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好了。”很快湘便点起了火,然而一边的少将脸色却是阴沉,仿佛没听到一样地站着,身子慢慢发抖。许久许久,才俯身将怀里轻得如同枯叶的人放下,却不肯松开手,做到了榻边,用手指扣住了慕湮的肩井穴,缓缓将剑气透入体内。

小蓝又不知道哪里去了——想起最初见到时那只蜷缩在师傅臂弯、怯生生看着他的蓝色小狐狸,眼里骤然起了杀意。那畜生根本就不会照顾师傅。以前在这座空荡荡的古墓里,师傅猝然昏死之后、不知道要在冰冷的地面上躺多久才会醒来。该死的忘恩负义的畜生…

令人惊讶的是、这次他用剑气透入师傅肩井穴,居然同上次一样觉察到她体内立刻有凌厉的气劲反击出来,然而这一次,师傅却并不象小憩过去的样子。

——怎么回事?

“师傅?师傅?”恍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云焕颓然停住了手,任没有知觉的身躯靠上他的肩头,发丝铺了他半身。他的手按在穴位上,隐隐感觉师傅体内的剑气如潮般汹涌,却紊乱无序。石烛台上的灯影影绰绰,映得他面容明灭不定。湘只是木然地立在一边,等待主人的下一句吩咐。

总有了准备不会再如此惊慌,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师傅倒下、心里的恐惧还是压顶而来,比之十五年前的死亡地窖里更加剧烈。转瞬便不能思考,眼前只是一片漆黑。

他一直在黑暗里濒死挣扎着,立下了种种誓言:绝不要再第二次落到这样的境地里…绝不要再被任何人欺负…也绝不会再去期待族人和亲戚来救他。然而,忽然之间白光笼罩了一切,一双手打开了那隔断一切的门,将他从绝地里带走——便是如今握在他手心的这一双苍白柔软的手。

“师傅…师傅。”今日和仇人蓦然的重逢激起了回忆,再也忍不住地、他喃喃低下头去,握起那双没有温度的手、轻轻递到唇边。

有一些事情八年来他始终不曾明白。在伽蓝帝都的明争暗斗之间走了那么远的路他也不曾去多想,甚至直到这次回到博古尔沙漠之前也不曾了解。不知是故意的遗忘,还是不敢去记忆。帝都里那一张张各怀心思的笑脸,觥筹交错之间称兄道弟的同僚,朝上军中纷繁复杂的人事,名利场上权谋和势力的角逐…仿佛浪潮一样每日在胸中来去,湮没昔日所有。

然而,他知道那些都是不可信的…那些都是假的。唯一的真实被埋葬在心底最深处。

就算昔日少年曾豪情万丈地从这片大漠离去,从帝都归来却是空空的行囊;就算那只白鹰不能翱翔九天、折翅而返,唯一打开门迎接他的、依然只会是这双手。

他陡然觉得师傅轻轻吐出了一口气,内息在瞬间微弱下去、却平静不再紊乱。

“师傅?师傅?”狂喜地脱口,云焕扶起慕湮,然而虽然轻微地开始呼吸、脸色苍白的女子却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起伏的胸口、微弱的心跳已经表明生命的迹象重新开始回到了身上。云焕长长松了一口气,阖上眼睛。

“出去。”仿佛不愿被傀儡看到此刻脸上的神情,云焕抬手吐出了两个字。

在湘悄然退出的刹那,高窗上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云焕霍然抬首,想也不想地凌空弹指,“啪”地一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滚了下来,发出受伤的呻吟。蓝狐缩成一团,显然被他气劲伤到了,呜呜地叫。

“哼。”云焕冷笑。

“焕儿你…又欺负小蓝。”忽然间怀里的人开口了,微弱地抬手,去招呼那只蓝狐——他竟不觉察师傅是何时醒转的。蓝狐负痛窜入主人怀里,慕湮怜惜地轻轻拍着它被剑气伤到的前肢,这次不知为何却没有立刻开口责怪云焕,只是默默低头无语。

“徒儿错了。”这样的静默反而有种无形的压力,云焕终于忍不住先开口认错,“请师傅责罚。”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慕湮微微笑着,看向弟子的脸,“孩子偶尔做错了事,怎么能随便责罚?只是记住以后不可随便出手欺负人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样的话平平常常,却让云焕不易觉察地震了一下,只是低头答应了一声,不说话。

“小蓝陪了我快十年…都老啦。”慕湮轻轻抚摩着蓝狐的背,目光是温柔而复杂的,叹了口气,“你看,它的毛都开始褪色了…也难怪,孙子孙女都已经有几十个了。我每次把它赶出去叫它不要回来,它都不肯,每月去窝里看一次子孙,然后拖家带口的回来。将来你成家立业了,可不知道会不会回这里来看看师傅的墓…”

