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先还不信,后来他们闹得激烈,便检验了一番,果然馒头里混着剧毒。
“臣即刻着人封锁了进出通道,又去伙房查过,果然蒸笼里才蒸出笼的馒头都含了砒霜,看模样,应该是混在面粉里的。”
皇帝看了眼天牢方向:“犯人眼下如何?”
“已经在施救,所幸他们自己警觉,没有大碍。”
皇帝凛目:“事出反常必有妖,今日靖王府盛宴,本就该提防他们是否有别的打算。
“这大理寺岂会容得敌人出入下毒?今儿这衙门里,必然已经混了外人进来!
“即刻核查衙内所有人员。尤其是接触过伙房的这笼馒头的。”
袁邺垂首:“王爷早几日已经在衙门有了安排,先前臣也已经命轮值官员在排查,人都锁在了一个院子里!”
皇帝微颔首,而后往天牢走去。
李存睿说道:“此处凶险,依臣之见,皇上还是先回宫吧!”
皇帝看了眼屋檐,随后瞟了他一眼:“你怕你先回去。”
李存睿:“……”
“当心!”
刚走到牢门口,袁邺忽地一声厉喝,接而一道寒光就朝着皇帝与李存睿直掠过来!
皇帝却不慌不忙,顺势一个翻身,就挟着李存睿利落避到了一侧!而与此同时他又夺过侍卫长剑,错眼间飞身刺向了刺客!
“皇上!”
在场人见过皇帝出手的人怕也不多,几时想到过终日坐在御案之后锦绣于身的高高在上的皇帝竟然有着如此矫健的身手与敏锐的应变?
因而就连侍卫们都有了短暂的怔忡,等到反应过来,刺客的头套已经被利落挑开,但与此同时屋檐下又跳下来两人……
“还愣着干什么?快护驾!”
袁邺大喝,随即与侍卫们迎了上去!
衙门前扮成摊贩的唐素听得兵刃声,旋即探头看去,随后脸上一惊,迅速弃掉摊子上了街头……
……
晏衡捉住刺客不但得到了赏赐,还被皇帝传到了大理寺参与查办乱党一案,也算是意外收获,虽然还不到锋芒尽露的时候,但如此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关注案情,还可以第一时间得知案情进展,省去了跟靖王玩猫追耗子的把戏。
其实王府办喜宴这种事,有临敌经验的譬如靖王与晏衡,都是有防备的,故而早前两日靖王做了布署,晏衡这两忙,忙的其中一件就是防着今日有人趁火打劫,潜入王府对林复下手。
林复这边他打点妥当了,大理寺那边却不好来明的,便让唐素带着几个侍卫在那盯着,有什么动静至少可以及时知晓。
登门的客人络绎不绝,好在有其余几房帮忙,一般的客人也不必晏衡露面,跟李南风分别后,把因故迟到的英国公世子迎到,他也一道就到了祈英阁,坐下吃起茶来。
茶才吃了半盏,管卿就匆匆进来了,附在他耳畔道:“大理寺出急事了!皇上方才在衙门里遇到了刺客!”
第457章 不要脸皮
有靖王早安排下的防卫,加上皇帝带来的侍卫,这光天化日的,想占便宜着实也不容易。
皇帝与袁邺都是好手,不过片刻,三个刺客削倒两个,剩下这个却十分顽固,与皇帝缠斗良久,最终还是由同伴拼死掩护,伺机跑了。
侍卫们追捕而去的时候李存睿立马上前:“皇上可还好?”
“皇上!”
这时候衙门口也传来声音,只见靖王打头,晏衡在后:“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无妨,”皇帝抛了剑,“本就没打算惊动你们。”又问:“你们怎么来了?”
晏衡忙道:“父亲因防着这一招,早安排了人埋伏,故而方才我等得知道了消息,特来护驾。”
他自然是没想到皇帝会去衙门,且敌人还是选在这日下手了,而且还是挑的防卫相对松散的白天。
当时听完管卿回话,他没惊动旁人,他浅浅跟初霁交代了两句就提剑出了门。初霁自然会禀报靖王,自然靖王立刻就来了。
此时只见厮杀之后的衙门一片狼籍,地上还有不少血迹。
“来了多少人?”靖王问。
袁邺把来龙去脉说了,而后指着地上尸体:“杀了两个,还有一个负伤跑了。”
“跑了?”
