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在院子里,下车的时候,陆晓江抬头看了看,忽然咦地一声。
他转头看了眼黄西棠。
西棠也看到了,院子里停着赵平津的车。
西棠以为他仍在国外,没想到已经回了北京,她昨天回柏悦府去取东西,按照惯例知会了他一声,手机不通,知会了沈敏,沈敏说他还没回来,她不太认得车,一排看过去都是黑漆漆的大车,是赵平津的车牌号太醒目。
陆晓江低声问了一句:“没事吧?要不要换地儿?”
西棠摇摇头:“没事。”
陆晓江陪着两个女生进去,大厅里的服务员迎上来:“陆先生,给您留了位了。”
陆晓江问:“包间还有吗?”
服务员答:“有的。”
三个人进了包间。
服务员进来点餐,一看是熟人,笑了笑说:“陆经理,您来吃饭啊,赵先生也在呢。”
陆晓江问了一句:“赵先生应酬还是?”
服务员笑着答:“家里人吃饭吧,挺热闹的。”
西棠低着头默默地听着。
陆晓江没再问了,招呼着她们点菜,点了蔬菜沙拉,鸭肝酱,烤鸭,鸭汤,宫保虾球,松茸带子,还给两位女生点杨枝甘露和养生红枣百合。
西棠一直说可以了,够了。
一会儿烤鸭上来了,小宁吃得满嘴抹油,还一直大呼好吃,把在一旁片鸭的师傅都逗乐了。
幸好带了她来,不然场面太冷清,西棠自己专心吃饭,有点食不知味。
陆晓江也不烦她,自己跟着小宁打趣聊天,饭吃了半饱了,餐厅的服务员进来,在陆晓江身旁轻声说:“赵先生知道您在了,让您过去坐会儿,说是老太太想见见您。”
陆晓江不露声色地点点头。
他陪着西棠她们又坐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来,跟西棠说一声:“我过去一会儿,很快回来。”
陆晓江跟着服务员走了一段,灯影绰绰,红灯绿荷花,中式的古典园林,推门进了包间,赵平津一见着他进来:“谱挺大啊,喊半天不过来。”
陆晓江先看了一眼席面上的人,一边露出大大的笑容:“咱姥姥姥爷来北京了啊。”
老太太穿着暗红绸缎夹袄,戴着一串紫檀佛珠,花白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气色挺好,赵周两家就赵平津一个孩子,老太太常年来北京看女儿外孙,院子几个孩子都挺疼爱的:“舟儿,你别老欺负晓江儿,来来来,过来姥姥这儿坐。”
陆晓江坐了进去。
赵平津身旁的一个女孩子,栗色短发烫得微卷,妆容精致,冲着他笑笑:“晓江。”
那是赵平津的未婚妻郁小瑛。
赵平津说:“跟谁吃饭呢?”
陆晓江说:“客户。”
陆晓江坐下动了动筷子,这边菜也上得七七八八,估计跟他们那边前后脚进来的,陆晓江喝了半碗汤,跟老太太说了会儿家长里短的贴心话,客气地离了席。
他一出了包间的门就给赵平津打电话,好一会儿他才接起来,陆晓江问:“你们什么时候走,跟我说声。”
赵平津说:“干嘛?”
陆晓江重复了一遍。
赵平津说:“我这老太太吃得挺高兴呢,指不定什么时候回去。”
陆晓江压低声音说:“总之你给我个电话。”
赵平津懒得理他:“我没空。”
陆晓江直接挂电话:“你丫就嘚瑟吧你。”
陆晓江不再管他,回了包间,神情自若地看了看西棠,含蓄地说了声:“什么事儿也没有,安心吃饭吧。”
小宁完全不在意,一直拉着西棠说:“过几天要出外景了,据说要下雪,冯导高兴极了,说下雪镜头好看。西棠姐,多吃点御寒。”
陆晓江将汤勺递给了西棠:“宁小姐说的有道理。”
饭桌上陆晓江跟西棠聊天:“我可能准备移民。”
西棠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也有这打算:“为什么,国内不挺好么?”
陆晓江说:“我未婚妻的事业在美国,短期似乎没有办法回来,我们不想两地分居,国内的环境也不太适合我。”
以妻子和家庭为重,从这点来看,陆晓江算是好男人。
西棠说:“我记得你好像也是一个孩子吧,家里人怎么办?”