云焕这时才发觉,跟着蓝狐从高窗里窜进来的,还有一队毛茸茸的狐狸。个个睁着有些惊恐的眼睛、看着出手伤了它们爷爷的人,躲在石室一角不敢上前。

“…”云焕不知道说什么好,微微低下身、对那一堆小狐狸伸出手去。

然而小狐狸们警觉地盯着这个陌生的军人,咿咿呜呜了几声,似乎畏惧对方身上那种说不出的凌厉气质,还是没有一个上前去。只有小蓝不计前嫌,从慕湮怀里跳了出来,一瘸一拐走到云焕身边,用温热的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抬头看着八年前相伴的熟人。

“师傅,得找个人来照顾您才是。”虽然那样亲热的接触让云焕有些微的不舒服,然而他还是有些生硬地拎起了蓝狐,一边为它揉捏着伤处,一边低声,“我转头去找些可靠的人来服侍您——这里镇野军团的南昭将军是我多年同僚,或可令他妥善行事。”

“不用了,师傅一个人住得习惯了。”慕湮摇头微笑,却难以觉察地皱了皱眉,“焕儿,如果…你真的可以和将军说得上话,你让他少找牧民的麻烦吧。这些年,我总是看到军队把这一带牧民们象牲畜一样驱赶来去的。”

“那是为他们好。”云焕眉头也微微皱了一下,显然不想话题又偏了开去,却耐心解释,“帝都二十年前就颁布了命令,给三大部落建造了村寨,让他们安居乐业,再也不用奔波来去——可是往往有刁民不听指令,南昭将军为了大漠安定才不得已为之。”

“呵…”慕湮也没有反驳,只是微微笑了笑,“我知道,你们是想把鹰的双翅折断。”

“…”云焕忽然一震,沉默。

沧流帝国在沧流历四十九年霍图部叛乱之后,为了加强对边陲的控制力,十巫一致决定将其余三部牧民分开安顿,建立定居点,不再允许那些马背上的牧民在大漠上游荡来去。然而这项政令遭到了强烈的反抗,除了向来态度温顺的萨其部在得到帝都减轻赋税的承诺后、逐步分批建立了定居村寨以外,曼尔哥部和达坦部都有抵触,虽然不敢公开反抗、却一直拖延敷衍或者阳奉阴违。

十五年前那一场惊动了帝都的叛乱,最初的起因、便是曼尔哥部的一些牧民不甘被强制迁入定居处,从而铤而走险绑架冰族人质,想把反对意见传达给伽蓝城,试图让居上位者改变政令。

然而帝国回应的却是一如既往的雷霆铁腕——放弃了那十几个人质,命令镇野军团西方军立刻出击,消灭一切暴动的牧民。那一场小规模的叛乱平息后,受到重创的曼尔哥部不再强硬反对帝都的任何意见,很快便在博古尔沙漠附近安居了下来。

“帝都的政令也是为了西域大漠的安定。”无法否认师傅方才那句话,云焕声音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补了一句,强调,“以前这里几乎每年都有战祸和瘟疫,但如今各部休养生息,吃的穿的,都不曾缺乏。”

“笼子里的鸟是不愁没有水米的。”慕湮微笑着,然而语气里并没有指责的意思,摇头,“焕儿,我看过百年的变迁,但是我不知道目前这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只是,把人当牲畜随意使唤,总是不对的。”

“师傅说的是。此事就作罢——说到底、那个人我也不是很放心。”心里知道一定是南昭将军素来行事的强硬让师傅不快,云焕此刻也不想哆嗦,只是先答应下来,“不过弟子一定让他约束手下,怀柔戒暴。”

——最多一道命令将古墓附近设为禁域,不让那些纷争被师傅看见就是。

慕湮微微笑了笑,也不答话,眉间隐隐有些不适的神色。片刻,仿佛心里那阵不适终于过去,她才开口,眼里带了笑意:“焕儿真是厉害,你看大漠上最美丽的公主都为你倾心呢——只可惜你早定了妻室。央桑可是个可爱的姑娘,大漠上多少年轻人的梦想啊。”

“我一靠近他们就想呕吐。”云焕眼里忽然有嫌恶的神色,脱口。

慕湮霍然抬头。

“那种气味…那种驼奶和烈酒的气味!”云焕用力将手绞在一起,从牙齿里吐出几个字,肩膀陡然不受控制地颤抖,眼眸也暗了下去,“一辈子也忘不了。一闻到就想吐…”

忘不了在地窖里饿得奄奄一息时、他们曾怎样没有廉耻尊严地乞求暴民们施舍食物——换来的却是被泼到地上的驼奶和残酒。一群拖着镣铐的冰族人如同疯了的野兽一样,匍匐在地上舔舐着渗入沙土的奶和酒。头顶上有人在大笑,踩着他的头颅。

“一闻到就想吐…十几年来我不能喝下一滴酒…”方才勉强喝下的那碗酒仿佛在胸口再度翻涌起来,云焕皱紧眉头,抓紧了领口喘息,“这群不被套上铁圈就不安分的猪!”

