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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朱异又完成好几笔粮食订单。

  廖永忠道:“他只说南洋有国家和我们商量火器贸易,但怎么不说目前还没有任何进展?”

  朱标道:“为什么要把话说尽?他们又没付给我们情报费。”

  廖永忠:“……”

  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做生意。

  廖永忠又感慨:“这一路走来,即便是高丽的都城开京都显得十分荒凉,城外遍地饥民,据说几年前发生大饥荒之后,一直没缓过来。我万万没想到,他们的贵族还有那么多粮食可以拿出来买火器。”

  朱标道:“我还以为廖叔叔习惯了。元朝最后几年年年天灾,大都附近有张士诚等人的漕粮接济,年年饿死的人至少以万计,但也不耽误贵族们酒池肉林,元朝和所有军阀的军队也有足够的军粮。”

  朱标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嘲笑还是自嘲:“饥荒中哭泣的只是百姓,和贵族有什么关系?说不定他们还过得更好了。这是很好的抢劫百姓财富的机会啊。”

  廖永忠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大明……大明以后也会变成这样吗?”

  朱标很疑惑廖永忠居然会问出思想这么深刻的问题,总不能是爹逢人就拿出天书炫耀,连廖叔叔都难逃爹的魔爪吧?

  朱标道:“肯定会。我们只能保证我们这一代……不,只能保证我们自己不会。”

  廖永忠低下头想了想,扬起头笑道:“说得对。我们自己不能变成这样。”

  对马岛还在无望地等待着,完全不知道明军已经在他们隔壁建立了水军基地。

  这个水军基地并不是元军当年在耽罗岛和对马岛建立的基地,而是集合后勤、制造为一身,除了粮食还需要高丽和大明支援,其他都能自给自足的基地。

  毕竟缺的原材料,高丽贵族都很乐意用来换想买的货品,连运输都不用明军自己操心。

  水军要朝着海军转化,所有水军现在都要往返于海津镇和耽罗岛,进行海上军事航行和战斗训练。

  对马岛就是一个绝佳的训练地点。

  虽然这种训练很血腥,但朝中道德感最高的大臣都没有对此有任何意见。

  用倭寇窝当实战训练地点,怎么能叫不道德?

  这大概是另外一种“君子远庖厨”的体现吧。

  “对马岛军事训练和大明商品展示”进入正轨后,杨宪终于带着他筛选好的老部下来到了耽罗岛。

  他顺便带来了朱国瑞的书信。

  朱标看着爹满纸的“儿啊,你怎么还不回来”,哭笑不得。

  出发前谁说的我可以随便玩,不急着回去?这才多久?怎么开始闹了?

  以前你经常半年一年的离家,我也没有闹啊。我这不是和你一样,每隔几天都有书信送回来吗?

  不管,事情还没做完,我也没玩够,不回家。

  朱标无视书信,开始对杨宪带来的人进行培训。

  这次培训最重要的一点是,要对所有倭人放弃幻想,用最野蛮最卑劣的形象来揣度他们。即便他们可能穿着文明人的衣冠,也绝对不能以文明人相待。

  “你们要傲慢,要狡诈,就算遵守礼仪,你们的礼仪也必须用在压制对方上。”朱标讲课,“他们言而无信,他们有小礼无大义,他们眼中只有利益和强权。只要你们能够表现出绝对的强势,就能占据主动权。为此,我专门派战船护送你们,上岸前先开几炮。”

  使者们使劲点头,飞速做笔记。

  “对了,你们虽然可以强势,但不要作死。比如子充先生那样还是算了。你们没有大军相伴,也没有两个身手高超的将军随行。”朱标想了想,又强调道,“你们可千万不要作死。留着命回来,一个小岛国不值得你们用命去出使。”

  使者们都笑道:“知道!”

  朱标还是担心,问杨宪道:“他们真的知道吗?”

