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濂哥儿说,早前村里谣言所传的少年就是晋王世子?”
宋湘看了眼她身后,宋濂影子一闪,不见了,只剩下梨花浑圆的屁股在原地盘旋。
宋湘点了头:“是他。”
郑容激动起来:“那岂非也就是说,这位陆世子不光给你送来了一千两的赔礼,而且还在你无形逼迫下写下过保证书?!”
宋湘又望着她点了一下头。
“真是霸气!”郑容桌子一拍,“我女儿这么能耐,轻轻松松就把晋王世子给拿下了!”
宋湘放眼望了望屋顶,把笔搁了:“其实也没您想的那么离谱,之前我哪知道他是谁呀,我就当他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哥儿,故意吓唬他的。
“要是早知道他是皇孙,我十成十躲得远远的了。您也别把这事儿放心上,人家那么高贵,给咱们脸面那是他兼善天下,并没有把咱们当回事儿。”
“他有没有把咱们当回事儿咱们不管,我是说,但是你既然都能对人皇孙下手这么狠了,为什么还要给付瑛他娘留面子?她凭什么瞧不起你?!”
宋湘借口想的再快,也没有郑容话锋转的快,郑女侠话音落下,脸已经板起来了。
第35章 就只是唠嗑?
宋湘笑了下:“付瑛毕竟是付家的希望,他母亲希望他能娶个能帮衬他的妻子,也没有什么不对。只是她千般万般防着我,显得气量小了点而已。
“我原本就是被付茹请上门去的,要为这些事上火,那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嘛。再说了,付大哥和茹姐儿还是挺有诚意的,何必挑破了弄得大家脸上不好看。”
经历过麻雀变凤凰之后,还能什么势利眼能打得倒她?真正有格局的是不会像付夫人这么样的。
晋王妃虽然也不乐意陆瞻娶个乡野女子,但过门之后,人前却还是维护她的,也没有给过她小鞋穿。后来带她几回出门,见她也能独挡一面应酬之后,甚至态度也亲切了很多。
不管晋王妃是不是真心,宋湘都不得不承认,她至少做到了宗室贵眷该有的雍容。
付夫人那些话她要是捅穿了,谁脸上都不好看。
郑容想了下,摇头道:“你这话也对也不对。不因为她而上火是对的。但是我们家虽然不是大户,但你聪明又读了书,什么道理不晓得?什么事情学不会?又有哪家的公子是你配不上的呢?
“总会有人会看到你的好的。就像我,还不是嫁了给你爹?你祖父祖母也都没有嫌弃我粗鲁。”
宋湘望她片刻,扬唇道:“那就承您的吉言。”
郑容嘴一咧,扭头看了下,压声道:“咱俩先去把濂哥儿哄睡了,然后炒两个菜喝酒去!我今儿学了兑酒,给你尝尝!”
“不行,明天我还要去见见二叔。”
“耽误不了!走嘛!”
宋湘满脸狐疑:“你兑的那能喝嘛?上回你弄的什么果汁醪糟都害我吐了两天。”
“唉呀,这次肯定不会了!”
郑容一把拉起她,出门去了。
……
皇帝与唐震这一宿谈话直到夜深才结束。
台阶下一株凤仙花也快让陆瞻给薅秃了。
出来的时候,唐震脸上神采飞扬,脸泛着红光,宛如遇到了知己,而皇帝仍旧神态从容,儒雅矍烁。
等鲁荃与唐震上了出门的马车,陆瞻也让侍卫把马车驶了过来。
马车上他问道:“唐震这边,皇上可问出什么了?”
皇帝嗯了声,点点头。
陆瞻默片刻,再问道:“不知皇爷爷想查的,到底是何事?”
皇帝望向窗外的目光被夜色染得深沉:“没什么要紧的,就一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
这明显就是不想说。
陆瞻再胆大也知道不能问下去了。但是就因为他这点“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却弄得他前世命运拐了个老大的弯。
“对了,你早上说有人夜探过何府,回头记得去查查看是什么人。”皇帝忽然又提醒他。
“孙儿已经着人在查了。”
皇帝点头,继续看他的夜景。
送皇帝回到神武门,陆瞻也回了府。
魏春侍候他更完衣,拿了封帖子过来:“小侯爷近日在用功,但是听说鸿云社上了新戏,问世子哪日有空,他想请世子去看戏。”
听到是萧臻山,陆瞻立刻就猜到他这是被长公主拘得心发慌了,不过他倒是也想起来:“看戏就不去了,你回个信,让他有空请我吃饭。正好我有事找他。”
魏春下了去,重华后脚就跟进来:“按世子的交代,方才咱们的人跟着唐震直到下了车,下车后他无异状,也没有再进何府,而是直接回的何家后巷,看上去暂且还没有疑心皇上身份。”
陆瞻听完又问他:“还有让你安排的人呢?”
