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飞嘀咕道:“不就是一座假山嘛,苏州那么多假山,它怎么会这么有名,难道就是高一点吗?也高不了多少啊。”
成天乐笑道:“就是一块石头而已,你这么看也没错,就像天底下人人都是长了一个鼻子两个眼睛,都是人而已!…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这块石头不仅有历史渊源,而且造型集中了太湖石的各种观赏特点,它可不是普通的假山,被称为峰有六米多高,是一块完整的太湖石…”
讲解了半天冠云峰,还有园中的秀云、瑞云二峰,绕过冠云楼继续逛留园,于飞颇有点云山雾罩的感觉。成天乐走的不快,小小一座留园东边的庭院、北边的田园、西边的山林、中间的山水,他们整整逛了一个下午。美景层出,于飞却不太有心思看,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晚上在金鸡湖畔的小小得月楼吃饭,临湖雅座推窗风光宜人,但这顿饭也不知吃出了什么滋味。仍然是好酒好菜,成天乐一边喝酒一边感慨道:“于飞啊,真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当初如果不是你把我叫到苏州来,我估计还在上海和人合租房子,四处找广告公司打零工呢,是你给了我一个人生的机会,我很走运的抓住了,否则从欧洲到回国,我一直是在浪费生命啊!
我经常会想起你,我们的经历差不多,读书的时候你的成绩应该比我还强点,人也比我聪明,要不然怎么总是你骗我、我骗不了你呢?在德国逛红灯区的时候,也是你想办法让我花的钱,从上海来苏州的时候,我也是听信了你的话。当初你可比我精明多了,也有本事多了!
我常常在想啊,如果那天从梦湖美蛙饭店溜掉的是你,后来遇到那一切的人也是你,你肯定能混的比我好!因为你的能耐比我大啊,就说讲道理吧,那个李轻水警官就讲不过你,而我一见到李警官心里就有点害怕,真的好佩服你啊,来,我敬你一杯!”
等吃完饭,又坐车把于飞送到了托尼洛?兰博基尼书苑大酒店。此番“接待”于飞,人和车都是易老大弄来的,自然不会跟成天乐要报酬,而其他的开销包括吃饭住酒店,除了明天晚上在松鹤楼的那一顿成天乐坚决要自己请,都是李轻水掏腰包。
成天乐玩的就是高档,但托尼洛·兰博基尼书苑大酒店的总统套房太贵了,要七千一晚,成天乐也没忍心让李轻水花那么多钱,只是给于飞订了间三千多一晚的高级套房,这也足够豪华了。按照传销团伙的套路,便宜话还是要说的,成天乐告诉于飞:“哎呀,真不巧,总统套房早两天就被人定了,只得委屈你住高级行政套房了。不知道你在行业里呆了那么久,这里的床还能不能睡习惯?晚上可千万别失眠啊!”
酒店够豪华、房间够高档、大床也够舒适,成天乐劝于飞别失眠,于飞却真的失眠了。在传销团伙里睡了近两年的地板,冬天铺盖不够还得把厚衣服盖在身上,天天吃咸水煮豆腐白菜,于飞睡在这么舒适的大床上竟然不适应了,翻来覆去睡不着。
于飞不仅失眠而且拉肚子了!白天吃了那么多好东西,他的肠胃也不适应了,夜里起来拉了好几趟稀,却不知道上哪儿买止泻药去?
成天乐今天的态度特热情,说每一句话时都在笑,看上去是那么的诚恳,就如传销团伙发展下线、将新朋友刚骗来时那般。可是于飞却分明感觉到成天乐的呵呵傻笑带着刺,每一句话都和针一样,是针针见血,几乎将他扎的体无完肤。
可于飞偏偏连一句反驳都说不出来,因为成天乐连半句都没批评过他,更没有尝试去说服教育,让他内心中所有的反抗都那么苍白无力甚至可笑。
尤其是这苏州最高档的酒店套房、成天乐白天接他所开的那辆车,无声无息间是一种绝妙的讽刺。在传销团伙里呆了这么久,于飞所谓敢想敢梦的人生目标,不过是升到B级成为组织“领导”、实现初步成功,再升到A级出局、得到号称的几百万出局费衣锦还乡。
他用了这么长时间,想尽办法去骗所有的亲朋好友,闹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如今只是D级而已。按照传销团伙的宣传,只要升到B级就可以住星级酒店、每天出门有奔驰宝马接送,很多刚刚加入的“经理”们都以此为目标激励自己。
其实于飞在团伙里呆了这么长时间,怎能不清楚其中的猫腻?他所认识的两个“经理”升到B级后,也不过是在郊区租了一室一厅的房子,出门挤公交连出租车都舍不得叫。那些人就不清楚上当受骗了吗?当然不是,但已经骑虎难下了,骗了这么多下线来,就得帮着团伙继续忽悠人,让下线继续骗更多的人来,好早日实现发财梦想。
第206章、针针见血,厚颜忘耻无完肤
话又说回来,就算传销团伙升B级的那些承诺是真的又怎么样?能住得起这样的酒店吗、能买得起那样的车吗?就凭骗人卖什么护肤品,会算小学算术的也知道不可能啊!就算升到A级又怎么样?那已经是于飞所谓的人生梦想了,现在看来是这么可笑又可怜!
