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荒·镜(即镜系列)

作者:沧月

龙神出渊,燃烧《龙战》之火,魔君神后,幻灭一念之间。武幻天后沧月打造中国武幻文学至高“镜”界,让我们随着沧月一起守望这片云荒大地,等待着那些星辰一颗一颗的亮起来吧!

《镜》那如烟雨江南的文笔,丝丝缕缕般,轻打心田,这就是沧月的文笔。还有沧月笔下的"情",不,应该说是沧月的"情"。就像江南美女那转瞬的回眸,惊艳…《镜》的世界很庞大,很瑰丽。这个世界有神秘的智者,有铁血的冰族,还有复国的鲛人和空桑无色城的死灵,分分合台,动魄惊心!

鸟灵幽皇对苏摩又爱又恨,往生碑、梦魇森林恐怖诡异,傀儡阿诺断线逃走,白薇不死之眸遥忆当年事…如果那些爱恨可以永世不忘,牵绊今生的前尘往事便不会随风而逝…

一、星之陨

沧流历九十一年六月初三的晚上,一道雪亮的光芒划过了天空。

那是一颗白色的流星,大而无芒,仿佛一团飘忽柔和的影子,从西方的广漠上空坠落。一路拖出了长长的轨迹,悄然划过闪着渺茫宽阔的镜湖,掠过伽蓝白塔顶端的神殿,最后坠落在北方尽头的九嶷山背后。

观星台上玑衡下,烛光如海,其中有一支忽然无风自灭。

伽蓝白塔神殿的八重门背后,一双眼睛闪烁了一下,旋即黯淡。黑暗中一个含糊的声音低低发出了几个音节,似乎简短地陈述了某个事实。然而那几个外人无从得知含义的音节、却让刚进入神殿的巫真云烛脱口低呼,匍匐在地。

“那颗一直压制着破军光辉的星辰、终于坠落了。”

——方才那一刹,智者大人是这么说的。

她知道智者口中的“破军”,是指代此刻正在北荒执行绝密任务的弟弟云焕。然而,她不知道智者所说的坠落星辰,是不是她多年来一直在默默观望的那颗“虚无”和“静止”的黯星?

十六年来的与世隔绝,却不能阻挡她每夜于万丈白塔之颠,眺望星空、为亲人长夜祈祷。她一直认得和弟妹宿命对应的那两颗星辰,也留意着牵制他们的辅星。

每一夜,她都看到一颗黯淡的星辰悬于正北。那颗星没有光芒、不会移动,有一瞬她甚至以为那是一颗已经湮灭的星辰留下的幻影。然而,正是这颗星、一直压制着破军的光芒。她长久地守望,看着夜空中破军旁边那颗寂灭不动的黯星,无数次的猜测过那颗星辰照耀的又是什么样的人。

今夜,不祥之星萤惑现于北方——其南为丈夫丧,北为女子丧——那么,今夜对应流星而死去的,应该是一位女子。

她甚至不知道弟弟生命中何时出现了这样重要的女子。

她也无法推算这颗星辰若坠落,破军的流程又会如何?弟弟将从砂之国找回如意珠、顺利返回帝都?还是又将面临着一场失利?

前日,幼妹云焰在服侍智者大人开水镜的时候,不知何故忽然间触怒了智者,被褫夺了头衔赶下伽蓝白塔,一夕间跌回尘土成为平民,十大门阀中已经颇有议论,一些宿敌更是暗中蠢蠢欲动——如果二弟此次在砂之国没有完成任务,那么整个云家就岌岌可危了吧?

“在西方的尽头,他正在渡过一生中最艰难的时刻。”

智者大人的再一句含糊低语,打断了她此刻千头万绪的种种假设。

“啊?!”云烛大惊,眼睛里有恳求的光。然而十几年的沉默让她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她只能发出同样含糊的语声、急切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愿。

“你想求我救你弟弟,是么?”黑暗中的语调不徐不缓,却毫无温度,“我会一直看着破军的。你弟弟很有意思。但我不救他…也没有人能够救他。但我答应你:如果他这次在西域能够救回自己,那末、到伽蓝城后,我或许可以帮他渡过下一次的危机。”

巫真云烛惊疑不定地抬起头,在黑暗中茫然前视——智者大人这番话,又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前几日开水镜、看到的是什么吗?”智者大人在黑夜里笑起来了,那个声音含糊而混沌、仿佛一团化不开的黑,“空海之盟已经成立了。我…看到了云荒命运转折的那一刹那…真是有意思…让我们继续看下去吧。”

巫真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空海之盟?智者大人是说、空桑和海国结下了盟约?