“也已经回来了。”
重华说着击了击掌,就有个身形瘦小的黑衣侍卫利落走进来。
陆瞻坐下来:“怎么样?听到了多少消息?”
“皇上与唐震在屋里从头至尾都在唠嗑,皇上先从茶叶说起来,唐震说着说着也渐渐放下了戒备,然后就由茶说到了酒和花。再就是风土人情。没有一句离开这四样。要说特别的消息,那是一样也没有,跟寻常人唠嗑别无两样。”
给皇帝办了这么久的事还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宅子既是陆瞻一手打点的,这么好的机会,他自然不能不作一番安排。
六个御前侍卫,是根本不会想到他会特地挑了擅长斥候的侍卫藏在夹壁里的。要不是这般,他也不能在那门外呆上一两个时辰。
“没有?”陆瞻皱眉,虽然侍卫的回答跟他亲眼看到的皇帝和唐震出来的样子极之吻合,但这回答显然太过出乎人意料,令他几疑他一开始打发他去兴平盗信压根就是闲得慌闹着玩儿!
这徐洛把几封“家信”看得跟宝贝似的,十几年前的家信里却有后来再进何家的唐震出现,再有皇帝纡尊降贵前来见个大臣家的管事,分明就透着不寻常,结果他却只是跟唐震在一起唠嗑?
“的确没有。”侍卫道,“正因为皇上什么要紧的都没有问,唐震才从头至尾没有疑心皇上的身份。他们所说的,无非就是风土民情。不过……”说到这里侍卫眉头微皱,“一定要说的话,那还是洛阳说的最久,前半段皇上提到过洛阳,后面又主动提了两次。”
“洛阳?”陆瞻凝眸,“提到洛阳什么?”
他要是记得没错,何桢十七八年前,正好就在洛阳任职。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不知属下意会得正不正确,就是觉得皇上似乎注意力一直在洛阳方面的事上,每当唐震说及这些,他都听得很认真,从没有插言,也没有打断,从头到尾都很安静。”
“有没有提到什么人?”
“有说到洛阳本地的世家望族。”
“都有哪些世家?”
“洛阳有三个大姓,一个姓裴,一个姓孙,还有一个姓骆。这三家祖上都出过几个大官,其中孙家往上三代还出过一个皇后,当然都是前朝的事了,跟咱们大梁不相干。剩下的骆家,二十年前犯事没落了。”
“犯的什么事?”
“唐震并没有过多提及,毕竟是早年间了,只说骆家自二十年前家族遭受重创后一蹶不振,但是却因为祖传一手养花的好本事,年年的牡丹盛会上都拔了头筹。也因为这样,骆家这些年才未曾落魄到哪里去。”
陆瞻眉头皱得生紧:“皇上主动问及的洛阳的话语,你还记得吗?”
第36章 不速之客
“记得,”侍卫道,“一次便是说到洛阳花会,骆家的花有多么出色,皇上问骆家当年是谁携花出战的,唐震答说是骆家当时的二爷,皇上便没说什么了。
“二次则是问何桢何大人当年在洛阳的交际圈子,也没有多问,都是唐震说什么皇上就听什么。”
陆瞻顿了下,扭头跟重华道:“回头去吏部查查这个骆家犯的什么事?”
吩咐完他又问:“还有什么么?”
侍卫摇头:“其余都是聊到哪儿说到哪儿。”
陆瞻盯着侍卫后脑勺,沉下气来。
看来皇帝当真是跟人喝了半晚上茶,唠了半晚上的嗑。那他整这番阵仗,私下打发他去徐洛处盗信,到底是为什么?皇帝从唐震这儿又得知了什么?
想到这里他又看向面前:“这唐震又未曾去过洛阳,如何能跟皇上聊上这么长时间洛阳风土人情?”
