不过他也没有多作逗留,这里是仁寿宫,是皇帝的禁宫,俞妃作为曾经的贵妃,染恙之时多派几个人看着,似乎也不算什么。

但是这样一来,似乎就更空虚了。

汉王站在路上,仰头望着湛蓝的天,又看向远处层层叠叠的远山,第一次感到有些孤独。

早年在京时,他与陆瞻游走在京城各个角落,各府子弟也熟,那时虽知自己庶出身份比不得嫡出的晋王,倒也没觉什么,因为嫡庶之分历来存在,而他的出身亦是事实,作为皇子,其实对于这点并没有民间那么突出,所以他的言行也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但他之国之前,俞妃却郑重地嘱咐他不要张扬,不要当出头的椽子,也不要跟晋王府争储——这是他最为信任亲近的人了,比皇帝这个生父都要亲,皇帝有好几个儿子,而俞妃却只有他一个儿子,毫无疑问,她是为他着想的,于是他也不能不听。

这些年在封地,便绝不与京官有公事以外的接触,在地方上与官员交往,也时刻注意不落话柄。每日做好他的份内事,便骑马垂钓,做他的闲散王爷。这种情况下,连婚事也没有那个劲头去考虑了。

回到京城,有俞妃的耳提面命,他与昔年那些交好过的子弟也不能不保持距离,如此导致的结果,便是他对晋王府也有了心结,与当年能半夜相约着去胡同里喝酒吃肉的陆瞻之间,也划开了一道鸿沟。

有时候他真不明白俞妃这般小心谨慎是为什么?

他也是需要朋友的,他其心可对日月,有什么好怕的呢?若是父皇十年不立储,他是否就要当十年的孤家寡人?

几次问她她却总是打太极,这也让人越来越郁闷。

他叉腰长呼了一口气,看到前方走过来的人影,顿了下,迎了上去。

第381章 反正有鬼

王池回来的时候,陆瞻正在招待长公主。

先前俩人往宫里这么一走,许多人都知道陆瞻回来了,长公主因为去进香,回来路过晋王府,便也进了进屋,问起围场那边是否顺利,萧臻山是否有作为。陆瞻细细跟她说了萧臻山连日的成绩,看着她合不扰嘴,又狠夸了几口让老人家高兴。

“你们忙,我就不耽误了。回来后到家里来吃茶。”长公主站起来,末了走到门下,又还是问了一句:“他三叔那留京的事,不知可有进展?”

陆瞻早前答应了萧臻山帮着萧祺去争取,但这几日事赶事的,并没有找到好的机会跟皇帝提及。长公主问起,他也只能道:“皇上这几日忙于围猎,日前还在西山宴请武将来着,想必也是会有番斟酌。殿下勿忧,我们都会想办法。”

长公主笑道:“我倒是相信你们,不过是瞎操心罢了。”

陆瞻送她到端门下,再回来听王池说事情已经办妥,便就启程往围场来。

陆瞻这一进一出,留守的云侧妃早闻到了风声,内门里瞅见陆瞻匆匆出府,便问身边人:“世子怎么突然回来了?”

侍女嗫嚅:“奴婢没打听到。”

这么短短工夫,府里又没有人值得陆瞻报备,下面人要打听到也确实不容易。

云侧妃也就没说什么,回了房中。

再说行宫这边,宋湘在南平侯夫人这边坐了一阵,便就与敏嘉先出了来。挂念着山道上的情况,到底没忍住提出一道下山坡散步。敏嘉也答应了。俩人边说边漫步,走到了目标处,敏嘉忽然就停下步道:“瞧这画的乱七八糟的,果然濂哥儿没说错,早有人先在此乱来了!”

宋湘道:“濂哥儿怎地?”

敏嘉便把先前路遇宋濂的事给说了,然后道:“墙面上画的这些,就是濂哥儿他们在山上乱画的。”

宋湘立刻猜到怎么回事了,说道:“这猴儿又是皮痒了,回头我让他自己挑水擦洗去。”

“可别,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敏嘉忙拦住她,“小孩子懂什么呀?何况还是个男孩,你不让他找点事干,他迟早闷出毛病来。我不过是看到这儿正好就想到这件事情罢了。说来奇怪,这画的是什么呢?”

宋湘心道,这她要是看得懂才怪了。

抬眼间看到前方来人,她碰碰敏嘉胳膊肘站直,朝来人屈了屈膝:“五叔。”

汉王道:“你们要出去?”

