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一切都没什么问题,于是他上了十二楼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一摸兜却发现房卡没了。这个画中世界一切都和大年初十的现实世界一样,所不同的却是成天乐自己,他是从十月中旬“穿越”入画中的,而那时,他的身上已经没有房卡。
见左右无人,成天乐伸手一指房门,神识延展拨动锁芯。他会御物之法,在画卷世界中同样可以施展,但对复杂的机械构造还是不太了解,试了半天才咔哒一声把锁舌给拨开。进了公寓他急忙检查东西,一切还像过年放假前离开时一样,连换洗衣服都挂在柜子里,但房间里却少了他带走的法器和墙上挂的那幅画。
再一摸兜,那三枚玉籽就在身上呢,随身带法器已经是下意识的习惯,他进入画中的时候身上就有。这画中的世界真是奇特,就是在大年初十那个场景,成天乐带出这个世界的东西都消失了,而他如今用另一种方式回来了,成了这个画中世界里最玄妙的变化!
反应过来的成天乐察觉到一点不对劲,他是在梅兰德的宅院中出来的,而在正月初十那天,梅兰德的宅院还没借给他呢!在画中世界里,他仍然住在这个公寓里。
他在公寓里站了半天,突然又发现了另一点不对劲,墙上的画卷自然是不见了,可是还少了另一样东西——“耗子”!
在现实世界里,成天乐坐在房间里御器的时候,“耗子”正在后园中打坐行功,那么在这画卷中的世界里,“耗子”会不会也在那个地方呢?虽然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大,但成天乐又立刻赶回了宅院,却没有发现“耗子”。他凌晨出来的匆忙,没有仔细检查宅院,房间里并没有他后来带来的东西,一切应该还是八个月前的样子。
成天乐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赶紧出门去找银行,从钱包里掏出银行卡看了一眼余额,大约有三十多万,这也是当初的数字。他后来在宁波又赚了五十万,而此刻还没到手呢!
画中的世界正在以原先的方式向前推进,假如成天乐没有触动它,那么一切都会保持原状。可是他如今进入了画中,这又意味着什么、会有怎样的玄妙变化呢?成天乐尚不清楚,他在思考中同时充满期待。
成天乐又在想一件事,假如这画卷中的世界就像这样演变下去,待到一个多月后自己从宁波回来,画卷中会不会出现另一个成天乐?因为在现实世界里,他就是那样回到苏州的,而在这画卷世界里,他却以这样一种方式进来了。
第263章、千万化,蝶梦纷纷镜中花
成天乐一直就坐在那宅院的房间里想着这个问题,然后眼前一花,看见的仍然是这个房间,手中却握着画卷。——他又回来了,从那极深的元神定境中退出,坐在那里好半天连动都动不了,神气衰弱、法力完全耗尽。
以外景内息之法展开画卷、进入画中的世界,不知不觉中也在消耗法力,这是在运转画意御器,施展的是一种神奇的法术。成天乐坐在原地静静调息良久,这才勉强恢复了体力能站起来。曾经的感觉又回来了,宛如他第一次观画练功时的场景,只是手段更玄妙了。
“耗子”这次定坐时间可不短,足足七天七夜之后才飘出了后园。看见成天乐手中拿着画卷在那里沉思,它好奇地问道:“你怎么又动这幅画了?”
成天乐头也不抬地答道:“我进去了,这七天我已经进去了三次!”
“耗子”惊呼道:“七天?我这次定坐用了七天!…什么,你进去了?怎么进去的,到画中世界里去了吗?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告诉我一声,也不带我玩!”
成天乐:“你定坐正在紧要关头,我也不好打扰,怎么告诉你啊?”
“耗子”:“快说,你是怎么进去的!在画里发现了什么?”
成天乐详细介绍了他进入画中世界的过程,“耗子”越听越感兴趣,最后突然蹦起来道:“我也要进去!”
成天乐:“御器之法我已经搞明白了,此画确实另有妙用,以我们如今的修为境界已可以运转。…你既然想进去,我看还是稳妥点,先试试另一种手法,还记得梅兰德那幅画吗?”
“耗子”眨着眼睛道:“你的意思是——把我收进去吗?”
成天乐点了点头:“此种妙用,我看不仅仅是用来到画中世界里逛的,它应该还可以摄人元神,尤其是你这种灵体。”
“耗子”兴奋地叫道:“那就试试呗!”
