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裕被追封之后,郑容的诰命也提到了正三品,哪怕不提,就冲她是世子妃的母亲,王府的亲家,也会有不少人登门示好的。
宋湘也希望她能出去走走,虽说有些人是惯于捧高踩低,但也还是好人的,何况这种事情如今大多会有胡夫人引领着她。
“也别尽说我,你们俩呢?”一席话下来,看到她处处显得胸有成竹,郑容也宽了心,仔细打量她说:“倒是没瘦,气色也还好,看起来跟少寰相处的还不错。”
少寰是陆瞻的表字,婚前由皇帝赐的。
“挺好的。”宋湘指甲盖戳着袖口上精细的刺绣,“反正我不会让他欺负了就是了。”
“我哪里是担心你会受欺负?”郑容不自觉地挺直腰,“你看看他在你面前姿态低到只差没把你供着了,他还会欺负你?
“我是担心你‘欺负’他!人家好歹是个世子,也是要面子的,我跟你说,你可不能太霸道了。”
宋湘啧地一声睐起眼来:“您说什么呢?到底谁才是您亲生的?”
“他是我亲闺女的夫婿,是亲女婿!”
宋湘翻了个白眼:“我懒得跟您说。”
“那是你知道你说不过我。”郑容有些得意,跟个占了便宜的小姑娘似的。
宋湘忍不住又弯唇摇了摇头。前世连累母亲成天操心自己在王府的日子,如今同样也操着心的她,看上去却是要快活多了,也让人心里踏实多了。
“我去厨下看看,你别来了,去前面陪着你外公说话吧。”
郑容直起身子,麻利地吩咐她,然后出门往厨下走去。
宋湘也跨出门,看到蹦蹦跳跳穿过廊下的宋濂,便跟他招手。
宋濂又蹦蹦跳跳地走过来。
宋湘道:“你最近怎么样呢?在沈家跟他们都相处的好么?”
“那自然是好。”宋濂道,“你不在家,怪闷的,沈家五爷还带着我和他们老六上别家串门去了呢。”
“你跟他们去串门?”宋湘直起身,“都去了哪些人家?”
“一般人家我也不去呀,去了杨家。就是姐夫的外祖家。”
宋湘简直意外,伸手从他捧着的纸包里拈了块点心吃着,想了下忽然道:“沈家大爷病情怎么样?”
郑百群介绍的那个大夫,在她被赐婚的半个月后到了京,而后宋湘便命跟着宋濂去了沈家的苏慕设法在沈家弄到了沈昱的药方,那神医看过之后推测了一下病症,就说还没到药石无医的地步,并提出要当面给沈昱诊脉。
但沈家把这事瞒得死紧,他们一时半会儿又哪来的机会突破呢?
正好那神医还急着要去趟大同,便留下话让他们想辙,匆匆走了。临走前说三个月后必定回来,一算时间,这可又差不多三个月了。
第270章 不能惹了世子妃
“还是老样子,没什么特别的。”
这倒是与前世沈昱疾病的发展吻合。早前没来得及办这事,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却想到仍还没顾及如何叩开上沈家献医这扇门,先存了隐虑。
“姐,你今晚在这儿住吗?”宋濂仰着脸盘子望着她说。
宋湘往他脸上掐了一把:“你想留我住?”
“什么叫留你住?这本来就是你的家。”宋濂舔了口粘着糖的手指头,“父亲临终前交代过我呢,让我好生照顾你们。你就是嫁出去了,想回来住多久还不是就能住多久?”
小皮猴子平日虽然让人操碎了心,这种贴心话却是信手拈来,让宋湘一时又爱又恨。说他:“你来日总要学你姐夫那般,人品端端正正,别花言巧语地辜负了无辜女孩子才好。”
宋濂望着她:“我还是个小孩儿,你不觉得跟我说这些太早了吗?”
“那你跟沈家那钿姐儿怎么样呢?还欺负人家不曾?”
