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官上来卸甲,萧淮除了衣衫跨进浴桶,对着案角香炉默了片刻,说道:“沈家哪些人去?”
苏言微顿,退了出去。
隔片刻再进来,禀道:“是沈若浦大人和沈家二姑娘三姑娘。”
萧淮泼了捧水净面,没再说话。
裴姨娘为着沈羲进宫又新制了好几件衣裳,又新打了几件头面。
去琼花台挑款式的时候刘凌按本钱给了她,他笑道:“沈姑娘可是咱们铺子的财神,岂能赚她的钱?”
裴姨娘乐得挑多了两件。
沈羲这几日则打听了下韩家女眷的行程。
秋氏那边听说沈家这次得获殊荣,也是派人来打过招呼的。
以她的身份当然不需要来巴结他们这样的人家,可锦上添花这种事,做做也不会吃亏。
何况温婵也说过,凭她的才情日后于韩家还会有用处,她自然乐得多给几分脸面。
此番除去设法阻止赫连刺客飞蛾扑火之外,沈羲还有件事情想弄清楚,温婵或者说韩家,手上究竟拥有多少张家的旧物?
但凭她这个外人显然是不可能做到的。
于是她就得在韩家内部下手,且还得找准一个能摸得清这数目的人。
韩顿与韩二老爷韩建彰毫无疑问肯定知道,但这两块骨头她目前啃不动。
韩凝姐妹,宋姣,秋氏,都有可能,但没有说给她听的道理。
此外便就只有她身边掌库房的下人清楚了。
温婵自己能有什么下人?她嫁去韩家,陪嫁的必然都是张家过去的人。
就算是这么多年过去,总还能留得下几个。而她就算硌应张家,也不可能这么多年一个贴身的丫鬟也不曾留下来吧?
她死后醒来到如今,不过三四个月,当年她房里那些人,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初六夜里她便就拿纸写下来几个名字,分别拿了给珍珠元贝:“介时到了宫里,你们俩就想办法找机会跟韩家下人套套近乎,打听打听这几个人还在不在韩家。
“倘若在,那他们的下落,处境,这些都设法问一问。”
珍珠元贝郑重点头。
沈嫣拿了服饰头面过来让沈羲把关,因此也在场。
听她几次打听韩家,心知她有事待办,也不敢打听究竟。
但想了想她又还是走过来:“韩阁老与夫人,似乎关系不是很好。”
沈羲扭头望着她。
她说道:“因为我记得,韩阁老位列三公没多久,他的夫人就搬离正院,去往南郊如意镇上的别院住去了。
“反正一直到最后我死时,也还没有搬回来。”
沈羲猜测过韩大奶奶徐氏在韩家地位微妙,但却没想过跟韩顿关系不好。
按理说,有个如此出色的夫婿,徐氏应该悉心辅佐才是。
而韩顿倘若内闱不和,又怎么在朝堂上毫无顾虑地走到风生水起?况且,他们年纪还没到两看生厌的时候。
“他可是有妾?”她问道。
“没有。”沈嫣笃定地摇头,“韩阁老之所以德高望重,可不仅仅是因为他理政才能极高,同时他私下里也十分检点。
“极少参加朝官邀约应酬,就是去了,听说也是清水局。家里没有妾侍,连通房也不曾有。”
那就奇怪了。
清水局就是不请任何官妓歌姬的饭局,韩顿既是如此检点,那跟夫人徐氏为何内闱失和?
再想想秋氏在温婵面前那般胆小谨慎,家里女眷必然也难做人,这失和的原因,该不会跟那老婆子也有关系?