成天乐的切身经历,以及那些感谢之辞,分明是在告诉于飞一件事,他正是因为从传销团伙里出来了,努力打拼才可能有今天的一切。对比一下,于飞现在又剩下什么?除了不愿意醒来的妄梦之外,只有屋角那个可怜巴巴的背包。而当初,成天乐也是背了这样一个包只身来到了苏州,还是于飞帮他背的呢!
成天乐的经历,于飞多少也知道一些,比如在饭店打工、到外汇交易部应聘,却并不完全了解成天乐是如何获得了今日的成功?不明白没关系,可以根据这些片段情节去想象拼凑,这小子本没有那么大本事,还没他于飞能干呢,一定是走了狗屎运!假如同样的运气落到自己身上,一定会比那小子更出息!
但是转念一想,哪怕再狗屎甚至狗血的运气,成天乐只有真正去做事才有可能碰到,无论如何是不会落到封闭在传销团伙中、只梦想着骗亲朋好友的于飞头上。于飞当初也有机会从梦湖美蛙饭店里溜走的,他为什么没有走呢?反而今天看着成天乐如此嚣张得意!
于飞用来自我安慰的成功信念,此刻竟显得那么可笑、那么不堪一击,那层包裹心灵的外壳此刻已经破碎不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于飞心里恨呐,又不知道该恨谁——恨今天热心款待他的成天乐,还是恨当初把他拉进团伙的刘书君,还是恨自己没出息呢?
成天乐最后那一句话说的是真狠啊,“晚上可千万别失眠啊!”笑呵呵说出来,却分明像在嘲笑——就你那德行,让你住高档酒店也睡不着觉。两个字——犯贱!
于飞那近乎麻木的心灵中,竟然有了久违的羞耻感。这可太不容易了,传销团伙里所灌输的信念,就是反复重复一种行为,不停的欺骗亲朋好友前来交钱入伙,再让他们欺骗下去。这首先需要放弃的就是为人的廉耻,课堂上千言万语所锤炼出的精华只有三个字——不要脸!
于飞不禁为这种羞耻感而战栗,悔意也化成了恨意,他忍不住暗骂成天乐道:“有什么好得瑟的!不就是发财了嘛,还不知道你干什么挣的钱呢?有两个臭钱就不了起啊!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
可这话一骂出口,于飞却仿佛听到灵魂中有清脆的碎裂声传来,好似一栋玻璃大厦正在坍塌。他等于在骂自己啊!传销团伙里所谓敢想敢梦的人生成就,不就是钱嘛?而且是忘记廉耻骗来的钱。只要能骗到钱,再让人帮你骗钱,便是人生的成功,无论用怎样的理论去包装,传销团伙所灌输的就是这套逻辑。
于飞这一骂,等于否定了所坚持的那套价值观,他在内心中再也无法自圆其说了。
成天乐羞辱他了吗?其实并没有,只是在他走投无路时热情的接待、好吃好喝的款待,敲碎包裹于飞心灵的那一层外壳的,恰恰是世事本来的道理。于飞有些不知所措,这层外壳虽然打碎,但还有一层坚韧的薄膜。在传销团伙这两年时光,他也算是“修炼有成”,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他不知道成天乐究竟想干什么?躺在床上恨恨地想——你愿意羞辱我就羞辱吧,糖衣收下、炮弹送还,既然有好吃好喝好住,我就好好享受着!他颇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了,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还没起床,成天乐又来了电话,说是已经在大堂里等着,并笑呵呵地问道:“于经理,昨晚睡的可好?”