“这层属下也很纳闷,而且,在说到洛阳这些的时候,唐震自己明显也磕顿了一下,后来才说他曾经跟许多洛阳人打过交道。这话我听着有疑,但皇上没问他。”
陆瞻沉吟,随后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重华等侍卫出门槛后才上前来:“这唐震看来对洛阳很熟,何桢在信中提到唐震,搞不好双方就已经认识了。”
陆瞻认可这个说法:“前番查到的信息是唐震是在何桢回京后才到的何家,这十几年里他没有出过京城,那你就再去查查他之前有没有去过洛阳,他跟何桢到底什么时候认识的。”
重华颌首。
“对了,”重华正要转身时陆瞻又说话了:“让你们去何家周围打听打听昨夜夜探何府的人,你们查得有眉目了吗?”
“已经打听过一轮,没有任何发现。”
陆瞻凝眉想了想:“没去问问周围的乞丐?”
摊贩们尚且有收摊的时候,无家可归的乞丐可没有别的去处。
重华顿了下,立刻道:“世子提醒得很是!我这就派人去!”
……
郑容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果蔬汁液可以用来兑酒,兑了满满一壶,宋湘半信半疑尝了两口,发现这次倒还挺香挺甜的,也就随了她的意。
母女俩合着伙把宋濂哄睡着,然后炒了盘拆骨肉,再捞了一盘子卤凤爪,再拍了一碟子才挂藤的嫩黄瓜,两个人就着酒唠到夜半。
将门出身的女人真是精力充沛。翌日早上,郑容又早早起来,做好早饭后进城去了。
宋湘打发宋濂吃饭去上学,自己也挎着半篮子鸡蛋,包了几截腊味,外加一些蔬菜,拿着准备出门。
才刚下了院子,门外就传来了车轱辘响,紧接着虚掩的门被一把推开,急轰轰进来一人,没头没脑地喊道:“湘姐儿!在家吗?!湘姐儿”
“汪!”
廊下的梨花跟脱弦的箭一般冲了过去。
宋湘定睛看去,只见宋珉风尘仆仆地,一双布鞋趿着,身上袍子也歪了,神色慌张,在梨花的狂吠下又慌不择路地退到了院门外。
院门外又还跟着拎着包袱的骂骂咧咧的游氏和宋渝,十二岁的宋澄也扛着两只大包袱,却是只声未出。
“你们这是干什么?”
宋湘把篮子放下,狐疑地望着他们。
“你快把这畜生撵开!”宋珉朝梨花虚晃一脚,道:“二叔家里没法住了,你快借个几间屋子给我们住住,先让我们避避风头!”
宋湘眉头紧皱:“避什么风头?”
“我们家住不下去了!”游氏把包袱一甩,走上前:“不知谁传的,说那徐家那宝贝还在我们手上!近来老有人上门来打听徐家失盗的事儿,大白天的门外都有人转悠不说,还有半夜爬墙到来的!
“昨儿晚上我半夜起来喝水,看见院子里站着有人,差点没把我给吓昏过去!
“那地儿是不能住了,你快把这畜生撵开,给我腾几间屋子出来!”
游氏说着要进门。
梨花抢到宋湘前方,冲着她狂吠起来!
宋湘打算去二房,原本就是想看看他们,没想到几日不见,他们竟落到了这样境地!
但游氏的话听得三分就好了,她说道:“我们这地方也不大,刚刚够我们一家三口住的。二叔二婶既然来了,吃顿饭可以,但住的话恕我得罪,两房早就分家,你们还是另外再找地方吧。”
“你这叫什么话?!你二叔就你爹一个亲兄弟,我们不找你们,能找哪里?再说当年你爹的后事不还是我们给操办好的吗?不然你指望着五岁的濂哥儿操办?做人可不能太没有良心!”游氏嗓子大,声音已经布满院子。
“你行了!”宋珉喝斥她:“滚一边去!”
游氏被喝止,窝囊退到了他后方。
宋珉把趿着的鞋子穿好,怏怏道:“湘姐儿,二叔没骗你,这今日我们已经被嚼得不得安生了。
“我们家都是读书人,哪里顶得住这阵仗,要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拖家带口来寻你。你就分几间屋子给我住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我自然会走。”
宋湘望着游氏,看到她通红的眼睛与气到颤抖的身子,倒也出乎意料。
他们会拖家带口找到她头上,摊上事儿是无疑了。
只是二房一家子四口,手上也只有位于鹤山村隔壁的三十亩田地。此外又没有什么生钱的行当,早年老太太分给他们的家产,早已经被游氏撑场面败得差不多了。
自然宋珉就是去当西席也能赚到几个钱,但是徐洛要是铁了心要打压宋珉,那兴平县境内也不会有人敢请他。这要是住下来,得住到何年何月?