晏衡和靖王都怔了怔,能在这情况下跑掉的人着实不多。
皇帝若有所思:“的确是跑了。跑的这人身手也的确不错。但是在同伴掩护之下逃走的,由此可见,那是个头儿。”
靖王有点失语。随后躬身:“连累皇上受惊了。”又道:“其实早就防备着会出事,没想到还是被他们闯进来了,皇上没伤到哪儿就好。否则臣真是罪不可恕。”
“两个凶犯情绪有点激动,尚死不了。趁热打铁,即刻唤人回来审他们吧!既然知道是毒馒头,还不肯吃,足见是不想死。”
皇帝接过侍卫拧来的帕子擦了把脸。又道:“除了今儿露面的这三个,衙门里一定还藏着有奸细,不然他们来不了。回头你务必查清楚这事,而且是越快越好。
“还有,上回杀林氏的人也没有找到,今日出现的三个功夫也都不错,逃走的那个一定要找到,朕怀疑城中已来了要紧的人物,否则他们不会有这么快速的行动。
“为免出现韩拓被冒充那样的事,这次不要轻举妄动了,切记低调行事。”
靖王领旨。
皇帝看看四下,又道:“你先回去。晏衡既然来了,留下护驾,送朕回宫。”
晏衡见单单只留下他,猜想是有话跟他说。
奉旨伴驾到了宫门下,果然皇帝就招手让他近前了。
“你在天罡营这些日子,感觉怎么样?”
“臣一心当差,只觉得能为皇上,为大宁效力,荣幸不已!”
皇帝在龙辇里睨着他,道:“前儿林复这事你办的不错,朕果然是没有看错你。还想不想再立点功?”
晏衡抬头:“皇上有事吩咐?”
皇帝凝眉:“自打捉了姜颐,大理寺频频有人造访,这越发让人觉得距离敌人近了。
“近来京城颇不太平,这些人潜在京师,再放任下去恐怕还会生乱。朕记得你成天和蓝姐儿在城里四处走,近来可发现什么异状?”
晏衡听到这儿,忙道:“臣很久很久没和李南风一起了。”
“哦?”
“皇上您忘了,郡主把李南风给禁足了。”
皇帝这才想起这么一茬儿,说道:“还没放出来呢?那你不行啊,回头朕让太子去试试。”
“这倒不必!”晏衡忙拦住,“李南风就是不出来,您有什么吩咐,臣一个人也可以的。”
“你一个大小伙子,还是众多有女之家眼里的香饽饽,独自四处乱蹿,合适吗?”
“皇上您这说的也是,两个人行事总归是方便些。可既然皇上您又觉得臣不行,又要臣和李南风一起办事,那么何不直接下道旨,让郡主开恩呢?
“让太子殿下去多不好,您也知道郡主这个人脾气很硬,万一她不答应,回头殿下面子往哪儿搁啊,皇后要是知道了还不得心疼死。”
皇帝瞅着他,半伏在龙辇窗户上跟他招了手:“你帮朕一个忙,朕就不派太子去。”
晏衡把耳朵凑近。
皇帝揣手:“朕今日在衙门里杀敌的时候如何英勇如何无畏,是好多人都看到的,但皇后没见过。
“朕猜想事隔十八年再见,兴许朕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翩翩少年,或许让她有些失望。
“你把这事儿给朕宣扬出去。要是皇后听到了,听得还很舒坦,那朕就给郡主下旨,让她把蓝姐儿放出来。”
晏衡以往只当皇帝是个甚爱脸面的人,不想他竟然也会说出如此一番不要脸的话,当下佩服得五体投体,且由衷浮出了敬佩的神情:“果然还是皇上想得周到!”
皇帝扬开扇子,指指他:“先去办吧,蓝姐儿出来了朕再给你们交代差事。”
“是!”
