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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元璋三个义子面面相觑。他们是说有呢,还是说有呢?

  陈标摇头晃脑道:“可怜那个不知道叫什么的朱大帅的嫡长子,小小年纪就有那么多哥哥。啧啧,朱大帅当皇帝后,那些个义子全是国姓爷呢,不封个王?未来的太子爷一下子要养活几十个没血缘的哥哥,太惨了。还好,我爹只有英哥一个义子。英哥!你放心!我以后绝对养得起你!”

  陈英:“……不用,我养你。”

  包括徐达在内的几人都笑不出来了。

  本来他们还只是笑话朱元璋盯着陈家的亲戚认义子,让陈标产生了危机感,想把自己送上去当义(质)子。

  但陈标现在这句话,就让他们看到了很大的危机。

  没错啊,只是普通认个义子就罢了,就像是张士诚他们都有几十上百个义子。

  但咱们朱大帅不仅认义子,还给人家改姓名,统统变成朱家文字辈的孩子,这就是要进朱家族谱啊。

  现在就罢了。以后朱大帅当了皇帝,难道真的要在标儿头上弄几十个没血缘的王爷哥哥,让标儿去养?

  陈标疑惑:“你们的表情怎么突然这么难看?”

  徐达道:“标儿,你刚确实说了一个大问题啊。”

  陈标更疑惑了:“这么明显的问题,朱大帅自己怎么会没想过?他自己乐意,你们愁什么?”

  朱元璋:“……”我收义子的时候没想这么多。

  陈标道:“再说了,朱太子以后倒霉,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所有人:“……”和标儿你有关系啊!

  陈标道:“对了,老说什么没名字的朱太子,朱太子究竟叫什么啊?爹,你给弟弟们取名的时候记得避开。”

  朱元璋:“……不知道。朱大帅把儿子藏得很严实,我们都不知道他的孩子叫什么。”

  陈标点头:“哦。”算了,取重名了,等皇帝登基,皇帝自己会昭告天下如何避讳。他们自己折腾,反而显得谄媚。

  陈标道:“你们围着我干什么?不是朱大帅开会吗?你们不会迟到吧?赶紧走!别让朱大帅等你们,气得打你们板子!”

  朱元璋木木地放下陈标,带着徐达老哥们和三个义子同手同脚地走了。

  陈标疑惑极了:“姑父,我爹他们怎么了?”

  李贞语气沉痛道:“标儿,你说中了要害。将来朱大帅登基,肯定不会让朱家王朝出现几十个国姓爷。那么现在朱大帅收的已经更改姓名的义子,未来……唉。”

  陈标吓得头顶的小揪揪都要炸开了:“未来……未来能怎么?朱大帅总不能把义子全部砍了吧?”

  李贞摸了摸陈标头顶炸毛的小揪揪:“这倒是不至于。往好的想,朱大帅可能会让义子们恢复原本姓名;往坏的想,朱大帅可能会找这些义子们的错处,剥夺他们的姓氏。希望是前者吧。”

  陈标拂着胸口道:“只要不直接砍了就没事。剥夺就剥夺呗,大不了就是削爵贬官。有我陈标在,我三个哥哥还能因为被罚而生活困难了不成?”

  李贞恢复笑容:“说得对。有标儿在,我们也不需要朱大帅养。标儿,天色晚了,你是直接睡觉,还是要看一会儿书再睡?”

  陈标在心里嘟囔。现在没有眼镜,近视了没药治。

  “不看书,我要锻炼身体。”陈标道,“我想找个武学师傅。”

  李贞心疼道:“你还这么小,骨头软,哪需要练武。”

  陈标捏了捏自己肚肚上的软肉:“不是练武,是让身体变结实,变健康。”

  李贞贤想了想,道:“只是变健康……给你看病的那个大夫应该会些强身健体的把式。我去找他。”

  陈标道:“记得加钱!”大晚上找人干活,必须加钱!