于飞厚着脸皮道:“睡的挺好,谢谢老弟啦!今天上哪儿玩啊?”
成天乐:“先收拾东西下来吧,什么都让老弟来安排,你就别操那份心了。”
成天乐竟然要他收拾东西,意思就是今晚不住这里了,于飞有些失望,只得收拾背包下楼。成天乐在大堂里仍然热情地把背包接了过去,车已经开到门口,上车后仍然前呼后拥而去。走着走着,于飞发现有点不对劲了,因为车队到达的地方是另一家看守所门外,他不解地问道:“我们怎么到这儿来了?”
成天乐答道:“你也不能只想着自己、不想着别人啊,昨天是接你出来,今天是接刘书君出来。”
一提刘书君,于飞心中不禁又有恨意涌起,当初如果不是刘书君把他骗到传销团伙,他何至于像今天这么落魄?不满也不解地问道:“干嘛要去接她?”
成天乐也用不解的语气反问道:“我们为什么不去接她呢?想当初在‘行业’里,你是我的上线、她是你的上线。我今天应该感谢你,你今天难道就不该感谢她吗?说起来,我们俩都应该好好谢谢她呀!”
这话真是绝妙的讽刺,心灵外壳已被敲碎、只凭一张厚脸皮硬撑的于飞,此刻想起刘书君连杀了她的心思都有!可是按照同样的逻辑,成天乐是不是也该弄死他于飞?但这话是说不出口的,他有多恨刘书君,就说明白自己有多么可恨!
刘书君也是李轻水送出来的,也背着一个朴素的旅行包。这美女的样子有点小憔悴,头发上还粘着一丝棉絮,脸也不怎么干净,她走出看守所的时候,在阳光下也眯起了眼睛。于飞坐在车里没动,但成天乐已经下车快步迎了上去道:“书君,你终于出来了?让我等了好久!”
成天乐说话的语气很温柔,脸上带着亲昵的微笑,伸手将刘书君的背包拿了过去,还顺势挽住了她的胳膊。他与刘书君的关系本没有这么亲近,这么长时间没见,一见面就样看上去很肉麻。但当初他刚到苏州的时候,身为陌生人的刘书君来接他,一见面也是这样做的,成天乐今天算是还回去了。
刘书君微微一怔似乎想避开,但成天乐的动作看似温柔,却快的让刘书君闪不开,话音未落胳膊就挽上了、包也拿走了。刘书君已经认出了他,诧异地问道:“成天乐,怎么会是你?…你来干什么?”
成天乐柔声道:“我来接你呀!想当初我一到苏州不也是你来接的我吗?还记得我曾说过吗——等将来有机会,请你和于飞去苏州真正的百年老字号大饭店吃饭,也请你们好好逛一逛苏州城。好不容易等到了今天,我是来表达谢意的!”
刘书君的反应可比于飞机灵多了,回过神来便笑道:“原来你这么好心,到现在还惦记着我呢?”
成天乐:“不是惦记,就是挂念,你在我的经历中!…今天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请你和于飞再好好逛逛山塘街,然后去松鹤楼吃顿饭。”
刘书君微微一蹙眉:“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想找个地方洗漱一下。”
成天乐:“没问题,马上给你安排好。”
兰博基尼书苑酒店的套房已经退了,就近找了一家大酒店临时要了一间房,让刘书君上去洗漱,成天乐等人都在门外等着。姑娘毕竟是姑娘,就算刘书君是妖修,但化为人形来到人间,必然也沾染了女孩子的习气,是爱干净漂亮的。
这一等的时间可不短,大约过了快一个小时刘书君才下楼。再见她时成天乐也不禁眼前微微一亮,刘书君不仅洗了个澡、吹了一下头发,而且连衣服都换了,那憔悴的样子不见了,很有几分楚楚动人。衣服很普通并不名贵,但看着很漂亮,最关键的是她的身材好啊,很养眼。
按照成天乐准备好的“剧本”,今天要带刘书君和于飞逛的地方是山塘街,一切就像他当初刚到苏州时那样。法拉利的司机今天是李相庭,于飞坐在副驾驶座,而成天乐陪刘书君坐在后排,肩膀挨在一起很亲热的样子。成天乐故意往她身上凑,就像当初刘书君故意凑过来。
车队在僧渡桥外停下,成天乐吩咐“随从”绕到虎丘那边的停车场等着,他与刘书君还有于飞步行去逛街。路边有很多卖吃的,一阵阵诱人的香气传来,还没走到山塘桥呢,刘书君手指挂着杏黄色“骨肉烧”幌子的店铺道:“好馋人的样子啊!还没吃早饭呢,我们吃点骨肉烧吧?”