  杨宪哑然失笑:“当然。有价值的才能叫牺牲,没价值的就是枉死。现在大明还没打算对倭岛做什么,他们当然会尽可能地活着回来,才能把情报也带回来。”

  朱标松了口气,道:“子充先生那种汉唐时使臣的做法,把我都吓出心理阴影了。”

  杨宪哈哈大笑。

  他没告诉朱标的是,如果有利可图,使臣们也会作死。

  王先生那样的榜样实在是太激励人。就算是自己有命令,也挡不住这几个使臣已经把汉唐使臣们的传记每天捧着看。

  这不能怪自己这个上峰,只能怪偶像效应太可怕。

  读书人谁不想青史留名呢?死就死了。怕死不去当使臣。

  使臣们坐在战船上出发,分别向南北朝的天皇驶去。

  当他们要靠岸的时候,果然遇到了倭人正式军队的袭击。

  不过这在明军几发火炮后,他们的天皇和支持天皇的实权将军就各自亲自出现,说这一切都是误会,倭国绝对没有想和大明的宣战的意思,请求大明使臣原谅。

  一切都在朱标的掌握中。

  他相信,倭岛的南北朝一定能成为大明下一个慷慨的好客户。

  有大明的支持,希望他们能够以更彻底的方法战胜对方,不要像原本历史中那样靠着和谈统一。

  众所周知,和谈一定会有妥协,有妥协就有隐患。

  他是如此爱着这个环境优美人更美的好邻居,希望邻居能和大明一样欣欣向荣,排除所有隐患,拥抱美好未来。

  朱标搓着手指。

  两方都已经接待大明使臣,除了贸易和共同打击倭寇之外,朱标唯一的要求就是暂时借用九州岛剿灭倭寇,在倭寇到达大明之前就将其拦下。等倭岛南北朝统一,能够保证倭寇不会出现在大明海域之后,大明就会离开九州岛。

  这一点他会签在协议里。大明礼仪上国,不屑于和弹丸小国毁约。

  朱标向朱皇帝表明意图后,朱皇帝说现在有点忙,随便朱标怎么做,送来几张空白圣旨,让他随便填。

  朱标看到空白圣旨时,头皮都炸了。

  他脑海里立刻闪过的是“空印案”。

  皇上你要亲自掀起空印案吗!

  “皇上都不怕谁中途把圣旨劫走吗!”朱标都咆哮了。

  杨宪道:“皇上当然信任我,才把圣旨交给我。而且皇上圣旨上有写,这个圣旨要你亲自书写和宣读才有用。”

  朱标咆哮:“那也不行!不能开这个先例!”

  杨宪哭笑不得:“他是皇帝……”

  朱标咆哮得更大声:“皇帝也不行!皇帝都不遵守!怎么能指望官员遵守!”

  他立刻把空白圣旨收起来,决定第二日就赶回北京,去给皇帝写折子劝谏。

  朱标离开前,再三叮嘱杨宪,绝对不能将此事告诉其他人,不能让别人知道皇帝写了空白圣旨。

  “皇上开了这个头,以后的官员就会堂而皇之地先盖章后写文件,这对大明是极大的隐患!”朱标道。

  杨宪见朱标如此严肃,眉头微皱。

  朱标:“……不要告诉我,现在朝中很多人已经用了这种方式?”

  杨宪犹豫了一下,点头:“这是从元朝传下来的潜规则,大家都这么做,说能提高效率。皇上要让官员们做很多事,不怎么做,他们说做不完。”

  朱标问道:“那你呢?你也这么做吗?”

  杨宪立刻摇头:“不,我没有。”

  朱标严肃道:“潜规则就不是规则。它既然不能拿到明面上,那就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错误。哪怕一千人、一万人、十万人这么做,它也是错误。”

  杨宪道:“明白了,标儿放心。”

  朱标皱眉:“皇上知道吗?”

  杨宪道:“我不清楚。先盖章后写文书的事,多用在需要层层递交的地方文书上。皇上肯定没有亲眼见到过,但不知道其他人是否有告诉过皇上。”

  朱标眉头皱得更紧。

  他思索明初四大案中的空印案是什么时候爆发。

  他知道空印案的危害,但记不住时间,因为经济相关的书中,事件的具体时间显然不需要背诵和考核。脑子里没有“存入”,就无法“取出”。

  但这应该不是洪武最初建立的时候。

  朱标原地绕了几圈,双手使劲挠了挠头发。

  就算不是大明刚建立的时候发生,但既然是“潜规则”,恐怕大明刚建立就已经如此了,只是过了几年十几年朱元璋发现。

  朝中一项潜规则,皇帝过了几年十几年才发现,这在封建王朝中实在是太常见。因为皇帝坐在皇宫中,每日能收集情报的方式有限。这种潜规则官员都不会特意告诉皇帝,皇帝自然都不知道。

  或许这就是朱元璋建立锦衣卫的原因。

  不过锦衣卫这种只听从于皇帝的监督百官的工具,完完全全是暴君的象征。朱元璋也顶不住压力,最后撤掉了锦衣卫。

  现在皇帝有建立锦衣卫的想法吗?

