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暗夜里,一片乌云贴着地面急飞,小心地避开高空上的那一场激战,向着北方九嶷山飞去。鸟灵的翅膀交织成云。

“下雨了么?”小鸟灵罗罗扑扇着翅膀,拂去一滴掉落在脸上的雨水,然而忽地惊呼出来:“姐姐,你看!是珍珠——天上、天上在掉珍珠!”

背着重伤的盗宝者飞翔,幽凰闻言诧然抬头,忽然一震。

那…那竟是他?

传说中那条困于苍梧之渊的巨龙已然挣脱金索、腾飞于九天。而乘龙御风的,便是那名黑衣蓝发的绝美傀儡师!

然而不知经历了什么,那样冷酷阴枭的人、此刻居然在高高的天宇中掩面痛哭。

那样的绝望和无助,宛如一个找不到路的孩子。

幽凰忽然间怔住了,仰头看着那一幕,任凭半空的珍珠接二连三地坠落在脸上。

这个人、竟然也会如此哭泣么?

那一瞬间心里有无穷无尽的复杂感受,爱恨交织。虽然是远望着,她也能感觉到这个人内心的痛苦,虽然感到报复的痛快,却也隐隐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痛直直刺入她心底。

远处还有翅膀扑扇的声音,举目望去、有大批的天马消失在九嶷神庙方向——最后一骑是纯白色的,远远落在后头,一边走一边依然在回顾这边。虽然遥远到看不清面目,然而那样熟悉的感觉、即使隔了几生几世依然一望而知。

那是她的姐姐…那个夺去了她一切的异母姐姐:白璎。

她恍然明白,原来那一场痛哭、竟还是为了那个已然死去百年的女子!

那一刻,疯狂的嫉恨重新笼罩了鸟灵的心。幽凰顾不得答允盗宝者要先送他去九嶷帝王谷,瞬间振翅飞起,直向半空中的苏摩冲去。一定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这个不把她放在眼里、又给整个白族和空桑带来灾祸的鲛人!

“咯咯,”还没等靠近巨龙,半空中耳畔忽地有清脆的笑,“又见面了啊。”

不知为何,还没见人、那个声音一入耳幽凰便有一种惊怖的感觉,凌空回首,九天黑沉空洞,哪里有半个人影——是谁?是谁在说话?

“我在这里呢。”耳畔那个声音轻而冷,偏偏带着说不出的天真欢喜,让她心头无故一惊,立刻回顾,眼前闪现出一张俊美少年的脸——“苏摩?”幽凰脱口惊呼,转瞬却发现那并不是傀儡师。她惊怖地睁大了眼睛:那是…那是…

一个在风里上下翻飞的人偶?!

缝制的关节软软地耷拉着,随着风轻轻甩动,然而那张和傀儡师一模一样的脸上却带着诡异的笑:天真而又冷酷,愉快而又残忍。

她忽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短短几天不见,那个偶人阿诺居然长大了这么多!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http://www.qxtxt.com/zuojia/cangyue/

龙神飞出苍梧之渊,苏摩在虚空中哭泣,而那个偶人、转眼却成为了一个少年!

少年盗宝者手里握着一个金色的罗盘,那个罗盘的指针在瞬间剧烈颤抖起来,在飞快地转了几圈后,直指面前这个漂浮的傀儡——魂引,是感觉到了某种强烈的“死亡”气息吧?面前这个诡异的东西,决非善类。

“别和它说话!”幽凰还没开口,背上的音格尔却动了动,挣扎着说出一句话来,“这、这东西是‘恶’的孪生…快走…快走…”

既便是鸟灵,也感觉到了某种惊怖,下意识地便绕开了偶人,向着北方飞去。

“你不恨天上的那个家伙么?”然而,在她刚起飞的时候,阿诺的声音从心底细细传来,带着说不出的诱惑力,“他害死了你全族,还那般折辱你——想让他死么?”

“别回头!”音格尔在背后低声警告,然而幽凰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去。

阿诺在黎明前的夜风中翻飞,双眼发出摄人魂魄的幽暗绿光,音格尔只看得一眼、心中便是一阵恍惚。手中的魂引忽然跳跃而起,金针狠狠刺入他指尖,让他痛醒。

然而就在这短短一瞬,偶人和鸟灵似已交换完了想法。

引线一荡,阿诺翻着跟斗飘了开去,而幽凰亦展翅飞向北方的九嶷。鸟灵急速地飞翔,眼里似乎有火焰在燃烧,仿佛刚才偶人那一席话在她内心点燃了某种可怕的复仇之火。

音格尔伏在鸟灵背上,用手指沾了族中密制的伤药抹到伤口上。被风隼打伤的地方剧痛无比,在清凉的药膏下开始愈合。他痛得发抖,咬了咬牙,只恨自己的身体为何如此脆弱,这番模样、又如何能去星尊帝的寝陵里救清格勒出来?

莫离带领着前一批人去寻找执灯者,此刻应该已经在谷口等待了吧?

音格尔咬着牙,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瓶子,把里头的药粉全数到了出来,狠狠抹在自己的伤口上——那是从沙魔的唾液里提炼出的药,和可以蜃气结城的怪物一样,这种药也有着暂时麻痹躯体覆盖伤痛的功效。

然而在药力退去后,苦痛将会以数倍的力量反噬而来。

但,只希望到了那时候,自己已然从王陵里返回,清格勒已然在身边…远方的母亲还在苦苦期盼,他一定不会让那双渴望的眼睛落空。

幽凰降低了高度,缓缓朝着谷口飞去。

六、盗宝者

黎明将至,四野里却并不寂静,隐隐听到一阵阵的惨呼痛哭。

——那是被从天而降灾祸、毁灭了家园的百姓的哭声。

那么平常的一个夜晚,九嶷郡的百姓如往日一样沉睡,然而睡梦中却有无数的流火从天而降,伴随着燃烧的钢铁和木头,砸落在房间里。好多人甚至来不及醒来、就被直接送入了黄泉之路。

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从睡梦中惊醒,手一动便摸到一滩血,侧头看到父亲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茅屋的顶破了一个大窟窿,似乎有什么天火坠落,房子猎猎燃烧起来。

怎么回事?难道是前几天爹偷偷带回来的那群人干的?

那群西方荒漠来的人,虽然改作了泽之国的打扮,还是掩不住一种枭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