成天乐缓缓展开画卷道:“和上次一样,你不要运功反抗,我把你收进画中。此画所打开的场景我自己清楚,可以直接把你送到指定的地方,你想去哪里?”
“耗子”:“离山塘街远点,我要去拙政园。”
成天乐将画卷一卷,“耗子”化做一道透明的虚影便被他收入画中。“耗子”进入的地方就是拙政园,而时间是午夜,这座著名的园林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它在黑乎乎的假山与池塘间钻了半天,觉得没什么意思想到外面去看看,结果却发现画中的世界就这么大,拙政园以外什么都没有!
“耗子”在画卷中不满的大喊道:“怎么搞的,这里只有拙政园,大半夜的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你能不能让我去别处逛逛啊?”
它的话音未落,成天乐将画一抖,“耗子”化为一道虚影又嗖的飞了出来落在地板上。只听成天乐笑道:“此画确实能收摄元神或你这样的灵体,把你困在画中世界的某一个地方,除非你法力强大到能挣脱我的束缚,才能逃出来。”
“耗子”惊叹道:“这么厉害啊!下次再碰到孔天晶那种人,你可以直接把那阴灵收进画里了!”
成天乐点了点头道:“理论上确实如此,但我得趁其不备才行,展开画卷时有收摄之力,若对方反抗的话不太好得手,别人也不可能像你现在这么配合我。…而且还有一个麻烦,假如把它收到画中某个地方,它要是挣扎冲突的话,会损坏画卷中的世界。比如你刚才在拙政园中乱来,就会把那园林破坏了。”
“耗子”惊讶地问道:“你是说这画卷中的世界可自行变化,变得与现实世界不一样了?”
成天乐:“是的,原本画迹是与现实相同的,但自从我进去之后,就多了一种变数、造成了种种附加的影响,成了自行演变的另一个苏州了。我每次进入画中,都是承接上次的场景,就像在另一个世界中游历。”
“耗子”:“这么神奇啊?太有意思了!…我倒有个建议,你可以在画中找一片空地、不怕人破坏的地方,以后与人动手收元神凶灵啥的,直接就丢到那里去!像拙政园那种地方要注意保护,砸坏了就太可惜了。”
成天乐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今后若以画困人的话,就直接丢到金鸡湖中的岛上去,并把周围都封起来。…怎么样,你想自己进去看看吗?你曾经误打误撞进去过,但那时候还没有修成外景内息的境界,修为不够,直接被那石狸像收回去了,是我把你摄回来的,但今天你应该可以试试了。”
“耗子”不无担忧地说道:“这次我就自己试试,你可要看紧点啊,一发现不对劲就赶紧把我摄回来。…要不然,我们俩一起进去吧?”
成天乐却摇头道:“这是一种御器的手法,一器不二御,我们不可能以同样的方式进入画中,除非我把你收进去。…放心吧,只要以元神外景之境御器,你自己可以出入画中世界,唯一要小心的是,不知觉中消耗的法力虽不大,因为施法的时间是持续不断的,不能太贪玩,神气一衰就赶紧出来。还有,画中世界与真实无异,你要隐去身形一切小心,切莫走得太远,也不能让人发现。”
成天乐将画挂在了墙上,“耗子”也尝试着用御器之法去操控。它是无形灵体,很难直接使用这种有形的法器,元神法力一旦展开,画并没有动,它却从原地消失不见!
在成天乐眼中,消失的是“耗子”;而在“耗子”眼中,消失的却是成天乐。它进入了画中的世界,仍然出现在原地,但是墙上的画和身边的成天乐都不见了。假如不是事先得到了提醒,“耗子”估计会吓一大跳甚至定境涣散,但此刻心中有数,隐去身形飘出了这座宅院,去探究这画中的世界究竟有怎样的玄妙?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一道虚影从画卷中飞了出来。“耗子”落在地板上,语气很虚弱地说道:“真有意思!这就是以画中世界为天地运转元神外景,但是太耗费法力了,在画卷里面不觉得,一出来感觉已经累得半死!”
成天乐:“你在画里都看见了什么?”
“耗子”:“看见的就是苏州啊,但是没看见你。”
成天乐:“我当时不在画中,你没看见也正常。”
“耗子”却摇头道:“不对不对,你这几天已经进入画中了,我应该看见才对。我在画里做了个记号,将那块晶石放在了前院假山顶上,你再进去看看是不是这样?”
成天乐也很好奇,随即入定进入画卷,来到前院的假山前,并没有看见那块晶石。他想了想,折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了几个字,然后退出画卷对“耗子”说道:“你还有余力不?我没有看见你放在假山顶上的晶石,却在地上写了几个字。你再进去看一眼,一眼就行!”