晏衡目送他进了宫门,唇角扬一扬,也转身上了街头。
……
李南风今日既是跟着高贻来的,前往靖王妃与沈侧妃处见过礼后,自然也跟着他转了,弄得好些人都眼含暧昧地望着他俩,以为李家有意亲上加亲。
李南风为了不影响高贻行情,就跟袁缜坐一处了。
一看袁缜她又忍不住道:“你怎么这么黑了?”
袁缜郁闷:“天天大太阳底下操练,能不黑嘛?”
“那晏衡怎么没黑?”
袁缜深深看了她一眼,低头嗑瓜子。
李南风也跟着磕了几颗瓜子,晏衡就回来了,二话不说把她招到了旁侧说话。
李南风只知道他着急出门,并不知是大理寺出事,等他把来龙去脉说毕,立时严肃起来:“越是这样,牢里的人岂非就越重要了?从他们嘴里一定能得到不少消息。”
“皇上已经想到了这层,这些轮不到我们出手。他交代了咱们另外的事。”晏衡说罢,便又把皇帝后面那番话说了出来。
李南风听完来了精神:“也就是说,替皇上办成了这事,他就能让我母亲放我自由?”
第458章 英雄盖世
“诚然是这么回事。”晏衡点头。
李南风高兴地击掌:“那可好!既然这样,你得赶紧去办!”
“关键我也不在场,也不知道他当时如何个英勇法,反正他只需要把话传到皇后耳里,不如你来写几句好听的词,等我散播出去,如此来的稳妥。”
李南风想了下:“也好。”
当下晏衡着人取了纸笔,李南风凝思片刻,便将皇帝先前临危不乱英勇对敌的情形凭空描绘了一番,洋洋洒洒写了两张纸。
看完还是没太有把握,毕竟凭空捏造的有点假,便交给晏衡道:“要想让皇上满意,这事儿就一定得做得自然,不能让皇后瞧出半点刻意。
“这样,趁着今儿大伙都在,你赶紧找几个今儿在大理寺目睹过现场的官员唠唠,席间问问实际情况,然后回头加上我这纸上写的,打发人出去办,大约可以赶上明儿一大早宫里的采办太监带消息回宫。
“等到大伙都知道皇上居然这么英雄盖世,绝对会传到皇后耳里。
“到时候你再进宫适时地发挥一下,查查漏补补缺,这事就成了。”
晏衡看着这满满两页纸的马屁:“你这写的我都替皇上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李南风深深道:“你觉得咱们皇上还会不好意思吗?”
“也是。”
晏衡把纸收了起来。
正好阿蛮来报接亲的队伍回来了,这里交代下去,便各自散开。
再说皇帝回到了乾清宫,正着急的常春在殿门下一见他龙袍污脏,袍角还有几点可疑的血腥,吓得魂都飞了,立刻宣太医!
皇帝道:“不必宣医。朕无妨。”
常春怔住。
皇帝又道:“不必宣医,但消息可以稍微透露那么一点出去。”
常春:“……”
晏弘的婚礼举办得十分顺利且热闹,因为皇帝交代过低调行事,因此靖王并没有把这事宣告出来。也就是即将散宴的时候,把太子和几个亲近勋贵留下来简单说了。
太子连声问靖王和袁邺,皇帝可曾伤着?
靖王也不知道皇帝伤没伤,不过他对皇帝身手有数,猜想就是伤了也不重,便安抚了几句,亲自送驾到宫门才回来。
太子直奔乾清宫,一看皇帝歪在榻上看书,果然身上爽爽利利地,心下大安,再上去仔细探问,得知无恙才又前往坤宁宫。
宫里生活十分规律,皇后每日睡得早,往往戌时就闭宫熄灯。
但今日太子去了靖王府赴宴,势必是要用过晚宴才回,近日听说城里不太安稳,她总得等到他回来了才放心。
晚膳前翻了翻食谱,打算改样弄几样新鲜没做过的点心吃。提笔才抄录了两个,宫女素馨就进来了:“娘娘,殿下回来了!”
