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平津累到惫懒说话,只无奈地举头望天表示了自己的心情。

青青挪了挪沙发上的抱枕:“你们先坐会儿,舟舟,我让阿姨多添一个菜。”

赵平津坐进沙发里,靠着沙发捏了捏鼻梁:“不用了,我这就走了。”

青青坐在他身边问说:“品冬姐生了吗?”

赵平津堂姐赵品冬,他大伯的独生女儿,大学毕业后去了美国,嫁了一个华裔美国人,早两年已经办了移民。

赵平津依旧是惫懒的样子,漫不经心地答:“没呢了,快了,月底吧。”

青青笑着说:“去年春节见过她一次,转眼而就又快一年了。”

赵平津声音有点沙哑:“有什么快,我这一年到头忙得不见日月,青青,你今天见过她了?”

青青在一边笑着看看他:“西棠?嗯。”

方朗佲给他递了一杯茶:“青青说她在后海那儿拍戏呢,你不去看她?”

赵平津接过茶,神色停了一秒,说了一句:“我挺忙,算了。”

青青接过杯子,给方朗佲泡茶:“你托我问的事儿,我问了。”

赵平津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青青耸耸肩说:“她说她妈妈生病了,她要回去照顾。”

赵平津神色依旧是淡淡的,也没有说话。

方朗佲松了口气:“听起来很合理啊。你上次不是查过吗?”

赵平津神色有点郁郁:“嗯,她出院之后在北京休养了一阵子,还去了你俩的婚礼,后来就回老家了。”

青青忍不住的追问:“那西棠跟我说的是真的了?”

赵平津无风无雨地回了句:“她妈妈是生过病,她确是在老家待过好几年。”

赵平津的确差人查过一下,从黄西棠离开北京时开始,但当时她跟他分手之后,就跟他这边的人切断了一切联系,她离开北京时是悄无声息的,没有任何知情人,倪凯伦替她处理了她当时所有的电影合约事宜,解约赔偿的财务上没有任何问题,他还查过她母亲生病的事情,只是她家住址上的户口本名字在仙居甚至杭州各大医院都查过,不管是她的名字还是她母亲的名字都没有任何病历记录,看起来似乎唯一知情的小地主,负责调查的人找了个女孩子假装黄西棠的同班同学去住他的酒店,他媳妇儿一无所知,那小哑巴嘴严实得很,只介绍人去她家吃面。

青青冲着赵平津眨了眨眼:“我还问了句你没交代的,你想听吗?”

赵平津举着茶杯的手停顿了一下:“什么?”

“我问了她你俩的事儿——”青青停顿了一下,望了一眼依旧不动声色的赵平津,又望了望身旁的给她递眼色暗示委婉点儿的方朗佲,青青一回头,搁了杯子,一字不动地将原话转告了:“她说,你跟他之间,选择权从不在她。”

赵平津眼底微微一颤,显然是听明白了,他皱了皱眉,脸色有点苍白。

方朗佲看了他一眼,赶紧打圆场,笑着插了一句:“我倒觉得西棠现在挺好的,性格比以前安静多了。”

青青拉了拉丈夫的手臂:“你懂什么,那是她跟我们在一块儿,能不安静么,你没发现,她基本不跟我们打交道,话也不说,能躲则躲?”

方朗佲纳闷地说:“这我倒没注意,为什么?”

青青有点难过:“西棠说,我们跟她是不同世界的人,”

方朗佲望了一眼倚在沙发上的赵平津:“嗨,这结论下得,真是,你妈当年没少给人上老虎凳辣椒水吧?”

赵平津淡淡地瞥了一眼方朗佲,到底没理会他的调侃,人依旧沉默着,脸上晦暗不明。

青青忍不住问了一句:“舟舟,你到底想把人家怎么样?”

赵平津脸色依旧不太好,懒懒地说了一句:“我能把她怎么样?”

青青可不放过他:“你结婚后,她怎么办?”

赵平津回了句:“她该干嘛干嘛去。”

青青站起来,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男人要是翻脸起来,还真是心狠手辣。”

赵平津木着一张脸,没有应她的话。

青青转身上楼去了。

剩下两个男人在客厅。

方朗佲赶紧给他添茶水:“唉,你别怪她,青青一直很喜欢西棠。”

赵平津手里握着那盏青花茶杯,慢慢地转了一圈,闲闲地道:“青青心眼好,谁不喜欢?”

方朗佲不以为然:“不会,谁好谁不好,她还不懂?这些年你们的女朋友,见谁她这么真心喜欢过?”

赵平津怔住了一秒,然后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我该早知道,她就是太招人喜欢了,留着就是个祸害。”

方朗佲心底一寒,竟没敢接话。

客厅里重新陷入了安静。

赵平津掏出烟盒:“我能抽一根不?”