“喏,这是十两银子,就算是我们给的嚼用!”见她没吭声,宋珉连忙又从包袱里翻出几颗银子,“你也知道,你爹在世时,我们兄弟感情总是极好的……”
到这里,就有些低声下气的意味了。
宋珉相貌跟宋裕有六七分像,而且年岁越大越发相像,他跟宋裕两人的性子却是南辕北辙,宋珉懒散,没什么上进心,当时若再坚持读几年书,考个进士也还是有可能的。
偏生他不用心,后来成了亲,游氏的父亲主张让宋珉去县衙,他正好,就这么去了。宋裕因为这事,还气恼了他一阵。
宋珉浑虽浑,也放任着游氏乱来,但宋裕过世的那晚,他在病床前也真情实意地哭着送了终,并且守了他一整夜。
事后也忙前忙后,把哥哥的后事给操办得妥妥帖帖。
游氏一天到晚盯着分给长房的家产,但那个时候,宋裕也始终未曾让她趁火打劫。
这两年游氏虽然没往村里来,但宋珉也隔三差五还是会来看看他们的。
虽说总不免顺手牵羊捎走他们一两只鸡,一篮半篮子鸡蛋,或者地里的萝卜白菜什么的,但是家里有个男性亲人走动着,总还是不一样的。至少这三年里,敢垂涎郑容,想打她主意的人还是少。
宋湘接了银子,让开两步:“先进来吧。”
第37章 一抹玲珑的身影
宋家在鹤山村的这座房子,原先是宋家建来避暑小住的,因此虽然比不上祖宅的讲究,占地却不小,而且也是砖木瓦房,不但有三进,东西还有偏院,比起城里一般殷实人家的房子不会差。
宋湘把靠隔壁陈家那边的一排三间屋子的小院给了宋珉一家住。那边没有灶台,索性他们给了钱,便暂且一起吃饭。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进了门之后游氏气焰也没那么高了,看宋湘做饭的时候嘴里虽然嫌弃乡下房子不干净,但也还是帮着择了菜。
做饭的当口宋湘问了问宋珉这案子,一时间又陷入沉默。
先前准备去二房,原就是打算劝宋珉另谋出路的,没想到他们又遇上了这一遭。
前世的陆瞻还仅是个享着供奉的皇孙,并没有卷入皇权斗争,自然也不会盯上一个地方官员。
他昏倒在菜园里时是在他已经办完这件事之后,那就说明,如今的局是他前世留下的首尾。这一世他不可能会去主动参与这些事。
宋湘觉得,这件事陆瞻不一定就是“主谋”。
当然“主谋”是谁对她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何桢这家信上的秘密一日不揭露,二房——不,是他们这日子便一直都会不安生。
而陆瞻虽说不是主谋,却间接害得宋珉一家落魄至斯,还影响到了她的生活!
这扫把星,真是走到哪儿祸害到哪儿!
……
陆瞻跟晋王妃一道用午膳,席间连打了几个大喷嚏。
晋王妃望着他:“怎么受了个伤回来,体质也变差了?”
陆瞻接了帕子擦鼻子,若无其事道:“无事,可能是花粉薰的。”又道:“如今百花开了,母亲不打算出去走走?听说龙云寺今年桃花开得好。”
“是准备去,你大姐大月子坐完了,我们打算这两日就去。”
陆瞻的大姐便是敏嘉大郡主,嫁给了广平伯苏倡,年初的时候敏嘉生下了次子,前阵子在坐大月子,也因为如此,陆瞻受伤她却没有回来看望。
陆瞻点头:“回头我先去看看大姐。上回蒙她送了极好的伤药来,还有一大堆的补品,我去致个谢。”
晋王妃道:“索性等我们赏了花再去,近来苏家老夫人染了风寒,你去了别沾了病气。”
陆瞻应下,没忍住,又打了个喷嚏。
……交代查唐震的人已经在着手,何家这边陆瞻也让人盯得挺紧的,当然就算不查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皇帝缄口不言他见唐震要做什么,足见他还不想跟人说起这件事。
但是陆瞻前世败就败在对身边事太缺乏敏锐,以至于落入被动境地后几乎失去了翻身可能,他必须吸取教训。
下晌正在后院里试着压腿,重华就跑了进来。
“世子!派去何府周围打探的人,找到个小乞丐!”
陆瞻立时想到那根头发丝,放腿站起来。“他说什么?”