“焕儿,焕儿…”慕湮连声叫着弟子,松开他的手,安慰,“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你不要再记仇——摩珂和央桑十五年前才两三岁,不关她们的事。”

“罗诺。”云焕冷冷回答了两个字,“我记得他。”

“罗诺头人…”慕湮叹了口气,想起当初打开地窖时看到的惨况,却极力开解,“他在那场动乱里也死了好多亲人了。他其实是个不错的头人,牧民都爱戴他…焕儿,他还有两个可爱的女儿和年老的父亲。”

“年老的父亲…”云焕重复了最后几个字,忽然薄唇边就露出一丝冷笑,握紧了剑,“是的——而我却没有。”

他的父亲,死于十五年前那一场牧民暴动。

慕湮霍然一惊,不知道说什么好。许久,轻轻叹了口气,掰开弟子握剑的手,将光剑收回他腰间:“你还有师傅啊…师傅什么时候总是对你好的。如果罗诺族长找回了如意珠,也算是偿还你了——答应师傅,这件事一笔勾销,不要再追究了?”

“…”云焕却是沉默,眼睛里的光阴冷狠厉,隐隐不甘。

这一生,他向来恩怨分明得近乎睚眦必报,如今仇人便在面前、即使不方便公开处死,也一定会不择手段暗地了结对方性命——然而师傅这个请求,却是要生生封住他拔出的剑。

“焕儿,师傅的话你不听了么?”慕湮轻轻加了一句,叹息,“真是长大了。”

“我听。”许久许久,帝国少将终于吐出了一口气,躬身行礼,“师傅的话,弟子从来都是听的——师傅说不许找曼尔哥族长复仇,那末,弟子便不找了。”

空桑女剑圣轻轻叹了口气,眉间有种如释重负的神色,然而知道弟子那样酷烈的脾气,生怕他不会放过曼尔哥部的牧民,忍不住再问了一句:“真的答应不报仇了?”

第二句追问让云焕陡然心中一窒,帝国少将揽襟愤然而起:“师傅不信我么?”

“焕儿!”慕湮刹那间知道伤了弟子的心,脱口。

“好,我发誓——”云焕霍然起身退了三步,直退到石灯台旁,眼睛却是一直看着慕湮,横臂火上,“如果我再找罗诺报仇,定然死无全尸、天地不容!”

誓言一字一字的吐出,如同冷而钝的刀锋节节拖过慕湮的心。

少将的手直直伸在火上,烈焰无情地舔舐着年轻的手臂,将誓言烙入肌肤。

砂风呼啸,篝火尚自跳跃温热,急促的马蹄声却敲碎了破晓的黎明。蒙蒙黄沙中,隐约看到有大队的骑兵从空寂城方向往这里疾奔而来。

“冰夷来了!冰夷来了!”所有刚喝完酒在歇息的牧民一眼瞥见,便是一跃而起,纷纷攀上马背,连地上尚自散落的酒器什物也不要了,策马狂奔离去。这些年来,按照沧流帝国的严苛律例,所有各部的牧民没有允许绝对不可擅自离开定居的村寨、前往别处集结,否则便将受到严惩。被那样的严令拘禁着,牧民们每年五月十五后的谢神会都必须趁着黑夜偷偷进行,不然一到天亮被冰夷军队抓住、便是意欲聚众谋反的罪名。

“冰河?冰河呢?”央桑在马背上想拉姐姐上来,黄衫的摩珂却抱着琴四顾——十二弦琴尤自扔在火边,琴师却不见了踪影——一个盲人琴师,又能去了哪里?

“别管了!冰夷军队就要来了!”央桑在马上回头,看着那一股黄尘越来越近,焦急地大呼,这时做妹妹的泼悍烈性发挥了作用:再也不理会姐姐的挣扎,央桑一鞭子卷住摩珂的腰,不由分说就把柔弱的姐姐拦腰横抱上了骏马,挥鞭狂奔离去。

只是短短片刻,石头旷野里上千曼尔哥牧民便奔逃一空。

“妈的,那些沙蛮子倒是跑得快!”黄尘散开,当先魁梧的军人勒马,望着牧民奔逃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那一口痰射在旁边一个士兵的箭袋上,居然震得“啪”一声大响。

“还没出一箭之地叻——将军,要不要令将士们放箭?”旁边有副将模样的人勒马献策,用鞭梢指着人群末尾的一骑,邪笑,“难得这次曼尔哥部的姊妹花都来了…要不要一箭射了下来、以谋反的罪名带回营里去?”

