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师傅最近比较烦,他是上世纪六零年代出生的,如今已有五十多岁了。他的文化程度不高,初中毕业后读了技校,学的就是烹饪,不到二十岁就干厨师了,曾在一家国营饭店里掂了十几年的大勺,从普通厨工一直做到三级、二级、一级、特三级厨师。再后来单位改制,樊师傅正当年富力强又有专业技能,于是就自己出去另谋职业,还是干厨师。

吴老板的饭店最早不是开在观前街、也不叫梦湖美蛙,樊师傅跟着吴燕青干了快二十年了,自从梦湖美蛙饭店在观前街开业,他就一直是大厨。日子在灶台砧板、煎炒烹炸中度过,既忙碌也很充实,厨师、服务员包括打杂换了一拨又一拨,可樊师傅始终还在这里,他主厨的时间比这家饭店的招牌还久。

吴燕青并不常来饭店,日常有什么小事情,往往都是由樊师傅说了算,他在这里很受人尊敬、很有成就感,仿佛能找到生活的意义和存在的价值。樊师傅如今每月的收入七七八八加起来也有七、八千,对于普通工薪阶层来说不算低了。

他的老伴是一家国有的企业的普通工人,去年刚刚退休,他们的工资与退休金加起来每月有万元左右,如果仅仅是老两口过日子的话,应该是很舒服了。

可现在的实际情况却很紧张,因为樊师傅的儿子小樊正面临着成家立业的问题。樊师傅的书读的不多、文化程度不高,一辈子工作都在饭店的厨房,也许是出于一种弥补遗憾的心理,他当然希望儿子小樊能出人头地。小樊很聪明,从小学习成绩就非常好,考上了南京的一所大学,本科毕业后又到上海读研究生。

如今小樊已经是硕士研三了,再过不到半年就要毕业,正在犹豫是继续读博呢还是参加工作?另一方面更重要的问题,小樊两年前谈了一个女朋友,相处不久就搬出宿舍租房同居了,如今也该谈婚论嫁了。

那女孩打算留在上海工作,单位都已经联系好了,小樊无论是读博还是工作也都是要留在上海的,首先面临的问题就是房子。小两口希望能买一个交通相对便利、至少两居室以上的房子,这样在大都市上班也方便,至少不会每天花几个小时在路上。将来有了孩子的话,还可以把老樊两口子接来照顾,这些都是很现实的考虑。

可这样一来,房子的地点就不能太偏了、面积也不能太小了,在上海的话,这房价得多贵啊?小两口找了不少基本符合要求的地方,新房与二手房都看过,全款最少也要二百万,按揭首付加装修以及结婚筹备,怎么也得一次拿出七、八十万。

樊师傅的生活很简朴,平时在饭店工作,吃穿也用不了太大的开销,手头还是有几十万积蓄的。但是供儿子读大学、读研、这两年小樊又在外面租房子搞对象、添置各种生活用品,开销也是不小啊,近来积蓄不增反减。

现在儿子要结婚、提出这个要求,让樊师傅很为难。那姑娘他见过,是小樊的研究生同学,在老樊眼里那就是高级知识分子了,能配得上他儿子,人长得也算清秀漂亮,脾气虽有些矜持娇气,但也不算大毛病。现代的都市男女,能谈恋爱同居两年时间算不短了,而且小樊就看好她了。

可老樊拿不出这笔钱啊,老两口目前所有的积蓄加起来也就二十多万,除非把在苏州的房子卖了、再到上海买套新房子和儿子、儿媳一起过。但那样的日子老樊心里没底,不知道两代人在能不能相处得来,尤其是儿媳和老伴之间的关系能否融洽?周围这种家庭矛盾也见过很多了。

况且他现在的收入还不错,但如果不干了也只能拿到社会统筹的养老保险金,老两口加起来也不过四千来块。上海的房子还交不起全款,得继续还房贷,难道还要在上海再找一份厨师工作吗?