第154章 伺机而动
沈嫣当然给不了她这些答案。
这里把翌日该穿的衣裳选定,便就各自回房好生歇息。
翌日凌晨刚过,大街上就满是马蹄与车轱辘声了。
沈若浦早早的穿戴完毕,乘着轿子从正门上了大街。
官眷们并不必去那么早,文武百官在辰时大典后才会从端门进入宫中,她们只要在辰正前入宫即可。
沈羲把珍珠元贝,凭霜凭雪都带上,马车往皇宫一靠近,她心思便就全扑到了这上头。
大周的皇宫也是大秦的皇宫,那也可算是她的故地,在宫里怎么走动她完全不担心。
虽然说此程也有风险,可只要保证谨守规矩不惹事,出意外的事情还是极少极少的。
上一次进皇宫还是死前一个月的时候。
正值冬月,肖皇后又怀上了,派了软轿来接她入宫说话。
她记得那天的雪也是极大,她那不过三十岁,却已经早生了华发的表姐夫捧着折子坐在坤宁宫薰笼前,一面理政一面陪着表姐。
但说是陪着,其实他又往往入神到皇后连连在殿里唤他他也听不见。
那样勤勉的皇帝,不知道为何终是没能将三族矛盾给快刀斩乱麻地解决。
以至于大秦守了近四百年的皇宫,突然就易了主。
今日城内几条主要大街全部设了禁,路上车水马龙,别提多热闹。
宫门下更是车马如梭,端门内换了轿,直入宫廷内。
到了百级玉阶之下,下轿步行。
今日女眷主宴场在慈宁宫,但是不拘行走,只要没有羽林军把守的地方,皆可通行。
其实能走的地方也不外乎乾清宫、慈宁宫以及御花园,正殿与后宫寻常人自然是不能去的。
沈羲引着沈嫣到了乾清宫与沈若浦碰头。
沈若浦道:“你若拘得慌,宫宴过后便可出宫回府。等到夜里再来,也可寻寻熟悉的女眷走走逛逛。”
沈羲不置可否。
倘若没有沈嫣说的这件事,那么她兴许真会应个卯就走。
可是既然知道有人要涉险,她总归得想办法守住这一刻到来才是。
诚然她没有办法进到乾清宫抢在韩顿之前防备对方行动,也没有办法帮助刺客逃脱,可是,谁又肯定她没有办法阻止韩顿贪得这个功绩呢?
这几桩里但凡做到了一样,她也算是没白来这趟!
这里回应了两句,便就问沈若浦道:“今儿随侍在皇上身边的人都有谁呢?”
沈若浦道:“自然是燕王世子与韩阁老等人,旁人也没几个有这体面。”
萧淮也随在皇帝身边?那这就不应该了。
以他的本事,不可能会让刺客得手的。
再抬看看四周围,除去随处可见的侍卫,还有亲军十二卫的将士,方才进宫时也还看到有中军衙门的将士层层把守。
这么密不透风的,真会有人吃饱了撑的来送死?
她这里疑惑着,沈若浦回头看了眼殿内,已摆手挥了挥他们,进了殿去。
“我们现在去哪儿?”沈嫣问。
沈羲想了想,说道:“元贝去打听韩家女眷在哪儿,珍珠去打听燕王世子何在。”又道:“可记得事出在具体什么时刻?”
沈嫣略想,说道:“应是在宫宴后半段。女眷们不吃酒,席散得早,那会儿文武校场也快开始了的。”
沈羲看看天色,还不到午时,那显然还早。便说道:“我们先去西路走走。”
宫里如今人不多,西路应是空着的,沈羲记得那里有处小花园,倒是还精致僻静。
今日宫廷禁卫她看在眼里,确是岗哨密布。
思来想去,她倒是宁愿沈嫣这世的轨迹在这里也发生了变化。
因为只要平安无事,那么韩顿再往上爬的机会便少之又少,而赫连人也不必多一个出来送掉性命关键是,她极担心这个人会是戚九!
戚九这些年一直呆在京师,而且她还是大秦皇宫的侍卫,万一她真愚忠到为了一个早就死去了的旧主豁出性命的地步呢?
但是一路过来,却与她前世所见毫无二致,只除了陪她来的由纪氏换成了她。
所以如今她最为期待的,便是这个人不要是戚九。
其次便是萧淮一直呆在乾清宫不要动。
她们刚踏入西路甬道,珍珠就回来了:“燕王世子如今在东路紫曜殿,今日中军衙门调来了两千人马加援,紫曜殿便是萧世子的临时理政处。
“但最多半个时辰他就要回乾清宫了,因为燕王出京去了各军营巡视,世子今日有护驾之责。”
半个时辰后约摸也就是宫宴开席的时候,他只要在开席之前回去,便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不过,也不知道前世里他究竟是为何原因中途离席的?