“我可没有欺负她,”宋濂道,“她都那么胖了,已经够惨了,我就不要再火上浇油了。”
宋湘拍了他后脑勺一下:“说谁胖呢?小姑娘家家瘦巴巴的好看吗?”
宋濂抚着脑袋:“你这么关心我跟沈家,肯定不是只想打听我的日常吧?”
“你觉得我想干嘛?”
宋濂叹气,老成地踱了两步:“我虽然不知道你和姐夫忙什么,但是我看得出来,你对宫里和朝中有些事挺紧张的,所以你们突然之间就奉旨成婚,肯定不会没有原因。你总是问我在沈家的情况,那说明沈家肯定有什么是你想知道的。”
“这么笃定?”宋湘眯眼。
“那还用说?我可是有‘燕京四俊’之一美称的宋小公子!这点眼力劲儿当然有。”
宋湘看他臭屁得越来越不像话,便直言道:“既然你知道,那就机灵点。我也不制止你与各府子弟交往,但首先交往之前要了解他的家世家风还有他们的人品。
“此外,沈家这边我和你姐夫确实是比较关注,你多留意,但不要露了痕迹,有什么事情随时来告诉我便是。”
宋濂点头。
宋湘瞅了瞅他这身板:“近来武艺习得怎样?”
“还行!”
“还唠什么呢?酒菜来了,快进屋!”
正说到这儿,郑容和兰姨并肩过来,身后还走着几个提着食篮的丫鬟。
宋湘牵着宋濂的手进屋,陆瞻不知和郑百群聊到什么,相互之间正融洽得很。看到她们进来,郑百群便止了话头,邀着陆瞻进入餐席。
兰姨也招呼宋湘:“湘姐儿也坐。”
宋湘道:“我吃过了,就不坐了,让世子和外公喝着罢。”
陆瞻慢慢悠悠看向她:“这是自己家,又不是外人面前,这么生疏唤我世子作甚呢?”
宋湘作势瞪他,郑容咳嗽:“这话有道理,听少寰的!以后私下里,不许这么见外。”
宋湘想翻白眼。
郑容掐她手臂:“还翻什么眼?没规矩!”一面摁着她坐下,一面笑道:“你们吃着,我去备茶。”
说完出去了。
陆瞻瞅了眼宋湘,借着桌子遮挡,手掌不着痕迹地在她挨过掐的位置揉搓起来。
得安抚好母老……不,世子妃娘娘,不然回去搞不好又得被踹。
……
晋王妃筹备的这场茶局,特设在秦王汉王进京之前,也是有深意在的。晋王被夺了差事,此事在朝臣们心中还是有着不小的影响,在秦王汉王至今没有触恼过皇帝之前,眼下的晋王府不适合分裂,甚至,晋王还需要恢复在世人眼中皇嫡子的重要性。
作为王妃,在他们进京之前,先与贵眷们联络联络旧情谊,这也显得很有必要。但皇帝突然之间降旨让宋湘跟随她和安淑妃处理行宫事务,当众抬举了宋湘,这却令她绷着的心放松了一点。皇帝抬举的岂是宋湘?分明就是宋湘背后的陆瞻!
也就是说,他虽然仍不肯恢复对晋王的差遣,但却通过对陆瞻的宠爱表达了对晋王府依旧重视着的立场。
同时往深了想,皇帝虽然没有下定决心立刻为宁王翻案,至少对陆瞻的爱在无形中提升。有这样一份态度在,她自然也是可以不用过于紧张的。
得知陆瞻要伴着宋湘回娘家看看,她当然也不会说什么。
而这边收到了宋湘与晋王妃奉旨协理行宫事务消息的晋王,对此也是乐见的。
不管是自己受宠,还是陆瞻受宠,皇帝这份恩宠至少都是给予晋王府的。
除了他们自己,外人,包括王府绝大部分人在内,谁会替他们去分这个彼此呢?