樊师傅是老苏州人,不愿意离开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也不愿意卖掉自己的房子没了将来的退路,更不愿意这么早就离开梦湖美蛙饭店。无奈之下,他想起了一件“传家宝”,上世纪五十年代,他爷爷在疏浚山塘河河道时拣到的一块玉佩。

第398章、玉有缘,君子不欺暗室

爷爷把玉佩拣回家的时候,他老爹只有十五、六岁,再过十年樊师傅出生了,玉佩又成了他小时候的玩具,幸亏没给弄坏了。直到改革开放之后,樊师傅才意识到这东西可能很值钱,于是小心翼翼的收起来,没有继续给小樊当玩具。

现在到了急需用钱之际,老樊从柜子里将玉佩翻了出来去了相王弄,那里是全国的玉器交易与加工集散中心,托熟人问了好几家店,倒是有不少想收购的,但最高出价只有三十万。其实这个价格在内行人看来已经可以了,一枚来历不明的玉佩主要还是根据材质与刀工定价,并不能确定是什么珍贵的传世古董。

假如是成天乐,当然清楚这枚玉佩的价值,但是收玉器的人却不会这么看。有人可能不太明白,玉器的年代是很难鉴别的,因为它本身就是一块石头,哪怕动用高科技检测手段,所确定的也是这块石头所形成的地质年代,随便一块石头恐怕都有亿万年的历史。

有来历的玉器,可以看它出土时伴随的其他器物或者文献记载。而所谓的古玉,主要是看埋藏时留下的各种沁痕以及历代收藏者把玩留下的手润。如果这些痕迹都不明显,就需要从材质、加工工艺、上面有无琢玉师的落款以及真伪方面鉴别。俗话说黄金有价玉无价,就是这个道理。

这枚玉佩的材质非常好,据说很接近羊脂的标准,上面没有琢玉师的落款也看不出是哪位名家的手笔,但雕刻工艺也是不错的。玉器的价格并非外行人想象的那么夸张,三十万,已经比同等大小的黄金要贵得多,可惜还是不够。

就算卖了这枚玉佩,加上老两口二十多万的积蓄,给儿子在上海买房子交首付还是不够的。是否再卖了苏州的老房子搬去跟儿子一起住呢,如此还能多交一些首付;或者只卖房子,玉佩留在手中当以防万一的养老本?樊师傅正在为这些事情闹心。

这天下午三点多种,正是饭店员工休息喝茶的时间,樊师傅也坐在大堂里与几位服务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明显心不在焉的样子。正在这时,成天乐来了。

成总最近已经很少来梦湖美蛙饭店,就算偶尔来吃过几次饭,服务员也不可能都认得他,饭店的厨师和服务员流动性本来就很大,这几年几乎全换新人了。訾浩与吴小溪不知跑哪里去玩了,刘书君也不在,成天乐走进来的时候,只有樊师傅和一名厨师站起来道:“成总,好久不见啊,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吃饭不赶点,找人也谁都不在啊,成天乐朝樊师傅道:“我特意挑这个时间过来的,知道您现在不忙,我有件事情想找您商量,能不能去楼上包间说会儿话?”

樊师傅诧异道:“成总,你如今这么大的老板了,最近还听说你当了研究会的理事长,已经成文化界的名流了,还有什么事情能找到我这个厨师头上?…小左,给我泡壶好茶送上楼去,我和成总说会儿话。你们啊,都应该向成总学习,人家当年也是从我们饭店出去的!”

众服务员与厨师这才知道来者就是大名鼎鼎的成天乐!四年前在这家饭店干过几个月的打杂,后来却成了苏州道上的风云人物,先当总经理,又被人们称为成大师,如今是研究会的理事长了!看来梦湖美蛙饭店真是藏龙卧虎,就连打杂也不可小看啊,等成总上楼之后,大家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在包间里关上门,樊师傅说道:“乐乐啊,你如今是有大出息了,难得还能想起回来看看我。”

这一声“乐乐”叫得成天乐心中甚感温暖,很惭愧地说道:“最近事情太忙,也没有特意来看过您,这几年也只是匆匆忙忙来吃过几顿饭。今天是有事,才想起来找您。”

樊师傅:“说得我都好奇了!你如今这么大本事,还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呀,难道要在家里摆私宴?”

成天乐取出一张白纸,上面画着那枚玉佩,正反两面都勾勒得很清晰,将之放在樊师傅面前道:“这枚玉佩,您认识吗?”

