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字的由来,是因为活动地点位于图书馆的三楼。这个学生社团的活动方式主要是坐在一起赏评最新阅读到的推理小说,与大学里的舞蹈社合唱社书法社戏剧社一样,是学生们存储梦想的漏斗,入学满满,毕业空空,概莫能外。名茗馆能独树一帜、发展壮大,完全是一任“馆主”大胆“变革”的结果,这位馆主,就是在中国警官大学历史上素有“第一骄子”之称的传奇人物林香茗。
俊美如玉的林香茗,刚刚入学时,由于留了一头披肩长发,竟被同学们在第一周里一直误认为是女孩子,还收到两束不知哪个笨蛋送的红玫瑰,吓得他赶紧把秀发剪了。整个大学期间,他不仅门门功课全优,而且连续四年获得“全国大学生武术散打联赛冠军”,成为各个社团都想挖掘到旗下的首要目标,但他却毫不犹豫地加入了名探馆。名探馆全体成员受宠若惊,迅速推选他为第5任“馆主”。
从入主名探馆的那一天开始,林香茗就推进改革。他认为:推理小说不是侦查实践,固然可以训练思维,但不能指导刑侦工作。“严密的逻辑推理必须源于实践并用于实践,才是正确的和有价值的。所以,与其把有限的精力用在研究推理小说中的侦查模式上,不如对现实中发生的案例进行实战推理。”
其实,从林香茗后来在刑侦工作的方向上看,他比较关注的是犯罪个性剖绘,属于心理学范畴,对推理的兴趣一般,甚至反对在物证不足的情况下单纯靠逻辑推理锁定犯罪嫌疑人,认为这种做法的主观性太强,容易导致冤案发生。但他在名探馆推行的“实战推理”确实意义重大,名探馆从此改变了以解析推理小说为重点的活动模式,而是通过校方要来了市公安局的《每周重大刑事案件案情汇总报告》。每次活动,选择报告中刊载的大案要案,先遮蔽侦破结果,然后通过案发现场勘察报告、证物鉴定、法医报告,推理出犯罪嫌疑人,最后公布侦破结果,进行对照,发现推理过程中的错误和不足。
转折点,是一起发生在当年很有名的“白领丽人坠楼案”。一个涉嫌向市领导行贿的某外企女高管突然从恒远大厦的十楼坠楼身亡,刑警队怀疑是他杀,又找不到证据,只好以自杀结案。案情报告送到名探馆,大家根据尸体伤口的血液凝固状态和骨骼大关节的骨折现象,判断死者确系生前坠楼,没有可疑之处。
正要翻过这一页的时候,林香茗突然锁紧了眉头:“等一下,让我再看看。”
他的目光像黄蜂的螫针,死死盯在报告中注明的死者跳楼的层数和尸体落地的位置上。
“你们不觉得,她跳得有点远吗?”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从高楼坠落的人,跳楼的层数和落地时距离建筑物的位置是呈一定比例的,层数越高,距离就越远,这是铁一样的物理学定律。
“跳得有点远”……也就是说,死者即便是自杀,也不是从十楼跳下,而应该是更高的楼层。
林香茗组织大家把一床被子捆成卷,抬到学校教学楼的十楼,核实了死者坠楼当天的风力与今天相近,就将被子扔下,测算了被子落地后距离教学楼的位置,一共实验了5次,结果证明:报告上所写的尸体落地位置比实验得出的要远得多。然后,林香茗再逐层测试,最终发现,只有当被子从14楼扔下时,才能坠落到报告中记载的尸体落地位置。
林香茗带领名探馆的成员们迅速赶到恒远大厦,电梯直上14楼,在与尸体落地位置相对的那个房间里,发现了还没有清理彻底的搏斗痕迹……
凶手是恒远大厦的物业经理,在那位受贿的市领导授意下,为了毁灭人证,他从14楼的这间房间里把女高管推了下去,然后在10楼的房间里伪造了自杀的现场。
这一事件轰动全国,名探馆就此声名大噪。林香茗借势而上,在中国警官大学的颁奖仪式上,向颁奖的市局领导提出了一个奇特的要求:希望市局选取一些近年没有侦破的悬案的档案,交给名探馆尝试着重新侦办。市局领导虽然觉得这小子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但他那张有着炯炯双目的英俊面庞,犹如冉冉升起、光华四射的一轮旭日,耀得人心神激荡,不得不接受了他的请求。
媒体记者们瞪圆了眼睛:这群在校大学生的侦探梦还能做多久?林香茗犹如小满时节最丰盈的一场雨水,注定要催熟这一新萌的奇迹。他一方面加强名探馆的制度建设,确立“实战推理”和义务协助警方办案的双重活动机制,一方面带领大家,在大学毕业的前一年成功侦破了3起悬案,使名探馆雄姿英发地接连占据各大都市报的显要位置。以前只在动漫中见识的“高中生侦探”或“侦探学园”,如今就在眼前呈现,一时间,考上中国警官大学,加入名探馆,成为全中国青少年推理迷们的第一梦想。
谁知大学毕业前夕,拥有微软高级工程师身份的林香茗因为拒绝学习过时的电脑课程,计算机考试不及格,居然没有拿到毕业证,爆出中国警官大学历史上最大的冷门。林香茗也不介意,领了结业证就自费到美国留学去了,拜在世界顶级犯罪行为剖析专家JohnDouglas的门下学习。从此杳如黄鹤,音信皆无,直到后来市局局长许瑞龙把他请回国为止。
名探馆的成员感念林香茗的再造之功,改名“名茗馆”。
如今的名茗馆,已经成功跻身中国四大推理咨询机构。由于公安部领导的特别关照,他们能随时调到国内最新发生的重大刑事案件进行“实战推理”,其推理结果供一线办案人员做“重要参考”。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名茗馆馆主如果觉得哪起案件有特殊的研究价值,有权传召第一侦办负责人来问询,该负责人不得有违。这在低级别警官中往往被视为天大的喜事,一来表明自己这个案子“够份儿”,一旦在名茗馆的协助下侦破了,在同行中是非常露脸的事;二来——也是更加重要的一点,名茗馆的成员虽然还都是没毕业的学生,但都是上层着意培养的精英,前途如花似锦,将来少说也能当上个省公安厅厅长,和他们提早搭上钩,对将来的晋职大大有利。
这也就是司马凉站在名茗馆的门口,感到如梦似幻的原因。
“司马警官,请进。”
他正在咂摸着怎样能给名茗馆留下美好而深刻的印象,将来提拔时记得有自己这么一号人,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呼,他猛地醒来,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进去。
一片明晃晃的黄色光芒,好像洒满阳光的长方形水池,耀得他一阵眼花,不由得低下头去,又觉得这样像被审的犯人,煞是晦气,下巴稍稍抬起了一点。
原来是一张黄色的长桌,窗外天光铺在桌面上,反射出耀眼的光。
房间很宽,很长,也很高。分上下两层,首尾各以铁梯相连,都是一排排的灰色铁质书架铺展开去,书架上整齐地排列着书脊各异,又无不泛黄的图书,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一片晚秋的梯田,其间飘动着一些不可名状的微粒,仿佛是所有的书正在一起出神。
长桌的一头冲着自己,另一头的椅子是空的,两侧各坐了三个人。发出轻呼声的是左边的一个女生,面皮白净,略略消瘦,两绺黛眉,一副薄唇。
“司马警官,请坐。”女生又说话了。
司马凉才看见面前的椅子,慢慢坐下,屁股只沾了半个椅面,脖子却依旧习惯性地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