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哈哈!亡了!亡了!”根本没听他说后面的,雅燃爆发出了一阵可怖的大笑。那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墓室里,仿佛瞬间有无数幽灵在回应着。

亡了——亡了——亡了。

她尽情地笑着,仿佛要将数千年来积累的仇恨和恶毒在瞬间抒发殆尽。所有人都被她这一番大笑惊住,谁也不敢打断她。雅燃一直的笑,一直的笑,直到那笙忍受不住掩上了耳朵,惊惧地躲到西京背后。

“她…她疯了么?”那笙怯生生地问。

西京默默摇头,有些同情地看着那个疯狂大笑的鲛人。

那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终于慢慢停止,雅燃喘不过气来,脸色惨白地俯下身去,扬起断腕,地上那只手蓦然反跳而起,准确地接回到了腕口上。

雅燃伸出赤红色的舌头,轻轻舔了一圈,手腕随即平复如初。

笑了那一场,她仿佛有什么地方悄然改变了。

仿佛是积累在体内的怨气终于尽情的发泄完毕,她整个人开始变得平静,不再一味的歇斯底里。雅燃冷笑着看了一眼西京:“你方才信誓旦旦的说可以解开我身上的血咒,莫非就是想让这个人来出手?”

星尊帝的血咒,只有身负帝王之血的人才能再度解开。

“是我的高祖封印了你?”真岚霍然明白过来——在地底下被囚禁了七千年,怎能不让人发疯!他眼里有沉痛的神色掠过,踏上一步,伸出手来:“我替你解开吧。”

“不!”雅燃触电般地后退,“我不要出去!”

她望着黑沉沉的墓,嘴角忽然浮出一丝笑:“我再也不要出去…出去了,外面也不再是有我位置的世界。我做了那样的事,活该腐烂在地底。”

她平静地说着,忽然间就从地底的紫河车里全部脱离出来,坐到了玄室黑曜石的地面上,盘膝端坐,舒开手,开始整理自己水草般的蓝色长发。

她的身体白皙如玉,完全没有在地底困了七千年的衰朽模样。

“哎呀!”那笙叫了起来,发现雅燃的身体竟然渐渐变得透明。

“不要惊讶…我本来早已死了,只是灵魂被拘禁,才不能从这个皮囊里解脱。”她坐在第二玄室的地面上,整理自己的容妆,爱惜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我靠着怨气支持到如今,只想看着星尊帝的王朝怎样灭亡!”

顿了顿,她嫣然一笑:“如今,我总算如愿以偿。”

这样盈盈地说着,她的身体越来越淡薄,几乎要化为一个影子融入黑暗。

“…”真岚一时间无语。空桑历史上充满了血腥的镇压和征服,其间不知道造成了多少无辜的亡灵。那样的怨气、即使千年之后也不曾真的消亡。

他无话可说,只问:“你是谁?怎么知道的六合封印?”

那个鲛人女子端坐在玄室内,慢慢梳理好了自己的长发,将自己的容妆理了又理,终于仿佛心愿了结,抬起头对着所有人笑了:“记住,我叫雅燃,是海国的末代公主。”

一边说着,她端坐的影子渐渐变淡。

在消失之前,她露出了一个遥远的笑意,喃喃地讲述了属于自己的那个故事:“七千年前,我曾和大哥冰炎争夺海国的王权,结果败落。我的恋人被他杀死,我也被他强行送到了帝都伽蓝去当人质。

“那时候我好恨!我不择手段的报复他!结果…

“不过冰炎虽然赢了我,但也得不了多少好处——他重伤,半年后就死了。天意弄人…最无意于权势的二哥纯煌被推上了王位,然后代替冰炎死在了战争里。”

“多么后悔啊…我竟然做出了那样的事!

“我再也没有回到过碧落海,不能活,也不能死!…如今,我总算可以死去,但却只能在这土里腐烂了…我再也回不去大海,就如落地的翼族回不到云浮城。”

她的声音渐渐淡去,带着哽咽。

“不要担心,”真岚低声道,“我会送你的尸骸回去。”

“啊?”那个淡得快要没有的影子惊喜地叫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断然拒绝,“不!…我宁可烂在地底,也不要…再受空桑人的恩惠。”

“…”真岚沉默下去。

七千年的恩怨仿佛一条鸿沟,割裂了空桑和海国,任何异族想跨越过去,都难如登天。

“那么,我送你回去吧。”那笙轻轻道,对着那个逐渐淡去的幻影伸出手来,诚恳地,“我是中州人——我送你回去。”

那个影子凝视着这个少女许久,才发出了低低的叹息:“啊…中州姑娘,你有一个纯白的灵魂哪…谢谢…谢谢你…”

她的声音和影子一样慢慢的稀薄,宛如融化在了千载光阴中,终化流水。

地上只剩下那只委然的紫河车,空空的囊里剩下了一泓碧水,碧水里沉浮着两颗美丽的凝碧珠——那个绝世的鲛人公主,到最后只化成了这些碧水明珠。

那笙俯下身,轻轻拎起那只紫河车。

回过身,却发现那一行盗宝者不做声地拿走了所有东西,竟然在悄悄退走。

“喂!你们怎么这样?”她吃了一惊,有些气愤地想追出去,“真岚救了你们,怎么一声谢谢也不说?”

“笨丫头,”真岚把她拉回来,不以为意地拍了拍,摇头叹息,“他们听说我是空桑的皇太子,自然怕我追究盗墓的事情——趁着我对付雅燃,干脆开溜。”

那笙明白过来,嘀咕:“唉,真是以小人之心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