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莺当天晚上就踏上了去南音的路。
深夜, 她收拾好包袱坐在榻上叹气,等晓黛翠儿回房休息,她才拿起搭在屏风上的披衣, 悄悄推开寝宫的大门。
【宿主你不用这么小心, 有我在,你大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出皇宫。】系统好不容易能帮上一次忙, 语气里满满都是骄傲。
莺莺闻言从暗影里出来, 她身上的黑色披衣与夜色融为一体, 宽敞的兜帽将她连人带头裹得严严实实, 乍走到挂满长廊的灯笼下, 浑身黑黝黝的有些吓人。
廊下刚好有几名巡逻的士兵经过,他们目不斜视丝毫感受不到莺莺的存在,莺莺见状总算放心,大大方方行走在光亮下。
没有了阻碍, 莺莺很快就出了皇宫,任务进行到这里一切顺利, 按理说莺莺是该高兴的, 可她莫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晓黛醒来定要恼我了。”莺莺很少背着晓黛单独行事, 她想, 或许是因为身边没了晓黛的保护吧。
出了宫门没多远,莺莺就眼尖看到了停在隐蔽角落的马车, 车夫看到莺莺过来点了点头, 恭恭敬敬道:“属下奉太子殿下的命令, 来接顾姑娘去南音。”
她好端端一个北域皇后, 在南音人的口中竟成了顾姑娘。
想也知道这是燕宁提前下的命令,莺莺隐隐能猜出他的心思,于是淡声道:“早已嫁人姑娘称不上,你还是唤我顾夫人吧。”
或者冠夫姓,景。
车夫应该是知道些什么事,犹豫了下还是改口:“顾夫人。”
“时辰不早了,咱们要快些启程了。”
莺莺扫了眼这辆破旧的马车,在踩着脚踏往上走时,忽然回头看了眼。
背后整个北域皇宫灯火通明,莺莺仰高脖子看向宫楼之上的某扇窗,随着系统能量的自动消除,系统贴心解释了句:“他在。”
就在宫墙之上某个角落,无喜无怒俯视着下方。
或许是心灵感应,莺莺不用系统说就感受到了钦容的存在。明明二人才分开没多久,莺莺这会儿就已经想他想的难受。
她想听他温柔喊一声莺莺,想让他抱抱自己,还想让他搂着自己说一切都过去了,今后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再也不用分离。
想着这些,莺莺眼眶有些发烫,后悔自己临走时没多看他几眼。如今隔着太远的距离,她除了宫楼之上明亮的灯火再也看不见其他。
说来也是好笑,曾经千方百计想要逃离的人,如今竟成了她离不开的人。
“顾夫人?”见莺莺许久未动,车夫忍不住唤了她一声。
循着莺莺的视线往宫楼上看去,他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车夫名为瑞吉,身为燕宁身边的亲信他惯会察言观色,心思转了又转他没问莺莺在看什么,而是岔开话题解释:“眼下南音与北域的关系紧张,殿下心系夫人早已打点好一切,这辆马车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还希望夫人多多理解。”
莺莺勉强扯起唇角点了点头,自知刚才失态,所以她在上马车前故作轻松道:“没事,只要能离开这里,坐什么我都不在意。”
“终于……”
“能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了。”莺莺进入马车中喃声。
瑞吉将一切听入耳中,勒紧缰绳驾着马车离开,临走时他又往宫楼上看了一眼。
高耸的宫楼之上。
钦容右手搭在楼墙隐在黑暗中,从这里可以将宫外的草木看的一清二楚,面无表情看着那辆马车走远,他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
裘郁在他身侧站着,大晚上他被召入宫还当有什么紧急事情,结果被迫看了场帝后逃宫的戏。
“陛下不派人追吗?”裘郁出声问了句,他身子骨差吹不得太久的风,这会儿有些嗓子疼。
钦容不语,直至马车彻底消失无踪,他才闭了闭眸回道:“一个时辰后,派禁卫军搜索皇宫内外,封锁城门。”
“一个时辰?”裘郁眉心轻跳,险些以为自己被寒风吹坏了脑子听错了。
一个时辰后,她顾莺莺早就跟人跑出了皇城,那个时候再派人锁城搜人就太晚了。
裘郁皱眉看了眼钦容,月光下他的侧脸泛着凉意,但此刻过分的平静与沉寂显得有些不对劲儿。心思百转千回,聪明的他隐约有了猜测,于是不再多言只道了声好。
钦容虽然口头放莺莺离开了,但心里并没放人。以他的性格,又怎会轻易放莺莺去南音做任务吗?