身后的萧祺与杨谌也朝二人见了礼。

先前在山上汉王遇见他们,听说二人打算去山下镇子上遛达,便也随了他们下山,才到半路就遇见了他们。

“我们打算下山坡走走。在这儿站了站。”敏嘉跟汉王更熟,说话也更随意。“五叔你们又是要去哪儿?”

汉王答了话,彼此也就不多言语了。杨谌却是临去前往墙上瞄了两眼:“这谁画的?”

宋湘看向他:“不知道,我们也正疑惑呢。”

“看着有点眼熟。”杨谌扬扬眉头。

“是么?”宋湘目光定在他脸上,“表哥在哪儿见过?”

萧祺和敏嘉也看过来。

“想不起来了。”杨谌笑着扬了扬手。然后招呼汉王:“我们下山吧。”

汉王颔首,跟宋湘他们道别,转身下山。

宋湘目送他们远处,才也与敏嘉离开。

……

宋湘他们这边已经进行到把俞妃扒了皮,浑然不知情的安淑妃却还为着汉王中箭这事日夜不安。为防汉王告状,安淑妃也不敢装病了,一早就衣冠齐整上仁寿宫侍候皇帝。一面等着俞妃过来请安,却始终不见来,到皇帝让她出来时,她问了问,才知道俞妃也“病”了。

彼此都是几十年的接触了,昨日还好好的俞妃,突然就病了,让人怎能不纳闷?

回宫时她特意绕到俞妃住处,要进去看看,却照样被门下宫人挡了回来。

就更纳闷了,回房后立刻传来秦王夫妇,问他们:“汉王那边有什么动静?”

秦王与秦王妃面面相觑,均摇头道:“没什么呀。”

“那俞妃这搞得是什么名堂?”安淑妃自语。说完看他们还懵懂着,便道:“俞妃病了。”然后把去俞妃宫中却被宫人挡了回来的事说了出来。

“怎么这节骨眼上病了?老五那事儿他们不是还没出手吗?是不是他们有什么阴招?”

秦王妃立刻展开了猜测。

“不会吧?”秦王道,“这也搭不上干系。”

“反正有鬼。”秦王妃不肯放松。

安淑妃道:“身边那些人都查得怎么样了?”

“查过了,”秦王连忙道,“侍卫们全都是忠心耿耿的老人了,他们没问题!盗箭的一定是余下的十二人!但这十二人里有围场的人,还有亲军卫的人。除去亲军卫的人都已经审查过,他们也不具备盗箭的条件,而亲军卫那几个人可是父皇的人,这我们可不好去查!”

“你的意思是说,除了你亲军卫之外,所有人都查过没问题?”安淑妃听到这里站起来:“难道,难道——”

安淑妃被自己想到的那个可能吓到了,如果说所有人都没有问题,那有问题的不就是亲军卫了吗?而亲军卫作为皇帝亲兵,没有皇帝授意,他们有这个胆子行事?

这么说来,岂不是皇帝想要栽赃秦王……还有晋王?

难怪到目前为止什么后续也没有,汉王也闷声不吭。

但皇帝又是搞什么名堂?

而且俞妃偏巧又生病了……

“青霞,”安淑妃扬声把人叫进来,“派人去盯着晋王府那边。这事情一定有古怪!”

青霞听到这里上前一步说道:“回娘娘的话,奴婢这里正有消息要告诉您呢,世子连夜与王公公下山回了京城,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匆匆忙忙的。”

“回京?”屋里三人都惊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情?你刚才打听到的?”

“正是!奴婢就是方才听到的消息!昭阳宫那边都知道了!”

三人面面相觑,神色更加阴晴莫辨了。

第382章 他的抱负

秦王妃回到房里,问秦王道:“如果那支箭是亲军卫盗的,那皇上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秦王扭头:“总不能是他相中了老五为储?”

“若是这般,那皇上打发瞻哥儿进京又是为何?难道瞻哥儿还能甘心为老五跑腿?”

“回京也不一定就是替老五跑腿。”

秦王说完,自己也觉得无法说服自己,皱起眉来抿唇不语。

片刻后只觉烦闷,他又站起来:“我出去走走。”

秦王妃望着他出门,也叹着气坐下来。

没一会儿她又探头看看外面,把门下的嬷嬷叫进来:“楼先生近来来信了么?”