  李贞失笑:“好,会记得加钱。”

  ……

  朱元璋沉默地走在最前面,徐达跟在他右后侧,后面坠着三个义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满心的忐忑。

  其实陈文正和李保儿不是很忐忑。他们俩是朱元璋亲戚,不当义子也没什么。

  但陈英是父母不详甚至祖籍都不祥的孤儿,又和陈标那么亲近,若离开了陈家……应该不至于,标儿也对文英很亲近,大帅会考虑标儿的心情。

  快看到临时大帅府灯火辉煌的议事大厅时,徐达开口道:“大帅,找个借口让你的义子们早点回归本籍,否则等你当皇帝的时候再下命令,恐怕你已经立了许多功劳的义子会不满。”

  朱元璋点头:“我颁布新的井田制的时候,就同时以看到扬州城多户人家被灭门,心生感慨为由,让义子回归本家,延续家中烟火。”

  “四叔,那文英怎么办!”陈文正焦急道,“文英不记得他本籍在哪!”

  朱元璋看了陈英一眼:“你真不记得?”

  陈英立刻跪下磕头:“我真的不记得!”

  朱元璋叹了口气,道:“如果沿着你乞讨的路打听,应该能打听到。”

  陈英再次磕头:“我只是义父义母的孩子!”

  朱元璋还想说什么,陈文正把陈英一把拉起来,埋怨道:“四叔,你就别折腾文英了。就算你想把文英往外推,标儿他会同意吗?标儿对文英,可比我这个堂兄还亲。”

  朱元璋本来在装深沉,被侄子一堵,深沉就装不下去了:“那就先改成陈姓,等标儿登基再赐予你朱姓吧。文正!你的脾气需要改一改……”

  陈文正:“嗯嗯嗯,我也先改回陈姓。嘿,只有保儿以后姓李,孤立他!”

  李保儿给陈文正翻了大大的白眼。

  朱元璋冷笑:“陈家势大,怎么也要出一个质子,才能让朱大帅安心。我看你就很好。你就跟大帅姓朱,叫朱文正好了。”

  陈文正:“……”

  李保儿大笑:“对,你代替标儿去当大帅的质子。”

  陈英也忍俊不禁。

  徐达笑着道:“好了,你们别闹了,到地方了,把该装的样子装起来!特别是大帅你,该变成朱元璋了!”

  朱元璋轻笑一声,右手往腰间大刀一按,脸色一沉,虎步龙行;

  徐达收敛神色,回归冷静自若面瘫脸;

  剩下三个义子……还没立功劳的小将把头低着就成,谁会看他们?

  大厅中,已经有将领等候于此。

  宋濂和叶铮作为新加入的文臣,因为在场缺少会写字的人,也参与其中,负责会议记录。

  会议记录是陈标随口一提,被朱元璋记住的事。以后这些会议记录都会成为史书的一部分,免得后人胡编乱造。

  三位义子自觉进入了小将们的队伍里。朱元璋坐在最上首处,徐达和常遇春分别坐在他的左下方和右下方。

  宋濂和叶铮看着这阵仗,嘴角微抽,总感觉自己进入了哪个山大王的地盘。

  朱元璋没什么寒暄,开门见山道:“现在我地盘变多,该考虑分田的事了。”

  将领们立刻把身体坐直,耳朵竖起来。

  朱元璋麾下将领基本都是些穷苦人,就算现在家中金银无数,也对田地十分渴望。

  大帅要分给百姓田地,肯定也会分给咱们这群功臣田地吧?

  宋濂和叶铮一愣,也打起精神,随时准备提意见。

  分田是政权建立基础中的基础,基本就能确定这个政权百年内的走向。

  当年元朝建立之后,除了自己贵族圈地,并没有沿袭华夏以前封建王朝的统治规矩,而是实行包税制,类似于欧洲那边的封建领主制度。

  包税制的意思是,中央政府不管理地方,只收税。他们把税额承包给地方豪强、豪商,对方只要缴纳足够税额,就不管对方在地方做了什么。

  元朝如此做法,让自秦汉起建立的中央王朝对地方的管理完全崩塌。从此王权不下乡,地方上由地方豪强说了算。

  这也是为什么元朝末年,北方的穷苦蒙古人都在反元,而南方的汉族地主士绅都支持元朝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在元朝时候,地方豪强就类似于欧洲的封建领主,对自己的地盘有实质上的控制权。

  这一点余毒无穷。朱元璋未来将实行的“粮长制”,就是为了重建中央对地方的管理权。

  可惜粮长制一旦少了一个英明神武且刀子锋利的帝王,就迅速腐化,给百姓造成了许多苦难。

  再加上之后皇帝不断剥夺粮长的权力,将其权力给地方长官,粮长制名存实亡,无法起到抑制地方豪强的作用,反倒成了地方豪强迫害贫苦百姓的工具。

  历史中的朱元璋只是本能地明白,中央需要加强对地方的管理,以抑制豪强盘剥民众。但他不明白这个问题的核心。

  宋濂和叶铮明白这个问题的核心。

  民以食为天,国以粮为本。所有问题的核心,都可以归结于粮食,也就是能产出粮食的土地上。

  所以一个政权能不能管理好地方,首先就要拥有一个可行的、能让中央插手地方的土地政策。

  朱元璋他没读过几年书,真的能拿出这样的政策吗?