陆晓江点了点头:“嗯,我父母基本同意一起过去,就是她爷爷奶奶那边不是很同意,再看看吧。”
西棠捏住瓷白的勺子,低声说了一句:“幸福就好。”
终于酒足饭饱,小宁吃得尤为高兴,有人捧场,气氛还算不错,陆晓江唤人来买单。
仨人慢悠悠地走出了餐厅,还在艺术园区散了一会儿步,走到的院子里的停车位时,走廊对面远远走来了一行人。
赵平津在人群的中央,搀着老太太,旁边一位秘书跟着老爷子,还有一位打扮时髦的中年女士,身旁跟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儿。
两台车停得太近,要避开已经是不可能了。
一行人走近了,西棠站在陆晓江的身后,外表太过漂亮,连郁小瑛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郁母打趣着说:“哎哟,晓江儿,不是说跟客户吃饭么,客户可真漂亮呀。”
陆晓江面不改色,笑嘻嘻地胡扯着打圆场:“阿姨,这是我小姨子。”
赵平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老婆是独生女,你哪儿来的小姨子?”
陆晓江没回他话,只跟着长辈笑着说:“姥姥姥爷,外头冷,上车吧,我改天上舟舟家里去看您俩啊。”
外头的确冻得厉害,郁母招呼着老人上车,陆晓江跟着一块儿,将长辈送上了车。
赵平津的车停在旁边,郁小瑛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她坐上了副驾驶,赵平津拉开车门,回头看了一眼。
黄西棠仍站在院子里的寒风中。
西棠一直安静地站在陆晓江的身后,只在郁母说漂亮时微微露出一点笑,那笑容一闪而逝,很快就消失了,她并没有看他。
赵平津看到陆晓江绅士地请女士先走,她俩上了他的车,然后车子迅速地启动开走了。
西棠回到剧组的酒店,进了房间捧着热水杯,半天回不来神。
她没有敢细看他的未婚妻。
她的样子其实不重要了,总之终归是琴瑟静好,家人长辈一起吃团圆饭,她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夫唱妇随,这才是正正经经的平凡夫妻。
西棠按了按硬邦邦的手指头,整个人都冻得有点僵硬了。
之前一直躲在暗处不愿意面对的事实,如今在明明白白的看清楚了,也好。
她电话在包里响起来。
西棠拿出来看了一下,是赵平津的电话。
她没有接,又响了一遍,又响了一遍。
西棠接了。
赵平津的声音,惯常的沉郁醇厚,听不出什么情绪:“出来。”
西棠不说话,听了一会儿,搁下手机走了出去。
赵平津远远看着她走出酒店的大门来,头发妆容都还是整齐的,脸上挺平静的,脸冻得有点发白,没什么表情,步子也稳,只是走近了了才隐约看得见,眼底有恍惚,牛仔裤雪地靴,外套都没穿,只穿了一件毛衣就跑出来了。
赵平津将她拉上车,调高了空调的温度。
她低着头,安安静静的。
她扎着头发,略低着头,就露出洁白修长的后颈,赵平津看着她,“跟晓江吃饭,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西棠张了张嘴,不晓得怎么回答。
赵平津问:“你找他干什么?”
西棠说:“我有点银行的事情想问他。”
赵平津拧了拧眉头:“你有什么事,问我不是一样。”
西棠平平静静地说:“我昨天打电话了,沈敏说你还在国外。”
赵平津沉默了一下,然后跟她说:“下次你要跟谁在外面吃饭,跟我说一声,我好做安排。”
西棠掐住自己的手腕,抬着头冷冷地笑了一下:“做什么安排,做安排确保我不会出现在你的家人与未婚妻的面前?”
赵平津皱眉道:“像今天这样,对你也没有好处……”
西棠也不看他,抬起头看着车窗外素白的树枝,昂着头清清楚楚地道:“赵平津你给我听好了,我也不怕见着谁,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安排,这北京城还真就不姓赵,我爱去哪儿去哪儿,我长得这么美,难道还见不得人不成?送完未婚妻这么着急就来教训我?我才不想听你的教训,再见,赵先生。”
西棠直接推门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