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当上所长没两天,老民警田跃进来汇报工作。马笑中问他管片儿当下最急着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田跃进回答说是好多人家养狗都不遵守市里的限养规定,不办养犬证不说,有的还养大型犬、烈性犬,导致狗咬伤人的事件时有发生。“上礼拜还有个小孩被咬得血淋淋的,多亏送到医院及时,不然连命都没了。我们气得不行,想找到咬人的狗,一问那小孩,说是条大黑狗咬的,再一查,那条街上至少有10户人家都养了超标的大黑狗,想挨家挨户去抓,人家有话说:没有搜查令警察擅闯民居违法——您说这差事还能办下去吗?”

马笑中想了想,问:“咱们这管片儿的野狗都聚集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田跃进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老老实实地回答:“冥山骨灰堂后面有一大片松林,野狗大都聚居在那里。”

马笑中点点头:“老田,给你个任务——喂野狗。”

田跃进一愣:“喂野狗?”

“对。你到西郊食品批发市场买点儿魔鬼糖,就是一吃舌头会变得血红那种,掺在狗粮里喂给野狗吃,一日三餐地连续供应三天。”马笑中交代,“注意保密。”

田跃进一脑袋问号。他后脚刚走,丰奇就被马笑中叫来了:“你给我放出风去,就说从西伯利亚传过来一种恶性狂犬病,有可能通过空气传染。染上了狗的舌头会变得血红,然后就发疯,不管谁都咬,被咬的人死相比蟑螂还难看。”

丰奇大吃一惊:“啊?!所长,是不是我得同时通知市防疫部门?”

“通知个屁!假的。”马笑中一脸坏笑,“你通知各个居委会里舌头最长的老太太就行了。”

很快,谣言就传遍了整个望月园地区。所有养狗的人家听了都疑神疑鬼,等亲眼看到大街上的野狗都拖着长长的、吊死鬼一样血红的舌头颠来跑去时,人人吓得魂飞魄散,回家再看自己养的狗,怎么看怎么觉得它的舌头越来越红。恰好在这时,救苦救难的城管队开着车来抓野狗,于是这些人家都跟送瘟神一样主动把自家的狗交了出去。

城管队一时成了狗市,几百条狗汪汪汪地吠得惊天动地。队长听得脑仁疼,找来马笑中问怎么办。马笑中说:“让警犬队老苏来挑挑,好狗拿去配种,差的送——”

“送屠宰场,对不对?”城管队队长自作聪明地问。

马笑中瞪了他一眼:“放屁!杀狗的人都没义气,早晚挨雷劈!差的狗送爱犬乐园。”转身又叮嘱跟在后面的田跃进,“老田,松林里的那些野狗,找个人定期喂一喂,打打防疫针,今后它们归派出所罩着。万一将来非法养狗的又多起来了,还用得上它们——你哭丧个脸做什么?妹子嫁不出去了?”

田跃进愁眉苦脸地说:“所长,狗的事儿算解决了,人的事儿又来了。昨天晚上,三炮台和二瓢子他们两伙人又干起来了,就在铁路桥底下,砍刀喷子都用上了,伤了六七个,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城管队队长插话了:“听说,三炮台跟手下的小弟们说,来个姓马的所长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过两天就跟您弄一嚼子套上。”

马笑中摸了摸嘴巴:“老田,帮我约一下,今晚请管片儿内的几位‘大哥’吃饭,西山黑石头那里不是有个野味馆子吗?8点,我做东。”

这天晚上8点,黑黢黢的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从西山黑石头往下望去,整座城市都像笼了层纱似的,模模糊糊。野味斋就坐落在半山腰的一处平地上,倚着山石搭了个凉棚,三炮台、二瓢子等几个“大哥”坐在凉棚下的藤椅上,身后都站着两三个小弟。马笑中只带了田跃进和丰奇两个人来。他亲自在炭火炉子上烤熟了红薯片、羊肉串和老玉米,递到各位“大哥”面前的桌子上,还殷勤地给他们斟上酒。

“马所长,你请我们几个来,有什么事儿,直说。”满脸横肉的三炮台跷着二郎腿问。

马笑中笑嘻嘻地说:“没啥大事,马某初来乍到,跟几位大哥认识认识,今后在治安方面还仰仗诸位关照,别给我捅大娄子,我就感激不尽了。”

“马所长的面子,我一定给。”三炮台啐了口唾沫,“不过有人要是不识相,我也没办法……”

“操你妈的三炮台!”二瓢子站起身就骂,“你丫当着马所长给我扎针是不是?当我是聋子还是傻子?”

两票人马都把腰里的家伙拔了出来,砍刀铁链钢管甩棍,指着对方点点戳戳,破口大骂。马笑中见形势不妙,连忙站到中间又鞠躬又作揖的:“都看我面子,都看我面子……”活像是饭馆里给客人赔罪的掌柜。其他几伙流氓见他如此脓包,都忍不住偷偷笑了。

总算马所长面子大,没打起来。待众人坐回原位,马笑中说:“诸位大哥尽管吃着喝着,马某人琢磨了个游戏给大家寻个开心,好玩不好玩的,大家都多担待。”说完把手一挥,田跃进、丰奇和野味斋的几个小伙计在凉棚前的平地上插了七八根竹竿子,把上头削尖了,每根竹竿上面又扑哧一家伙插了个西瓜。远远望去活像是万圣节的南瓜头。

众人都很好奇,不知道他玩的是哪一出。马笑中一指丰奇:“你给诸位大哥示范一下。”

这话很不得体。黑帮头子成了警察的大哥,这警察也太窝囊了。但在三炮台和二瓢子等人听来,却是悦耳至极。丰奇瞪了马笑中一眼,走到最左边的一个西瓜前,距离一米左右,站定,掏出手枪,对准那西瓜乒的就是一枪!同时飞起一脚踢在插着西瓜的那根竹竿上,可惜踢得慢了,炸开的西瓜瓤溅得他警服下摆一片鲜红。

“真他妈的笨!”马笑中愤愤地骂了丰奇一句,转头面对诸位“大哥”,又换了一副笑脸,“我这手下不成才,每次都溅一身的西瓜汁。我想请大哥们轮流下场,用自己的家伙打西瓜踢竹竿,看谁的身上西瓜汁溅得最少,说明谁的身手最好。”

这帮流氓平时找碴打架,一小半是抢地头争女人,一大半是斗气儿拼脸面。这么一个较量高低的好机会,谁也不肯错过。钢珠枪、汽狗、喷子都亮出来了。挨个上前打西瓜踢竹竿,可惜扣扳机和踹出的一脚,在时间上总是协调不好,谁也免不了一身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