这么说来,陆瞻虽然依旧白占着他继承人的位置,但终究也还是有着这么点用处。
“吩咐下去,前往围场途中,着周侧妃与靖安王留守王府,勿要随行。”
皇帝给晋王府下的旨未曾指明哪些人随行,按惯例,只要未有列明姓名,那么派谁同行自行决定即可,毕竟就是同去了,未得召见也见不到皇帝。
周氏蠢蠢欲动,虽是有受自己指使之因在,但此番她若同行,便免不了会生事,而介时连累的便是晋王妃与宋湘,便也等于是连累的自己。
景泰退下去后,晋王抬头,看到仍立在面前的杜仲春,他默了下道:“在杜先生眼里,本王是否有些过于优柔?”
“不,”杜仲春忙回应,颌一颌首又抬头:“在下并未如此觉得,甚至觉得王爷思虑慎多乃是人之常情。
“世子即便不是王爷亲骨肉,可在知道真相之前这些年,王爷必定也曾付出许多心血,人非草木,纵然有被欺骗后的仇恨在,又怎能当真无动于衷呢?来日兵刃相见那刻,王爷定然也是不会畅快到哪里去的。”
晋王收紧双拳,眼神晦黯下来。
杜仲春略默片刻,又说道:“却有一事在下一直未解,想问问王爷,敢问王爷究竟是如何笃定世子不是您的亲骨肉呢?”
晋王骤然凝目,握紧了的双手也停止了用力。
第271章 被他们杀尽了
殿里变得格外安静,除了滴漏之声,再没有丝毫声音。
直到晋王的声音缓缓传出:“他从小到大,都有人说他长得像皇后。而恰巧有个人,他容貌也肖似皇后。这个人死之前,妻子已经怀有身孕。算起来,那孩子生下来,竟与他出生时候恰好合拍。”
杜仲春微蹙眉:“此人是?”
晋王目光冷冷投向他:“他就是我的三弟,宁王。”
杜仲春闻言震了震:“王爷您是说,世子他,他是宁王的遗腹子?!”
虽然早猜测过陆瞻的生父不会是一般人,但也绝没有敢往宁王头上想。而且宁王与两个皇兄这传言之中不是一直都情分深厚吗?
他吸了吸气:“在下曾听传宁王妃在宁王出事之后,也连同腹中胎儿一道自尽了,还连尸体都找到了。”
“我本来也这样以为,可当时的尸首虽然的确是个孕妇,年龄孕肚大小也都与宁王妃合拍,但她的脸却是毁了的。
“官府的说法是她从高处摔下来造成了面部伤痕,以至于毁去了半边脸,另半边脸也肿得变了形。
“虽然听起来合情合理,但这样一来,却能使她借假死以脱身,再生下遗腹子!”
杜仲春静默了片刻,道:“宁王当时,犯的莫非是谋逆之罪?”
晋王看过来,目光仍是冷冷的。
杜仲春避开他双眼:“否则,宁王之罪应罪不及王妃和腹中皇孙,她又为何要做此一举?”
晋王目光如铁:“即便不是谋逆,他一双手也并不干净,除了抓他入狱的那些罪行,他还犯了些别的事。或许,宁王妃是为免宁王生前其余罪行败露,祸及他们母子,才想出了这个计策!”
杜仲春对这样的说辞是感到震惊的,宁王生前得尽父母兄长之爱,委实没有理由违反王法,当然京外环境复杂,他前往封地时年岁又不大,身边恐有利欲薰心者引诱其越雷池也未可知,毕竟他最后畏罪自尽在狱中就能说明他确实是有罪的。
但是晋王却说他还有别的罪,那么除去那些被告发的罪,还有哪些呢?