  “标儿,这个……这个很严重吗?”杨宪有些担忧。

  朱标道:“这件事本身造成的危害先不提,如果官场的潜规则,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不知道,那么这个问题就很大了。”

  杨宪没明白。

  朱标道:“这个朝廷不能有皇帝不知道的潜规则,否则皇帝就成了聋子和瞎子。”

  杨宪身体一颤,背后立刻被冷汗打湿。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件事还有这个意义。

  杨宪擦了擦冷汗,道:“标儿,你……我……唉,恐怕谁也没想过故意瞒着皇帝。”

  朱标道:“那不是更可怕?这说明做这件事的所有官员,都潜意识认为皇帝不需要知道这件事。他们是大明的官,是皇帝的官。潜规则却不需要告诉皇帝,在他们眼中,皇帝是什么?”

  杨宪的冷汗流得更多了。

  标儿还不知道自己是太子,就已经天生具有帝王视角。这压迫感,不比皇上差了。

  朱标犹豫了一下,道:“我本来想让杨叔叔你上折子,这样事情揭发后,你可能会被皇上少怪罪一些。不过你没有用过空印,就算皇上怪罪你,也不会处罚你。如果你去告密,站在了百官的对立面,恐怕未来就难过了。还是我来写吧。”

  杨宪立刻阻止:“既然是会得罪百官的事,标儿不能做!”

  朱标笑道:“我得罪百官的事还多吗?我不惧怕这个。仔细想想,似乎也只有我能上奏。我上奏的话,皇帝的怒气可能会小一些。”

  他顺便可以检验一些事。

  杨宪见朱标胸有成竹,皱眉道:“标儿,不可强撑。”

  朱标道:“我什么时候强撑过?”

  杨宪板着脸:“很多次!”

  朱标:“……”

  他扬起脑袋,背着双手,懒得理睬杨宪,傲然离开,回房休息。

  第二日,朱标交接好自己手中的工作,并强势将杨宪留下来代替自己干活,不准杨宪离开,才返回北京。

  不过杨宪还是悄悄将书信递了出去,比朱标早一日到朱元璋手中。

  这时候,捕鱼儿海大捷的消息正好传到朱元璋耳中,朱元璋正高兴。所以看到这件事,他的火气不是很大。

  “看看,标儿说什么官场潜规则。”朱元璋道,“我还挨了一顿骂。唉。”

  李善长看了杨宪的信后,沉思道:“似乎确实有这个潜规则。”

  朱元璋疑惑:“为何是似乎?连李公都不是很清楚?”

  李善长道:“在中书省,他们当然不敢这样做。会这样做的,是需要层层递送的文书。”

  叶铮皱眉:“虽说是为了提高效率,但如果是空白文书,后患不是极大吗?”

  李善长道:“他们为了规避责任,肯定有自己应对的方式。比如对印章什么的。不过后患仍旧无穷。但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如标儿所说,连皇上和我们这些宰执都不知道官场潜规则,岂不是把我们都当瞎子聋子?”

  刘基冷哼一声:“官场不知道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潜规则。”

  李善长淡然道:“很正常。我们三人谁也没有当过元朝的大官,所以元朝的潜规则,我们一无所知。”

  叶铮想起了张昶,想起了北京劳动改造营中还在教书的王亮。

  如果有熟知元朝官场的人肯来辅佐陛下就好了。但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人,现在才来,他们也不敢全然相信吧。

  朱元璋摸着胡须道:“此事需要制止。”

  李善长道:“制止容易,但要如何定罪?既然是潜规则,恐怕上上下下无数人都做过。如果全部定罪,朝中就瘫痪了。”

  刘基道:“那也不能法不责众。法不责众还叫什么法?”