樊师傅愣住了,过了片刻反应过来,语气很激动地说道:“我当然认识,这是我爷爷留下来的传家宝!…真不好意思,我家的一点私事,竟然把成总您给惊动了!还特意跑来找我。我之所以没和吴老板说,就是不想让他认为我要借钱,自己家的事情我还是能解决的。”

樊师傅一看这张图立刻就误会了,他前几天拿着玉佩去问价,还给几家玉器行留了照片资料,在后厨炒菜时顺嘴和其他厨师说漏了几句,以为成天乐也听说了,此刻是为了他家里的事特意来的。

在樊师傅的印象里,成天乐为人特仗义,别的不说,在梦湖美蛙饭店只打了几个月的杂,事后有出息了却仍然和吴老板关系特别好,也特别照顾饭店的生意,丝毫不介意当初在这里的打杂身份,这是一般人做不到的。

所以他先解释了几句——自己有困难为什么没说,却难为成总上门相问。成天乐听樊师傅这么说也吃了一惊,赶紧追问道:“您把那枚玉佩卖了吗?”

一听这话,樊师傅就更加以为成天乐完全知情了,反正也没有外人,他就把家里的情况都说了出来,也算是倒苦水吧,最后道:“成总,不必您操心,虽然有点小困难,但还是能搞定的。”

成天乐暗自叹息,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而他这几年对樊师傅的关心实在太少了,不动声色的又问道:“樊师傅,您那枚玉佩打算多少钱出手啊?”

樊师傅叹了口气道:“毕竟是个家传的物件,经过祖孙三代人的手了,原本打算等儿子结婚后给他的。如今他需要在上海买房子,否则的话对象也不能跟他好好过,把我手头的积蓄都算上,也还缺六十来万。原本指望这传家宝能卖上这个数也就行了,结果出价最高的也只有三十万。”

成天乐笑了笑:“这玉佩确实是一件宝物啊,它到底是怎么来的?”

樊师傅的话匣子打开了,神情仿佛回到了少年天真烂漫的时光,向成天乐讲起了这枚玉佩的故事。他爷爷是怎么拣到的,他老爹当年又是多么调皮、还拿玉佩砸过人家的玻璃。都砸进去了还能拣回来,也很不容易啊,幸亏当时住的都是平房,老爹肯定又翻窗户进人家了。假如当初知道这东西这么值钱,肯定不敢那么干!

说到最后,终于提到了前一阵子拿着玉佩去问价的事情,笑容又变成了叹息。通常人们的心态,自然会认为传家宝一类的东西很值钱,而那些玉器商肯定是故意压价了,在樊师傅看来,这玉佩怎么着也得值五、六十万吧,甚至上百万也有可能!只可惜他没什么文化更不懂鉴定,只能听内行人忽悠了。

成天乐点头附和道:“是的,我看您那枚玉佩绝对不止三十万,至少值三百万。”

这好像是安慰人的场面话,樊师傅却很开心地说道:“是啊,成总,您在国外留过学,如今又是苏州园林风景研究会的理事长,当然是有眼光、有身份、有文化、有见识的人,不会吃这种亏。可我就是个厨师,除了做菜不懂别的,有机会的话,您也帮我鉴定鉴定呗?”

成天乐则说道:“那枚玉佩我看过了,确实远远不止三十万。”

樊师傅眼神一亮,这才反应过来道:“我真是老糊涂了,我给好几家玉器行都留下了照片资料,各个角度拍得都可清楚了,高清数码可以放大的!您要是没看仔细,怎么可能画出这个图样来找我呢。以您的眼光看,它该值多少钱啊?”

成天乐仍然微笑道:“您还不到六十岁啊,而且身强力壮不亚于小伙,谈什么老啊?…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嘛,您遇到的最高报价再加个零,它最少值三百万!”

樊师傅既然高兴又遗憾地说道:“乐乐啊,你可真会哄我开心。就算说得再值钱,也得有人买啊,苏州这边就是全国玉器的交易中心,我托熟人问了很多家收货的,顶天也就是三十万了。其实只要出到五十万以上,我当时就会卖了。”

成天乐笑出了声:“那您可就亏大了!这枚玉佩的价值比三百万只多不少,你我是老熟人了,就算您吃点亏,三百万卖给我吧。”

樊师傅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又结结巴巴地说道:“成总,您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成天乐:“当然不是,否则会特意来找您吗?”