“我着实没有想到,最后宁王的遗腹子竟然会顶替我的亲骨肉存在于本王身边……”
晋王的神色开始变得有些复杂,他抬起右手,撑住了额角,拧紧的双眉之下,面色阴郁,仿佛十分震怒,又仿佛十分嫌恶。
杜仲春不敢再深究下去,沉一沉心思,他抬头道:“若世子是宁王遗腹子,那宁王妃又是怎么把孩子送到王府的呢?王妃这么做,可是犯下了欺君之罪的!”
“她以本王骨肉的身份抚养,此事又怎么会轻易让皇上知道呢?何况我与宁王一母同胞,孩子长得似祖母,本来就是说得通的事!”
“却不知王妃何以要这么做?”
杜仲春脱口就问了出来。按说晋王妃因为丧子之痛,出于怜惜而抚养丈夫的亲侄儿,还是皇室的他嫡支血脉,这完全是可以光明正大进行的。
可她为何要采取这样的手段,不惜害死丈夫的孩子,用来掩盖她抚养别人孩子的真相?
晋王回复他的,仍然是一个冷眼。
杜仲春只好又绕回最先的话题:“在下认为王爷所言极是,世子长得似皇后娘娘,本来就合理。那么,在下便觉得王爷笃定世子的身份,定然还有别的缘故。王爷若能直言,只怕在下往后会要少走些弯路。”
有些事他不便追问,但这件事情,他认为至关重要。重要到能否说服他相信陆瞻就是宁王之子。
晋王保持支肘的姿势片刻,凝眉道:“去年除夕宴上,有朝中大臣再度提及他容貌肖似皇后,在场人都没有往歪处想,我也没有。
“但是十天之后,我竟在一场酒局中途意外遇见了当年负责给宁王妃验尸的官府仵作。
“酒后的他告诉我,所谓宁王妃的尸体在运送进官府的途中,忽然口角渗血,这点症状并不全像是摔死的症状,而像是体内含毒。当时因宁王之死,皇上震怒,这仵作生怕引火烧身,索性闭了嘴。
“但宁王妃既然服了毒,那就实在没有必要再去跳崖了。所以,宁王妃定然是没死的,至少,那具尸体不属于宁王妃又多了道大疑点。再结合他陆瞻这些年越长越与宁王相似的容貌,以及他来到王府的时间点,一切就很明白了。”
既然是尸体面容被毁,以及查出体内含毒,那晋王这番推测确实是站得住的了。
杜仲春谨慎起见,再道:“不知这仵作可曾出示过证据?”
说完即似出起神来的晋王移目向他,片刻道:“没有证据。但是那之后第三天,他就死了。他的老母亲早起发现他吊死在房梁上。我再度去找他的时候,是看到躺在了棺材里的他。”
杜仲春失语……
晋王复看向窗外:“不用说,他是被人灭口的。至于杀他的人,除了宁王妃一党,还有谁呢?”
被天光映照的他的脸上阴寒如铁,这一字一顿之后又是他冷凝的声音:“他们自然是想借着晋王世子的身份达到翻身改命的目的,可恨我如今即便是想揭穿他们,却连个证据都没有,世人不会相信,皇上也不会相信。”
说到这里,他扭头看向杜仲春:“杜先生,你信吗?”
杜仲春沉气垂首,点点头道:“我信。”
他只能相信。
晋王像是也不在乎他怎么回答,手肘放下桌的时候他已经恢复平常神色:“即便不能对外证明他不是本王的亲儿子,这个世子之位也绝对不能落到他手上。他父亲有罪,权力落到他手上,不会带来什么好后果的!”
