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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这样,这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一切问题只怕更加扑朔迷离了!

荆一飞也看出了异样,急忙上前收了榜单,道:“魏指挥使入朝前就是一等一的高手,他的姑苏三十六刀在江湖五大刀法之中可排第一,他能排风物榜第五,有什么稀奇之处?现在,首要的问题是先搞清楚这七煞门究竟是什么来头,这才是我们该关心的。”

很显然,荆一飞对魏东侯十分敬重,甚至说是一心护着魏东侯的。

秦明道:“理是这个理,可是这七煞门大家都没听过,得找人去问问才行。”

荆一飞摇头道:“只怕问到的也不一定准确,若是消息有误,反倒更加不好。”

白齐一个人又开始分析道:“我虽然涉足江湖不深,但我知道江湖门派取名都很有讲究,我们不如从这名字先入手。这七煞门的关键自然是在七煞二字,天象之中,七煞又称七杀,乃是紫微斗数中的主星之一,主偏门、凶象、杀戮之意,以此为名除了证明自己是个嗜杀的邪派外,你们说还有何意义?”

秦明道:“也有可能,他们就是随便起着玩的,根本没想这么多啊。”

白齐摇头道:“不可能!从他们复杂且诡异的作案手法来看,必是一群目的明确、自命不凡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随便给自己起个名字?这名字自然是深有考究,关于七杀,我倒知道有几句命格解读可以参考,平生正直无邪曲,职务高封万户侯。月令偏官本杀神,有制还居一品尊。若逢七杀化为权,武职功名奏九天。威镇北疆功盖世,貔貅云拥尽扬威。现在你们说这七杀是何意思?”

众人似有所悟,七杀代表的可不仅仅是杀戮之意,还有命格的深意,逢七煞,便可化权封王!这样分析来看,幕后的人自然是大有身份,甚至是皇亲国戚了,不过现在毕竟都只是猜测而已,还不能作为证据。

白齐又念叨了一阵,突然笑道:“七煞既是取自天象,他们之中必有道法高人,我知道有一个人可以帮我们了!”

“谁?”

“张宇初,张天师!”

“他……”

“听说这老道为人淡漠,肯帮我们吗?”

“张天师乃是道门硕儒,洪武十年就被封为正一派四十三代天师,人脉极广,而且近几年一直在修编《道藏》,对涉及道教的事了如指掌。这七煞门既然与道有关,张天师必然会有所了解。另外,这青城派蒋道如是在拜访张宇初、张宇清二人的途中被杀,此事张天师必要愧疚于心的,我们前去拜访,以此为理由,料想他不会推脱的。”白齐几句话道出了理由。

秦明喜道:“那还等什么,我们快走啊!”

他一溜烟就蹿了出去,只是片刻间就又折了回来,尴尬道:“哈哈,对了,那张天师现仙居何处啊……”

白齐摇头晃脑道:“都城外,天坛西,东城神乐观!”

“那快走啊!”秦明又一溜烟地跑了出去,众人唯有一阵摇头。

神乐观位于南京城外东南处,去洪武门一里有余,原是侍奉真武大帝的行宫,明太祖时期,将其改为选拔培养祭祀乐舞生的道观,所以改名神乐二字,目前隶属太常寺。

这神乐观之所以名声大盛,还因其观内有一神泉,名曰醴泉。

《史记》《尔雅》《山海经》中均有醴泉的记载,说这泉水甘甜,味如薄酒,常饮令人长寿。永乐四年十一月己巳,朱棣登坛祭天时,突然天现祥云,彩光缭绕,云中有鸾鹤齐舞,其景妙不可言。翌日,又有甘露降孝陵松柏,醴泉出神乐观。尤其是这神乐观的醴泉出现更是被描述得神乎其神,说是甘泉汩汩涌出,酒香醇厚数日不散,闻之令人微醉畅快。朱棣大喜,特地命人刻下“瑞应醴泉之碑”,设于醴泉亭内,以示纪念此处祥瑞。

至于这主持神乐观的张宇初,更是不得了的人物!