  宋濂和叶铮审视着朱元璋。在他们心中,这是他们给朱元璋的第一个“考验”。

  坐在上首处的朱元璋拿出一叠纸,清了清嗓子:“我决定,执行井田制!”

  朱元璋的声音震耳发聩。

  但只有宋濂和叶铮被震耳发聩,身体微微颤抖,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其他将领都在挠头,满脸茫然。

  “大帅啊,你说的那个井田制是嘛玩意儿?”一个将领道,“俺们读的书没大帅你多,听不懂啊。”

  大部分将领都点头,小部分将领在不懂装懂。

  朱元璋拍着桌子破口大骂:“我不是让你们赶紧读书吗!读书你们不读《孟子》吗!井田制中《孟子》一书中就有!”

  徐达眼观鼻鼻观心,在心里吐槽。啊对对对,你们不读《孟子》吗?大帅你读了《孟子》,不还是问标儿井田制是个什么东西。

  将领们被朱元璋骂得脖子一缩,纷纷点头哈腰拍着胸脯保证。

  读,我们明天一定开始读书!所以井田制是个嘛玩意儿!

  朱元璋看着自家这帮战场上凶神恶煞,一说读书全变傻憨憨的将领,觉得很丢脸。

  他深呼吸了几下,把想挨个踹这群将领屁股的想法压下去,沉声道:“宋先生和叶先生应该知道井田制。你们可否为这群无知的蠢货讲解一二?”

  宋濂和叶铮对视一眼,叶铮做了个“请”的动作。

  宋濂所研究的学派,就是支持井田制。他对井田制再了解不过。

  观察了一番这些将领,宋濂了解他们的知识有多匮乏,所以用尽可能最直白的话将井田制讲解了一遍。

  讲解完之后,宋濂犹豫了一下,又夹带了一点自己的思想输出,说了井田制的好处和弊端。

  井田制的好处自然是抑制土地兼并,让百姓们都能有田耕。至于坏处,自然是全天下的富人肯定会不同意。

  将领们都傻眼了。

  土地全部归公?咱们只能耕作,地不归咱们?

  如果咱们还只是贫苦人,这个井田制倒也不错,不用担心哪天田被地主豪强抢了。

  但咱们现在不是贫苦人啊,咱们也想抢别人的土地啊!

  他们心里虽然这样想,但肯定不敢这么说。他们只能纷纷发言,说阻力太大,那些地主士绅肯定强烈反对,总不能全砍了吧?

  说完后,他们忐忑不安地看向朱元璋。

  因为以他们对朱元璋的了解,如果朱元璋非要实施这个井田制,还真可能做出把反对的地主士绅全砍了的事。

  宋濂也看向朱元璋。

  井田制是他的希望,是他认为的能解决天下不公的理想制度。

  但这个理想制度经过许多儒家大贤的推动,仍旧不能重新在华夏大地上出现,其弊端和阻力显然大到宋濂也只认为这是不可能实现的理想。

  朱元璋真的要执行井田制吗?

  宋濂攥紧拳头,心里不抱希望。

  朱元璋敢得罪程朱理学的文人,却绝对不敢得罪天下所有士绅豪强。因为士绅豪强有钱有粮有人,被逼急了各个都能在乱世拉起一支队伍。

  但宋濂心中又存着一丝奢望。他想,如果朱元璋敢实行井田制,哪怕朱元璋注定成为众矢之的,未来可能万劫不复,他也会陪着朱元璋,哪怕万劫不复。

  宋濂声音颤抖:“大帅,你执行井田制,就是与全天下富人为敌啊,请……三思!”