假如一开始,樊师傅就听说玉佩能值这么多钱,可能还不会像现在这么吃惊。可是他在外面已经问过了一圈价,成天乐却如此说,反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语气越发结巴起来:“成,成总,那东西真,真的那么值钱吗?…我,我其实也用不着那么多钱,您不必故意…”

第399章、已不欲,望子成龙勿纵

成天乐打断樊师傅的话道:“玉器行报的三十万,只是给您的收货价,但是他们再放到外地的工艺品专柜中去出售,您认为会卖多少钱?比三百多万恐怕只多不少!就像您说的,我是研究会的理事长,绝对不会看走眼,今天来就是要买您这枚玉佩的。幸亏您还没出手,否则我就得出高价去找别人买了。”

樊师傅:“成总,就算您想收购玉器、同时帮我一把,已经知道了我心里的底价了,也用不着出这么高吧?…况且东西您都没见过呢,只是看过照片,要说您不是故意的,连我都不敢相信。”

成天乐解释道:“实物我当然要看了,但实话也告诉您,我要找的就是它!这不是一枚普通的玉佩,而是一件法器,您多少也明白法器是什么意思吧?在懂行人的眼里,才清楚它的价值,但在外行人手里,却没有别的用处。”

樊师傅喘了一口气道:“我差点忘了,外面有人叫你成大师,看来那东西真有讲究,在我手里也闹不明白。…乐乐啊,你可真是个好人,不蒙我。”

成天乐又笑了:“樊师傅,我蒙您干什么!您愿意给个面子的话就把它卖给我,这枚玉佩对别人来说只是个工艺品,对我却很重要。”

樊师傅长出一口气道:“我明白了!但也不好意思让你出那么多钱啊,可以便宜点嘛。”

成天乐好气又好笑道:“就没见过您这么讨价还价的,还想往下面讲吗?拿走您的传家宝,我都觉得非常不好意思了,怎么着也不能让您后悔。”

樊师傅很尴尬地说道:“我不是贪心的人,东西该值多少钱就是多少钱,也不可能只有成总您一个人识货,很多人都看过了。不过您说的收货价和专柜里的出售价确实会差很多,但我也不是在北京上海那些大城市开专柜的啊。原来这东西对你有用,买去不仅仅是为了搞收藏,其实吧,如果不是需要钱,换平时你可以暂时拿去…”

成天乐摆手道:“行了,您就别说了,趁着下午不忙还有点时间,打车去您家看看玉佩吧。”

两人下楼直接去了樊师傅家。樊师傅的老伴正好在家,见成天乐来了,赶紧拿出点心请他尝,而樊师傅则去里屋拿来了绒布包裹的玉佩。成天乐不用上手,神识扫过立刻就知道是自己要找的东西,此物能与身心一体以御器之法催动,的确是一件法宝,而且物性妙用十分特异。

以元神感应,玉佩上刻的那根竹子仿佛是活的、正在生长之中,而另一面刻的云花图案也是动态的,仿佛是在飘动中被瞬间定格。此物的妙用应该是召唤外界所存在的某种灵引,若它是一件开启洞府的钥匙,这感觉就一点没错了。

成天乐又把玉佩拿在手中摩挲,却感觉到有种令他不太舒服的气息,就像在与一位内心中并不喜欢的人打交道。这不是法宝的妙用也不是玉质本身的物性,很多器物都会留下曾经主人的各种气息,包括把玩时赋予器物的种种心性,成天乐感应到的是这些。

他当然也在玉佩上感应到了樊师傅留下的气息,因为这就是樊师傅从小的玩具,很熟悉、令他感到亲切与温暖。可是玉佩经手的主人不止樊师傅一位,樊师傅的老爹以及爷爷是什么样的人成天乐并不清楚,也不知是谁留下的,但这种问题没必要去追究,能找到此物就好。

樊师傅的老伴听说成天乐是来买玉佩的,而且还出了那么高的价,倒水时差点把茶杯都给打翻了,然后就要留成总吃晚饭,并让樊师傅打电话跟饭店请假。樊师傅也觉得应该如此,立刻就打了电话,成天乐也没客气就留下来吃饭了。

在饭桌上他陪樊师傅喝了点酒,这位大厨很是感慨啊,聊到了很多话题,大多是关于他儿子的。他老伴则关心到手的三百万该怎么花,一边给两人斟酒一边说道:“老樊啊,孩子那边在上海看中了一套还不错的房子,离地铁站挺近的,大概需要二百六十多万,都打电话跟我说过了。后来觉得太贵,才去看了别的房子,媳妇能看中的最低也要二百万。

如今有钱了,干脆就买那套二百六十万的吧,一次性付款也免得每个月都要给银行还债,再加上装修、结婚的钱,再买辆车的话,差不多正好够了。…成总,您给的价可真准啊,是不是了解到我家的情况,早就算好了?”

