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头的高干子弟大家彼此都熟悉,来来回回多少能互相给点脸面,当然也有不对盘的,赵平津就一向不喜欢这个孙克虎,赵平津读高中时候谈过的第一个女朋友,叫什么名儿完全忘记了,那会儿孙克虎也特喜欢那女生,还说赵平津抢了他女朋友,然后互相约了在后海茬架,茬架没事儿,赵平津后来跟他那边茬架几个都成了哥们儿,可就是这个孙克虎,从此怀恨在了心,虽说见了面儿大家都能装个客气,但彼此心里都不是那个味儿,后来他跟黄西棠在一块儿时,孙克虎还想报仇雪恨来着,叫黄西棠当众甩了他一大脸子,他哪儿欺负得了黄西棠,黄西棠那会儿跟小钢炮似的,有他撑腰,逮谁灭谁,那会儿年轻,高干子弟之间争风吃醋的事儿常有,赵平津也没当回事儿,孙克虎他老子在公安那里手里有点实权,赵平津前几年也找他办过事儿,特别不局气。

高积毅跟赵平津商量事儿。

高积毅有点拿不准主意:“鲁部的儿媳妇好像跟他是表亲,你说我要不要找找他?”

赵平津不太认同:“他刚回来,能说上多少话?而且他老子都做不了主的事儿,他能顶个屁用?”

高积毅想了想:“我这也是怕不够稳妥,想多个门路,舟子,我这事儿主要还是得靠你。”

赵平津声音很稳:“我知道,这事儿我亲自给你办。”

“那哥们就先谢了。”

“多大点事儿,熬了这么些年了,你也该升了。”

赵平津忽然抬手扶了扶她的肩膀,怀里的人有点微微的发颤:“西棠,怎么了,冷是不是?”

高积毅谈完了正事儿,招了招手让姜松雪过来喝酒,高积毅搂着她坐到了沙发的另外一边,两个人喝了会儿酒倒在沙发里,就开始互相摸起来。

赵平津想带西棠先走,于是摇了摇她的胳膊:“回家睡吧。”

西棠睁开眼,从他怀里爬了起来。

这时包厢的大门被轰然推开。

一个女孩子闯了进来,脸孔涨红,受了刺激一般地尖叫了一声:“请问高处长在不在?”

外厅打牌的人纷纷停住了动作,看了一眼门前的姑娘,男人们脸上露出习以为常的暧昧笑容,目光朝沙发中看过来。

高积毅跟姜雪松仍然在沙发中打滚。

西棠顺着声音看过去,门口站着一个年轻小姑娘,似乎刚刚哭过鼻子,眼睛鼻尖都是红的。

西棠眼睛蓦然睁大了,原来竟是熟人,是他们剧组里的那位小姑娘陶苒苒,

方才新闻发布会时候好像还见她呢,承办方从剧组找了一些群演来暖场。

赵平津叫了一声:“唉唉,高子,找你呢。”

高积毅抬起头瞧见她:“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陶苒苒冲到了他的面前,怒气冲冲地说:“高哥,您跟我不是说,冯导的下一部戏我能演么,我刚刚跟他打过招呼,根本没有!演员名单已经定了,他根本就不认识我,也没见过我的名字!”

高积毅不疾不徐地站了起来,亲切地笑着安抚她说:“小陶,你别急啊,我再问问。”

陶苒苒被他温文尔雅的外表迷惑了,方才站在门口的勇气消失了一半,她迟疑了一下说:“您还有办法吗?”

西棠冷冷地一声喝醒她:“苒苒,别傻了,冯导的戏,所有的主演都必须经过他的首肯才会签约,既然他已经否认,那就是没有,高积毅就是玩弄你,你还看不出来吗?”

陶苒苒其实今晚已经再三求证过,根本就没人给她搭过什么关系,她报出高积毅的名号,却只换来了周围人轻蔑的嘲笑,此刻西棠戳破了她最后一个希望的泡沫,她终于彻底绝望了,疯了一般地扑上来:“你竟然这样对我,我清白都没了,你们都是衣冠禽兽!我要去纪委举报你!”

座中的男人们哄笑一声:“老高,这不地道了啊。”

高积毅将她拖住狠狠一扯:“你小声点!”

西棠看到立刻站了起来。

赵平津按住了她的肩膀,压低声音跟她说:“好了,这没你的事儿。”

姜松雪一直站在一旁,一边看一边捂着嘴笑:“我说同学,男人说什么你就相信,你是不是太天真了点?”

陶苒苒眼眶中泛起泪光:“他骗我!”

姜松雪笑得意味深长的:“那是你傻。”

陶苒苒顿时捂住脸崩溃地大哭起来:“我是好女孩儿,我妈妈知道了,非杀了我不可……”

西棠走过去,扶住她的肩膀,低声安慰了几句,然后抬起头,盯着高积毅说:“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人言而无信,就有人是衣冠禽兽,苒苒,你以后要记得看清楚了。”

姜松雪吹了吹指甲:“哎哟,有人撑腰,这年头的女明星,说话可真不客气啊。”

那边陶苒苒哭哭啼啼地扯住了高积毅,一会儿服务员走进来,将她拉走了。

高积毅眼见着人被拖了出去,松了口气拍了拍衣袖:“晦气。”

西棠站在沙发边上,冷冷地接了一句:“高处长,你睡人家姑娘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今天呢?”