……

这一日平静过去了。

宋湘晚饭前与晋王妃一道去了趟俞妃处,俞妃两眼红肿,看得出来哭了很久。倒也没有胡搅蛮缠,只是不停地问起汉王。宋湘也怕她闹出事来,就告诉她汉王无恙,还与杨谌他们下山去遛马,天黑才归营。

俞妃神色果然平静了些。

出来后为免安淑妃猜忌,宋湘与晋王妃又绕到安淑妃宫中坐了坐。

安淑妃果不其然就打听起俞妃病情,自然都被她们敷衍了过去。

夜里山上格外安静,尤其陆瞻也不在房里的时候。

宋湘把宋濂唤到跟前考察功课,顺带也问起了日间他到处乱画的事。

宋濂分辨道:“我可不是乱画,我是故意的!”

“那你故意的可有什么收获?”

“没有。”宋濂摇头,“山上人太多了,我也看不过来呀!不过我相信我的努力肯定不会有什么害处的。”

宋湘轻瞥他:“你就吹吧。”

说着她又往窗外看了一眼。苏慕那边天黑前倒是给出了几个人选,但一经仔细盘问,再经斟酌,这些人不是品阶不够,便是文官。即便是有武将,年龄也对不上。

倘若这里试探失败,那接下来又该从何处着手呢?皇帝给出的时间肯定不多,按照原计划,围场最多还能再呆三五日,三五日后这条线要是没有收获,肯定就会撤了。那么又还是得等端州那边的消息,以及寻找楼参的那批人马。

但往返端州得一两个月,还不一定能找到线索。

也不知道陆瞻那边怎样了?

她望着重重夜色,心又往下沉了沉。

陆瞻与王池紧赶慢赶,月光下沉时分,终于跨进了行宫地界。山下驻守的官兵认出来是他们,立刻就放行让他们上山了!

天边浮起了鱼肚白,陆瞻箭步冲进昭阳宫,开门的景旺看到是他,立刻就往屋里冲了:“世子回来了!”

宋湘蓦地自枕上起身,披衣下床,这边陆瞻就已经开门进来了!

宋湘冲过去打量他身上身下,看到全须全尾,松下气道:“赶得还挺快!拿到了吗?”

“拿到了!她没撒谎!”

陆瞻自背上取下包袱,从中拿出那封奏章以及吏部抄过来的履历:“我还去吏部把杨淳的履历查了查,但查得的结果却是杨淳早在十七年就辞官了!——俞妃还活着吗?我想去跟皇爷爷禀报过后,回头去找她问问!”

“还活着呢!”宋湘立刻穿衣:“咱们先去寻皇上!回头请皇上把王爷和母妃也请上好些!晋王府是一体,都在场也多个拿主意的!”

陆瞻只顿了下,也就说好。

宋湘穿好衣,看花拾端了热水来,连忙拧帕子给陆瞻擦了把脸,又端来温着的白水且让他喝下解解渴,这里就利索地出了门。

本来也到了平日上早朝的时刻,皇帝正好已起床。

宋湘和陆瞻到了仁寿宫,皇帝就在安淑妃侍候下衣冠整齐地出来了。

看到他们俩,安淑妃打量了两眼才在皇帝示意下微笑退下。

刚出庑廊又迎面与赶过来的晋王夫妇遇上,便一直目送到他们都进了宫才离开。

陆瞻先把此去之情形给说了,然后呈上宫中找到的奏章,以及杨淳的履历。

皇帝目光落在奏章夹带着的纸张上,盯着那上方的熟悉的几个图案看了会儿,说道:“奏章既有时间与戳印,诚然无假。杨淳在吏部有履历,那他曾在蜀地任职也无假。一个考中了进士的文人是不可能轻易辞官的。要么,他这从头至尾就是个局,要么,他就是受到了威胁,不得不离开保命。”

陆瞻道:“若说是个局,那俞妃就撒谎了才对,不然无法解释杨淳为何要有这么一份奏章在俞妃手上。可若是俞妃撒谎,假设她与杨淳有勾结,那她又为何要保留住这份奏章?她不可能算到若干年后还有需要它来圆谎。”

既然如此,那他被人威胁的可能就增加了。但一个大家都从来没见过的人,且还是经俞妃交代出来的人,谁会轻易选择相信他呢?

