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没有说话。
“我曾经说过,要送给你一块手表和一面镜子,手表我可能送不了你了,但是我会送一面镜子给你,留个纪念好吗?”阿累见小青还是不吭声,用一种非常凄苦的声音说,“求你了……”
小青一把甩开他的手,大声地说了一句:“我——不——要!”然后飞快地跑掉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阿累……
“我真傻,要是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见面,我一定不会那样快地跑掉。”小青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囚室里,想起了得知阿累的死讯的那一天。
她疯了一样跑到殡仪馆,想最后看一眼阿累的遗容,但是她只见到了一个洁白的骨灰盒,还有阿累的遗像。照片上的他还是那么憨憨地笑着。小青呆呆地望着他的遗像,脑海中一片空白,五脏六腑像被剜掉一样,所有的感觉——连痛苦的感觉都没有了,居然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回家的路上,她不停地对自己说:与阿累的相识和相遇只是生命中的一段小小的插曲,其实两个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其实他并没有他伪装的那么憨厚,其实他只是一个富家子弟想玩弄一下自己这个外地女孩的感情,其实他没有得逞而她也没有受伤……
但是就在那天夜里,她梦见了阿累,梦见他憨憨地对着自己笑,捏着高高的大鼻子,问她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满脸是泪。
几天没有上班,等到一脸憔悴地出现在酒吧时,她惊讶地看到樊一帆和杨薇坐在一个角落里,大笑着碰杯,脸上洋溢的喜悦,分明是庆祝胜利、庆祝成功、庆祝她们终于实现了什么。
“小青,你的脸色太难看了。”酒吧老板力哥劝她道,“今天你就别上台了,回家去接着休息吧。”
“不!”她狠狠地甩了一下头,走上舞台,坐在钢琴前。她昂起头,灯光打在她的脸上,眼前一片雪白。她想起了第一次去阿累家的时候,阿累听说她是酒吧的驻唱,说:“哪天一定听听你唱的歌。”可是直到他去世,他也没有听到过她的歌声……
手指的指尖触动琴键的一刻,胸中的感情像喷涌的泉水一般,随着她的歌声流淌——
Lookintomyeyes(看着我的双眼),
Letgoofyourlies(忘记你的谎言),
Tearsrundownthesideofmyface(泪水滑过我的脸颊),
Inthisemptyplace(在这个空旷的地方),
Letmetellyouover&overagain(让我一遍遍地向你倾诉)……”
一曲终了,酒吧里静寂了片刻,旋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她唱得那么真挚,那么深情,那么悲伤,那么不顾一切,简直像是用歌声死死拥抱着即将离去的爱人——就是再庸俗或再木讷的客人,也被这样的歌声倾倒。
当她泪眼蒙眬地向那个角落看去时,樊一帆和杨薇已经消失了。
她坚信是她们合谋害死了阿累,她发誓要让她们为阿累的死付出代价!尽管她并不清楚阿累的死因具体是什么,但是凭着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那个宽厚的、僵硬的、一步一步地走向黑暗的背影,她编出了镜子杀人的故事。故事里有一个阴险的闺密,一个狠毒的妻子,一面魔镜,还有一个因为善良而被砸死在冰窟窿中的丈夫……
正当往昔那不堪回首的一幕幕重新浮现在眼前时,囚室的铁门再一次打开了,头顶那盏暗红色的灯亮了,她蒙蒙眬眬地看到,秦姐又走了进来,在她的身边蹲下。
“小青,已经过去一天了,你考虑好了没有?愿不愿意把透光镜的下落告诉我?”秦姐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像用一只手在抚摩着她,但她只感觉骨头缝里渗入了寒气。
所以,她说:“滚开。”
一刹那,秦姐的面目变得异常狰狞。
她一把薅住小青的长发,疼得小青昂起了下巴。“你他妈的老老实实地告诉我透光镜在哪里!不然我花了你的脸,切了你的舌头,剜了你的奶子,再把你卖到最下三烂的地方去,让一帮男人早中晚轮奸你!你信不信我做得出!”
一股乡下女孩特有的凶蛮,在小青的胸中猝然迸发!她眼疾手快,猛地将秦姐用来扎头发的一柄碧玉簪子拔了下来,狠狠地朝秦姐的脖子插了过去,秦姐根本没想到她会反抗,仓促地一躲,簪子扑哧一声直直地插进了她的大腿,鲜血顺着簪子喷出,疼得她惨叫一声,捂着大腿倒在地上不停地打滚。
小青跳起来,冲出铁门,看到一个梯子就噔噔噔地攀了上去,当头顶撞到顶壁的时候,用手掌向上一撑,竟撑开了一个井盖,阳光瞬间洒遍了她的面庞,她眯缝着眼睛钻了出来,看到一片翠绿的竹林,顺着一条碎石子铺就的小道便跑。谁知跑到一个月亮门的时候,与一个迎面走来的胖子撞了个正着!那胖子的肚皮极有弹性,竟撞得她倒退几步跌倒在地。她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身后赶来的两个人抓住了。她拼命踢打着,甚至用牙去咬他们,但是没有用,那两个人的手臂像铁钳一样死死箍着她。
这时,她看见披头散发的秦姐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满眼的凶光,大腿上还插着那柄染成红色的碧玉簪子。
秦姐看着她,嘴角撕出一抹狞笑,用手握住簪子,一咬牙,嚓的一声把它拔了出来,然后走到她身前,举起血淋淋的簪子,向她的眼睛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