“他什么也没有说。”
陆瞻脸色刚板起来,重华连忙就道:“他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听周围的乞丐们说,那小家伙这段时间经常买街头的肉串吃,而且有一次还请了照顾过他的老乞婆吃!”
穷人陡然阔绰,那肯定是不正常的。
陆瞻问:“然后呢?”
“然后属下就再查了查,然后发现小乞丐突然变得阔绰起来,正是从何府有人闯入的第二天开始!”
重华绕到他面前:“属下便又找这小乞丐请他吃了几串肉,然后就又套出他的话来,他是何府被人闯入的当天夜里被人请吃过肉的。
“虽然后来他再也不肯说什么,但是为什么会有人无缘无故请一个乞丐吃肉呢?而且他到翌日还刚好就有钱了!”
“这么巧?”
陆瞻在重华的话语声里把手擦了,然后道:“审过他了么?”
“审过了,但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属下先是带他上馆子里吃肉,他口水都流快三尺长了,也不肯启齿。后来属下吓唬他,他也是不肯说。”
陆瞻望着他,余光瞥见门外走来的晋王,缓步下了阶梯:“威逼利诱面前还能做到守口如瓶,对方肯定在他身上下过一番工夫。此人非但身手不错,而且思维缜密,至今除了根头发丝,仍无查到别的痕迹,定然不会是等闲之辈。
“你且派人好好盯着何家,倘若有动静,切记不要打草惊蛇。有任何线索,都先来告诉我。——父亲!”
他交代完之后刚好就走到了门下。晋王停在廊下,扭头往里瞅来:“是你在这儿?”
陆瞻笑了下,陪着他往前:“许久没活动了,我来压压腿练练筋骨。您这是要上哪儿去?”
晋王嗨了一声:“你母亲想吃街口老铺子的点心,我正好走动走动……”
……
家里忽然塞了四口人,宋濂放学回来,简直惊呆了,郑容回来的时候更是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
宋湘在房里把来龙去脉跟他们说了,俩人虽然不乐意但是也没有很反对,只是吃完饭郑容立刻就毫不客气地喊了游氏去洗碗,又赶着宋渝去了烧水。母女俩都心不甘情不愿地。宋澄虽然小,倒是很自觉地收拾起了桌椅。
只有宋珉没干活,抓着宋濂在问他功课,郑容也懒得理他了。
宋湘想来想去,还是打算再进趟京城。
徐洛这事她得弄个明白,宋珉这官不当也就不当罢了,可徐洛对外撒谎搞得贼人上门盯着二房,这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
若是那信要紧,那徐洛就该直接对外说是家信,若是不要紧,他就不该撒这个谎!
二房是赖皮没错,但这姓徐的也不是什么有担当的!
郑容怕游氏捣乱,翌日没出门,宋湘这次谨慎行事,拿着包袱前往京城来。
仍找了上回的客栈住下,而后到了何府所在民坊。
此番她并不打算惊动何家,唐震是知情人,那信到底有什么猫腻,她想找他问问。
今日的何府看起来跟当日没有什么区别,入夏的街头车水马龙,宋湘在何家下人出没的角门蹲了一下晌,却连唐震的影子都没见到。
眼看着天色黑了,她心一横,找地方吃了饭,然后从包袱里掏出夜行衣到何府后巷找到唐家,暗处潜伏下来。
一会儿唐家人回来了,她窥听片刻,得知唐震还在府里,便轻车熟路地又跃到了何府后门下。
府里她自然是不进去的,上回惊动了何桢,距今才不过几日,府里必有防备,她不去冒险,在门外守株待兔就行。
暗处盯梢的杨鑫不但领了帮重华刷马桶的差事,而且还在何家这边已经盯了两天两夜。
他刚啃了个包子,就蓦然发现前面墙角下竟多了一抹玲珑的身影……
第38章 出人意料的内情
晋王妃对晋王十年如一日的温温淡淡,晋王却对晋王妃十年如一日的体贴关怀,陆瞻已经见怪不怪。
听府里的老人说这是因为晋王娶了妻又纳了妾,王妃介意了。但在陆瞻看来,莫如说晋王妃并没有那么爱晋王。
因为如果她爱,那么又怎会允许晋王纳妾?