  李善长道:“当然不能法不责众,但我们要控制好规模,敲山震虎,杀鸡儆猴。”

  叶铮想了想,道:“除此之外,文书层层递送的效率低下也确实是需要解决的问题,堵住这个漏洞,我们应该拿出能替代这个漏洞的方案,否则,会乱上加乱。”

  三人开始讨论,并询问朱元璋意见。

  朱元璋摆摆手:“你们商量,商量好了朕来杀人。”

  三人:“……”

  于是三人开始轮流咆哮唠叨,让朱元璋赶紧把自己的脑子用起来。

  你作为皇帝,不是最喜欢乾纲独断吗?你自己想啊!朝堂的事,你不想就永远学不会,下次又遇到潜规则怎么办,你还指望标儿吗!你能指望标儿一辈子吗!

  朱元璋十分无奈。

  他的确很想自己想出一个堵住漏洞的办法,但关键是他也没当过官,不会啊。而且,为什么不能指望标儿一辈子,你们真奇怪。

  但为了不把三位老臣气死,他只能说自己会回去翻看史书,争取从史书中找到灵感。

  三人还追着他唠叨,皇上,你要努力啊,你不能如此堕落颓废啊,你可是皇上!

  朱元璋败逃。

  他真的很无奈。当皇帝真的太麻烦了。如果标儿早点……

  嗯?杨宪信中是不是写了,标儿马上就要回来了?

  正在翻看史书的朱元璋跳起来:“标儿都要回来了啊,那我还想什么?”

  正在为儿子绣新衣服的马秀英手一抖,差点把针扎在手指上。

  “朱重八!请你自己想,不要什么都指望标儿!”马秀英气得用针扎朱元璋,“你这个皇帝能不能好好当!”

  朱元璋再次跳起来:“嗷!”

第187章 朱标也没料到的事

  朱标刚回北京,就得到一个坏消息。

  燕王和曹国公捕鱼儿海大捷,包括残元皇帝在内的鞑靼贵族,和北逃官员几乎全部被俘虏,大元玉玺都到手了。残元终于成为历史。

  前来参加残元皇帝登基典礼的瓦剌等与鞑靼结盟的其他部落贵族也抓获不少,估计草原上为了争夺“蒙古王”的位置,会乱上好几年。

  这当然不是坏消息。

  坏消息是,燕王回城补给了一下,和曹国公一起去东北了。

  他们真的去打东北了。

  朱标脑袋一歪,眨巴着眼睛道:“我们哪来的钱和粮?”

  陈麟一脸痛苦:“知省,你刚从高丽赚的。”

  朱标:“……”

  他手动把自己的脑袋摆正,不再装傻:“我赚的钱粮是用来度过青黄不接,留着救济百姓的。”

  陈麟道:“燕王和曹国公回来时,粮食已经开始收割。他们见仓库还有钱有粮有弹药,和皇上说了一声,皇上同意了。”

  朱标:“……满朝文武大臣也同意了?打仗呢,这么草率吗?”

  陈麟道:“咱们北直隶自己出钱出粮,皇上就让燕王直接出征,没经过朝议。”

  朱标双手使劲揉脸,让自己情绪冷静下来。

  冷静,冷静,这个皇帝一定不是我亲爹。如果他是我亲爹……

  我他妈现在就表演一个巫妖王大孝子经典场景!

  标儿,你提着一把大剑干嘛?

  死吧臭爹!我来加冕为皇!

  “我辛辛苦苦去高丽赚了那么多粮食,回来后粮仓干净得老鼠都不肯光顾?!”朱标揉完脸后咆哮,“明年呢!明年怎么办?!如果明年遇到灾荒,我们哪来的钱粮救济?还有,如果河道堵塞了呢?如果道路塌陷了呢?”

  陈麟想起自家英明神武的皇帝主公说的话,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标儿。

  朱标气得跳脚:“朝廷有没有说怎么办?给我补上?!啊?!”

  陈麟叹了口气,决定实话实说,不为皇帝陛下隐藏。

  皇帝陛下你都当众说了,也不怕标儿知道吧?

