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骇然回首,只看到那个叫螺舟的怪物在急速地转动,化成了一道白光。

细细看去,那些白光却是锋利的刀刃,从螺舟的侧舷伸出,飞速旋转着,将一切盘上来的雪白手臂割断!

“呀!”她叫了一声,心里陡然一热,便再也不管不顾地停了下来。

仿佛察觉了这个水底来客的用意,附近的女萝们纷纷推了过来,用交织的手臂拦住了蠢蠢欲动的那笙。然而那笙望着那个半空中疯狂旋转的杀人机器,脸绷得苍白,忽然间抬起手,在前方的水中划了一个符号。

只是一瞬间,她便凭空从水里消失了。

女萝们错愕地相互看着。背后的轰鸣声越来越尖锐,那一只螺舟如同旋转的割草机一样推进过来,将这一片海底森林夷为平地。

女萝们被连着紫河车一起从水底拔出,无数的断肢和蓝发飞扬在水里,染得一片血红。然而她们却毫不退却,依然用修长的手足交织成屏障,阻拦和撕扯着那一只螺舟。那一道白光渐渐微弱,螺舟旋转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无数的手臂立刻如藤蔓般攀爬上去,将整个螺舟密密包围。

金属和薄木构成的螺舟发出了喀喇的响声,瘪下去了一块。

然而那些触手四处攀爬着,却找不到可以继续下力的地方。旋转的轮片锋利无比,立刻将那些攀爬上来的触手截断!

忽然,有一道水流轻轻划过轮叶间,奇异的光一闪,只听”咯”的一声响,螺舟上飞旋的白光忽然停顿了一刹。

“该死!怎么卡了?”螺舟里传出闷闷的叱骂。咔的一声轻响,方才射出长索的地方又移动开来,一个穿着薄膜制成衣服的人探出半个身子,敏捷的四顾,“奇怪,老大,轮叶被什么东西弄折了!”

“什么?”舱里有人怒斥,“胡说八道!精铁的叶片有什么能弄折?”

那个人迅速的浮出舱壁,如蛙一般蹬着,攀上外舱仔细检查,然后吐出一口气,又潜游回去,冒出头来禀告:“真的是断了!切口很整齐——不像是那些女萝弄出来的,会不会是复国军大营的人已经出来了?我们通知附近螺舟都汇聚过来吧!”

就在他吐出气泡,攀回舱内的刹那,身边的水也哗啦的响了一声,溅上了舱底。

舱里面有走动声,似乎那位指挥螺舟的队长被惊动,朝着出口走过来:“不可能,没那么快——左权使炎汐如今坐镇镜湖大营,他向来坚忍冷定,知道我们这一次的三师会战,调动了五十架螺舟,非同小可,此刻应该会坚守不出,绝不会贸然犯险。”

队长一边说一边走出来,忽然听到有人惊喜地”啊!”了一声。

“老五,你怎么了?”他有些惊讶,问那个穿着膜衣的下属,“啊的叫什么?”

“不是我叫…”老五下意识地否认,眼神忽然凝聚,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那里!空无一人的舱底上,忽然间就有两行湿漉漉的足印悄然延了进去!

有谁…有谁刚刚从水里爬入了螺舟?

军人张大了嘴巴,望着那两行足迹——

“老大!老大!”他终于叫了出来,声音惊骇欲裂,“快过来!有鬼了!”

“鬼叫什么?”靴子的声音在舱口嘎然而止,队长从舱内疾步而出,怒目而视,“你他妈的才见鬼了,扰乱军心小心老子——”

甬道上没有一个人。然而那两行脚印却欢快轻巧地一个个印了出来,无声无息地向着舱内延伸,仿佛一个水的精灵在地上跳跃。

队长看得有点发呆,只是一瞬间那湿漉漉的脚印已经从他身侧通过。

有微风被带起,吹在脸上。

两名沧流军人下意识地回头,望着那个诡异的脚印的去向。而那脚印一路沿着甬道跑到了内舱后,却乱做了一团,左右徘徊,竟似不知该去那里,将内舱踩得湿漉漉。

最终,脚印又是一跳,脚尖朝向了机械室的方向。

“不好!”那一瞬,队长终于反应过来了,狂吼一声扑了过去,“大家小心,保护炼炉!”

炼炉内煅烧着脂水,乃是螺舟行进水下的根本力量之源,整个机械的核心所在,本身比较脆弱,如果一旦被外敌闯入摧毁,后果不堪设想。

仿佛是被他那一扑提醒,那个踌躇不前的脚印忽地动了起来,同时一个箭步冲向炼炉。

也顾不得对方是如此的诡异,队长大喝一声拔出剑来,对着虚空砍下去,想阻拦这个看不见的敌人。

“呀!”虚空里,剑果然砍中了什么,有人低低叫了一声。

那声音,却是方才听到过的。

有血从虚空里凝结,坠落在地上,一颗颗如血红的珊瑚珠。

然而那一瞬间,凭空里却放出了一道光华,照彻了整个内舱!——那一刻,队长还以为是某位属下拿着银砂在水中燃烧,放出了这样的光芒。

可随之而来的爆裂声摧毁了他的侥幸。

那道光击中了乌金的炼炉,带着巨大的力量,将整个炼炉劈为两半。炼炉里正在燃烧的脂水顿时弥漫出来,遇到了高温的外壁,轰然燃烧!

整个舱内转瞬弥漫了焦臭的气息,脂水流到哪里,火就烧到了哪里!

“天啊…”老五叫了起来,惊惧地看着整个内舱陷入一片火海,向着甬道倒退了几步——这架螺舟很快就要爆裂了!他才二十一岁,还指望着从军队里退下来后获得一个小职位,回去娶了老婆侍奉父母,可不能活活的憋死在这水底,成了女萝们的肥料!

想也不想,他拔脚就跑。他离水面最近,逃生的希望也最大。

他刚急速地冲出,忽然听到耳后铮然的响声,就像是那些轮叶削入女萝的声音。

然后,他就”看见”了自己的双脚冲向了甬道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