明朝之时,道教已呈现渐微之势,唯独正一教却逐步兴盛,张宇初作为正一派第四十三代天师,被人称为道门硕儒,明洪武十三年更被敕授“正一嗣教道合无为阐祖光范大真人”,总领天下道教事。二月,特召入朝,勉励修节以格神明,诰封其母包氏为清虚冲素妙善玄君,命建斋设醮于神乐观。传闻,他最擅长五行之术,其弟张宇清则擅长符箓和阵法,各有所长,不过说到对道门理学的研究,天下人无人能出张宇初之右。

一路上,白齐絮絮叨叨地讲述着张宇初和神乐观的典故,四人听得越发崇敬,只道这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这样的人自然是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通的,只是这世间卓绝出尘的人总会有些高处不胜寒的孤僻,却不知此行能否如人所愿。说话间,这快马不知不觉便到了神乐观门口。

此处,繁华转为清幽。

但见古木松荫夹道,远带钟山之麓,红墙碧瓦,广术修廊,八卦高悬分阴阳,龙虎各立守乾坤,自是尊严壮丽。

众人叩门,有道童开门探头问话,荆一飞出示了腰牌,又说明了来意,过了片刻,大门终于开出了一条缝。

四人跟随道童入观,见这观内颇为清冷,根本不像外界传言所说的内置五百道童修习乐舞。想必张宇初近些年专心修编《道藏》,也无心料理这些祭祀之事吧。

一路向前,过了水桥、玄武大殿,左拐便到了一幽深的院落内,这院落内不过一经阁、一石亭外加两棵古松,设置简单古朴。道童稚声稚气道:“天师正在查阅经卷,你们先在此等候片刻,切记不可大声喧哗,亦不可四处走动,免得惹天师生气。”

说着,道童也不管他们,自顾自地出了院落。

四下又一片宁静,四人百无聊赖,也不好意思到处走动,除了荆一飞外,其余三人就转着眼珠子四处瞧看,秦明一眼便瞄到了那石亭下设着石碑,果然刻的是“瑞应醴泉之碑”,他笑道:“看来这醴泉一说确有其事,并非虚妄之言。”

他伸了伸脖子,嗅了嗅道:“只可惜,现在闻不到这酒香味,不然今日你我还可畅饮一番,说不定也延年益寿一番。”

白齐也嗅了嗅,道:“倒是还残有淡淡酒香,不过《水经注》有云,泉水皆是地下水脉,若是有些水脉自带琼浆之味,误入泉眼中涌出,也不足为奇,只能算是巧合罢了。不过我猜想,这醴泉的巧合只是有人刻意为之罢了。”

刘小芷呀了一声,叫道:“你是说……”

她这话还没说完,阁楼内就传来一声冷哼声:“是谁在此胡言乱语,扰我道观清净?”

这声音苍老而又清亮,正是张宇初。

四人急忙重新站好,俯首拜道:“金吾卫有事特来请教张天师,烦扰了天师修行,还望天师多多包涵!”

一阵风涌来,木门咯吱一声打开了,门口却空无一人,张宇初道:“我已许久未见外人,你们所请之事小童已与我说了,先进来吧。”

四个人鱼贯而入,经阁内光线昏暗,秦明适应了片刻,才看清这内里的设置。两层小楼内,到处都是层层堆叠的经书,就连地面上也散落了一地经卷,一名鹤发老道就坐在最里头的案桌之后,目不转睛地翻看着一本古籍。

方才风力强劲,吹开了木门,自然也惹得散落的书页漫空飞舞,好似下起了白花花的大雪一样。

张宇初挥了挥袖子,这些空中、地上的书页像有风灌入,哗啦啦地飞旋起来,而后一页页极有规律地落地堆叠,丝毫不见凌乱。

这一手叫清风叠衣,乃是武当祖师张三丰所创,传闻他年轻时时常衣裳褴褛,不甚讲究,许多脏衣服不过是拿到水里泡了泡晒干了就又穿。他嫌洗衣、晒衣、叠衣太过烦琐,就自创了这一套掌法,以掌御风,以风引动衣物,风力齐整,所御之物落下时自然也整齐方正,所以美其名曰清风叠衣。

四人心里更加赞叹,立即恭敬道:“拜见张天师!”

