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淮顺眼往刑台下望去,只见沈羲与裴姨娘正由侍卫引着走向监审台后方。
燕王府的世子以及重臣在此,沈羲自知是不能不应付周旋了。
她与裴姨娘跟随侍卫上前,到得监刑台后方的墙角坐下。
远处很快传来传令官宣读刑令的声音,看不到如何样。
沈羲对贺兰谆的安排略存了一丝感激。
她不惯看这些场面,看不得与自己不相干的人血溅当场。当年与徐靖偷来刑场,也并没有看到那一幕。
如果是伤害到她的人她能逮着机会毫不犹豫地动手,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你都不知道他罪在哪里,突然间怎么忍看?
但她又是烦恼的,因为回头还要随着他们去中军衙门。
萧淮……那络腮胡叫的,是他的名字吗?
裴姨娘说燕王叫萧放,那这萧淮定然唤的是他的儿子没错了。
她之前见到的这位能令到百姓都得跪地山呼的燕王世子,与她所看到的他实在太不一样!
之前的他是随意的,随兴的,完全不在乎世俗的。
而眼下监审台上高高在上的他,冷凝,高不可攀,威慑四方。
况且这与他露面之前她对燕王世子的设想也不同。
她以为一个藩王府,再怎么势大也大不过她所认识的那些,但她明显想错了,大周的这个燕王府,看起来竟像是他们真正的执政王!
她忽然想起曾经从珍珠她们平日闲言碎语里听到的信息。
大周先皇李锭原是大同府的副都督,十六七年前突然联合起西南,东南,各地拓跋军官在原地起兵。
如今的太后郑氏当年乃是李锭身边的侍妾,因为某些原因一直随军在侧,所以地位殊然。
定国后李锭的原配陈氏被册立为皇后,当时宫里后妃说多不多,高高低低也有十数人。
但最为受宠的仍然是被册封贵妃的这位郑氏。
而郑贵妃因为智勇双全,在攻打进京的路氏帮助李锭定下过许多决策,加上又甚会收服人心,因此,即便是定国后她也时常在勤政殿替李锭分忧。
但显然后宫里不会有人乐意见到郑氏专宠。
尤其陈皇后的地位也愈显尴尬。
于是经历过一番不为外人所知的宫斗后,陈皇后于建康五年薨了,留下的太子也在次年被废。
随后几年后宫皇子但凡比郑太后所生皇子年长的皆无故死去,直到建康八年,郑氏的儿子李煦被立为太子,郑贵妃也被加封为皇贵妃,这场宫争才算落幕。
如今李锭存世的皇子只存下三个,当中一个便是如今龙位上的昭庆帝。
还有两个倒是皆封了亲王,只是一个去了云南,一个去了广西。
太妃们有子的从子,无子的皆退去西宫养老。
说起来,留在京师的反倒只有燕王这个异姓藩王。
在如今宫里只有郑太后孤儿寡母的局势下,燕王府的存在于大周来说意味着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第85章 抢我女人?
“贺兰大人有吩咐,请姑娘随我们往中军衙门去录供。”
这时候忽然有抱着拂尘的侍官走过来。
沈羲站起身,只见面前已经多了辆马车,还有衙门里差役在侧。
而监刑台那边已经没有了动静,人流也在往四面八方散去,看来应该是完事了。
马车距中军衙门倒不远,上了大街不过拐了两道弯便已经到了地儿。
因为直接驶进衙门内,所以一下地,迎面便见到开阔的院内那株大槐树,当年徐靖与她掏过鸟窝的地方,这院子还在,这树却比五十多年前大出两倍了。
侍官将他们引进中门,往左是道月洞门。
沈羲在这门前止步。
她记得这门后便是昔年徐靖父亲的公事房,他们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侍官在门下回头,说道:“贺兰大人在里面等着姑娘。”
沈羲这才又抬步,缓缓往那门内走去。
因为是军衙,所以即便也是建承天门内的四合院,但却收拾得比普通宅院更为干净爽利。
院里甚至没有什么树,只有墙角两丛新种的翠竹。
从前安国公时期的龙柏与各类菊花皆不见了,大周许是要将大秦的痕迹全数挖除,当真未曾留情。
侍官引着她们走向东侧一排三间小屋,正厅门下已站了两名执着拂尘的太监。
这里是原先徐靖跟着安国公熟悉军事的地方,安国公常常一丢便是一堆兵书给他,规定他不看完多少便不准出来。
沈羲过来寻他时,便常常会踩着窗下的尖石,踮脚往屋里投吃的。
进屋时她看了眼窗下的石头,虽然早已被青苔覆盖,但它到底还在。
于是抬头看到看到屋里书案后坐着的贺兰谆时,她眼前就有些恍惚。
仿佛当真还是五十年前,徐靖坐在这屋里,一面抱着脑袋抱怨公务何其繁重,一面数落底下人多么不配合不听话,逮着她就好像逮着了同盟,可劲地发牢骚。
“姑娘好像对我这张脸很感兴趣。”
贺兰谆在案后微笑。
沈羲定神,没有答话,在他指着的椅上坐下来。
对他的脸感兴趣也是正常,毕竟街上那么多女孩子都不是白跟着他的。
面前摆着份表格,无非是姓名籍贯住址等等。
这就面临着一个问题,她是该填虚的,还是该填实的?