  他双手拱手平举,狠狠弯腰,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

  朱元璋环视了一圈那些焦急的反对的将领们,脑海中闪过天书中的话。

  为什么农民阶级无法推翻地主阶级?因为当他们起义,变得有权有势之后,他们的阶级就会发生变动,从农民阶级变成地主阶级。

  他曾经疑惑,为何弱者变强后会欺辱弱者,人心怎么这么容易变坏。

  天书告诉了他原因。

  阶级啊阶级。所以标儿透露的未来,那个“大明皇帝朱元璋”变得那么残暴不仁,也是因为他成了地主阶级中最大的那一个,发了疯似的要维护自己的阶级利益?

  但现在的朱元璋还不是那个疯了的大明皇帝。

  他成为陈国瑞之后,钱赚了很多,金银珠宝华服美食都堆积如山,但并不耽于享受。

  衣服够穿就好,食物够吃就成,华美的珠宝装饰看久了也就腻了。他想有更多的成就感。

  以前他当皇帝。看了天书之后,朱元璋又觉得当皇帝也不过如此。

  我真的好想当一个万世景仰的大圣人,最好是我朱子后人取代孔子后人,成为奉祀官衍圣公。

  朱子是朱熹?不对,是我朱元璋或者我的儿子朱标!

  朱元璋闭上眼,思维发散了一会儿,沉痛道:“你们都反对,是因为你们现在都变成有权势的人,能和曾经抢过我们土地的地主老爷们一样,抢别人的土地了吗?”

  在场喧哗戛然而止,所有将领鸦雀无声。

  朱元璋叹了口气,道:“宋先生,你先坐下吧。”

  宋濂直起身体,看着满脸落寞的朱元璋,想起李善长痛哭流涕的那番话。

  先骂文人支持裹脚,又要用降将祭祀扬州百姓,现在又要推行井田制。

  朱大帅,并不是所有正确的事,就一定能做啊!

  其他将领看着朱元璋脸上的落寞神情,心里也堵得慌。

  常遇春双手捏紧。

  他总觉得,朱元璋这番话,似乎在责问他。

  朱元璋叹了口气,道:“你们还记得你们为什么跟着我起兵吗?豪情壮志?匡扶社稷?不,我们哪有那么大的志向,最初就是活不下去了。”

  “我想过,如果我家还有田,我父母兄长没饿死,我说不准会当一辈子地里刨食的农人,也可能被家里勒紧裤腰带送进私塾读书科举。反正不可能是出来造反。”

  “甚至我待的寺庙没烧掉,我估计也就是当一个油嘴滑舌的老和尚,顶多骗骗百姓的香火钱。造反这种提着脑袋刀口舔血的日子,想都不敢想。”

  “我是如此,你们肯定也一样。”朱元璋再次环视了他麾下的将领们,“只要有口饭吃,不说吃饱,只要饿不死,谁又想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将领们都低下头。话是如此,但是……

  朱元璋道:“我话就搁在这了。我虽然还未称王,但我将来的目标是称帝,我是要当皇帝的人!在座的功臣都会成为开国功臣!”

  将领们猛地抬头。

  朱元璋站起来,背着手来回走动了两圈:“我定下这个制度,不是想剥夺你们当富人的权力。我只是想全天下的老百姓能有一口饭吃,能饿不死。这样我们的后代才不会被新的贫苦人杀掉,明白吗?”

  徐达起身,板着脸道:“大帅!我跟着你起兵的时候,就说过什么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把!我相信你绝对不会让兄弟们的日子难过!”

  朱元璋红着眼眶,双手握住徐达的手:“好兄弟!”

  将领们见徐达抢了先,立刻纷纷跟上。

  “唉,大帅,你也知道我除了打仗就是猪脑子……啊,我不是说你,狗脑子,狗脑子。我真的不懂啊。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大帅你说得对,咱们以前就是贫苦人,怎么能抢其他贫苦人的地?土地归公就归公吧,咱们这些功臣将来肯定会管理更多的土地,还是有的吃。”

  “说得对!田地私有,不就是为了传给子孙后代吗?但儿孙自有儿孙福,凭什么咱们在死人堆里挣得的好处,要让子孙们白白享福?他们自己赚去!”

  “大帅,都听你的!”

  常遇春看着拍桌子的将领们,心中震撼极了。

  这群人是真的相信朱元璋,非常盲目地相信朱元璋。

  凭什么?为什么?因为朱元璋带他们走出了苦日子吗?