成天乐:“好啊,我正要问你想吃点什么呢。”
这家店铺门脸不大,但也是百年老字号,手艺据说是清朝同治年间一个叫赵元章的人所传,秘制卤汁、大锅老汤、旺火煎熬、文火炙味,兔腿、月牙骨都是现场烹制、骨肉鲜香。于飞昨晚虽然拉肚子了,可今天仍然吃的津津有味;而刘书君吃的嘴角沾油,成天乐在旁边递着纸巾。
他一边给刘书君递纸巾,一边似自言自语又似对于飞说道:“能品出这骨肉的滋味吗?骨肉在汉语中又指什么?”
第207章、字字如刀,可怜天下碎心人
吃完骨肉烧,过山塘桥进入七里山塘街,迎面这一段是经过商业开发的旅游景区。刚走了几步,刘书君又吸了吸鼻子道:“好特别的香气啊,我们过去尝尝吧!”
抬头一看,有家店铺也挑出一杆杏黄色的幌子,上面写的是“秘制臭豆腐”。那就去尝尝吧,味道果然不一般。这家的臭豆腐是用卤好的白豆腐现炸的,外酥里嫩、调料自选自刷,五块钱一份,每份只有五小块,但是很好吃。成天乐买了三份,三人吃完了继续逛,他挽着刘书君的胳膊,于飞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
这时就看出人和人的不同了,一样是从传销团伙里被带走、从看守所里出来、被成天乐接走。于飞很茫然,被动的接受所有安排,而刘书君却会主动的提出各种要求,比如洗漱、比如吃骨肉烧和臭豆腐。不就是来逛街吗?那就逛吧,这才像逛街的样子!
自从见到刘书君,不论是坐车还是吃东西,于飞都没有和刘书君说过一句话。刘书君好像也看出来了,也没主动和于飞搭讪。历史仿佛经历了一个奇异的轮回,似时光倒流至一年半以前、成天乐手中那幅画卷刚刚展开的日子,同样的人又来到了同样一条街。
若说有什么不同,最重要就是身份与角色发生了逆转。当初是刘书君和于飞拉着成天乐来逛山塘街,而成天乐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而如今成天乐已经逛过这条街很多次,各处景观及其讲究都摸的门清,是他拉着他们来的,并沿途侃侃而谈、介绍着山塘街的各处景点与历史掌故、人情风貌等等。
这一趟逛的可比上一次明白多了,于飞还是那个于飞,但成天乐已今非昔比!假如换成今天的成天乐被于飞骗来了苏州,恐怕一走到山塘街,刘书君和于飞就会破绽百出、原形毕露。传销团伙的谎言再能骗人,也要下手的对象本身能被骗到才行,有一种人他们是无论如何是骗不到的,因为这种人根本不会吃那一套。
刘书君走在路上听着成天乐的讲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很清澈,不时好奇地打量着周围,仿佛又有新的发现。她并没有太多的局促不安,神色更不像于飞那么茫然,妖修毕竟是妖修,她并不清楚成天乐的底细,只把成天乐当成一个混得不错的普通人,也很好奇他究竟想打什么主意?