等儿子进来,照常寒暄了几句王府的婚礼,太子就顺道把皇帝下晌去过大理寺的事说了。
皇后还不知道这回事,问起他详情,太子却有意不说,只话里话外地让皇后明日去乾清宫看看,到时问过父皇自会知晓。
皇后沉思完之后打发了他回宫。
翌日用了早膳,正犹豫着去不去乾清宫,素馨却快步进宫了:“娘娘!奴婢听说了一件事,想必娘娘还不知道!”
“何事?”
“皇上昨儿在大理寺遇到了刺客!”
这件事皇后已经知道,她拿起花壶又给花洒水。
“皇上在大理寺遇到的刺客非常厉害,听采办的太监带回的消息说,当时情况十分危急,那刺客藏在屋檐下伺机动手,皇上要是慢一步就中招了!”
因着这个“非常”“十分”,皇后的花壶放下来了,人也站直起来。
素馨接着道:“但谁也没想到,皇上不但自己安然无恙,还顺手把太师也给护住了!而且皇上身手快得连侍卫们都惊呆了!直到皇上挑翻了一个,他们才反应过来!”
皇后站在那儿没动。
素馨眼里熠熠发光:“如今好多人都在传,说我们的皇上有多英雄盖世!皇上深情痴心也就罢了,奴婢还从来不知道竟然拥有如此这般好的身手!
“奴婢听他们说,皇上比太子殿下还要威武霸气!唉,还有好多好听话,奴婢也学不来,娘娘,您一定见过皇帝的武功吧?皇上应敌的时候是不是特别特别帅气英武?”
皇后没怎么见过皇帝出手,因为在山上没遇到过什么危急的状况,从前就是有,也顶多看到他爬爬崖什么的,并没机会见到他有多厉害的那一面。
十八年后的他的确看上去比从前要威武,然而这还是让她难以想象。袁邺武功很好,袁缜也不错,难道,他的身手比起他们父子来还要好吗?
皇后恍觉自己关注错了重点,他只是孩子他爹,是一国之君,既遇了险,身为皇后她该关注的是他是否平安。
“先去请国舅爷来。”
袁邺正好上晌到乾清宫禀事,完了就顺道到了坤宁宫。
皇后问:“听说他昨儿在大理寺遇险了?”
袁邺点头:“来了几个刺客,杀了两个,负伤跑了一个。”
“他怎么样?”
袁邺凝眉:“他怎么样,你不知道?”
皇后语噎。半晌道:“我听说他没伤着什么,也没听说传太医。可是想来能杀到大理寺衙门来的人,功夫应该不弱,他能应付得了?想必都是侍卫下手的吧?”
“这回竟然没怎么用上侍卫。”袁邺琢磨着说。
皇后:“嗯?”
袁邺把茶放下:“他杀了一个,刺伤了一个,我看他身手挺利索的,虽说年已不惑,却半点没拖后腿,看着跟个年轻小伙似的。”
皇后还是不太相信:“这么说今儿外面传的都是真的?”
袁邺望着她:“他是从一无所有到集结数十万将士,一路南征北战,并且还安然无恙活到如今坐上皇位的人,你以为他只是浪得虚名?
“不流几趟血,不落几身伤,那么多骁勇将士,能服气他?一个自律的人,是不会放任技艺离手的。”
今儿外面的传言他也听到了,虽说这个妹夫以往表现差强人意,但昨日那般状态,他还是服气的。
听到这个自律,皇后目光也顿了一下。
袁邺起身道:“你要是不信,又巴巴地问我做甚?我还要出城一趟,先退了。”
说完他走了。
第459章 要继续吗?
因为没有亲眼目睹,素馨先前也才浅浅说了几句,皇帝究竟有多厉害,皇后无从想象。
以为就这样罢了,谁知道到了晌午,坤宁宫的太监宫女,御花园的太监宫女,包括膳房宫人们,都在兴高采烈地议论皇帝应敌那事儿。
且个个说的眉飞色舞,穷尽溢美之辞,皇后就是再没见过,从他们的言语竟然也勾勒出几分画面来了。
落过难的人,谁不对英雄抱持几分向往?从前不知情的时候,也钦佩过宁王,后来知道宁王就是她那个负心贼,自然这份钦佩也抛诸了脑后。
如今这身边人又被夸成了这样,就觉得……心里挺烦的,他英武不英武的,是天下的福气,干嘛老说给她听呢?