杜仲春直身:“但此时却不宜轻举妄动,否则必定祸及王爷自身。”
“先防备着吧。”晋王把冷了的茶揭开,对唇喝了两口,道:“据这大半年暗查所得,当年与案的人当中,意外死去的还不止这仵作一人。包括柳纯如也是。可以说基本有关的重要人物都被他们杀尽了,我们能努力的地方也很少了。”
第272章 王妃的茶局
杜仲春尽应下,出得殿门。
外面艳阳四射,倒是好秋光。
杜仲春走出承运殿,习惯地来到夹壁这头的天井才顿下步,然后把绷紧的心松下来。
打从被晋王告知陆瞻身世起,前往承运殿面见晋王就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了,毕竟这个秘密跟他的身家性命是等价的。
正因为牵扯到身家性命,他又不能不尽可能清楚的了解事情真相。晋王究竟是怎么确定陆瞻不是自己亲骨肉的,这点令他困惑了很久。今日虽是有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答案,却又衍生出了新的疑虑。
倘若如晋王所说,让宁王的遗腹子来到晋王府成为世子,是宁王妃一党不甘覆灭而夺权的阴谋,那么身为晋王正妻的晋王妃,她为何要背叛自己的丈夫做这样的事?难道她就不考虑自己的女儿了吗?
此外,世间传说皇后三个嫡子之间相亲相爱,情分深厚,但他方才从晋王言语之间却并没看到晋王有多么爱惜自己的弟弟,手足情深,究竟是传言有虚,还是说晋王与宁王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使得他们后来反目成仇?……
然而无论如何,牵扯到了宁王,而且陆瞻居然还是宁王的遗腹子,这件事情就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偷梁换柱了!
因为宁王的死,皇帝十几年来对这个曾经最为心爱的儿子避之不谈。那么宁王妃和他的遗腹子还在世,以及宁王妃私下里竟然还存着阴谋,这可是危及朝廷安稳的事情,那这件事情皇帝知道吗?
晋王隐忍不说的原因是什么?仅仅只是因为没有证据而不向皇上告发阴谋,这说得过去吗?
既然他认定靖王妃背叛他,为何他又不去寻晋王妃对质?
杜仲春在官场之下浪迹已久,不会不知道事情的严重。
他不是不相信晋王,这是他选择辅助的东家,晋王身上自然有值得他认可之处他。但事关身家性命,他是否应该把这些疑虑全部弄清楚?
他不由自主的看向栖梧宫方向,片刻之后才收回目光,抿紧双唇步下了台阶。
……
宋湘从桂子胡同回来,就打发花拾去打听沈家的情况,花拾的回话跟宋濂说的不相上下,关于沈昱的病情,沈家这边目前表现的还比较平静。沈昱依旧在衙门当差,出去瘦了点,身体状况目前还没有到引起旁人注意的地步。
由于从宋家临走前嘱托了郑百群,请他在那神医回到京中便立刻来告诉他们,此事便先按下,先帮着晋王妃张罗起这日的茶局来。
晋王妃邀请了十来户官眷,其中有南平侯夫人,胡夫人以及何夫人。南平侯夫人带了钟氏的妹妹来,何夫人和胡夫人也都带了府上大少奶奶。
茶局设在园子里,近日秋高气爽,湖畔各色菊花还开得正盛,水光潋滟,风雨连廊和湖心水榭都披上了一层粼粼金光。
王府里两位郡主和两位郡王妃都来了,园中衣香鬓影,三三两两的倒也其乐融融。
宋湘自然先找胡夫人婆媳说话。三人在凉亭里坐下来,上了茶点,宋湘说到宋濂这阵子在各府串门的事,胡大奶奶杨氏当先笑起来:“你还担心他作甚?
“这个小人精,在沈家哄得沈家老太太老打听他,去了杨家,又每每哄得杨家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现在呀,他倒成了这圈子里小有名气的人物了!”
宋湘笑道:“他哪有嫂子说的这么乖觉?也就全靠一把嘴甜了。”
“嘴甜也是好的。”胡夫人道,“过刚易折,这孩子心里挺有主意的,也有是非分寸,都不需要太拘着他。”
宋湘拍拍胸口:“他不闯祸我就谢天谢地了!”