可是成天乐单纯的很,人虽然有变化,可是心眼与当初还差不多,就是要来逛街、完成一个承诺,顺便给于飞好好上上“课”。经过那家荣阳楼的时候,成天乐站定脚步道:“早上就吃了点零食,中午就在这里对付一下吧,晚上再去松鹤楼。这家店当初我们来过,今天相见也是怀念。于飞,听说你昨晚闹肚子了,就点一碗小馄饨吧,我和书君吃双浇面。”
在荣阳楼吃完东西,下午三人又进了虎丘参观,当然是成天乐买的票。当初他们曾过其门而不入,刘书君只说“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但等到真正进入这处吴中第一名胜,这句话就不必再提起了,他们在虎丘中整整逛了一下午才出来。
于飞累了,是真的累了!他的体力可远远无法与成天乐和刘书君相比,在看守所里呆了半个月,昨天没睡好还拉肚子了,今天一大早逛了这么远的路,他都快坚持不住了。虽然今天走的路并没有一年半之前多,而他也没有背着行李包,但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还好有车就在门口接,几人直接到了松鹤楼,包间早已定好,坐下就可以点菜,屋里却只坐了他们三个。于飞翻了半天菜单也不知道该点什么,还是成天乐点的菜,不分贵贱只看特色,无非是松鼠鳜鱼、原汁扒翅、荷叶粉蒸肉之类有代表性的苏帮菜。
在酒桌上,成天乐还是昨天那套嗑,很热情的向于飞敬酒表示感谢,并提醒道:“于经理啊,你看看我,今天是怎么感谢你的!你是不是应该好好谢谢刘领导呢?怎么不说话了,你这样也好意思吗?”
于飞终于抬头道:“成天乐,你怎么表示是你的事,我怎么表示是我的事!”
成天乐笑了:“听你的口气好像很不满,不知道这两天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
精疲力竭的于飞答道:“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谢谢你的招待。”
两天来一直笑呵呵的成天乐突然脸色一变,微笑变成了冷笑,毫不客气的厉声呵斥道:“于飞,你的脸皮可真够厚的!你难道真以为我会感谢你吗?看见刘书君,你自己是什么感觉,难道不清楚吗!我又不是欠你的、你也不是我儿子,犯不着为你操这份心!
实话告诉你,假如就是你,我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账都懒得找你算!你这个样子在我眼里连盘菜都算不上,可恨又可怜,却不值得同情!我这两天是为了帮一个朋友,还有不忍心看着门外一家人那样凄楚,因为我也有家人。”
于飞愕然变色,手扶着椅背站了起来却差点没站稳,他万没想到笑呵呵的成天乐会在此时突然翻脸。假如成天乐一见面就这般呵斥,恐怕起不到什么效果,可是在好吃好喝热情款待之后突然变脸,骂的于飞是措手不及。
这番话字字如刀,将于飞那虚幻的妄想敲碎之后,又将他那虚伪的自尊揉成一团、扔在地上摔得粉碎!再厚的脸皮也是绷不住的,除非他根本就没有脸,那么这个人也就无可救药了。于飞还没反应过来,包间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了,前面走进来的是他的父亲和哥哥,后面还有一位温婉俏丽的少妇扶着一位头发花白的大娘,那是他的嫂子和母亲。
于飞刚想说话,他哥哥已经快步上前,挥起一拳将他打倒在地,口中骂道:“你这个畜生,将爸妈都折腾成什么样了!”
于飞的母亲哭喊着挣脱儿媳的搀扶,扑上前来颤巍巍阻止道:“不要打他呀,他是你弟弟,这两年也吃了不少苦!”
于飞的父亲拉住老伴,红着眼圈喝道:“你别拦着,这样的逆子还是死了算了!”
于飞的嫂子过去劝丈夫道:“你别打了,爸妈都在看着呢。…总算是把人找到了,一家人团聚就好,回去再好好劝吧,别又出事了!”
于飞捂着脸被打倒在地,嘴角渗出了血丝身子不停的哆嗦,突然控制不住的号啕大哭。一家人都围了过去,包间里顿时乱成一团,很多服务员也跑了过来看发生了什么事?成天乐并没有说话,更没有再多看于飞一眼,只是坐在那里用质问的眼神冷冷的盯着刘书君。
等包间里重新恢复安静之后,于飞和家人都已经走了,门也关上了,桌边只剩下了成天乐和刘书君。成天乐为于飞做的事情到此为止,他已经被父母兄嫂带走了,至于是否能够醒悟过来痛改前非,那是他自己的事。成天乐所能做的只有这么多,这是冲李轻水的面子、也是出于对于飞家人的同情。
成天乐盯着刘书君,而刘书君也在看着他,眼神中带着疑惑,两人一度大眼瞪小眼谁也没说话。到最后还是刘书君先开口,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味道:“成天乐,这一年多混得不错啊?看样子事没少干、运气也挺好,今天安排了这么一出,心里一定挺得意吧?我挺佩服你的,想报复一个人的话,开口便骂没有用,像你这么骂才精彩!是不是感觉到很过瘾,终于把那口气给出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