本来想去乾清宫看看,这下也不便去了,索性关上门进了殿。
下晌靖王妃进宫来,送来王府办喜事后的喜饼喜茶给皇后尝尝,她这喜饼才拿上手,靖王妃就也说到了皇帝。
“我听我们王爷,还有留守在那儿的侍卫说,皇上昨日那样威武的英姿,那样精准的出手,仿佛还是驰骋疆场的宁王!
“哎,我们当年是见得多了,但昨儿那些人却见得少,今儿酒楼茶肆,竟都在传昨儿的事了。”
又捧着茶欣慰地一叹:“国之君王,竟是这样地沉着冷静实力顶天,真是天下人的福气。”
皇后顿时饼渣子掉了一茶几……
靖王妃忙伸碟子替她兜着:“这酥皮大约制的太脆了些,怪臣妾没提醒。”
皇后放下饼,好像更加坐不住了。
“娘娘,乾清宫传了太医,也不知是何事……”
素馨忽然又忧心忡忡地进殿来。
皇后身子微顿,一看面前靖王妃已不在,才想起来她已经告退多时。
素馨道:“听好多人说,皇上向来隐忍坚强,从前在战场上也是身先士卒,流血受伤从来不吭声,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日受了伤。皇上可是国君啊,这么忍着好吗?”
皇后吸气沉气:“太医出来了吗?”
“还没呢,才去不久。奴婢看着常公公和太医行色匆匆的,就赶紧来禀报娘娘了。”
……乾清宫这边,皇帝坐在榻上,露出肩膀上一道两寸来长的口子让太医上药。
“皇后娘娘来了。”太监进门禀道。
皇帝抬头,使了个眼色给太医退下,然后把衣裳拢好,看向殿门外走进来的皇后。
皇后可能还是第二回 进这个宫,第一回是册后大典。进了门她目光直接锁定了寝殿里的皇帝,而后走进来。
殿里聚着不少人,不过都在往外退了,皇帝披着件袍子随意坐着,依旧是平日依容整洁的样子,空气里有淡淡的草药的味道。
“你怎么来了?”皇帝站起来,将合身的袍子束好,立刻勾勒出他伟岸的,匀称的,结实紧致的身躯。
“你为什么请太医?”皇后问。
“请个平安脉罢了。”皇帝递茶给她。
她没接,眼睛打量了一圈殿里,然后道:“听说你昨日遇到了刺客。”
“不过几个蟊贼而已。当场给收拾了。”
“能闯到大理寺行凶的只是蟊贼?”
皇后说着,目光停在他身后脚榻上,脚榻上堆着件划破了的袍子。
她上前拿起来,这袍子不但是破的,而且上面还有血,可知当时打斗之激烈。
“你受伤了?”她看过来。
“没有啊!”皇帝摊手,“这不是好好的吗?”
“没有伤怎么会有血?”
“那是别人的血。”
“可衣服上也明明有破口,这又怎么回事?”
皇帝泰然道:“只伤了朕的衣裳,没伤着朕的人。朕好歹也是马背上得的天下,些许几个宵小,算得了什么。”
说罢他把袍子拿过来,丢在一旁:“别拿着这污糟物儿,仔细弄脏了手。”
他若承认,皇后倒还能平静。他一否认,皇后就直觉他有事。
不管怎么说,他这衣服上的洞口总是明摆着的,衣裳都破了,还能没伤着肉?
再看看他拢好了的衣裳,她忽而将他衣襟扯开,再将他中衣也扯开,入目就看见肩膀上那道已上了药的口子。
这口子足有两寸长,显然刚上过药,还能看到伤口上红红的肉。
“还说没伤?你是皇帝,如此小视自己的身体,这就是对江山社稷负责任的做法么?”