如果填虚的,萧淮会不会顺着寻到沈家去——不不,他若要知道,也必然已早知道她的身份。
那么他又会不会戳破她?
显然这可能性又不会很大,毕竟他先前也没有戳破。
再有那陈修死前说他诬了他,是指萧淮给他定了莫须有之罪?如果真是这样,显然他就更不会戳破她了。
如果他不想戳破,那她就不能据实写,总归他拿着她的把柄,她只能顺着他的心意行事。
她在姓氏那栏填了个肖字。
接着又随便填了个住址。
京城她熟,地名张口就来。
然后事由一项,她便填了“无辜”二字。
她不认识陈修,被他报复本就无辜。
写完她把表递过去。
“世子。”
门外传来侍官的敬称。
沈羲回头看去,只见萧淮恰已大步跨了进来!
随后几名紫衣侍卫立在门外,另有一名二十出头的锦衣男子相随在侧,而先前在刑场,这男子也是与萧淮形影不离的,想来应是他的贴身属从。
萧淮到了屋里,屋里气氛便瞬间凝滞下来。
贺兰谆虽然立在他身侧,也不见半点拘束卑微之态,但却也无法再如方才般与人言笑晏晏。
这气势如虹的男子目光清清冷冷往沈羲脸上扫来,而后拿起她写的这表看了两眼,便随手塞了给身后的苏言:“带回去。”
显然他指的是带沈羲回去。
贺兰谆道:“这恐怕不妥,若不问清楚,王爷那边我可无法交差。”
在当今燕王唯一的儿子面前,他不但以我自称,还能说出个“不”字!
沈羲不禁冲他看去,只见他面上全无惧意,俊朗的五官里,仍然只有一派湖水般温润的气质。
这湖水般的温润里却又透出玉一样的坚定,他说不相让,似乎就真不打算相让。
萧淮扶着剑,踱到公案这边,忽然将双手撑在案面上,身躯巍峨如山,压向对面的贺兰谆,眼里的冷光令沈羲看了也不由心头发紧。
“莫非你还想跟我争女人?”
声音微哑缓慢,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
以王府府臣的身份,跟王世子争女人,这话来的一点都不轻。
沈羲忍不住从他背后瞪了眼这胡言乱语的狂徒!
虽然她知道他带她走或许是想放了她,但却不意味着他能这样称呼她!
贺兰谆看来无法再坚持。
他扬唇看过来,冲她摊了摊手:“那贺兰就只好恭送姑娘了。”
沈羲不知道说什么好,也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何来的恩怨,只得略略与他颌了颌首,当是之前在刑场下他伸手过问的感谢。
萧淮半眼都未曾再落在他们身上,转身如同来时一样,又大步出了门。
沈羲跟着出了院子,在门外迎住了冲过来的裴姨娘,摇摇头示意她别多问,随后又静默着出到前院。
萧淮直接跨过前院去往了东侧的一道月洞门。
沈羲身后还跟着侍卫,他没有发话放人,便也只好跟着进去。
门内别有洞天,东西北面各有门,顺着北门进去,侍卫又多起来。直接到了最中间一排房间前,苏言道:“沈姑娘请进。”
这声沈姑娘便足够说明她之前的猜测是真的了!
他果然早已经摸清楚她的底细。
沈羲落下裴姨娘,进了门。
这屋子有她梨香院一半大,看模样是扩大过的。
到了西侧偏厅里,萧淮立在帘栊下,随手便将手里一物抛过来!
沈羲连忙避开,那物件儿哐啷啷掉落在地上,亮闪闪的一枝,一枝雕着两朵梅,居然是她遗失在小胡同里的那只银簪!
“倒是挺机警。”
他笑着在身后大罗汉床上坐下来,随手沏了杯茶在手。
沈羲捡起那簪子,不知道该不该道谢。
最终到底还是行了个礼。
面前这人,她可不想得罪!