她原地停步想了想:“还是先去坤宁宫转转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就这半个时候里刺客出现了呢?
乾清宫她进不去,但坤宁宫离乾清宫近,也是今日女眷们可活动的,离乾清宫最近的去处。
倘若戚九来了,那她便有机会在事出之前截住她。
倘若不是戚九这宫里她熟,一旦事出,她说不定也可以视情况设法营救营救
于是一行人便就径直往坤宁宫来。
沈嫣见她目不斜视一路向前,不带半点犹豫,仿若行走在自家庭院一般轻车熟路地,按理说她应该是没曾来过,倒比她这来过一次的还要熟悉,心下便不免暗暗称奇。
却也不敢多言,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十分乖觉。
不过片刻便到了坤宁宫门外,沈羲停步看了看门楣上的匾额,心头微叹,而后扫视着四处。
宫外游廊下甬道上,四面都是珠光宝气的官眷,这盛世与昔日大秦一样,只不过这皇宫已然易主。
肖皇后晚于永定皇帝三年而薨,谥号文康,死了也有二十四年了。
在她之后又有大秦末代皇后曾经进驻,之后又是李锭的皇后,属于肖皇后的痕迹再也难以找到了。
“二姐姐,你这么关注乾清宫做什么?”
即便是知道有些事她再不该问,沈嫣也还是把话
第155章 撞见鬼了
沈羲没打算全瞒着她,但也没想好眼下就透露给她。
听到这里,便说道:“要不你们先去方才我说的那小花园等我,我在这里站站,回头再来寻你们。”
沈嫣看了她两眼,点点头。
等到目送她们没入了人群,她这里略为沉吟了一会儿,转过身来打算四处走走,但忽然就走不动了!
她面前不知几时竟然多了堵人墙
“肖姑娘别来无恙?”
贺兰谆负手立在她身前,颀长身躯如苍松翠竹,一张脸放在少年将军身上便英气勃勃,放在儒士身躯上则顾盼之间万千风流,但此刻,这双眼神里却带着几分清凉。
沈羲此番倒是真忘了有可能会遇见他
这可真是撞了鬼了!
是装不认识还是立刻掉头走人?
贺兰谆见她不说话,也没有催促,一双眼倒是紧紧将她盯住,倒看她又要耍出什么花样来。
沈羲屏息半晌,末了先乖顺地施了个礼:“贺兰大人。”
如果想日后被他盯着不放的话,那走人确是个好主意,他堂堂王府掌宫大人也不可能拽着她不放。
可关键是这次走了,下次再见面怎么办?她还想挖掘他身上秘密,总不能把关系再搞僵。
再者,她跟他玩手段,到头来不还是她吃亏?碰到燕王府这些人,她最好识相些。
贺兰谆脸上看不出半点素日的温润谦和:“我如果没有认错,刚才那位小姐应该是刑部侍郎沈若浦排行第三的小姐。
“而我要是没听错,沈三小姐刚才称呼肖姑娘为二姐姐,对此,姑娘不想解释几句么?”
他若不是刚刚好巧遇到,只怕这辈子都不会想到被眼皮底下的朝臣家女眷给骗了!
而她既是官宦女眷,就应该知道他不好骗,想想当初她假冒名姓填表时的泰然自若,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得来的这份勇气?
沈羲也知道,贺兰谆身为承运殿掌宫,有生杀之权,他对外的权力比起萧淮来恐怕也差不了太多。
这里沉吟了会儿,便就沉着说道:“贺兰大人没有听错,我便是沈府的二小姐沈羲。”
贺兰谆扬首眯眼。
沈羲看了眼他,接着又道:“当日我贪玩,去了刑场看热闹,不想遇到那样的事。
“后来在中军衙门,我又因为不想牵连到府里,引起家祖斥责,所以才斗胆欺瞒了大人。这是我的罪过,还请大人恕我无知莽撞。”
贺兰谆目色沉黯,看不出来是喜是怒。
本来这件事过去了几个月,他已经淡忘了,但眼下她堂而皇之站在面前,倒是又将当日落在他脑海里的印象也给勾了出来。
沈若浦的孙女还真是让人意外!