  “皇上说,知省大人你和倭岛也开始做买卖了,肯定还有后续钱粮收入。不着急,让燕王放心大胆去。”陈麟道,“皇上要打东北,我们勒紧裤腰带都得照做。知省大人……息怒。”

  朱标两眼无神。

  他想起小时候。

  小时候虽然他赚钱只需要指手画脚,干活都交给臭爹。但他赚的大部分钱,都给朱元璋用了。

  那时候他就对朱元璋很不满,加剧了想拉着全家出海的念头。

  后来看着朱元璋越来越有个明君样,再加上洪都之战让朱标被迫从旁观者的身份入局,无法再有能力却对眼前苦难视而不见,他才歇了“等我成年立刻跑路”的心思。

  但朱标仍旧在海外继续置办资产,他爹什么时候想致仕,他什么时候就带着爹娘跑路。

  结果……

  朱标坐在太师椅上,双手手指交握抵在下巴处,两眼无神看着前方,已经很久。

  “知省……知省?你还好吧?”陈麟、朱同、宋璲和刘琏四人分开站在朱标两侧,十分担忧道。

  朱标保持着将下巴抵在交握双手的姿势,两眼无神道:“好?很好,非常好。”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不信。

  这叫非常好?

  刘琏觉得自己需要替皇上说些什么:“燕王这次出征东北,其实是个很正确的决策。”

  朱标幽幽道:“正确?我当然知道,这很正确。残元皇室覆灭,我军损失微乎其微,北京还有充足的粮草和弹药。正哥和忠哥带着残元新皇帝的脑袋去东北找元将叫阵,打元将一个措手不及,恐怕临阵时对方的人就会跑一半。”

  朱标已经知道朱文正剃了个地中海头给残元可怜的新皇帝当护卫,然后把新皇帝脑袋砍了的“卑劣事迹”。

  可惜,他没看到堂哥的地中海头。当堂哥回北京的时候,头发肯定都长出来了。

  “再者我出使高丽后,高丽已经归顺大明。高丽边境本就与他们敌对的军队装备上了老式火器,又有地形便利。他们现在是双重压力。”

  “马上要过冬了。东北几乎没有开发过。如果他们无法从华北、从高丽抢到粮食,也无法从草原得到补给,一群人恐怕要沦落到吃雪去。”

  “所以这个时机抓得太好了。”

  朱标嘴一瘪,道:“无论是正哥、忠哥,还是皇上,这个时机都抓得又准又狠。特别是皇上绕过朝议,让军队补充好物资之后直接出征,这样的果断,不愧是主公。”

  宋璲问道:“那你为何……”

  朱标的眼睛恢复光彩,幽怨地瞥了宋璲一眼:“就算我知道他们做得没错,如果我在现场也只能咬牙同意。但我心疼不行吗?!”

  四人哭笑不得。

  朱标磨牙:“你们觉得好笑是吧?啊?给粮仓里填充粮食是我一个人的事?再笑,我就让你们在空荡荡的粮仓住几个晚上,就在粮仓里处理公务,我看你们能笑到何时!”

  四人脸色一僵。

  显然,虽然去海外牵线做生意的是朱标,朱标确立贸易关系之后,剩下庞大复杂又细碎的工作,全部是由他们完成。

  朱标在耽罗岛研究咸鱼的第十八种吃法的时候,他们已经加班加得走路都发飘了。

  一项巨大的贸易工程,不可能由一个人或者少数人完成。北直隶粮仓迅速填满的背后,是北直隶无数官员的心血。

  现在这些心血被用出去了。

  即使所有人都知道粮食被用出去这件事的正确性,但……心疼啊!

  刘琏喃喃道:“我总算知道李公的脾气为什么不好了。”

  朱标面无表情道:“当时主公每一次大军拔营,背后都有李叔叔无数的抱怨和暴躁。哦,还有我们陈家……”

  朱标顿了顿,把脸埋在了交合的双手手背上。

  他想到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自己大概率就是朱太子。那么以前他想的等当官当腻了就辞官不干,回乡甚至躲到海外去玩的计划,大概不可能实现了。

  更可怕的是,他就算记不得洪武皇帝的年龄,也知道洪武皇帝超长待机,几乎熬死了身边所有亲近的人。

  以洪武皇帝的超出常人的精力,当个四五十年的太子没什么,但这个太子得为皇帝当四五十年的苦力,那就太可怕。

  洪武皇帝不仅有超出常人的精力,还拥有雄才大略。他看到百姓承受不了他的雄才大略之后,可能会选择停下脚步。但如果有一个太子能帮他稳住大后方,赚很多钱粮,足够他浪呢?