樊师傅的表情对老伴的提议并不是很赞同,当着成天乐的面却又不好多说。成天乐看出来了,于是特意问道:“樊师傅,假如不知道这枚玉佩这么值钱,就是按你预计的价格卖出去,原先是怎么打算的?”

樊师傅一边喝酒一边答道:“我原先的想法,假如能卖个五、六十万就谢天谢地了。再加上手头的一点积蓄,可以给儿子交个首付、办个婚礼。我也不用离开苏州还可以在饭店干,现在的收入还不错,孩子那边还房贷有困难,我偶尔多少能帮衬点,但主要还得靠他们自己。”

老伴却插话道:“现在硕士毕业工作也不好找啊,起薪也不算高,我家小樊学习那么好,就想接着念博士呢!假如读博士的话,就更没有太多收入了,媳妇一个人在外面工作,他们还得还房贷,日子过得肯定紧张,说不定会闹矛盾的。”

成天乐似笑非笑道:“你们家小樊平时都怎么样啊?”

这句话问得很含糊,老两口却来了兴致,开口就滔滔不绝,显然很骄傲时而也夹杂着感慨与担忧。一个厨师和普通工人的家庭除了这样一个儿子,当然是值得骄傲的事情。但是这两年小樊给父母打电话或放假回家时,说的话却让他们有些担忧。因为小樊很有些愤世嫉俗,可能多少是因为谈恋爱要结婚的问题,心中堆积了太多不满。

比如他的成绩这么好、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学历已经这么高了,却不受社会重视,就算出去工作也达不到期望的待遇。小樊经常发牢骚,不想在这种地方呆下去了,这里实现不了人生的价值,他想去美国留学。但是出国留学,老樊是绝对供不起的,所以小樊也只是感慨而已。

听到这里,成天乐打断老两口的话道:“对于二位长辈,我倒不好多说什么,但是对于你们家小樊,我能不能说几句?有些事情是我们暂时还改变不了的,但有些事情是我们现在就应该去做的。我知道你们家小樊在抱怨什么,但好像谁也没欠过他呀?

他读书成绩好当然是好事,但好好读书也是应该的,他又不是在为别人读书。这些年他自己没有干过任何工作、也没有赚过一分钱,却受到了这么好的教育,那是他的收获。但不能认为自己就挺了不起,什么事都没做过呢,就觉得一切条件都应该准备好给他了。

想当年我倒是出国留过学,当时很不懂事,比不上你家小樊学习那么好,也白花了家里不少钱。这些年我才渐渐明白过来,那不是谁欠我的,都是父母这辈子工作攒下来的积蓄,是我欠他们的。现在越想越羞愧,我凭什么就伸手去要这些呢?包括我离开欧洲之前,还骗了五千欧元和同学去逛红灯区。

樊师傅啊,你对儿子好,这谁都能理解。但你也得想一想,一个人凭什么去得到他想得到的东西,自己就不应该付出努力吗?如果是这样的人,他自己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和用处?于国于家于人都没用!我倒不是说你家小樊,就是说事情的道理。

他没有做过任何工作,自己也没有挣过一分钱,但不是没有能力。如果按你原先动的念头,把玉佩连苏州的房子一起卖了,在上海给他们买房子,这就太过分了!完全可以让他自己先干几年试试,你们能帮多少就帮多少。…老樊啊,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假如换做你自己当年遇到这种情况,希望你老爹像那样做吗?”

樊师傅喝得有点多了,愣了愣才答道:“我当初是工作五年才结的婚,跟小樊他妈妈住的是单位宿舍,后来才有的房子。…假如是我,肯定不能让我爸那么做了,怎么能把所有的积蓄都给我、连房子都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