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每一任执灯者,都活不过四十岁。

那是卡洛蒙家族保有的秘密,甚至执灯者一族都不曾了解。为了弥补,每一次盗墓归来后,他们也都赠与执灯者巨额的财富。

然而,有什么财富能换回人的生命呢?

在弥留之际,望着这个少女执掌着七星灯守护在身边,他心里就有无穷的复杂情愫,夹带着说不出的愧疚——如果能做到,真希望能好好补偿她啊…

但在想到这里时,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了。

“哇…”在看到他眼睛阖起的刹那,闪闪大哭起来,不顾一切地抱住了少年冰冷的身体,直到莫离强行将她拉开。她瘫倒在地,哭得伤心欲绝。

“不要哭了…”一只手轻轻搭在她肩膀上,声音也带着哭腔,“你不要哭了。”

那笙怔怔地望着她,忽地问:“你喜欢他吗?”

闪闪吃了一惊,肩背猛地一震,哭声低下去了。把头埋在肘弯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路上悄悄滋生的情愫,年少的她自己都尚未发觉。直到在音格尔闭上眼睛的一瞬,心中那种蛰伏的感情才汹涌爆发出来。

“唉…”那笙望着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女孩,眼睛里却第一次有了长者才有的关切表情,轻轻叹了口气。

“别伤心了,或许还有救。”她拍了拍闪闪的肩膀,转过身来看着旁边那群悲痛欲绝的盗宝者,走过去伸出手,“喏,这个给你们,或许有用。”

“那笙!”西京一惊,脱口。

“没关系。”那笙扯着嘴角对他笑了笑,对着九叔摊开手心,“老伯,这个是邪灵千年炼成的内丹。你给音格尔吃了试试,说不定有用。”

一群盗宝者都吃了一惊,齐刷刷抬头望着这个陌生的少女,那些骠悍汉子的眼里都有震惊的神色——这个半路相逢的少女和他们素不相识,竟然会将如此珍贵的东西交出来?

“真的是内丹!”九叔颤巍巍地接过来嗅了嗅,叫了起来,“真的是!少主有救了!”

盗宝者中爆发出一阵欢呼,所有人脸上的悲痛一扫而空。莫离抹去了眼角的泪光,一转身向着那笙跪了下来:“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卡洛蒙家族和西荒所有盗宝者,都将感激您的恩赐,至死不敢忘!”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随着莫离的带头,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骠悍强盗竟对着一个少女重重磕下头去,用力得密室的地面都在震动。

“别这样!别这样!”那笙吓了一跳,连忙去扶莫离。然而那个铁塔般的大汉力气巨大,根本如撼大树。那边的九叔却顾不上道谢,已然在第一时间将内丹掰开,一半送入音格尔牙关,另一半直接摁入了胸前的伤口。

红色的内丹宛如冰雪一般消融,沁入了音格尔的身体。

一分一分,那已经僵硬的身体和脸开始浮现出了血色,宛如冰河解冻。

“啊…”闪闪这才抬起头来,望着逐步恢复生气的脸,长长吐出一口气。

“谢谢你,那笙姐姐。”她拉了拉那笙的衣角,低声说,脸上尤自带着泪水——原本她一直因为那笙没有照顾好晶晶而生气,此刻那一点点芥蒂早已不复存在,只是满心感激。

那笙笑了笑,宛如一个真正姐姐一样地摸了摸闪闪的头发:“没事的,反正我留着也没用。”她笑了起来,牙齿洁白如玉,望着闪闪:“看到你那样哭,我忽然想起那时候以为炎汐死了,我也就在火场里和你一样的哭——”

苗人少女在地宫里抬起头,望着上方镶嵌宝石画满星图的顶,眼神忽然恍惚起来:“那时候,苏摩告诉我不用哭…那家伙,其实是个好人呢。唉…也不知道炎汐他、他什么时候才能从鬼神渊回来。”

“很快就会回来的。”西京静静听着,此刻开口说了一句,“苏摩说过,他已经从鬼神渊取回了石匣封印。”

那笙满脸欢喜,拍着手笑起来,但还没说什么,西京忽然一声低喝:“谁?!”

光剑陡然出鞘,宛如闪电割裂昏暗的室内。

有什么在瞬间缩入了地面。剑光过后,地上只留下一只雪白的断手。

地上清格勒的尸体,居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哎呀!”那笙和闪闪看得真切,吓得脱口惊呼,“鬼!”

“不是鬼。”西京护着两人后退,眼睛却一直盯着地面,缓缓开口,“出来吧!”

地面起了一阵波动,迅速又平静。

西京冷笑:“想逃?”他飞身掠出去,光剑划出一个圆弧,瞬间将地面割裂。地底下又是一阵波动,仿佛有什么被逼了回去。

西京站定,握剑对准了地面某处,冷然:“再不出来,我就用光剑将你钉死在地底!”

静默片刻,地面哗地裂开——仿佛一颗雪白藤凭空长出,四枝雪白柔软的藤蔓伸出了地面。然而那却是人的手足的形状,其中一只手齐腕而断。

“女萝!”莫离脱口低呼,盗宝者一阵耸动,个个如临大敌。

那些游离在九嶷地底的鲛人死灵正是盗宝者的死敌,双方的仇怨由来已久。一旦被其捕捉,盗宝者将作为养料被生生吸干,痛苦非常。

雪白蔓生的四肢透出地面后,女萝的脸从地下缓缓升起,宛如毒药般不祥。

然而在她的眼睛睁开的瞬间,所有人都忘记了她身体怪诞的状况,完全沉醉于她举世罕见的容色里。那一瞬间那笙吓了一跳——她一直以为苏摩是最美的,却不料这张脸却拥有着与之匹敌的美貌!

然而,那样一张脸却带着死气。

女萝浮出地面,望着面前的一群人,湿濡濡的蓝发如海藻一般爬满了赤裸的身体。她伸长得可怕的手上,缠绕着清格勒的尸体。

“你们杀了他。”女萝漠然地回答,“我只要带走他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