“父皇,不如传俞妃过来再问问吧?”晋王道。

皇帝凝眉:“如今对外宣称她病了,若传她至此,就穿帮了。还是移步过去吧。——你与瞻儿留在这儿,你们俩随朕来。”他朝晋王妃与宋湘扬了扬下巴,说完就率先出去了。

宋湘紧跟晋王妃步伐,穿过庑廊到了俞妃宫前。

俞妃躺在床上,门开时立刻就坐起来了,看起来应是一夜未眠。

太监进来拨亮了灯,看清楚来的三人,俞妃立刻下地跪下来。

“你说自通过那封信后,杨淳便与你没了联络,你可说了实话?”皇帝居高临下,打进门时脸色就已经抑制不住的阴沉下来。

“臣妾句句属实,如有半字虚言,愿受五马分尸之刑!”俞妃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皇帝道:“那朕问你,此人平生有什么抱负?”

俞妃抿了抿唇,望着地下:“他父亲死于贪官压迫,臣妾只听他说过,来日的志向是要进都察院,监察天下一切贪官。但据我所知,他应该还没有完成他的抱负。”

“你怎知道?”

“因为,都察院除了胡御史等几个有名的御史之外,并没有哪个言官有他那样的胆色!”他那样的胆色!”

第383章 总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皇帝阴凉地看了她一眼:“你果然很了解他。”

俞妃伏地不敢动。

皇帝再道:“那他这么多年都没有进都察院,朕也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可见他这些年也没有什么作为。你猜他是什么缘故?”

俞妃怔忡,片刻道:“臣妾不知。”

“当年你与他断了联系,是因为你自行中止了联系的念头,还是因为联系不上他了?”

俞妃身子抖了起来。

宋湘与晋王妃相视了一眼,复看向地上。

皇帝即便不说话,光是定定站在那儿的气势就已经够压迫一切。

俞妃回道:“臣妾不敢隐瞒,当年确实是因为去信之后,没有等到他再有任何消息传来,才断了联络。后来家兄进京,我辗转问起他,他说杨淳自我进宫的翌年就中了榜,然后去了蜀地任职,初初那一年确实常有信件往来,还曾几度相邀我兄嫂前往蜀地作客。但后来就断了联系。家兄也只当是山高海阔,难免走到这一步。”

“俞歆知道告状的事么?”

“他不知道。我没有说过,他多半也没有听杨淳提及,不然的话,他一定会问我的。”

皇帝垂眸不再言语。

俞妃抬头:“世子回来了吗?臣妾藏的那道奏章,他取到了吗?”

皇帝望着她:“杨淳已于十七年前,自任上辞任,不知去向。”

俞妃怔住:“十七年前?”她摇着头,喃喃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说完她顿了下,又说道:“皇上是想要杨淳下落么?”

皇帝仍是冷眼未语。

俞妃匀了匀气息,说道:“我不知道他在哪儿。十七年了……我至少已十八九年没与他联系。这个时间算起来,应该是宁王死后发生的事情吧,按理说已经尘埃落定,对方已经得逞了,他为什么还要辞官?”

她跪坐在地上,茫然的看着面前。

宋湘说道:“他除了想要惩治贪官,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心愿?”

“即使有,也没有哪一件能与之相比的了。都不值得他辞官去完成心愿。”

“他有没有妻儿?”

“听家兄说,他在蜀地娶了妻,在他们断去联络之前,也已经生下长子。”

“他岳家是谁,知道吗?”

“不清楚。似乎只是当地的一个小官吏。”

“皇上,沈尚书在仁寿宫求见。”

太监在门外传禀。

皇帝看了眼门口,收回目光又看了眼地下,抬脚走了出去。

宋湘和晋王妃也举步要走,爬起来的俞妃唤道:“且慢!”

两人回头,只见俞妃已经走了上来,她绞着十指,像是下定决心般说道:“对杨淳的事,我确实只知道这么多。但是还有一件事我不妨告诉你们,秦王那边你们需要小心。我和汉王虽然都没有夺储之心,安淑妃却不是安分的。而且,老四媳妇儿也极爱挑事,她已经几次挑唆安淑妃跟你们争了。”

宋湘看向晋王妃,王妃凝眸:“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因为,安淑妃身边有我的人。”

宋湘道:“是青霞?”

俞妃怔住:“你怎么知道?”

“猜的。”

俞妃显然不信,但也没说什么。

“青霞是我的人,你让紫嫣跟她联络,她知道不少事情。”

晋王妃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

“当然是为了汉王!”俞妃颤声,“只要皇上能善待他,你们能善待他,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晋王妃默语。

……

皇帝回到殿中晋王和陆瞻还在,正与沈宜均说着什么,几个人看到他进来,都纷纷起了身。

“臣请皇上安。”沈宜均行了礼,然后道:“敢问皇上今日可下围场?”