  常遇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也站起来拱手道:“大帅,我还是那句话,任何战斗,我都愿意成为大帅先锋!”

  其他将领纷纷用鄙视的眼神等着常遇春。

  你丫怎么这么会说话?!咱们不都是大字不识的莽夫吗?!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读书了!!

  “对对对,大帅,我也是这么想。”

  “反正大帅你放心做,我什么都不懂,跟着你就好了。”

  “那么大帅,那个井田制要怎么做呢?”

  “是先在地上画井字吗?”

  “笨蛋!宋先生刚说的话你没听吗?井田制的意思是,田地像个井字!”

  “你才是笨蛋!田地像个井字和我说的在地上画井字有区别?”

  朱元璋满腔的欢喜和感动,在听到麾下将领们吵架内容时冷却。

  就……真的好丢人。

  我未来大明皇帝的开国功勋,就是这么一群文盲?!

  我不允许!

  朱元璋下定押着这群人读书的决心后,敲了敲桌子,道:“安静。”

  将领们纷纷捂嘴。

  朱元璋眼角抽搐,徐达翻了个白眼。

  宋濂和叶铮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无奈到有些……宠溺(?)的笑容。

  朱大帅麾下的将领,还都挺……有趣,看上去会很容易相处。

  “天下田地归公,只是最基本的制度。如果朝廷能随时把地收回,百姓耕种得也不安稳。所以我改了改,改成承包给百姓耕种,时限三十年。三十年后再清算一次土地,没死的人继续延续三十年。”现在朱元璋把大明特色井田制的具体内容讲出来。

  他儿子说了,要开窗,先说要把整个屋顶拆了。

  哪知道他的穷兄弟们被他煽了一会儿情,居然全部支持他拆屋顶,让他接下来许多话都没得说了。

  随着朱元璋详细阐述“朱氏特色井田制”的内容,将领们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刚开始说天下田地归公,他们心里还是很慌的,只是本能相信朱元璋。

  现在听说“承包三十年”,承包期限内还可以转让,他们松了一口气。

  宋时百姓二十岁成丁,成丁后,多少人能活够三十年?这基本就是一辈子都有地了。

  而且如果能活满五十岁,承包期限再延续三十年,就几乎等于这地成了子孙多继承的地。这样百姓们一定会善待老人。

  女子也会授地,百姓家生了女孩就不会因为养不起而杀婴。农村有更多的女子,普通村夫们也有更大的可能性娶到媳妇。

  妙啊!

  将领们眼睛亮极了。

  宋濂已经呼吸困难。

  叶铮不断帮宋濂顺气:“冷静,冷静!”

  宋濂猛地站起来。冷静个屁!这让我怎么冷静!

  “大帅!请问是哪位大贤为你出的主意!”宋濂声音沙哑,满目通红,“请大帅一定要为我引荐!”

  说完,宋濂居然直接跪下,俯首磕头。

  朱元璋:“是我瞎捉摸……”

  叶铮叹气,也跪下磕头道:“我愿为大帅鞍前马后,肝脑涂地,求大帅给我一次见到大贤的机会!”

  朱元璋:“我说是我……”

  傻憨憨将领中,某人用自以为小声的声音超大声道:“大帅,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朱元璋:“……”那我说那位大贤是我五岁的儿子,你们信吗?

第21章 荒谬猜测歪打正着

  朱元璋表情非常冷静深沉,就是今天晚上天气闷热,他出了一脑门的汗。

  这个要我怎么说?搬出万能的陈国瑞背锅?但这两位大文人要去拜见陈国瑞怎么办?

  在场已经有人猜测,朱元璋的“井田制”,可能是来自于陈国瑞。

  常遇春就是如此想。

  他疑惑地环视周围。这么重要的会议,陈国瑞也没参加。陈国瑞难道真的是朱大帅的“影卫”,掌控了一支暗中效忠朱大帅的精锐军队?