“这么说,你是沈崇信的女儿。”他环了胸,想起沈若浦三年前被赐死的次子来。
沈羲颌首道:“是。”
贺兰谆眉头皱得更紧了。
倘若是沈崇信的女儿那还情有可原。
但即便是沈崇信再优秀,他们家底蕴也摆在那里,怎么会教出来这么个落落大方的小姐?
他看她半晌,说道:“看来我得去寻令祖说说这件事。”
说完他转过身,往阶下走了。
沈羲顿住,连忙追上:“大人救命!”
告诉沈若浦还了得?那她跟萧淮也认识的事儿八成也要被他挖出来了!
就算是沈若浦挖不出她血统的事来,可到底萧淮身份摆在那里,她可不想因为萧淮而节外生枝,进而成为众矢之的!
她快步绕到他前面,紧抿双唇片刻,说道:“家祖严厉得很,若知道我淘气,定然会把我关佛堂,上回我跪了几个时辰回来,差点连命都丢了,我才十五岁呢,还不想死。
“大人饶命,我下次可再也不敢了。”
说完她深施了个礼,低眉顺眼望着脚下。
在没有任何办法的情况下,装可怜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贺兰谆冷眼扫过她。
他虽不吝拿这身份压人,但到底他平日还得驭下。
倘若让人知道连个小姑娘家都能随随便便地骗他,他又如何服众?
他若无法服众,直接影响的就是燕王能否上令下行。
瞥了她两眼,他便就道:“胆儿这么肥,瞧着可不像是个听话孩子。”
沈羲望着脚尖,反正只要他不纠缠了,便随他怎么说。
贺兰谆沉一沉气,便打算罢休。
但抬脚时他鼻翼微动,忽而又望着她手腕道:“你身上带的,是百合香?”
沈羲对薰香喜好极为宽容,只要是品质好的,喜欢的花香,她不拘用哪种。
今日用的正是百合香。但她却不知道贺兰谆为什么会对他的香料感兴趣?
贺兰谆见她不说话,眉头却复又凝了起来。
沈若浦因为陈修的案子,屡受萧淮关照,而他的孙女恰恰好又出现在斩杀陈修的刑场上。
陈修藏在嘴里的暗器应该是准备使向萧淮的,但看到她的时候却毫不犹豫地使向了她。
而后来在中军衙门,萧淮又及时赶到带她走了,难道说,沈羲在这案子里也起到过什么作用?
事情过去这么久,他实在不想再提。
但是那日在萧淮小阁楼上,他闻到的余香就是她身上这种香!
他这里暗忖半晌,再看向沈羲,目光里就带着几分探究了。
“沈小姐与我们世子,看来交情不错。”
沈羲微顿,说道:“贺兰大人或许还不知道,我被琼花台的刘掌柜聘作了鉴玉师,因此与世子偶有接触。”
贺兰谆听到这里就顿住了:“琼花台的鉴玉师?”
“正是。”沈羲颌首。
他在刺探什么她岂会有不清楚?
毕竟当初在中军衙门被萧淮带走,跟他世子爷的关系,她也还得有个解释。
给萧淮做苦力的事她不想公布于众,但是在贺兰谆面前,没有什么好瞒的。
从满大街没有丝毫关于王府内部的消息来看,王府内部关系不管紧张成什么样,都是不可能将破绽对外的。
所以,贺兰谆就是知道了,至少也不可能会
第156章 非奸即盗
很显然这个结果出乎他的意料。
他猜想过许多种可能,比如萧淮授意沈若浦,让她在陈修的案子上动过什么手脚,她去琼花台便是为了复命。
又比如沈若浦为了前途,拿了她与萧淮作什么交易。
虽然后一种可能他在她身上看不出半点端倪,却不能否认,在朝上私下里,也还是常有这样的龌龊事发生。
而她竟然只是在琼花台鉴玉
他心里莫名就松了松。这种事她不会撒谎的。对她没好处。
她既然能写出笔那么好的字,而且还能有那般处变不惊的冷静,就是会些别的本事,也并不奇怪。
他睨着她,扬唇道:“今儿在宫里,可不能再淘气。”
“知道了。”沈羲冲他笑了笑,施礼道:“多谢贺兰大人。”
天光下她明眸皓齿,光芒耀眼。
贺兰谆也笑了下,便就走了。
沈羲等他走远,这才暗吐了口气。
看他模样,应该是不会再记得中军衙门那事了。
只是可惜,竟然没有机会套个近乎,顺便帮他鉴个玉什么的,也好想办法为以后打听他身世做个铺垫。
不过他顶着这张脸在大周走来走去,但不管老少见到他都不曾有半丝关乎于他长相肖似谁的议论,也是奇怪。
难道当年见过徐靖的人,现在一个都不在了吗?还是他们全都忘记他了?