皇帝想了下,扫眼看了看晋王;“去。但不须那么多人跟着,晋王,杨郢,以及你随驾便是,其余人等自行走吧。”

沈宜均称是。

“先去准备,朕回头就来。”

等沈宜均退下,皇帝又与陆瞻道:“俞妃不知杨淳下落,但杨淳在蜀地曾经娶妻生儿。还有,与俞家兄妹之间是杨淳主动断的联络。据称杨淳因为其父死于贪官之手,是以有读书报国之心。朕总觉得若俞妃未撒谎,杨淳就应该不会离朝局太远。”

“孙儿已经嘱告吏部那边继续查访,若有消息,他们会及时来禀报的。”

陆瞻说着,又从先前的包袱里把宁王妃给的那本册子拿了出来:“母亲多年来一直在为父亲翻案而奔走,这是她最近得到的一份幸存在世的证人的线索。她交给我了,请皇爷爷过目。”

皇帝蓦地怔了怔,然后接在手上翻看,随后不由动容:“她太不容易了。朕的儿媳妇们都很卓越……”他抬起头来:“她还好吗?”

“目前没遇到什么危险。”

“早知道她就在京城,朕就应该去看看她才是。”皇帝眉眼间有着伤痛。“你的外祖父,当年也是于朕有功的。这些年,朕也没有他们的消息了。”

陆瞻默语。

皇帝把册子合上,还给陆瞻:“你拿着,去行事吧。找到人就来禀朕。”

陆瞻俯身接旨。

皇帝转头让太监去取盔甲弓箭,出了殿门。

陆瞻送他们到山道石阶处,倒回来时见宋湘她们也自后宫出来了,跟晋王妃请了安,又回答了王妃的问话,王妃便打发他回屋歇息。

夫妻俩回到屋里,陆瞻少不得问起俞妃后续,宋湘把昨日之事细细说了。陆瞻听完凝眉:“到如今还没见有进展,只怕是没戏了。杨淳这里也断了线索,也不知往何处寻,看来这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有什么结果。”

宋湘安慰他:“这本来就是件不容易的事,当初我们也是毫无头绪,结果不也走到如今这地步了么?慢慢来,总有一天我们会把它查个水落石出的。”

陆瞻捏捏她的手,扯了扯嘴角。

宋湘望着他深陷下去的眼窝,心下不忍,便说道:“好了,先去洗洗歇歇,臻山他们问了你好几次,回头你也去找找他们。”

说完她已经唤景旺他们去传水。

第384章 他们请了高人?

陆瞻不在山上,萧臻山的确无聊了两日。不知道陆瞻已经回来了,早饭后他便在房里吃茶,一时听到人语声,原来是萧祺与儿子萧臻云过门来了,方想起昨夜里萧臻云来约他们今日去围场,连忙起身迎了他们,然后去取了弓箭来。

“三叔昨日与汉王他们去下面镇子,可有发现什么趣味之处?”

疾驰到了围场后就放慢了脚步,萧臻山问起萧祺来。

“最近的镇子都有四十余里,长不足两里路的小镇,过往的都是商贩,本地的百姓不多,拢共就两间吃饭的地儿。不管茶馆里听听天南海北的人唠唠磕,倒是不错。也没什么人认得咱们,大伙说话也不像京城那般小心翼翼。”

萧祺一面回答,一面又不忘指点了一下萧臻云的箭法。

萧臻山噗地出箭射中一只兔子,等护卫去追兔子的间隙,往下道:“汉王没说什么么?”

萧祺望着他:“能说什么?”

萧臻山道:“他前儿不是中箭受伤了么,听说当时路过的正好有楚王和少寰。少寰是肯定不会做这种事的。楚王就很有嫌疑了。汉王昨日也没去围场,他也不留在山上琢磨琢磨,也是奇怪。”

萧祺看了他一眼:“他不琢磨,只能说明没问题,还能是什么?”

“不对啊——”

“宫闱水深,什么不可能都有可能。”萧祺深深看他一眼。然后拉了拉缰绳:“南平侯在前面,我去瞧瞧,你们哥俩玩儿!”

说完便打马走了。

萧臻山话还没说完呢,愣愣看着他箭一般远去,都说不出话来了。

萧臻云笑道:“我方才看到阿俨了,走,咱们找他去!”

