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一下,然后所有人都笑起来了。

“呼——”饕餮也呆了一下,吐出一口气,脸却微微一红,甩开了她的手,“要你管!”

“六弟,何必嘴硬?”辟邪在一旁微笑,“你也知道,只有鲛人那里才有血珊瑚了。莫非你想每日里都被这一口烂牙折磨么?”

“原来是需要血珊瑚,”海巫女微笑起来,“这很简单。”

她反手,拔下了挽发的簪子,递给艾美:“这就是。”

“啊?”艾美茫然地接过来,看看,“这…能治好他的牙么?”

“放心,我回去就给他补上。”辟邪拍拍这个小姑娘的头,微笑,“以后你再也不用看这只胖山羊发病时,捂着腮帮子对你大呼小叫了。”

“一群无聊的家伙!谁要你们管?”饕餮却是真的恼羞成怒起来,一跺脚,震得海底荡漾,唰的一声飞出海面。

※※※

维也纳的黄昏是静谧的,回荡着天籁。

台上,那个有着夜莺一样美妙歌喉的女子在歌唱,海之歌姬的魔力吸引住了所有人,听得入迷。然而贵宾席上,一个黑衣男子忽然被某种迹象惊动,霍然睁开眼睛!

“不好!”感应到了大陆的动荡,蒲牢脱口吐出一声惊呼,站起身来。

周围无数双眼睛看了过来,看着这个居然在最高音乐圣殿不顾礼仪的家伙。

“是你!”穿着黑色礼服的蒲牢一眼看到了台上的天才女歌者,恍然,止不住的愤怒和惊诧,“你是鲛人!引我远离亚细亚大陆来到这里,就是为了——”

然而心急如焚的神祇甚至来不及说完指责,已然凭空消失。

台下大哗。

只有台上那个歌者满脸不在乎,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失措的神祇。

终于感觉到了么…即使现在回去,也已经来不及了呢。

※※※

只是一瞬间,便从欧罗巴的中心回到了他守护的亚细亚。然而,还是来不及了。

东海边上还是深夜,然而天地裂变在一瞬间发生,海底隆起,海岸塌陷。海上风起云涌,巨浪如同一座座小山那么高,汹涌着扑上大陆。

蒲牢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说不出话来——

这、这是什么样的力量?居然能坼裂天地!

是…龙神出世?是那个鲛人的神祇终于在大海底下复苏了么?

海之歌姬之所以费尽了心思将他引开,远赴维也纳,也就是为了避免让他预感到龙神力量的觉醒,不让他为了保护下属子民而插手阻止吧?

他冲入了大浪里,化出了真身,咆哮着、抵抗那些洪水的入侵。

忽然间,他感觉到力量加强了。

侧过头,看到海水嗑啦啦裂开,两道影子急速掠来,和他并肩抗住了滔天的洪水。

“哎呀,这回糟糕,光顾着那群鱼,我们都忘了海面上的人类了,”饕餮在远处一边用角抵住洪水,将浪潮赶回大海,一边对着一旁的辟邪抱怨,“老大一定会很生气…怪不得那群鱼要把他引开!”

然而话没说完,回头,就看到了巨大的蒲牢神兽瞪着他,怒气冲天。

“原来是你们干的?我和你们没完!”

※※※

寂静的深夜,重症监护室只有各种仪表滴答的声音,明明灭灭。

所有人都走了,只有憔悴的女子将脸埋在窗边,不肯离去,静静地守着。

心电图一切正常,然而脑电波却是一条直线——那个曾经绘出让全动漫界为之震惊欢呼的画作的大脑,已经永远、永远地停止运行了。

脑死亡的病人毫无知觉地躺在病床上,任家人和医院就是否拆除维生装置争论不休。

“星野先生…星野先生。”伊藤阳子筋疲力尽地趴在病床边,在睡梦中喃喃自语。

窗外忽然间有什么光芒一闪,似是有流星掠过。

她苍白秀丽的无名指上,那枚最后戴上的结婚戒指闪了一道微弱的光。

光芒中映照出了一张微笑的脸,悄无声息地,病床上的人坐起,俯视着睡去的女子,用深爱的眼神。低下头去,缓缓拭去了她眼角的泪水,轻轻吻着她憔悴的脸,柔声低唤:

“阳子,阳子…恶梦该醒了。新的世界就在我们眼前。”

※※※

皇后花园别墅区。

一个枕头砸过来,将正在瞌睡的雪白胖山羊砸醒。

“哎呀,快点快点,约好六点去萧音姐姐家里吃饭的!”艾美抓着稿纸从书房里冲出,打醒抱着杂志流着口水打瞌睡的饕餮,一把拎起,“糟了,我看《遗失大陆》的最终卷过头忘了时间…这回真的是要来不及了!”

“嗯…啊?”饕餮迷迷糊糊醒来,看了一眼挂钟,也吓醒了。

“糟糕,老大最恨别人迟到!”他跳了起来,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套上领带外套,一把挽起了艾美往外冲——这次是他和辟邪为了上次半夜几乎让云浮灭顶的事故、向大哥蒲牢赔罪的宴席,无论如何不能迟到。

艾美几乎是吊在他胳膊上被拎出去的,一手抓着稿子,大呼小叫。

“不坐车,来不及了,”饕餮挥手斥退了迎上来的管家和司机,自顾自往外冲。

“那么,直升机?”头发花白的老管家快步跑着跟在后面,提议。

然而主人一脚踏出房门、便凭空消失了。

“唉…急成这样啊?居然用了真身…”跟随了饕餮几十年的老管家见怪不怪,只是小心地回头看了看,确认没有下人跟上来——幸亏没人看到,不然又要费力去给那些人类洗脑消除记忆了。

超越了城市的浮尘和空气,上空的天湛蓝如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