“耗子”又进入画中,不一会儿飞出来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喊道:“没有,我没有看见你在地上写的字,但我的晶石还放在那儿。”
成天乐闻言眉头紧锁,将那幅画从墙上摘下来,不动用任何神通仔仔细细的察看。他发现画迹根本就没有变,仍然停留在正月初十凌晨的场景,也就是他与“耗子”最后一次观画的地方。
如果这是一个起点的话,他与“耗子”先后都进入了同样一个时空场景,就是今年正月初十凌晨的苏州。他们进入的是同样的画中世界,但也是不同的世界;画中的世界因为不同的人到来,增添了不同的变数,向着不同的方向演变。
这是以外景之法御器,相当于将画中世界化成了自己的元神外景。也就是说假如有一万个人用这种方式进入了这幅画,就会有一万个不同的画中世界,这个世界只属于他们自己。有了这个猜测,成天乐又问“耗子”道:“你进去的时间不长,为什么会累成这样?”
“耗子”答道:“虽然我们观画打开了很多场景,但也没去过苏州所有的地方、逛过所有的园林。我刚才去了一个离这里不远、但从未逛过的地方,结果发现是一片混沌,需要运转法力才能打开,就像以前观画时一样,只不过这次变成了亲身进入画中。”
成天乐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以前我们观画时,我打开的场景与你无关,你我需要各自展开画卷。现在进入画中,情况也是差不多。当初我们将画卷中的场景已展开到极限,如今修为更深,应该能打开更多的场景。”
“耗子”与成天乐在那儿研究了半天,越琢磨越觉得神奇。“耗子”突然说道:“假如我们不进去,仍然像以前一样观画,这画迹还会改变吗?假如会变的话,是按你的方式还按我的方式改变?别忘了,你我的画中世界是不同的!”
第264章、神入境,新身重溯旧风情
成天乐愣了愣,觉得“耗子”说得是个问题,于是展开画卷并没有进入其中,而是像以前那样于元神内景定境中去观画。可是画境一展开,内景自然就变成了外景,他又进去了!这幅画对于他而言玄妙已变,御器之时自生感应,直接就展开了一个世界包融了他的元神。
成天乐吃了一惊,退出定境道:“这样不行,以元神定境观法御器,如今自然就会进入画中世界。”
“耗子”也试了一下,发现情况果然如此,纳闷地说道:“如此说来,这画迹是不可改变了?”
成天乐:“画迹不可改变,但我们进入画中,各自看见的世界却在演变。”
“耗子”:“梅兰德曾经将这幅画借过去看了三天,我们拿回来之后没有发现任何变化,仍然可用观画之法去改变画迹,这又怎么解释呢?难道他当时没有进入画中,或者进入画中之后,他便无法再改变这画上的墨迹?”
成天乐皱眉道:“我也没想清楚!既然我们可以进入画中世界,而且这也是一种修炼元神元气的方法,那就尽量搞清楚画中世界的奥秘吧,也许到那时就会有答案。”
既然是弄不明白的事情,空想也没用,还是进入画中去寻找答案,至少先要搞明白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既然外景、内息融入定境,入画也是练功,那么成天乐接下来这段时间便没有外出,而是每日进入画中世界游历。
说起来也有趣,修为到了这种境界,所需的就是游历,无论是外景、内息还是辟谷,都讲究感悟身外之天地。成天乐缺乏这一方面的条件,却进入了画中另一片天地。
他这个人心眼实在,想的问题也实在,比如他初进画中世界不久,曾特意到一家商场刷卡买了套衣服。然后退出定境,收起画出门直奔银行,一查余额根本没变。画中确实是另一个世界,无论他在那个世界中做什么,对现实世界都毫无影响。
成天乐不禁感慨,这幅画仿佛包含着各层修为境界的印证,他所修的法诀,也能在这幅画的妙用中得到体现。画中的世界与现实的世界原本是重合的,但是从成天乐进入画卷开始,就变成了两条互不干扰的平行线,看似那只是一个梦。
现实对画中世界、画境对现实世界,唯一有影响的就是成天乐本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相当于从画外走进画中的人,也相当于从画中走出来的人。
无论是谁,遭遇到这样的事情,难免都会有一个想法——那现实世界中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在这画卷世界里会不会发生?以前观画时已经印证过这一点,但此刻却多了一个变数,就是成天乐本人在画中的所作所为。
成天乐每天进入画卷,仍然住在水阁路旁的公寓里,画里画外是两个世界,所以也没什么时间推进的参照,一切只看他在定境中运转法力的深浅。他首先在画卷里印证的是——能否打开新场景?
