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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过去,谁又能料到孟皓却在这荒山野寺里出家为僧。世事变换,江山易主,换作眼前云起云散,每日里朝诵经晚念佛,青灯黄纸,一代江湖豪杰,竟已苍老若斯。
孟皓听乔青庐说起往事,不觉点头长叹:“施主说得正是,老衲便是孟皓,昔年我杀戮太多,深以为耻,十五年前已剃度入我佛门,从此四大皆空,每日吃斋诵佛,聊度残年,江湖中再无孟皓这号人物,老衲法号红叶。”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乔青庐不禁吟起杜牧那两句名句来,一边笑道:“枫林红叶,寒秋白雾,倒也甚是相配。”突又肃然道,“不过在下却有一事相告,大师数年清静只怕今日难有再继,大师可知,此番丹青阁的人马倾巢出动,正为找寻大师昔年所救之人,今天我找得到你,相信其他人也定能找到这里来的。”
红叶僧眉头大震,他心中如何不晓,画中八仙之一的乔青庐既然已至,其他丹青阁的人物:沈青蝠、詹青梅、顾青亭、罗青江、徐青竹、梁青云、董青岩一干人等恐怕稍后即到。那丹青阁乃是当今摄政皇的二皇子郑天行专为协助其父,控制朝中百官有否逆举而创,其他负责事项如刺探军情、秘密暗杀、伪造证据等一系列勾当,实为一个秘密的谍报机构。此刻大敌在前,红叶僧不怒反笑:“哈哈,来得好,来得好,老衲我多年未曾活动活动筋骨,今天正想再使使这副老骨头。”眼前大敌将至,他反而精神陡增,白须怒张,袍袖一拂,枯掌如扇,便要对乔青庐动手。
乔青庐也哈哈大笑道:“就凭大师一双肉掌,也想抵挡丹青阁如山之势吗?”
猛听得门外一人大吼道:“鼠辈敢尔?”
那语声如晴天霹雳,响若雷鸣,地动天惊,震得纸糊的窗棂上灰尘扑簌簌落下来。
乔青庐、红叶僧闻声心惊,一齐望向门外,要看来者何人?
语声未断,一个褐衣老汉已大踏步迈进门来。
红叶僧一见此人,顿时喜动颜色道:“铁崖兄。”那灰衣老汉微一点头,先不与老朋友寒暄亲热,瞪着一对怒目,向乔青庐道:“适才大言不惭的是阁下吧。来来来,让我许铁崖先领教领教你的手段如何?”呛啷啷一声响,双手握着一柄精钢铸成的练子锥,便要向乔青庐扑去。
乔青庐拜道:“原来是邙山七侠之一许铁崖老前辈到了,小子有礼。”
邙山七侠共由七个江湖义士组成,那七人八拜为交,义结金兰,当年相助红叶僧孟皓击退边寇,其功非小。后来先帝驾崩,小皇子差点被人暗算,也是他们帮助孟皓一齐逃出深宫。等到红叶僧安顿小皇子下来,七人随即各奔家园,该逃的逃,该走的走,四散一方。
谁料今日大难到时,却是许铁崖第一个前来助拳。
许铁崖年虽六十有余,豪情不减当年,他长年奔波于外,风尘满身,身板仍硬朗如铁,说话声若洪钟,气势吞人。此刻见对方向自己行礼,只顾嘿嘿冷笑:“怎么怕啦,听到老子的威名,是不是吓得要尿裤子啊?”
乔青庐哈哈一笑,道:“以小子的这点功夫,或许未能将二位力毙,但要令二位带一星半点伤尚能力及,可惜二位一旦受伤,你们想要保护的人,就未必保得住了。”
红叶僧沉声道:“此话怎讲?”
乔青庐眼观四方,装作闲适之态,道:“二位前辈可知我为何暴露身份,令二位得晓我的名姓?”
红叶僧嘿然道:“老衲年纪虽老,眼还未花,否则怎识得破阁下的来路。”
乔青庐拊掌道:“大师功力精深,小子我自然万分佩服,不过大师可曾知道,在下长久以来早欲脱离丹青阁而去,从此洗心革面,不管这天下江山之事。”
一旁许铁崖奇道:“姓乔的,你说这话可是当真?”