  朱标想起朱元璋打天下时陈家的“金钱流速”。

  陈家创造了巨大的财富,然后这些财富迅速被朱家军吞噬。虽然陈家之后也在军队推进和城市建设中获得了巨大财富,但每次看到账本中那可怕的数字的时候,朱标的心就在颤抖。

  如果他是朱太子,那么以后这种事他会经历很多次。

  是啊,皇帝要做的事很正确。

  但我心里想着国库里那点东西,批预算的手在颤抖啊!

  败家的爹败家的哥!

  至于朱太子英年早逝的事他倒是一点不害怕。他穿越过来之后几乎没生过大病,这在这个时代看来不可思议。朱标直觉这可能也是穿越者“金手指”之一。

  所以,我会替败家的爹败家的哥收拾烂摊子很多年?!

  朱标忍不住嘴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标儿?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宋璲着急道。

  朱标把脸从手背上抬起来,有气无力道:“没有不舒服,只是想到一件令我非常绝望的猜测。”

  刘琏好奇道:“什么猜测?”

  朱标张了张嘴,摇摇头:“暂时不告诉你们。大同,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朱同不好意思道:“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朱标道:“你是不是想你哥了?”

  朱同:“……嗯,有点担心他。”

  朱标挥挥手,把下属们都赶出去干活,只留下朱同道:“你这表情可不是担心他。你……也不是嫉妒和羡慕,你脸上显露出来的表情怎么这么复杂?”

  朱同惊讶地摸着脸;“有吗?”

  朱标点头:“说吧,你在想什么。我可不希望都在我手下干活的你们兄弟二人起什么奇怪的矛盾,朱先生会难过。”

  朱同立刻道:“不是,不是矛盾。只是,只是有一点……”

  朱同抿着嘴,犹豫了许久,道:“有点心里不舒服。”

  朱标:“什么不舒服?”

  朱同又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有点难以启齿。”

  朱标做出侧耳倾听状。

  朱同终于说了出来。

  朱同从小就比哥哥朱异优秀,被认为是继承了朱升所有才华并更进一步的继承人。

  他们二人稍稍长大后,命运已经被定下。哥哥朱异留在家乡或者陪伴父母,给朱家留一条根;弟弟朱同出外打拼,游学或者做官。

  优秀的人出去闯荡,平庸的人看护老家,这是世间大部分家庭的选择。

  “我一直以为我很优秀,但现在……我不确定。”朱同苦笑道,“外人都说我文韬武略无一不通,但我真的通了吗?我只是书读得多,用起来的时候总是手忙脚乱,许多事都要知省手把手的教,给知省添了很多麻烦。”

  “但大哥……大哥很容易就跟上知省的步伐,不需要知省多教导,就将事情办得稳稳妥妥。如果换做是我出使,我断然做不到大哥那么好。”

  朱同痛苦道:“父母在,不远游。家中总要留下一个人照顾父母,留下后路。大哥是不是让着我?大哥是不是……是不是为了让我能出门,故意藏拙?”

  “啊,你在想这个啊。”朱标捏了捏自己的小下巴,道,“你想太多。你经商确实比不过朱异,但文韬武略朱异确实比不上你。你就是比他学问好,这是事实。”

  朱同没有回答,但脸上的痛苦神色并未减轻。

  朱标道:“大同,你说我比起刘琏如何?谁更优秀?”

  朱同立刻道:“知省你为何会如此对比?刘琏在这,他一定无地自容。”

  朱标严肃道:“但是他会诗词歌赋,还会画很漂亮的山水画,字也比我好看。”

  朱同哭笑不得:“能这么比吗?”

  朱标道:“怎么不能?这不是你现在在比较的内容吗?”

  朱同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