娘儿三个都笑了起来。
胡家是断不会骗她的,既然她们这样说,那宋湘自然乐得让宋濂在外闯闯。
湖心水榭里,晋王妃则与何夫人,南平侯夫人等各府主母,坐在一处赏花品茶。
南平侯夫人望见湖对岸与年轻少妇们说笑中的宋湘,也扭头望着钟氏:“你也帮着世子妃去陪陪客吧,不必在这坐着。”
钟氏看向王妃,王妃笑道:“你去罢,奶奶姑娘们或有喜欢抹牌的,你去张罗张罗。”
钟氏知道宋湘家小业小,少时又忙于家务,或许没抹过牌,听闻便称是站起来。
王妃望见何家大少奶奶也在侧,便又吩咐钟氏:“可邀何家少奶奶同去寻世子妃。你们年轻轻的,活泼些,既是出来了,就不必在婆婆面前过于拘礼。”
南平侯夫人与何夫人皆笑着称是。
旁边有官眷见了一路晋王妃对宋湘这个儿子媳妇的关照,不免察觉今日这茶局多少是有些让宋湘出来展示展示的意味,便捧起场来:“世子妃当真是个可亲可敬的人儿,行事举措,已颇有几分咱们王妃的风范在。”
钟氏引着何家大少奶奶吴氏到了凉亭,宋湘与胡夫人正好也说完话了。胡夫人人让他们一块消遣,自己则由太监引着往水榭走去。
水榭露台上,一干人正在说到宋湘如何大方得体,与陆瞻如何般配,极尽溢美之词,与成亲前后外面人对宋湘的态度大相径庭,胡夫人听了便笑道:“怎生如此抬举起来?”
晋王妃微笑:“说的都是实话,便是抬举也受得起。”
胡夫人早知晋王妃心许宋湘为儿媳妇,但一直以为不过是看在陆瞻死心眼儿的份上才爱屋及乌,此刻看来她这个婆婆却是打心眼里喜欢上了宋湘,欣慰之余却又存着几分纳闷。
按说以晋王妃的挑剔,宋湘再能耐,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得到她的认可,难不成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湘姐儿这丫头还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不成?
“胡夫人家的二郎还未定亲吧?”这时候座中有人打听起胡俨的婚事来,胡夫人少不得笑脸应对。
敞轩里摆开了牌桌,由安慧王妃秦氏陪着,已经开了一桌抹上了。看到宋湘进来,大伙都欠了欠身。
宋湘有心与吴氏亲近,邀请她道:“少夫人想玩牌还是下棋?”
第273章 我已是钦封的郡王
吴氏道:“我都成,便是坐着看看姐妹们玩牌亦可。”
宋湘道:“不用客气,随和些才好。”
吴氏再推托便显得不敬,想到宋湘的父亲是个才子,想必她是会下棋的,便说道:“那便玩玩棋子,附庸风雅罢。”
这里便有太监立刻去摆棋。
下了半局,一会儿杨氏也进来了,见宋湘在亲自陪同吴氏,便要去替她下来。花拾连忙从旁给了个眼色。杨氏看的愣了下,然后唤了花拾到旁侧问话:“怎么回事?你跟我使眼色做什么?”
花拾因为失礼而脸红,然后凑到她耳边道:“世子妃想跟何家少奶奶交个朋友。”
杨氏“哦”了一声,颇有些讶异,何家身份不高不低,何至于宋湘还得去结交她?
“这是何故?”她问道。
“具体奴婢也不太清楚呢,也许是看何家少奶奶投缘吧。”花拾眨巴着眼睛说。
杨氏看出来这丫头卖关子呢,也不为难她,走过去到她们二人身边坐下来。
宋湘却与吴氏唠起了家常,宋湘落子利落,话题也没耽误,从今日的花和茶说到街头时兴的衣着,或许是她的谈吐太过温和舒适,吴氏的回应也很积极,于是在杨氏看来,这俩人交谈得十分融洽。几乎已经没有了身份差距带来的束缚。
一会儿人多起来,宋湘站起来,让了位给别的女眷,与杨氏出了敞轩。
杨氏道:“你怎生对这吴氏如此周到?”
