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拳都击在砧板一样的刀背上。
而棺材板一般的剑却劈在显铁叁的臂上。刀不折,手也没断。但显铁叁退了一步,终於退了。
虽只一步。
/这一步真是一寸山河一寸血,一招生死一招魂。
口口口口这是第二回合。
口口口口可是第叁回合又马上开始了。
掩面退走的刘全我不知何时,已潜到了朱大块儿背後。
他睑上从额至领有一道伤疤血痕,至少有叁分深,使他看来,份外狰狞。
他全身急旋。
卷起一道旋风。
他自己就是那旋风的中心,如同一颗炮弹一般,急射向朱大块儿。
顾铁叁好像是退。
但在退那一步中突然扭转为急跨一步。
变成前进。
他全身像变成一道钻子。
钻尖是斜举的右拳。
这一拳钉住朱大块儿的面额。
也钉死了敌人的脸。
/看来,顾铁叁和刘全我都已祭起了奋力一击,必杀朱大块儿!
看到这种凌厉无俦的「杀势」,唐宝牛忍不住向朱大块儿大喝一声:「快逃!」
他这一张口,蹩住已久的血就疾喷了出来。(不能打下去了/打下去朱大块儿得要完了。)血雾纷飞。血雨纷飞中,他却看见:朱大块儿居然不退。他把刀和剑都掷了出去。剑在血夜里像化成了一道青龙。刀在黑里似化成了夜枭。刀剑推向顾铁叁。
——在如此近距离中,他竟仍有办法掷剑扔刀刀,攻击敌人。他同时返身扑向刘全我。两手全面张开,一把抱住了旋风中的刘全我。然後唐宝牛就听到一种声音:骨裂的声音。还有骨碎的哀鸣。
口口
第叁回合结束。
战斗已成为惨局。
——有人死了,不死的人也负重创。
口口口口
刘全我整个人仍栽在朱大块儿的怀里,看似一截冻硬了的冰棒,一动也不动。顾铁叁在月下冷冷的看看他,像一只守候已久的豹子。他手上拿看刀,还有剑。朱大块儿的刀剑都在他手上。朱大块儿的五官仍淌看血,而且血沟仍在闪烁蠕动,血流还未止休。他臂弯里的人,双脚朝天开了叉,久久没有动静。
叁十叁。药局
顾铁叁瞳孔收缩,突然以一种出奇的厉烈,问:「你还要强撑吗?」
朱大块儿的回答却跟他所问的无关:「放下你的刀/」然後再加两个字:「和剑。」
口
顾铁叁抹去咀边的血。
(他要是不用衣袖抹血,唐宝牛还不曾发现他也吐了血/因为显铁叁予人的感觉是那麽样的悍强、强悍,就像是铁打的。)他抹血的姿势掩饰不了嗜血的眼神。
他仍在问:「你撑得下去吗?」
朱大块儿豪笑。
笑得地壳犹在震动。
/也不知是因为他的笑声太豪,以致震撼了地面才震惊了人心,还是笑声太烈,先是震吓了人心才震动了地面。
口
「你不想像他那样,就先放下我的刀和剑,然後滚。」
「他」当然是指在他臂弯里拗得卡住了的刘全我。
顾铁叁摸摸下巴。
「我为啥要还你刀剑?」他还在试探,「你没有这刀和剑。就像老虎没有爪和牙,对我而言,不是正好?」
朱大块儿爽快地道:「你可以不还。但这刀和剑,你得了也无所用。你不还,我就不会让你带看走,我受伤,你也负伤,你们两人联手合攻,还丧了一个,现在只剩下了你为它去了性命,值不值?蓦然而动。步法。奇特的步法,犹如鹅行鸭步,但十分迅疾。一下子,他把地面的药材分好了一小堆,至少有十七八种药物,其中包括了娑罗子、蚕茧壳和青木香。
他不是用手,而是以脚分药。」你要是放下刀剑,你的内伤,可用这些药治好。「顾铁叁看了,才长吁一口气,眼中闪过失望里炸看狠毒的光芒。」这药方我记住了,会试用。「他丢弃了刀,还有剑,当然落地,才说下去,」今晚看来是收拾不了你了,後会有期。「话说这就走了。连看也不看仍在朱大块儿怀里的刘全我一眼:彷佛他从来不认识这人,而世上也根本没这个人似的。口口口口这回是朱大块儿自己舒了一口气(血就在他吁气的时候冲喉而出),道:「第四回合完了。」
说完他就咕 一声栽倒下去。
在他臂里拗断了颈骨、挟碎了头骨、折断了脊椎骨和崩断了尾梁骨的刘全我,也掉落到地上来。
口口口口/第四回合?
唐宝牛不明白。
/不是只打了叁个回合吗?
如果有「第四回合」,朱大块儿似比前面叁个回合都还要吃力、吃重、吃不消的样子。
唐宝牛而今却弄明白了一件事:原来朱大块儿的武功是那麽高的!
他竟以一人之力,格杀「风派」首领刘全我,又逐走与四大名捕齐名的神拳顾铁叁。
可是明白了这点之後的唐宝牛,却更是不明白了:/既然朱大块儿的本领那麽大,又何必一直以来都表现得那末胆小?
/既然朱大块儿一向以来都那样胆怯。为何今夜之役又这麽豪勇英悍、瞻大包天!?
他正要问,却见朱大块儿又奋力坐起。
他在地上攫集了一些药材,放在手心,以内力研磨,张口咀嚼,咬汁吞下,然後又再收集了一撮药物,交予唐宝牛:「跟我那样,服下。」
唐宝牛一看,药材有铁苋菜、水苦贾、灶心土,都是些止血养伤的药。
/这时候,这种伤势,这样幽暗的月色下,朱大块儿认药竟还能不差分毫。
唐宝牛忽然觉得他佩服这个人。
他好佩服这个在他眼前一直都很瞧不起的人。
口 口 口
不过他仍不明白。
所以他问。
他不明白的就问。
/世上有一种人,自以为是聪明人,不明白的,不问,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人以为他是明白的。殊不知,他只是固步自封而已,不但学得比别人少,也比别人慢,而且,人人都明白他是不明白的。
/也有一种人,利用发问来制造他的权威:他每次提出问题,不是为了要诚心虚心的去请教人,也不是为了要去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法,而是为了要炫示他的识见、他的深度或是他的「智慧」:当然,这种人和这种做法,通常都无「智慧」可言。
/大多数的人,不问不是因为他明白,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明白。
唐宝牛很粗豪。
有时也很莽撞。
且带点霸道。
但基本上,他还是个相当受朋友欢迎的人。
因为他有时自大,是为了自嘲嘲人。
有时自负,其实是逗人欢笑。
他并不孤僻。
他乐於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