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衣居士则道:「其实所谓古怪,只是不平常,未必是错的、壤的。有的人性格异常一些,与常情有悖,故视之为怪;有的人只不过是真诚真截,但俗人亦因而不解,故视之以怪。」

然後他说:「在常态里,怪人视为无味。在变局中,异视之为常。所以请怪人应变,大局可走。」

温宝大有感悟。

可能是在急驰中对话之故,人在脱弩之矢一般的速度中,恼筋却分外明晰,所以天衣居士的话语,像空谷传音一般的印在他的听觉里,好像那些话不是用舌说的,而是给斩首後的痉挛中才突然顿悟的一种启示。

说这话的时候,正是黎明,温宝目杀晨靓在半灰半败的天际,掷出了千道灿金烂亮的旭温宝认为这是个有力的徵象。

这是个好天气。

这是变局的伊始。

虽然,变局一开始时是好的,但结果不一定就是好的:反之亦然。

十八。棋局

元十叁限望看初升的旭阳,心里有一种憎恨的感觉。

他不喜欢黎明。

他甚至也不喜欢早上。

他常在夜间活动,白天起得很迟:尤其他习「伤心之箭」後,这种情形更为显着。

这时,他们离甜山不到一百里。

他一看到那末亮丽的阳光,立刻找了一个阴黯的所在,拔了六根旧草,占了一封,在暗处的他,跟树荫外的午阳成对映,更显阴沉不定。他坐在暗处,脸色暗金,连刀疤也隐约有淡金的液体流动在疤沟里,彷佛心情也是这样。

大家看了,都不免有点举棋不定起来:千辛万苦、夙夜匪懈的赶到这儿,怎麽行动却突然放缓下来了?

司徒残不禁探望:军师在干甚麽?

叶棋五马上就答:他没有把握。

没有把握?司徒残几乎没叫了起来:没把握怎领我们去打仗?

司马废则不信。

你怎麽知道?他问。

一个人在极有信心的时候。是不会去问朴,也不会去计较自己的运程的。当自己已关心起命运的时候,通常都是失却信心之际。

真的?

你不信,可以去问元军师。他一定准备换道 阵。

司徒残没有问。

他不敢问。

司马废没有问。

因为不好问。

司空残废可去问了。

元十叁限没有答他,只问:谁告诉你的?

司空残废如实说了。

元十叁限召集了众人,吩咐:许笑一是个足智多谋的人,他既然潜攻甜山,就不一定人在这一阵线上。如果他放弃甜山,就一定会选咸湖:只要给他攻入咸湖,咱们就截不住他了。所以,我们得兵分二路,不过,没有我命令,谁也不许出战。

是。

是:

是。

是:

是。

是。

是。

不。

居然有一个声音反对。

元十叁限一看,原来是「风派」刘全我。

咸湖北离京师五百里,甜山南距京城七百里,来回共一千二百里。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军师如果不给我们出战权,我们岂不先机尽失,为敌所制,只捱打不还手?

不是不还手,而是许笑一若在,你们不是对手。到该打的时候,我自会下令:那时岂不太迟?

元十叁限冷哼。

「捧派」的张显然立时说话了。

「军师神机百变,算无遗策,岂有失着?」

那也难说。要是失去了机动应变之能,就像瞎了眼的老虎,再凶猛也得丧於猎户之手,刘全我说这话的时候,是瞪着元十叁限的,他一向都看不起一味阿谀献谄的张显然,你加入我的行动里,你听谁的?

元十叁限森然问。

众人心中都为之一寒。

听你的。

刘全我仍瞪视看元十叁限。

主帅只须颁令,有必要跟部将说明原因吗?

没有。

那你听不听令?

听!

既然如比,为何说不?

因为你一人不能开两场战局,而没有你的那一头,又不能主动接战,必受牵制,必败无谁说一人不能理两头战局?只要运用得当,管十头都可以!

刘全我一副不信的样子。

不过,你提的意见很好,但提省不了我,我自有分数。你敢提,且有见於此,这甜山一路,就由你领导,其中司徒残、司马废、赵昼四叁人都归你调度,怎样?

这回,刘全我楞了半晌,才大声应答:是。

他那麽兴高采烈,使赵昼四、司马废、司徒残都不悦起来。

必要时,你们也可以试探,可以攻打,但要切记:不可以全力以赴,只要试出天衣居士在不在甜山这批人里,便可以了。

是。

你武功未必比司马、司徒、赵四强,但肯袒当。能担当、有担当,两人交手,当然选强者对决;若两军对垒,则我能担当者为将。你可知我之意?

是。

两军对阵,一如对弈,最重要是先摸清敌人的攻势、实力和弱点、要害,有时。不妨车马炮齐出动,却尽虚幌一招,有时,连步卒方可杀入重围致敌死命。不过,无论是啥步骤,你们都一定不能误了传讯於我的事,知道吗?

是。

刘全我因为猝受重用,所以元十叁限每说一句,他都大声、热烈、响亮的回应,传信的方式有四,你们且仔细听着……

已经进入甜山范围的朱大块儿、张炭、蔡水择、唐宝牛等四人,正在聚议,张炭:「我们该行动了,」唐宝牛:「我们早该行动了。」

朱大块儿:「从现在开始,我们的行动应特别小心。」

唐宝牛:「我们的行动早就够小心了。」

蔡水择:「居士叫我们尽量让对方知道:我们这伙人来了,而且人多势众,十分嚣横,声势汹 。」

朱大块儿:「可是,我们的人,实在是非常的少,少得/」唐宝牛:「兵贵精不贵多,巨侠如我者一个就够了,你高大无胆,别再长他人的痔疮来灭自己伤风了。」

朱大块儿:「什……什麽风?」

张炭:「马上风。他又来胡言乱语,胡吹大气了,不如大家正经点儿,若如何才能 武扬威、招摇生事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