宋湘看看左右,就微笑与她道:“还不为了打听何琅受伤这事?”
“何琅这事怎么了?”
宋湘默了片刻,就直说了:“我怀疑何琅被刺,大理寺那边审出的真相只是凶手与何家相互默契的结果。真正的真相绝不是如今这样。”
杨氏还当听到的只是内宅女眷们之间的利益往来,乍听到这里,愣了一愣:“这话怎么说?”
“你知道洛阳骆家吗?”宋湘望着她说。
胡家在晋王妃有意无意地推动下,可谓是与晋王府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但晋王府里头的事情胡家却还一点都不知情。
而将来倘若陆瞻与晋王撕破脸来,胡家夹在中间便会很难做,宋湘不想欺骗他们,更不想利用还蒙在鼓里的他们,陆瞻的身世纵然如今暂不能和盘托出,至少他们也该知道陆瞻与晋王已经各自为政。
究竟做什么选择,是支持其中哪一方,还是说退出这场内斗,她觉得都应该由胡家这边知情之后而来决定。
从安全的角度来讲,倘若胡家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够站在她和陆瞻这边,及早地做出选择,也绝对好过日后突然退出。
“知道,”杨氏喃喃地回应了一声,“何家跟骆家有何关系?”
“倒也没有什么,”宋湘扬扬唇,“只是据说,何侍郎十多年前曾在洛阳为官,期间与骆家那位二爷私交不错。但奇怪的是何侍郎从未对外说起过此事。
“偏巧我又听说,前几个月骆容的坟被人给动过了,骆家上报了官府,至今还没有结案。
“何琅伤得如此蹊跷,大理寺结案的真相可谓漏洞百出,但偏偏何家又没有异议,因此我在猜想,难不成伤害何琅这些人,亦会是动过骆容坟墓的人?而这份漏洞百出的真相,会否是何家与刺客相互掩盖事实的默契?”
杨氏听得一愣一愣,一时半会儿没能回上话来。
宋湘也不敢一口说太多,一则这些事主要还是要看胡潇夫妇的态度,跟杨氏说及这些,不过是她刚巧问到这儿,自己也就顺势透露些苗头,让她去传给胡夫人。二则因为是顺嘴说起,透露得多了就显得刻意。
“我倒不曾留意过这些,父亲母亲他们知道得详细些。”
杨氏也没把宋湘当外人,直接就说了。
宋湘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回头看看义父他们怎么说。”
说完看一眼四面,她又道:“你要是不想抹牌,不如随我去膳房看看,添些茶食吧?顺道我也领你在王府四处走走。”
杨氏欣然道:“走吧!”
晋王妃的茶局设在后园子,以王府占地之大,华厦之广,动静是轻易影响不到别处来的。
故而燕吾轩里周侧妃听完晋王下令让她和陆昀留守王府、不去围场,而因此气得发抖之时,声音也并没有传到园子里。
“唯独咱们不能去?这是为什么?这真的是王爷的意思,不是王妃的意思?!”
她瞪着眼问完面前的陆昀,又问向来传话的景泰。
景泰道:“这是王爷亲口所述,还望侧妃能遵照行事。至于靖安王,王爷说王府总得留个主事的人在,这次便让靖安王负责理事。王爷对郡王爷期望甚高,也望郡王爷能不负王爷厚望。”
“请王爷放心,我定当竭力当好差事。”
陆昀立刻俯身领了命。
等景泰离去,周侧妃就完全不能克制了:“你为何要答应?你为何要这样逆来顺受?去围场这样好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你为何不好好把握?!
“这定然是王妃挑唆的,她就是存了心不让咱们母子去皇上面前露脸!”
“您别胡说了!”前番在陆瞻成亲宴上周侧妃丢的脸,陆昀还没有完全消化完,此时看她又这般乍呼起来,便用了重口:“你动不动就王妃针对咱们,你哪只眼睛看到她容不下咱们?