张宇初哼了一声,冷冷地问道:“繁缛礼节就免了吧。”他轻轻地弹了下手指,一团火焰从他手指间弹出,点燃了左侧的松鹤青铜灯。

火光一涨,屋内的光线明亮了些。

张宇初善用五行之术,这一手火符术再度让人眼前一亮,众人还想赞叹,不想张宇初径直问道:“刚才是谁说醴泉一说是人刻意为之?”

几个人心知刚才说错话惹怒了张宇初,面面相觑,白齐只好如实道:“是在下一时妄言了,还请天师恕罪。”

张宇初道:“是不是妄言你又何必这么早下定论?你既然敢这么说,就必然有自己的理由,不妨说来听听?”

白齐见这人似是在试探他,于是也故意道:“只怕此言论有些大逆不道,不说为好。”

张宇初冷笑道:“既是大逆不道,为何还敢出口?这神乐观内并无他人,你放心吧。”

众人不知道张宇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他神情清冷,也看不出是喜是愠,只好望着白齐。白齐想了想,便如实道:“自古帝王登基或是祭祀,常有祥瑞天象,或彩云缭绕,或鹤鸾齐飞,或醴泉涌现,或反时开花,其实这不过是为了迎合帝王喜好,人为设下的障眼法罢了。”

白齐这话一出,秦明就暗叫了声不好,他心想这些异象即便是众人精心营造来取悦天子的假象,但每次祭祀活动,皆有当朝国师、佛道宗师在场助阵,你说这一切都是假的,岂不是也说这些宗教大师都是欺上瞒下的骗子?这话如何说得?

第二十五章 七煞

白齐的直言不讳让秦明和荆一飞都捏了一把冷汗,但不想张宇初并未生气,只是依旧不冷不热地问道:“哦,那你倒说说如何个障眼法?”

白齐见张宇初这态度,越加确定他的想法,继续道:“所谓醴泉,不过是酒泉罢了,地下水脉之中虽然也有天然而成的酒泉,但毕竟可遇而不可求,贵观的醴泉我刚才闻了下,还残留有淡淡的酒香味,但这香气却不是天然醴泉之香,而是扬州的流光醉和白玉烧,二者以六四的比例混合,就像极了醴泉的甘醇。

“我们不妨设想一下,当日的情况,皇上祭拜天地,而后有人在附近偷偷放出早已准备好的白鹤、彩鸾、鹦鹉等飞鸟,又有人端出在暖房内种植的反时令鲜花,流云之下,各色神鸟飞舞盘旋,鲜花盛放,不明真相的人自是觉得神奇。至于这醴泉,就更简单了,凌晨时分叫人往井里倾倒入几十坛美酒,翌日酒香溢出井口,自然叫人闻之皆醉,以为是泉涌琼浆了。”

白齐的话说完,所有人的心都揪紧了起来,他这话确实是大逆不道,说这祥瑞征兆都是人为作假,若是被传到朝中,必然是要杀头的。

不想,张宇初这次终于哈哈笑了起来,他缓缓站了起来,笑道:“小子,我知道你师父是谁,解衣术,烛龙戒,天下间除了他再没有别人了,你和你师父一样,真的很令人讨厌!”

自古宗教人士最爱使用障眼戏法,所谓佛光满天、千花坠地、龙虎现形、羽化登仙,很多时候都是光影巧合,或者是别有居心的人刻意为之,所以解衣人的出现,当真是这些人的大敌。不过很显然,张宇初这等修为卓绝的高人,对这等小事早已看得极淡,相反他倒是对白齐的分析表现出了赞许之意。

他道:“说吧,想知道什么?”

众人长嘘一口气,荆一飞径直道:“我们在查一个江湖中极为隐蔽的门派,叫七煞门,我们怀疑,这个门派的人与今日京城内的几起盗窃案大有关联。”

白起也补充道:“很可能与青城派掌门人蒋道如的死也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