但话说完,皇后立刻就顺着敞开的衣襟看到了他胸膛上大大小小的疤痕,那些疤痕看上去年代都已久远,但粗粗细细竟然难以数清。
她屏息看他一眼,再把衣裳又翻开一些,顺着肩膀看下去,那记忆里光滑坚实的背脊上,竟然也遍布着刀伤枪伤。
皇后喉头有些发紧。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触目惊心的身躯,或者连想都没有想象过。从前他的前胸后背都是平整的,但现在……
属于他的十八年的那段峥嵘岁月忽然就具体而切实地展现出来,这些斑痕里有好些都看得出来伤的很深,落在平常人身上,任何一道或许都能折腾掉半条命。
先前宫人们的议论,袁邺的描述,她不觉都信了,跟这些伤疤比起来,这道两寸长的小伤,着实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披着这么多伤活到如此,临危不变杀几个小贼,也实在是没什么办不到的。
皇帝拿开她的手,把衣裳掩上:“都说过不要紧,这话是谁传给你听的?回头不要再当差了。”
“他们不传我也能知道。”
皇帝微笑束着衣裳,说道:“也是,你那么细心,怎么可能瞒得过你。”
皇后忽略他的不要脸,看到桌上有药瓶,说道:“把衣裳脱了吧,我再给你上点药。”
“不用……”
“脱了!”
皇帝顿了下,从善如流将衣领松下:“我这身板儿,并不输昀儿那辈的年轻小伙儿。回头我在宫里练练给你看你就知道了。”
说完他手势顿了一下,又瞄她:“脱到这儿可以了吗?可还要继续往下脱?”
皇后低头看了眼恬不知耻的他不知几时已褪到腰以下的袍子,手指顿时挑了点药,重重往他伤口上拍了下去。
第460章 非正经人
靖王妃前往坤宁宫的时候,晏衡便进了东宫,正与太子喝着茶,顺便说及乱党一案,这边厢太监就来禀皇帝传了太医。
太子身为儿子,自然是立时要前往探望的,晏衡闻言却连忙拦下他,问太监道:“皇后娘娘呢?”
太监道:“娘娘已经去乾清宫了。”
“母后?”太子顿住。
晏衡目光深深:“皇上遇险,这样大的事情皇后怎么能不去?殿下还是晚些再去为好,皇上肯定不会怪你的。”
太子听着就又坐了回来,疑惑道:“母后怎么会这么主动?”
“那还用说?哪个美人不喜欢英雄,娘娘肯定是被皇上的英雄气概给迷住了呗。”晏衡给他倒着茶,又说道:“十八年没见也是不容易,殿下回头也去娘娘面前说说皇上当年的英勇,保证娘娘重燃对皇上的爱火,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太子心以为然,完了又看向他:“这方面你倒懂的不少。”
晏衡感慨:“跟皇上比起来,臣这根本就不够瞧的。”
太子狐疑地瞅了他一眼。
……
晏衡在宫里磨蹭到下晌,等到皇后出来,这才出宫回府。
翌日又特意挑了皇帝见完臣子的空档到了乾清宫,却在寝殿找到了正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的皇帝。
晏衡上前:“听说皇上昨日传了太医,臣请安来迟,还望恕罪。”
“没什么大事。”皇帝对镜理了理腰带。“朕正当盛年,历朝历代多少君王像朕这个年纪,前途才刚开始,些许小伤,算得了什么。”
说着他走过来,招呼他在罗汉床上坐下:“干的不错。那些描述也活灵活现,很符合事实。”
“这都多亏了李南风妙笔生花。”
“他们李家人脑袋瓜子就是好使。”皇帝点头道。想了下他又说:“不过皇后昨日看到了朕身上的伤之后反应颇大,也不知道是不是吓着了她。
“朕正在想去看看她,又猜不到她的心思,怕又把话给说错了。你说说看?”
晏衡想了下,琢磨道:“依臣所见,皇上眼下正为国事烦忧,娘娘也是个心怀大义之人,皇上大可以请皇后逛个园子聊聊天诉诉忧思。
“先相知才再惜,皇上对娘娘推心置腹,娘娘才能够了解到您在想什么,两个人有商有量的,这样才亲密。”
“有道理。”皇帝交握两手,点起头来:“你这想必也是经验之谈。”
“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