成天乐以往观画,可以到达苏州很多地方,但更多的地方无论是在画卷中还是现实生活里他都没有去过。一个人就算在一个城市里生活一辈子,也不可能走遍每一条大街小巷、更不可能进入每一栋建筑的每一个房间。哪怕就是隔壁的邻居,成天乐若是在画卷世界里从未去过,敲门拜访也等于打开了一幅场景,需要消耗神气。
这毕竟是画中的世界,他所能打开的场景范围也是有限度的,取决于元神法力有多强大。比如成天乐走到了一条从未去过的巷子,放眼望去也是一片混沌。需要走过去把场景打开,这种经历也提醒他这并不是现实的世界、或者在向他展示这画卷的玄奇之处。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成天乐便不再随处乱走了,假如将有限的元神法力去打开画卷中无谓的场景,到达他的功力极限之后,其他更重要的场景反而打不开了。画卷中的时间很快过了正月十五,成天乐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吴贾铭打来的。
吴贾铭告诉成天乐,他在宁波岸达公司的工地里果然发现了一只黄鼬妖,却不小心让那黄鼬妖威力惊人的一屁沾染了元神,目前正躲在宾馆里调养呢,看样子是搞不定了,有负成总所托。
成天乐接到这个的电话有些惊疑不定,看来这画卷中的世界仍然按照原先的规律在向前运转着,而他本人才是唯一的变数。现实中的确发生过这件事,他接电话的地方是在家乡,而在画卷的世界里因为他的介入,接电话的地点却成了苏州。
成天乐面临一种抉择,在这个画卷世界里,去不去收服金线鼠盛龙?假如他不去的话,则意味着这个世界从此不一样了,周围的人和事都会产生很大的改变。成天乐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去一趟。
这么做并不令人意外,完全符合成天乐的性格,如果他不去才会觉得纠结,画中的世界也是世界,感受与真实无异,能帮助那金线鼠的事情为何不做呢?然而做出了这个决定,紧接着又面临另外一个问题,这画卷世界中的场景并不是他想打开就能打开的,岸达公司的项目工地可是在宁波,他在画中能去得了吗?
能不能总要试一试,成天乐也想借此机会印证一下某些事情。
在画卷世界中,他给易斌打了个电话,要这位易老大派专车送自己去宁波,易斌喜出望外,当然赶紧照办。当成天乐坐车离开苏州时,望向窗外是一片朦胧,什么都看不清,这时他终于意识到身入画卷和在卷外观画有什么不同。
在画卷世界里,他不是旁观者而是参与者,可以触动与改变各种事物,比如可以坐车离开苏州。这一点并不难,所需要打开的场景不过是这辆车里面的空间,但他看不见车窗外走过的世界。成天乐于是运转法力望向窗外,那道路两旁的田野立即清晰的显现,紧接着他感到了法力飞快的流逝,然后心神一震退出定境,仍在现实世界里手持画卷定坐。
他坐在车上离开苏州,想看清楚车外的场景,等于以飞快的速度打开画卷中尚未呈现的世界,这一瞬间就神气耗尽、无法继续御器了。明白了这一点,当成天乐恢复神气再进入画卷中的世界,仍然是坐在那辆飞驰的车上,他闭上眼睛不再看任何东西。
他以一种奇异的方式走过了画卷中的这条路,所打开的场景只有所坐的这辆车,到了宁波之后才睁开了眼睛,又打开了新的场景。岸达公司老板李立前来迎接,当天下午,宋召南教授也赶到了宁波,与成天乐一起在岸达公司举行的接风晚宴上吃饭。
画卷世界中所发生的事情,与现实世界已发生的事情有一点小小的出入,在现实世界里成天乐与宋召南是在机场见面、同机抵达的,而在画卷里他们是在宁波第一次见面。此时的成天乐穿着中装、扎着马尾辫,神情自信气度雍容,已经很有“大师”的派了。
宋召南不认识成天乐,但成天乐却了解这位宋教授,在酒席上表现得十分谦逊,并要求在第二天陪宋召南去史志办查资料。曾经发生的故事,在画卷中又以另一种方式开始了,接下来的事情不必复述,几乎与曾经的经历是一模一样的,成天乐也没有刻意去改变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