红叶僧也似不信,只拿眼睛盯着乔青庐。
乔青庐右掌挥处,已将一支燃着的蜡烛齐腰平平斩断,踏灭烛火,正声道:“小子句句是实,若有半句虚言,当如此烛。”
走前一步,望着殿外那片空旷场地,言道:“小子早有此意,不过一直被丹青阁势力所慑,不敢有所图耳。我也早看透丹青阁所力拥的当权一派,对大师所护之人,恨不能让他销声匿迹,以除心头之患。”
一边许铁崖冷笑道:“只可惜他们一直找不到小太子,更找不到先帝遗下的御旨和传国玉玺,所以迟迟不敢妄动。所谓的称孤道寡,也是虚有其名罢了。”
乔青庐点首道:“许大侠说得不错,不过,”看了看眼前二位老人,续道,“现在摄政皇病体欠安,而他的四位皇子又为争夺大位,正斗得你死我活。其中二皇子郑天行更是跋扈不可一世,我所在的丹青阁便由他所创。他的野心,只怕比当今的摄政皇更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一番话果然振动了眼前老僧的心,红叶僧瞑目不语,似在暗自盘算。
乔青庐合什礼佛,道:“依二皇子郑天行的为人,找得到先帝的遗旨和玉玺便罢,就算找不到,他照样会扫平阻碍谋取帝位。一旦那人得逞目的改朝换位之后,以他的性格,自不免外兴征伐内欺百姓,先帝维系下来的几十年太平江山,只怕又将生灵涂炭,难道以出家人的慈悲心怀,见此大难在前,大师心不痛哉?”
红叶僧如遭重击,双目一翻,怒喝:“魑魅魍魉,安敢如此祸世。”但想到那窥觑大位之人的品性,不免深有同感,叹道:“依乔施主所言,当何为之?”
乔青庐肃然道:“以小子之意,当先诛灭了丹青阁护孽一派,然后请尊驾与太子同赴京师,灭贼保国,重登大宝,也好让帝位归于正统。”
许铁崖喜道:“说得好,这样一来,我等便可光明正大做人,再不必这么藏头缩尾了。”
乔青庐道:“正是。”但见红叶僧神色凝重,似乎心中有事,便道,“大师,你这便带我等去见太子吧。”
许铁崖收了钢锥,掸去身上衣尘,也是一付喜迎太子的模样。
红叶僧只是低眉不语,半晌才道:“事关重大,凭君几句话,却要老衲如何相信于你?”
乔青庐笑道:“说了半天,大师还不信我说的是真话,好,好,两位请随我来便了。”大步迈出殿堂。
红叶僧、许铁崖二人尾随于后,看他要做些什么。
那乔青庐却到庙外,把驴背上所驮的物事卸下地来。将绳口解了,露出一个大大的脑袋瓜子,待除去袋子,那人便显了出来,原来是个身材矮小的麻脸汉子。那麻脸双手被绑,嘴巴里还塞了一块白布,乔青庐顺手将白布取下。那麻脸瞪着一对怒目,此刻大声喝骂:“姓乔的,你这是做甚么?”
乔青庐向二老道:“两位前辈请看,此人系丹青阁中最擅轻功的沈青蝠。今天擒他来此,就是为表我一片赤心,迎归太子殿下回京。”
红叶僧、许铁崖见此情状,双双点头,似乎已然相信。
一边许铁崖道:“除恶务尽,让我先来解决了他。”提起手中钢锥便向那人射去。
沈青蝠眼见钢锥如箭射来,心中暗叫不妙,双脚早已如飞般向外蹿去。丹青阁画中八仙以他轻功最佳,是以这逃命的绝技也无人可及。此番性命交关,他不知哪来的力气,双手一挣,早崩断了绳子,抽出腰间一根细细的金丝软鞭着力一甩,勾住一棵树枝,随势向林外荡去。
眼见他要逃出林去,红叶僧、许铁崖、乔青庐三人跺脚兴叹,欲追不及。
突见前方“啊”地一声,隐约有股血光一闪,就见一团物事被人抛向半空,随势划过一道圆弧,落回到三人面前,那物事不是他人,正是沈青蝠了。
他胸口已被利器刺穿了一个创口,此刻鲜血正在迸溅而出,眼见是不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