“今日后园子里来了那么多贵眷,采音也被召去招待了,宋湘来的时日虽短,但对采音也是没话说,不管真情假意,至少人家面子上没疏忽过,至于里子,你这么多年又抓着她什么把柄了呢?”
周侧妃更不能忍了:“你还帮她们说话?你这是胳膊肘要往外拐吗?你别忘了,你可是我生的!”
陆昀听得又是这句话,想到从小到大尽被她拿这生母之恩来压着他行事,心里不禁烦闷,脱口说道:“我知道我是你生的,但我如今已经是钦封的郡王!你不过是王府的侧妃,要如此指责我是不是也该想想合不合规矩!”
第274章 不能“下手”
周侧妃听完这话都懵了,随即眼圈一红,眼泪滚了下来。
能从更衣奴爬到侧妃之位,周侧妃当然也是有她过人之处的。这汪眼泪下来,便立刻把身为儿子的陆昀一腔罪恶感给勾出来了。他侧身站了会儿,说道:“我知道你什么心思,我早说过这东西命里有时终须有,何况得个郡王我也不差,你就别想那有的没的了。来日父亲归天,咱们都分了府,儿子定然接你上靖安王府去养老,那会儿你也能晋个位份,如此有什么不好?”
周侧妃只是抹泪不说话,陆昀再站一阵,也就叹气出来了。
到了外头着太监去找找杜仲春,打听晋王什么时候在府,打算去探个口风,看看究竟是不是如周侧妃所猜,却说杜仲春此时正忙于给晋王处理奏疏,便只好让人去嘱托杜仲春,请他方便的时候回个话,余事便回头再说。
杜仲春被陆瞻的身世缠绕于心,这两日已经不能从中释怀,接到陆昀派来的太监传话时,他正在房中翻阅晋王这些日子处理过的书信。原已是心事重重,陡一听王府里庶出的皇孙也插进来,便又勾动了心思。
晋王想利用周侧妃对付宋湘,内宅里的事情,这样做并没有什么不好,这宋湘确实厉害,陆瞻娶了她可谓是如虎添翼,这从近来延昭宫如意料之中防守得铜墙铁壁一般就看得出来。可晋王宁愿遣使周侧妃上阵,他也不曾去寻晋王妃明言,这太奇怪了。
回想起王妃历年来对晋王的冷淡,杜仲春越发觉得晋王与王妃之间有些不寻常。
或许,他应该从晋王妃这边寻找些机会来解惑?
“杜先生,何先生差小的过来取份文书。”
这时候有仆役进来,说了文书的样式。
何先生是王府另一个幕僚。
杜仲春把文书找出来,递出去的时候顿了一下,自己站起来:“你先回吧,我自己送过去。”
晋王这些事也不知道跟别的幕僚透露过没有?又或者别人是否也看出了晋王的异常?
他且过去与他们聊聊再说。
王府西路有一处精巧的三进院子,起名集贤堂,与承运殿有一段距离,过去需要穿过承运殿与后院连接的甬道,此处住的便全是府里的幕僚。
杜仲春信步往集贤院走去,刚到月洞门下就见前方来了游廊过来了一行人,前方几个侍女手捧馔肴,随后并肩而行的两名丽人,右侧的这位寻常官眷打扮,而左首的这位衣冠奢华,高贵难言,这是他曾随晋王前往茶楼里处理郁之安一案时遇见过的宋湘!
虽说是王府属臣,但杜仲春是外男,如今堵面撞上还是得回避回避方为合理。
刚退到石榴树后,就听宋湘的声音传来:“世子口味刁钻,王妃早前已经给他换过一批厨子,他仍不满意,没办法,我只能偶尔下个厨,摸索摸索他的口味。好在他多少能吃下去些,也不妄膳房特地为我腾出个小灶来了。”
接下来便是旁边女眷轻笑附和,看得出来双方十分熟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