“你个宣老四…”南昭将军大笑起来,用鞭梢敲着副将的头盔,“你是想害我死?你嫂子是吃素的?一弄还两个!加上你嫂子,三个女人一台大戏——我怎么吃得消?”

“将军吃不消就留给属下好了。”副将倒是生得一副文质彬彬的脸孔,和这大漠黄沙大大不合,笑着挥手,身后士兵呼拉拉一片调弓上弦的声音。

“别闹了,有正事儿。”看到副将真的要抢人,南昭有些不耐地沉下了脸,翻身下马,“这次也不是来抓那些沙蛮子的。”

“正事?”副将宣武倒是怔了怔,看到南昭认真起来,连忙挥手阻止士兵,跟了上去,“将军不是来抓沙蛮子?那么半夜忽传军令、点起人马前来这里是做甚?——总不成和那些沙蛮子一样、来这里拜什么莫名其妙的神仙吧?”

“少罗罗嗦嗦。”南昭听得不耐,大手一挥,“是云少将来了!”

“什么?”宣武副将吓了一跳,瘦脸上眼睛睁大了,“云少将?云焕?是将军您在讲武堂的那个同窗么?——巫真的弟弟、征天军团钧天部的少将云焕?军中都传称将来会是巫彭元帅继任者的云焕少将?”

“真罗嗦…”南昭大步向着古墓走去,脸上却也掩不住自豪,“是啊,我在讲武堂的同窗。”

昨天入夜时分接到传书,原来是云焕的鲛人傀儡受命通知他前来此处迎接。

当日讲武堂里,自己还比云焕高了几科,而云焕那时沾了当圣女的姐姐光,刚从属国以平民的身份进入帝都,在门阀子弟云集的讲武堂里颇受排挤,而他刚开始性格冷硬孤僻,也不和同窗接近,一直落落寡合。同样平民出身的南昭,便成了不多几个和他走得近的人。

——那时候不过是惺惺相惜才和这个年轻人称兄道弟,并非有意讨好权贵。却不料云家发迹得如此之快,不过几年,圣女云烛便成了元老巫真,跻身帝都最显贵的门阀之中。而这个年轻人以箭一样的速度在军中晋升,如今已经赫然成为征天军团内最有实力的少将。

而同样平民出身的自己,尚自在这个偏远的属国地界上,当着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小小将军——按沧流军中规定,镇野军团和征天军团虽然一直并称,然而刚出科的讲武堂子弟首先都要去镇野军团、磨练五到十年的步战和马战,才会被调入征天军团。

这些年他维持这方大漠的安定、管束牧民,也算有些成绩,五年内晋升少将也算是难得。然而如今虽然官阶和云焕相同,可帝都过来的征天军团少将、和驻扎属国的镇野军团少将之间,谁都知道那是云泥之别。

——真是什么人有什么命啊…南昭这样的粗人心里也不是没有感慨的,然而毕竟是直肠子的人,想想也就扔开了。毕竟这次云少将忽然前来,手里持有帝都巫彭大人的令牌,于公于私,只要他有所吩咐、自己和所有空寂城的士兵莫不要听其调遣。

“将军,抓到了几个小沙蛮!”正在想着,耳边忽然听到属下的禀告。南昭抬头看去,只见士兵不知何处抓了三四个牧民孩子,正一手一个揪了过来押到马前,“怎么发落?按聚众叛乱枭首示众?”

“放开我!放开我!”那些孩子很是野,不甘心地挣扎,“我们不过是在给女仙上供品!我们没有叛乱!”

“女仙?”南昭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

眼睛看去,却见石墓台阶上果然放着好几个篮子,里面盛满了各类鲜美水果,篮子被彩带绸缎装饰得极为绚烂,坠满了彩色石子和羊骨头,显然这些孩子是费了好大精力去弄这些献给女仙的礼物。

“妈的,这些莫名其妙的沙蛮子!多少次警告他们不要随便聚集喧哗,从来不听老子的三申五令!”南昭看得心头火起,踢翻了一个篮子,大骂,“奶奶的,就喜欢到处乱跑闹事,帝都的律令你们当是放屁?你们当放屁,老子可要原原本本实行——不然怎么对上头交代?年年要半夜三更起来赶你们,以为老子不要睡觉?”

“…”半夜集合的镇野军团士兵个个也有困意,此刻听得将军发作,忍不住又想笑又想打哈切。然而看着遍地狼藉和几个扭动挣扎的牧民孩子,个个眼里也有不耐的狠气。这些贱民,非得套上铁圈才会听话。

石墓里的灯渐渐燃尽,而高窗外面的天色也亮了起来。

残灯下,用白布细细包裹着弟子的手掌,最后在手腕处打了个结。

“这些叫湘做就可以了。”看着师傅低头细心包扎的样子,云焕忍不住说,然而手臂却仿佛僵硬了一般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