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含烟双目一亮,道:“陈友谅这舍卒保车之计也是无可奈何之下的上策,只是朱元璋是何许人也,终究是未中他的计谋,照样兵贵神速的合围武昌!既然如此,傅大侠,你们又何必甘冒奇险地将这些珍宝送进武昌……”他这时死里逃生,不禁又对这珍宝大是动心,立时在心中盘算如何说动傅抟山几人。

傅抟山扭过头望着鹤云,道:“鹤云,你是楚先生的弟子,依你说这珍宝要运去何处?”刘元吉懒懒地道:“不错,若是楚先生在,洒家便听他的;楚先生不在,洒家听他的弟子的便是了。”鹤云看到岭上众人全神色异样的盯着自己,迷茫之中更觉一阵忐忑,喃喃道:“此时送宝至武昌,便如同送到朱元璋手中一般,这可如何是好?”柳含烟目光闪动,道:“那不如还将它们留在此间!”舒眉却摇头道:“不好不好,若是留在这里,疏梅园内只怕又无一刻安宁了,这么提心吊胆的日子我可一天也不愿过了。我……我宁愿回峨眉山去!”傅抟山点头道:“正是,金玉满堂,莫之能守。不说旁人,单是那爱财如命的张士诚,庄主如何对付?”柳含烟看看爱女,瞧瞧珍宝,一时哑口无言。

鹤云忽然道:“刘大哥,你与我师父最是熟捻,若是他老人家在此,却又会如何?”刘元吉望着远处飘动的浮云,道:“楚先生历来视钱财如粪土,他必将之散诸天下!”鹤云听了这话,只觉眼前一亮,道:“傅大侠,你曾说河南大旱,人们饿得连人肉也吃了,咱们何不以这一大批金银置人手,购粮米,大赈灾民?”傅抟山伸手在他肩头重重一拍,道:“好,小兄弟,凭你这句话,傅抟山交了你这个朋友!”

午后的日光更加耀眼,清爽的风中有一抹淡淡的花香,恰似一首哀婉而又无韵的歌,在别离人的眼中心中浅浅地唱着。

柳含烟望着装满了几辆大车的数箱珍宝,忽然间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和安然,忍不住想:“这些年我为了它们费尽了心计,怎地这些让我日思夜想的宝贝要离我而去,心中却一片欢喜?嗯,是了,这些年来我虽然日夜盼着早一天找到它们,可心中却也将它们视为一个担负不起的重负,只是我自己不知道罢了。嘿,我有了眉儿,这便是天下无价的珍宝!”傅抟山看到柳含烟脸上的阴霾忽然一扫而光,不由笑道:“柳庄主,拔除欲箭,究竟安稳!”柳含烟哈哈大笑:“傅大侠此番不但医好了柳某身上之伤,更医好了我心上之伤呀!”刘元吉搔首问:“鹤云,傅大侠说什么'拔出玉箭',那是什么意思?”鹤云道:“那好似是佛经上的话,是说一个人拔除了心头的贪欲之箭,才可得到真正的自在安稳。”他口中和刘元吉说话,眼睛却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舒眉。

舒眉这时已换了一身紫色衣裙,恰是二人初遇时的打扮,在鹤云眼中更觉妩媚。舒眉给他看得面上发红,暗道:“这一去,不知要何时才能相见,他怎地也不和我说句话?”忽然间一阵心慌意乱,不由低下头去。

鹤云见她慢慢垂下头去,心中一片黯然,暗想:“她低下头去,不再看我,莫非终究对我心存芥蒂?”正自怨自艾之间,猛听得刘元吉一声吆喝,啪的一声清脆的马鞭声响,马车已然缓缓而动。郁闷之下,鹤云忽然伸手自刘元吉腰间抢过酒葫芦,昂首便饮。

柳含烟回过头来,忽见女儿脸上珠泪莹然,不由问道:“眉儿,你怎么了?”舒眉淡淡笑道:“没什么,这里风好大,我的眼给迷了一下。”车队已然渐行渐远。

忽然间只见鹤云霍地转过头来,大声喊道:“眉儿,等我——我定会回来看你!”刹那间舒眉的眼泪象断线的珍珠般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鹤云的那几口酒喝得有些急了,这时忍不住在马背上大声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