  常遇春想起自己听过的话本,对朱元璋又多了几分敬畏。

  徐达悄悄给朱元璋使眼色。

  朱元璋回过神,走到宋濂和叶铮面前,将二人依次扶起:“宋先生,叶先生,我确实有大贤辅佐,但这大贤……”

  朱元璋想了想,还是没给陈国瑞背更多的锅:“唉,大贤只暗中指点我,不肯让我说出他的姓名。”

  徐达纳闷地看了朱元璋一眼。

  常遇春看到徐达的神情,心中有了计较。

  大帅说是不知名的隐世大贤,就一定是不知名的隐世大贤吗?他还是认为,陈国瑞是这位“大贤”的可能性更高。

  但宋濂和叶铮都信了,因为史书中经常在改朝换代的时候出现这种隐世大贤。

  隐世大贤出现的时候一般都会伴随着大雾,然后故事主人公误入其中,看到某老叟往河里丢掉了一只鞋,让故事主人公捡回来。

  老叟丢了左脚的鞋又丢右脚的鞋,等把故事主人公折磨得要拔剑砍人的时候,老叟留下一本书,飘然而去。

  嗯,说的就是张良张子房。

  张良不是最早的得受大贤天书的人。从三皇五帝起,贤明的君王身边都有神仙下凡相助。

  读多了书,宋濂和叶铮对史书中先人的浪漫想象信以为真,自然被朱元璋轻易地骗了过去。

  毕竟这个“朱氏特色井田制”很明显是一个熟读儒经的大贤所做,唯一的问题只是那个大贤是谁而已。

  宋濂神色黯然:“我这一生都在研究井田制,今日终于得遇精通井田制的大贤,却不能求教……”

  宋濂话未说完,居然哽咽出声。

  孔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井田制就是宋濂所钻研的“道”的体现。现在眼见着这“道”在面前徐徐展开,他却不得见真容,宋濂心中怎能不难过?

  叶铮叹气:“如此大贤,强求不得,景濂不要着相了。”

  宋濂衣袖掩面,惭愧道:“濂知晓,唉,濂知晓。大帅,让你看笑话了?”

  朱元璋擦了擦满脑门的细汗:“没事没事。宋先生,你还好吗?来人啊,上热茶!”

  没资格在会议上说话,只能在一旁打杂的小将们手忙脚乱。最后还是陈英捧着一杯温热的水先过去:“大帅,没茶叶,热水凑合一下?”

  朱元璋道:“宋先生,先喝一口热水缓缓。”

  李保儿也拿过来一杯温热的水,朱元璋又将第二杯热水递给叶铮:“叶先生也缓缓。唉,虽然我不能让你们和大贤见面,但如果大贤给了我新书,我一定给你们看!”

  宋濂和叶铮愣了一下,然后同时将温热的水一饮而尽,“啪”的一声把杯子掷在地上,摔得粉碎。

  满大厅的将领浑身一颤。

  怎么了怎么了?这两个文人想干什么!为什么摔杯子!

  宋濂和叶铮拱手深深作揖:“濂/铮愿为朱大帅效死!”

  满大厅的将领再次浑身一颤。

  怎么了怎么了?这两个文人为什么摔了个杯子,就突然就要为大帅效死了?!

  徐达好像明白了什么,然后面瘫脸微微抽搐,努力抑制住眼中的鄙视。

  常遇春还在偷偷仔细观察徐达。当徐达的面部微表情再次变化后,常遇春再次若有所思。

  大帅所说的隐世大贤,果然就是陈国瑞吧?或者那个隐世大贤是陈国瑞的老师?

  常遇春想起李善长居然让陈标那个五岁孩子为将领之子启蒙,宋先生和叶先生也推荐自己问陈标借启蒙书……或许那隐世大贤不仅教导了陈国瑞,还收了陈标当弟子?

  常遇春心中不由开始嫉妒了。陈国瑞那对父子,运气可真是好。

  嫉妒之余,常遇春又想,陈国瑞父子肯定也是有过人之处,才会被隐世大贤收为弟子,被朱大帅信任为掌控暗中势力的人。

  常遇春决定,一定要想方设法接触陈家。他的长子常茂已经四岁,只比陈标小一岁,正好和陈标成为玩伴。

  常遇春想起自己虎头虎脑的长子,脸上不由浮现温柔慈祥的笑容,让他那一张杀神脸更加可怖,连徐达都忍不住屁股往旁边挪动了一点。

  朱元璋灵机一动,借一个隐世大贤为自己抬地位,居然获得了两个大文人的效死,这一点朱元璋自己都没想到。

  他原本的打算,除了借隐世大贤给自己抬地位,更是为之后让陈标恢复朱标的身份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