方朗佲看他脸上难掩的疲惫:“抽吧,一会儿青青下来,挨骂的肯定是我。”

打火机叮一声,香烟的青雾淡淡地弥漫开来。

方朗佲转移了话题:“你大伯还没出院?”

赵平津拿过烟灰缸搁在手边,依旧惫懒地靠在沙发上:“没呢,还要做个全面检查,他乐得撂挑子,说要清净几天,我姐快生了,也没敢告诉她。”

方朗佲在一旁慢悠悠地喝茶:“你自己公司那个项目呢?”

赵平津深深地吸一口烟,压住烦闷的情绪:“还在做。”

方朗佲想起来赶紧告诉他:“上回吃饭那会儿,老高也问起这事儿,说是军工这一块上头压得也挺紧的,你还是得当心点。”

赵平津点点头:“知道。起了头了,就没有半途撒手的道理。”

方朗佲笑笑道:“还好西棠在北京,不需要你去上海了。”

赵平津弹了弹烟灰:“最近北京事儿多,上海那边是老钱了,我一个月回去一趟跟家族基金的人开个会。”

方朗佲说了句:“一个人顾三边儿,你也真够可以的。”

赵平津眼前烟雾缭绕,刺激得眼睛有点发疼。

一支烟抽了一半,他动手摁灭了。

方朗佲说:“我上个周末回家吃饭,听我哥说起来,你爸最近动作有点大呀。”

赵平津不置可否:“他的事儿我管不着。”

方朗佲试探着说了句:“局势多变,站队也不是太明智。”

赵平津倒不忌讳谈这个:“他是那位提拔上去的,这也没法子避嫌,要说站队也还不算吧。”

方朗佲见他不介意,索性也放开了说了:“以后到你这一代,也不从政了,不如明哲保身的好。”

赵平津眉头微微蹙着:“哪有那么容易,你看当年我没进部队,我家老爷子嘴里没说什么,但心里终究落了遗憾,毕竟是端过枪杆子夺过天下的,留恋一些,也是难免的。”

方朗佲点点头:“这也是。”

赵平津从烟盒重新掏了支烟,想想又忍住了,皱着眉头跟方朗佲说:“中原内部各种派系根深蒂固的,一整个董事会办公室,正事儿不办,精力都用来内耗了。”

方朗佲有点奇怪:“郁家不帮你?”

赵平津阴沉着脸:“帮什么,一日没在结婚证上签字,郁家那位老爷子一日就是隔山观虎斗。之前我一直在工程部,还没体会出来,今天开会决策呢,吵得沸反盈天的,他老人家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最后拍了拍我肩膀,说了句,年轻人,慢慢锻炼。”

方朗佲笑了:“这话儿,意味深长啊。”

赵平津不满地说:“我大伯班底下的人,一样很难差遣,那些老家伙们不见利益绝不松口,我现在就是往死里干活儿的份。”

方朗佲只好劝了一句:“这种老牌央企,难免就这样的了,等你大伯出了院,慢慢来吧。”

赵平津心里也清楚,也就是跟二哥说说苦处,心里舒坦点儿,出了这门便当一切都当没发生过,他点点头说:“知道。”

方朗佲说:“前段时间刚说你滋润了点儿,最近就又跟打了霜的蔫茄子似的。”

赵平津抬手深深捏了捏眉心。

方朗佲安慰了一句:“结婚吧,兴许结婚了就好了。”

赵平津眉眼之间寡淡无欢:“我结婚也不见得会比现在轻松一点。”

方朗佲说:“郁家那位也不错吧,大家闺秀。”

赵平津没有接话。

方朗佲说:“你也别怪我问,这么多年前前后后都过去了,我就见你交的那些女朋友,没一个不怕你怕得要死,唯独黄西棠在你身边,从以前到现在,虽说她性子是变了许多,但人倒是一直都是贴心的,有点小棉袄的样儿。”

赵平津不自觉地轻笑了一下,他人一累,眼角的浅浅细纹便显了出来,那笑容一瞬而隐去,他的声音却越发的低微下去:“你没见她现在,脾气比我还硬,我也拿她没办法。”

方朗佲叹口气:“唉,我看着你们现在,有时候偶尔会想起你们从前在一块儿的场景,真觉得挺可惜的。”

赵平津沉默许久,长长地叹了口气:“西棠之后,京洛再无佳人。”

“这么悲观?”

“你不懂。”赵平津闭了闭眼倚在沙发上:“我有时候真羡慕你和青青。”

方朗佲思索了好一会儿,斟酌着问了一句: “就真的没一点法子?”

“你懂我的,她跟晓江那一段,我永远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