高积毅本来就一身的不痛快,听到这话更是火上浇油,他也不敢拿她怎么样,只对着赵平津说:“舟子,你他妈管好她的嘴!你要是管不住,别怪我不客气!”

赵平津骄纵惯了,听了这话,他故意站到了一边,嘴角一点点玩世不恭的轻薄笑意:“我还真就管不住。”

西棠压了不知多少年的仇恨,此时此刻都在胸膛里翻滚而起,她对着高积毅讽刺地笑笑:“当心姑娘今晚就去你家楼顶跳楼,死在你手上的人命,那可就多了一条了。”

高积毅仿佛被烫了一下,发狂地吼了一声:“黄西棠,你说话小心点!”

赵平津低声喝住了西棠:“好了,别太出格。”

姜松雪瞬间睁大了眼。

包厢内已经安静一片。

方朗佲走了过来请姜松雪走:“姜小姐,不好意思,家里人处理点事儿,一会儿高哥再给你电话。”

赵平津回头看了一眼,有沈敏在,办事自然是周到的,牌桌上的客户和经理不知何时早已经散了个精光。

沈敏跟着走到了门口,挥散了门口候着的服务员,把门关上了,走到赵平津身旁低声说:“您带西棠回去吧。”

赵平津点点头对西棠说:“走吧。”

高积毅站在她的身后,语带威胁地道:“黄西棠,我告诉你,钟巧的死跟我没关系。”

西棠立刻回头,无惊无惧的盯着他:“是吗,那你为什么往她的户头上打了五百万?她拿了这么多钱,为什么还会在第二天跳楼自杀?”

这下连赵平津都有点诧异了。

高积毅瞬间狰狞了脸:“黄西棠,你查我?你他妈疯了吧你!”

西棠咬着牙说:“你要是没做亏心事,你怕什么?”

西棠跟高积毅直接翻脸吵开了。

赵平津慢慢听明白了,钟巧死前的前一天,高积毅往她的户头打了五百万,那时候的五百万,足够在三环内买两套三居室的房子,钟巧拿了这钱,小半辈子都够过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从在横店再次见到她开始,赵平津以为她学会了适应社会的生存法则了,没想到她的血性还在,还是那股宁折勿弯的烈性脾气,骨子里里仍然是那个忠诚天真的小女孩儿。

高积毅咬牙切齿地说:“我告诉你,她该死,那笔钱全留给了她父母,我对她已经仁义至尽。”

西棠急忿怨痛,一瞬间眼睛都红了:“你既然不能跟她在一起,你为什么要骗她的感情?还利用她来干那么多肮脏事?”

高积毅阴森森地看着黄西棠,仿佛看到了一个带着钟巧灵魂的怪物:“她沾了不该碰的东西,却又拿来威胁人,这事儿不是我一个人的,牵扯的人深了去了,你以为我那么容易拿得出那么多钱?钟巧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你替她出什么头,你以为她就是干净的?”

西棠仰着头:“在你们这样的人眼中,一条人命,就是五百万?”

高积毅冷笑一声:“怎么?我还给低了?”

西棠恨不得拿刀子杀了他。

高积毅鄙夷地说:“你鸣什么不平喊什么冤,你现在不仍在走她的老路?哪天舟舟将你打发了,你有本事你也跳下去?”

赵平津脸上倏然变色,皱着眉头低喝了一句:“高积毅,你少他妈胡说八道!”

西棠恶狠狠地说:“钟巧的死,你迟早有报应!”

方朗佲赶紧制止她:“西棠,你冷静一点!”

局面一团乱。

高积毅踹翻了椅子摔门走了。

第 47 章

赵平津开车回家的时候,斜睨了身旁的人一眼:“你能不能少给我惹点事儿?”

黄西棠方才的野蛮劲儿完全不见了。

人靠在座椅上,脸上的妆散了,有点像个纸糊的娃娃。

回到家了,西棠抱着枕头和她的小熊,去另外一个房间睡。

赵平津站在卧房的门口,淡淡瞥了她一眼,嘴角下沉:“怎么,我又成了你阶级敌人了?”

西棠沉默着不说话。

赵平津转过身,冷冷地说了一句:“回来房间睡。”

西棠跟着他走了回去,侧过身躺在床沿,背对着赵平津。

赵平津倚在床头,看了看缩在被子的小小人儿,放低了声音:“心里还不舒服?”

西棠依旧一动不动的。

赵平津伸手过去摸她的头发:“我跟你说说道理,先说好,你不许跟我闹脾气。你自己也跑了那么多年江湖了,该明白的事儿也明白透了,在这个北京城里,做什么都好,不能毁了人的前程,我们这样的人,脸面最重要,事业就是最大的脸面,钟巧这是犯了大忌。”

赵平津轻轻地抚摸她的耳朵:“人走都走了,你做不了什么的,想开点儿。”

被子里的人儿肩膀开始抖,她在流眼泪,无声无息的,赵平津的手触到她的脸颊,一手都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