正想问他能否走了,他忽然又清清冷冷地开起口来:“以后不要再来见我了。”
沈羲满忽然想笑。
好的,她可正中下怀呀。
不过想来他是好意。她微微颌首,说道:“是。”
第86章 父子心机
萧淮不料她答的这么爽快,又凉凉扫过来望了她半晌,转着手里杯子:“让你填的表,为什么作假。”
没有疑问的意思,就是陈述。
沈羲可不认为他不知道为什么。略顿,便躬身道:“因为不知道世子会来救场。”
如今她之于他,大约就如一只不经意捕到手的兔子,没有杀的必要,但放走之前还可以留着磨磨爪子。
萧淮望着她,抿了口茶,却没有再说话。
沈羲也微凝神,看来这是个不怎么容易被激起反应的人。
好在她也并不希望他有更多反应。
无论如何他也是屡次救了她。
他又是这样的身份,便是狂傲几分,肆意几分,也都是完全可以容忍的。
她遂将簪子收回袖中,说道:“谢世子替民女解围,若无它事,民女这便告退。”
刚说完这句话,门下苏言却忽然进来:“王爷来了!”
沈羲在门下回头,下意识往萧淮望去。
萧淮神色已变,眉头也倏地皱紧。
沈羲没犯法,自是不怕见燕王。
但是先前贺兰谆的话却又还在她脑海里回响,陈修死前为什么要冲她下手,贺兰谆还需要向燕王交代!
毕竟陈修是判了极刑的重犯,燕王府既然全程有人参与,那么他不弄清楚也是说不过去的。
但是她却不知道燕王会来得这么快!
这么说来,定是贺兰谆在他们走后便将消息告知给了燕王。
贺兰谆这是在成心害她吗?
这当然不可能。
他并不知道她是赫连人,始终也只是想弄清楚她与陈修之间的联系。就算弄清楚了,也不可能特意为难她。
可她偏偏解释不清——她说没关系,他们会信吗?
要使他们相信,她就只能把与萧淮之前相识这段说出来,甚至到胡同里那段,可那就复杂了!
所以最好的解决方式,是就此撤走,不让燕王见到。
她被陈修报复,至少说明她不是陈修同伙,既不是同伙,燕王抓着这事不放作甚?
可是门外脚步声都已经传进屋里来了,她还能怎么撤?
“跟我来!”
正出着神,萧淮突然如同一道魅影挪到她跟前,接着拖起她的手,又如魅影一般绕过后头帘栊,将她塞入屏风与帘栊之间夹缝!
夹缝只有一尺宽,沈羲虽然瘦,骨架也不粗,但却仍然逼窄到无法动弹!
她本来打算万一避不开,那就直接面对好了,到时再见招拆招,也不定会输。
却没想到他居然会采用这种方式!
“父王。”萧淮清冷到没有生气的声音传过来了。
接着是一声拖长音的“唔”。
但这声音,却又意外地清朗。
萧淮已有二十出头,那燕王算起来至少也应该年届不惑,他竟然有这样的嗓音。
她小心地透过半指宽一道缝隙望出去。
只见那道如同萧淮一般高低的身影背对她而立,身上玄色蟒袍剪裁极为合身,将他比例极好的身材修饰得如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一般无异。
在他这样的年纪,处在他这样已可以高枕无忧的位置,没曾大腹便便,并且腰背都不曾穹上一点,算是极之难得了。何况还保养得这样好。
“我听说,先前在刑场被陈修暗器行刺的女子你带回来了,人呢?”
燕王脸偏向萧淮,这个角度,已能够看到他三成的侧脸,这侧脸与萧淮有几分神似,而且因为没有蓄须,所以比实际年龄看上去要远远年轻得多。
但沈羲此刻却无暇再关注大周这位藩王的风仪。
因为他果然一来就问起了她!
她把心定住,听着看萧淮会怎么回答。
“走了。”萧淮道。
燕王把脸又转过来一点,目光停在他脸上,不再移动。“走了?”
萧淮目光落在他足下,定定道:“我在青石镇抓捕陈修的时候,她无意闯了过来,陈修应该把她当成了我的人,所以在刑场上见到她便就下了手。
“我看她也没见过什么世面,问了两句话便腿肚子直颤,懒得纠缠,便就放她走了。”
萧淮操着他微哑的嗓音,完全不着痕迹地撒着谎。
沈羲有些郁闷。
她并没有吓得颤腿肚子……
不过这番话虚虚实实,令她都也不由暗加赞赏。
燕王既能这么快赶到,足见那位被誉为白虎的承庆殿掌宫贺兰淳不是吃干饭的。
既然能有这样强干的属下,燕王本身定然也有卓绝之处。
萧淮要救她,只能撒谎,可若不把实情交代几句,恐怕也交代不过去。
只不过她不明白,自己的亲爹面前,萧淮为什么却要做到如此滴水不漏?
即便是他说她就在这里,也只是解释起来麻烦了些,燕王应绝不至于深究,更不至于怀疑到她的血统去。
可他先前脸上的随意,不屑,甚至是别的,如今在燕王面前,全都没了。
“这是你的决定?”