他那长相,就是人到中年也不可能会变化到哪里去,怎么会不记得了?
“好看吗?”
正对着他离去方向出着神,耳畔就传来道凉嗖嗖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她一颗心猛地提起,然后迅速转过身来!
今天这些人似乎都很喜欢在她面前神出鬼没,面前萧淮金冠蟒服,做着整齐的藩王世子装扮,挎着长剑眯眼站在她面前。
也不知道谁惹了他,这盛夏太阳底下,脸上薄薄一层寒霜竟然也化不去。
“没有世子好看。”她立马敛色。
萧淮冷哼着,眼刀一下下在她脸上剜。
马屁倒是拍上瘾了。
“看来跟我们掌宫大人聊得还挺快活?”他又斜眼睨过去。
“并没有。”沈羲道,“贺兰大人想为难我来着,但是后来我解释了下,大人宽宏大量,又放过我了。”
萧淮表情未动。
那好得很!
先前在紫曜殿,苏言跑来说贺兰谆在为难她,这不就跑过来解围,哪料到她好本事,这都让她给忽悠过去了。
早知道她这么能耐,他就不来了!
如此想着,他便就又转身往来路去。
沈羲跟上去道:“世子是要去乾清宫么?”
萧淮目不斜视:“关你什么事?”
沈羲道:“没有,我就是问候一下。”
萧淮察觉她没跟上来,便顺势也停步回了头。
问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目光落在她脸上。
今日倒是收拾得分外齐整,脸上妆容也比平日重些,再加上髻上的华丽大凤钗,愈发显得明艳逼人,顾盼生辉。
即便身份上不算一等一的名门闺秀,可这副模样与作派,丢到人堆里也是极显眼的那个。
她倒好,就这么大喇喇地就站在这里招摇。
如果不是这么招眼,贺兰谆能一眼看到她?
罢了,这宫里她也是头回来,想必是拘得慌了。
“想去哪儿?”他理理袖子,木无表情地看着远处。
那日原本也没想太多。
只觉一般官户小姐能来参加这样盛典的机会也不多,等到她将来嫁了人,机会恐怕就更少了。
也是看在她帮忙毁了他婚事的份上,不介意给她个机会进宫逛逛,因而也就在乾清宫点了沈若浦,好让她夜里也去敦颐园看看灯会什么的。
但是既然这么不让人省心,他少不得也要多操份心了。
“四处逛逛,也没有哪里必须得去的。”沈羲随口敷衍。
萧淮想了下,又瞧着她:“今日我得护驾,乾清宫我可不能带着你。”
回头有空去去别的地方,逛逛园子听听戏什么的还差不多。
沈羲哪敢劳他世子大驾?她敛色道:“不敢。世子既是要去乾清宫,那我这就告退。”
萧淮分明见到她眼里有亮色闪过,不知道她又打着什么鬼主意。
但是眼下他也没空理会。顿了下便说道:“想去哪儿,可以去找苏言领着。”
说完他便就返身走了。
沈羲一面颌着首,一面望着他离去背影,眉头又皱起来。
相比较起别的人尤其是韩顿来,她更愿意信任萧淮。
倘若她把今日可能有刺客要对小皇帝下手的事情告诉给他,她能保证刺客下不了手,韩顿也得不着这护驾之功。
但是这样做却太冒险了,他屡次没有杀她,且容她活到现在,不过是确定她没有野心,对大周江山没有企图。
行刺皇帝的刺客则性质完全不同,她敢肯定,如果这个人出现,他一定会不假思索将他除去!
可之于她来说,无论这个人是不是戚九,只要是赫连人,她都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赫连人被大肆屠杀,她不能做点什么改变现状已是惭愧,怎还能将同胞往死路上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