正好护卫把兔子捡来了,萧臻山打马,与他穿过小树林。

刚至草坡上,前面一人在一行青衣侍卫跟随下呼啸远去,认得是安惠王陆曜,萧臻山停下来:“安惠王几时搞来这么一匹好马?”

萧臻云驻眼看了看,缓声道:“只要皇权在手,要什么没有?”

萧臻山戳他一下:“需要什么皇权?你想要,我也能给你搞来!”

萧臻云冲他笑了下:“走吧。你不是好奇汉王的伤吗?咱们去猎只麂子,夜里寻秦王喝酒去。”

……

宋湘还是没从苏慕那边得到消息,也没心思出去,托着腮窗前发呆。

陆瞻歇到下晌才醒来,看到她无精打采,便拉上她出门去寻萧臻山。

才到门下,便遇见一人自对面揽月宫出来,正独自往山下走去。

宋湘认出是秦王妃身边的嬷嬷,记得是姓梁的,秦王妃的乳母。蓦然想到早上俞妃叮嘱过的话,连忙使了个眼色给重华:“让侍卫去跟着点儿。”

梁嬷嬷一路下了山道,走到山下专马管理所有马车马匹的御马所,找到了在此候命的秦王府的司马太监,掏了封信交给他:“王妃着送回京城的信件,这就派人送走,不得有误!”

太监领命,揣了信便转头去寻人。

梁嬷嬷拂拂衣襟,看看周围,与路过的别家府上的下人寒喧了两句,这才上山。

回到揽月宫,径直找到秦王妃复命:“信已经交代给他们了,估摸着今夜里就能送到了。”

秦王妃道:“可惜的是楼先生不能跟过来,不然的话,这次哪里会让陆瞻两口子出尽风头?”

梁嬷嬷道:“这也是没有想到的事,从前的世子毫无城府,又轻狂浮躁,哪里知道两年不见,他竟似变了个人似的呢?这世子妃也是,明明只是个小门小户出身,没想到心眼儿竟这么多,还挺不把长辈放眼里的,偏巧晋王妃还处处给她撑腰!”

秦王妃听到这儿,也支身道:“说也奇怪,连晋王居然都能不遮不掩地给晋王妃出头了,从前可是少见。楼先生不是说他们夫妻关系不睦吗?我看这也不像啊!”

“楼先生不是还说过,晋王妃从未心仪晋王么?王妃看到的只是晋王对晋王妃的维护,可不曾看到过晋王妃维护晋王,兴许就是晋王剃头挑子一头热罢了。”

秦王妃凝着双眉:“她不心仪老二,莫非是另有心仪的人?这楼先生说话吞吞吐吐地,也不给个明白话,真是恼人。”

“此番回去,定要向他讨个实话才是。”梁嬷嬷说着,又道:“对了,也不知道楼先生想好怎么延长王爷王妃留京日程的办法了不曾?”

“王爷回来了。”

正说到这儿,门口太监通报起来。

秦王妃连忙示意梁嬷嬷噤声,站了起来。

……

宋湘陆瞻到萧家这边,没找到萧臻山,倒是遇见胡夫人与永安侯夫人和萧夫人在吃茶,陆瞻便转去寻胡潇,宋湘留下来。没多会儿重华回来了,经由花拾把跟踪梁嬷嬷的情况转告给她。

宋湘听完,立刻吩咐:“派个人上路,截下来看看。”又嘱道:“最好别惊动了。”

重华奉命离去。

两厢说话是避着人的,在座人纹丝没听见。但见萧夫人看过来,宋湘便解释了一句:“濂哥儿又淘气,我唤人去跟一跟,免得闯出祸来。”

萧夫人笑道:“令弟很是聪明伶俐,不愧是翰林官之后。”

“夫人过奖,平日淘得人头疼。”

宋湘笑着摇头。

侍卫马快,晚饭后例行训濂哥儿功课时,重华又回来了。

“回世子妃,秦王妃派出送信的人,是朝京城方向去的。半个时辰前趁着其人天黑路过人多的村镇打尖,侍卫截下了那封信来看了看,是给秦王府一个幕僚的信,大致写的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语气还挺客气的。”

“秦王妃还知道客气?”

宋湘轻哂,然后又道:“这几日的事也没什么特别妨碍到他们的,为什么急着送去告知幕僚?——你怎知是幕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