燕王已直接转过来,面对着他了。
这话说得慢慢腾腾,听不出火气,但却有隐隐的不悦。
萧淮静默半刻,缓缓道:“此女是受害者,大同营里眼下正乱,我以为无须再纠缠细节。”
燕王盯了他半晌,忽然往旁走了两步,随手翻起他案上公文来。
萧淮立在旁侧不语不动,仿佛一座磐石。
屋里顿时只有纸张翻动时传来的沙沙声响。
沈羲极小心地呼气吸气,这时,便又听燕王慢吞吞说道:“自以为是,最不可取了。”
公案旁的他把公文放下来,目光又回到萧淮身上。
如此盯着他凝视了片刻,他才又抬步,负着手往门外而去。
脚步声渐行渐远渐消失,而萧淮却还立在那里,两眼盯着地下,仿佛变成了石桩。
门外已静了很久,沈羲微微吐了口气。
但她还没怎么动,他却忽然伸手掷来一物,恰击向她头顶的帘钩!
帘钩叮啷一响,沈羲又屏息凝神定在原处。
“是了。”
门口突然又响起燕王的声音!
她屏息望去,只见燕王居然又折了回来,将桌上他翻过的几本公文重又拿起:“这些我带回去看看。”
说完之后他看了他两眼,才又重新往门外走去。
萧淮立在原处,背对这边站在那里。
沈羲垂首呼吸。
她本来以为极寻常,可被他弄得,生生好像见不得人似的了。
第87章 真识时务
她从来没有这见过这样的父子!
很明显燕王对他的话并不相信,否则他绝不会借口拿公文而故意倒转回来。
也很明显,在他面前的萧淮与她所知的萧淮全然不同!
他清楚知道燕王的习惯,所以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等他。而从他这份淡然来看,这样的事情,必然也已经经历过许多回。
是什么样的原因,致使外人眼里掌管了皇权以外大部分权力的燕王父子竟然拥有这样微妙的关系?
而这样微妙的关系,竟然让她这个外人给亲眼目睹了……
“我是不是该杀了你?”
不知什么时候萧淮已到了她跟前,右肘支在帘栊架上,整个上身笼罩在她上方,目光寒冷如冰。
在这身蟒袍衬托下,他的气势更加锐不可挡,如盘旋在她头顶的巨龙,将她完全困在掌握。
沈羲倏地回神,看了下他双眼,咽了口唾液沉下心,望着地下:“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所谓树大招风,作为权势倾天的藩王,除去趋之若鹜的拥趸,自然也还有无数暗地里盯着他们的人。
倘若他们父子并不如人们想象的亲切紧密的消息传出去,想来也会给人可趁之机。
朝局上的利害沈羲再清楚不过,她若识相的,便只能将这一切烂在肚子里。
倘若能走出这个门,也再不要与他有任何牵扯。
“民女卑微,虽耳闻燕王殿下威名已久,却至今无缘叩见。”
她说道。
她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她必须否认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见过燕王。
顶上气压松了些。
萧淮垂眼望着她,忽而又冷冷望向她身后屏风:“是么。”
沈羲没说话,神情却是坚定的。
他目光又移回她脸上,从她半垂的浓密的眼睫看到她挺俏而坚毅的鼻尖,又从她鼻尖往上看到她额前温柔的刘海。
五官倒罢了。
要紧的是她这岿然不动的气质。
忽然间他扬了唇,拢嘴轻吹了口气,那刘海刹时被吹开,露出那底下一小片光洁白润的额头来。
沈羲下意识抬眼,便恰好接住他投过来的两道目光。
这目光里的戏谑,真是让人着恼。
“想不到沈若浦,竟然还有这样识时务的孙女。”
萧淮很满意从她眼里看到的那丝凛光。
他收回身子,退开两步,目光虽恢复清冷,但却已望去了别处。
沈羲深呼吸,望着退到安全距离的他。
眼前一丝不苟地束着龙冠,穿着蟒袍玉带的他,与当日披散着长发坐在阳光下秋千架上的样子有天壤之别。
无疑这样的他看起来更直接,更强势,而以往的他则更具有迷惑性。
“从这门出去,右转,苏言在那里等你,你的人已经上了马车,出去后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
他扬起下巴指了指帘栊那头一道门。
沈羲紧抿双唇,福身一拜,便再不停顿,提起裙摆便往那门走去。
萧淮直望到那道门紧闭上之后,才收回目光坐下来。
桌上的茶已冷了。
他端在手里半日,终于还是轻啜了一口。
沈羲按他说的出门右拐,果然先前的锦衣男子已经候在那里。
并没有什么言语,见她来了颌了颌首,便就引她穿过条甬道,来到架不起眼的马车前。
“你可算来了!”
裴姨娘双手拉住她,话虽是低缓的,但每个字都在颤抖。
沈羲反手握住她,点点头,示意她不要多问,便就随着马车出了中军衙门。
衙门外阳光正烈,而衙门内,清风簌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