这样重大的事情,智者居然一直不曾告知十巫中的任何一位么?

云焰触怒智者,就是因为此事?

“云焰太自以为是…”果然,她的所有想法都被洞悉,黑暗中那个含糊的声音里带了低低的冷笑,“在我面前,她也敢自以为是。还想将天机泄露给十巫,她想干预云荒的命运…不是一个合格的守望者啊…你,应比她聪明吧?”

“啊…”喉中发出了惊悚的低呼,巫真云烛叩首于地,不敢抬头。

“帝王之血的复生和海国的复兴…破军的光芒将会照彻亘古——我,曾以为云荒在失衡后已经无可救药了。不想这片失去了‘护’之力量的杀戮之原,自身也有调和的力量…”黑暗里那个声音仿佛有悠长的回音,意味深长,“云烛,我们一起来看着这天地吧…直到最后一颗星辰坠落。”

白光从遥远的西方迢迢而来,向着这一片弥漫着冥气的山峦坠落。

九嶷山幽冥路的尽头、一道倒流的瀑布横亘在那里,仿佛一堵隔断阴阳两界的巨大墙壁。那自下而上汹涌流动的苍黄色之水来自苍梧之渊,沿着幽冥路一路向高处奔流,汇集了梦魇森林的妖气和怨气、浸透了空桑王陵的死意和冥色,最后在九嶷山顶卷地而起,汇成了巨大的瀑布,倒流着消失在天尽头。

那便是九嶷山上分隔阴阳两界的“黄泉”,如同立于天地间的巨大照壁,将生死隔离。

所有死去的灵魂,都会投入那一道倒流的苍黄色瀑布中,被带往看不见的天际,然后,从那里转生。那道光白光迢递而来,转瞬湮没在巨大洪流中,随着滔滔黄泉消失在天际。

一个名字,忽然从一面碑上浮凸出来,放出淡淡的光华,然后隐没。

慕湮。

“空桑一代剑圣,竟也湮灭于此夜。”

九嶷山麓,那金壁辉煌的离宫中,忽然有人抬起头,望着天际长长吐了口气。

那是个五十许的中年男子,高冠博带,赫然王者装束。然而和那一身装束不相配的、却是他眼中一直闪动的阴冷狡狠气息。仿佛是倦了,观星的王者垂下头去,嘴角忽地出现了一个冷笑:“九十年了…这世上和空桑相关的事情是越来越少。我想再过百年,只怕云荒上已经没有人会记起‘空桑’这两个字了吧?”

侍立在侧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听得王者这样的叹息,却不知如何回答。

当日,出卖故国、勾结外敌的,不也就是他么?

因为识时务、应变得快,所以在那个腐朽的空桑王朝轰然倒塌后,其余五部全灭,青之一族依然毫发不损——不仅没有在改朝换代中遭到损失,甚至连属地九嶷都保留了下来,此后百年里得到了沧流帝国的特别看顾,待遇不低于前朝。如今,该得到的都得到了,荣华、封位、富贵、甚至长生…贵为九嶷王的眼前人,为何还念念不忘前朝?

若是十巫知道了,不知又做何感想。

沉默了半晌,白发老人弯下腰来,想扶起王者,殷勤开口:“夜也深了,您不要再在往生碑前久留,回去歇息吧!”

“骏儿,你先回去吧。你年纪大了,得早些休息。”王者开口,如唤晚辈那样唤着那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淡淡,“我还要多留一会儿。最近往生碑上不停闪现新的名字,半月前几乎一日满碑皆是——这么多死者…我想,大约云荒的变乱又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