譬如宋湘,前世也曾有人劝他往房里收人,她就也很大方地表示“那是应该的”。
陆瞻自认不是个好丈夫,但也至少有底线,娶了她自然不会再想收什么别的人。
作为皇孙,其实想要从一而终是不太容易的,但他咬紧牙关坚守的底线她却不屑一顾,这却不能不让人郁结。
所以有时他禁不住想,倘若他真有那么一日收了人,她是不是还要与后来人姐妹相称?
——想想都荒唐得紧!
重华下晌去了趟吏部,回来的时候陆瞻正在待客。
沈家太夫人的寿宴很快就到了,沈家那边因为想给太夫人添寿,听说晋王府有一幅前代名家的麻姑献寿图,大老爷沈宜钧便早就跟晋王说好了,这日晚间却才想起来画还没取,立刻着了次子沈翌到王府来取画。
碰上陆瞻正好在家,陆瞻便请沈翌到延昭宫喝了盏茶。
期间魏春送来了好些生果点心,暗示的意味不要太明显,像是恨不得直接在沈翌脑门上贴上陆世子未来舅子这几个字。
好在沈翌见重华在门下探头,适时地放茶告了辞。
“洛阳骆家的案子查到了。”重华自怀里掏出一份卷宗呈上来,“这案子竟还跟皇上当年与楚王那桩恩怨有关。”
楚王是皇帝的哥哥,当年受奸臣挑拨,要与皇帝夺位的先帝的大皇子。后来奸臣阴谋败露,楚王知悉被愚弄,便当着先帝的面羞愧自尽了。
陆瞻接在手里,还没等看,这边厢魏春又进来了。
“世子!杨鑫赶着来送讯,说是何府又出现了可疑人,怀疑就是上回潜入过何府的人。”
陆瞻抬头:“何时的事?”
“就在方才!杨鑫亲眼看见她入了何府,便让人来传讯了。”
陆瞻顿片刻,信手将卷宗塞入怀里:“备马!”
……
宋湘守在何府后门下,环着胸很安静地等待着。
大户人家的管事若无特别事,往往夜里就可下差。就算有需要轮值的,那也是几日一轮。她上次就已经把何家的规矩摸了个透,对于等到唐震出来,她是有把握的。
很快,门里头有了动静,没多久,那角门开了,走出来两三个人,门下打了个招呼,便各自散开了。
宋湘看到唐震落单,独自朝着唐家方向去,便一路尾随他到了暗处,随后轻悄悄跃落到他背后,一掌劈到了他后颈窝!
王府离何府不过两三条街的距离,陆瞻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碰上黑衣人扛着个人入破庙。
扛着的人眼下他认不出来,但看上去身段并不瘦弱,明显比这黑衣人要壮硕,但是她却能脚步平稳地扛着他进入庙里。
如果说之前听到的关于她的信息都还有些猜想且持疑的成份,眼下亲眼目睹,陆瞻便再也没有可怀疑的了,她确确实实就是有真本事的!
对陆瞻她的好奇,便无形多过了探究她夜探何府目的的兴趣。
“围起来!”他压声吩咐。
侍卫悄无声息散开。
宋湘将唐震扛到庙中,倒是也没觉得有那么轻松。她挑了个空荡的屋子把他放了,然后喘了两口气,再掐了会儿他人中,就见他悠悠醒转过来。
唐震目光对焦,立刻身子后缩成一团,伸长脖子想要叫唤。
宋湘赶在他发声之前,把腰间别着的小瓷瓶,绳索,还有三寸长一把看上去像是屠户剥筋的小刀摆在他面前:“我只是跟你打听几件事,并不想伤你。只要你配合,这瓶子里的鸠毒,这勒脖子的绳索,还有这挑筋的刀子,便都不会用在你身上。”
唐震立时噤声,睁大眼望着面前这一溜。
宋湘道:“你什么时候去过的洛阳?”
唐震抬头,咽了口唾液。
“你为什么会去洛阳?”宋湘再刀子往前挪了挪。
唐震咬牙:“你怎么知道我去过洛阳?”
宋湘望着他:“本来不肯定,但现在当然就知道了。”
唐震咬牙,敢怒而不敢言。
“说吧,什么时候?”
“……十八年前。”
“为什么会去?”
“十八年前,我前东家是巡察御史,我曾跟着他在洛阳住了年余。”
宋湘顿了下,看向他:“十八年前何大人应该也在洛阳,你跟何大人,莫非在那时候就认识?”
唐震没吭声,算是默认。
宋湘再问:“徐洛丢失的宝贝,是什么宝贝?有多值钱?”
唐震蓦地看了她一眼,又一次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