……他巴不得把人放眼皮子底下永远看着。
“裘郁。”
钦容心中早有了打算,他勾唇望着远夜道:“最近一段时间,朝堂上的事要辛苦你和顾将军了。”
而他,要去南音看着他的小皇后。
……
在莺莺出了皇城没多久,钦容就‘发现’了金殿中的人不见了,一番搜寻无果,于是迅速的命人封锁城门,声势极大的寻找消失的帝后。
天亮后,瑞吉将马车停在皇城外的某处村落,打听后回来告诉莺莺:“还好咱们出来的及时,听说宫里遗失了什么不得了的珍宝,现在封锁了城门正四处找呢。”
对外,钦容自然不能说北域皇后逃走了,莺莺好不容易才在百姓和官员心中积累出名望,不能就因为这件事给毁了。
莺莺窝在马车里听后脸色并不算好,她先是紧张问了句他们会不会被找到,紧接着嘲讽低道了句:“若不是昨晚有政事绊住,恐怕我还没出皇宫就会被他发现。”
这种爱太让人窒息了。
莺莺努力在瑞吉面前演出厌恶惧怕钦容的样子,他信了燕宁才会更信。
瑞吉没有接话,而是笑了笑安抚莺莺,“夫人放心吧,想来那珍宝太过重要,宫里那位得知失窃后就怒极吐了口血,这会儿御医们正围在龙榻前诊治,珍宝一时半会是找不回来的。”
莺莺明了,虽然知道一切都是做戏,但在听到钦容‘病’了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担心。
二人继续上路,钦容想不到莺莺这般神通广大竟然早已出皇城,所以北域的其余城池看守并不严密,瑞吉赶着马车几日不停歇,直至行到西北的纳桑城才停下来让莺莺休息。
出了纳桑城,再过不远就是南音的土地了。
莺莺从马车上下来,坐在茶馆内喝了几口热茶。近来因西北战事,南音虽未言明撕毁和平盟约,但闹到眼下局面两方朝堂都心知肚明,只不过没有通知百姓。
来到纳桑城就已经到了燕宁的势力范围,所以瑞吉一改前几日的紧绷,等莺莺吃了顿热乎的安稳饭两人才继续上路。
“怎么换了马车?”看着面前豪华气派的玉骨香车,莺莺迟疑了瞬没敢上车。
前世莺莺吃喝玩乐样样都追求最好,就连出行的马车都要求定做全皇城无二,仿照的就是南音出了名的玉骨香车。
以玉骨为架,以最珍贵的金丝白锦为皮,玉骨香车上的每一处都是宝贝,就连镶嵌在帐帘上的珍珠都价值连城。
莺莺站在马车前坐看右看,细看着马车侧方雕刻的繁花图腾,若她没有看错的话,这确确实实是世上独一的玉骨香车,南音某位先皇后的车辇,之后为历代南音皇后所用。
瑞吉很满意莺莺的反应,早前他就听自家主子说北域皇后喜欢这辆玉骨香车,没想到是真的。
“殿下真心待夫人,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要用最好的马车来接您回去。”
莺莺听到这话依旧没有上车,她干巴巴道:“之前那辆马车其实也挺好。”
可以看得出燕宁的细心,先前那辆马车虽然外表破旧,但内里应有尽有十分的舒适,莺莺重活一世早已不再在乎这些表面上的东西。
看到这马车,她不由又想起了钦容。前世她对于美好的东西总是过分喜爱,还曾纠缠着钦容让他帮自己弄来这辆玉骨香车。得知这辆马车弄不来后,她是怎么对钦容说的?
她说:“那我不当你的皇后了,既然那车只有南音的皇后能坐,那我就做南音的皇后算了。”
……前世她都是说了些什么虎狼之词啊。
最终莺莺被迫还是入了这辆玉骨香车,宽敞的车内被人精心打理过,榻边小桌燃着浅浅熏香,地面还铺有毛绒绒的名贵地毯,如同一间精致的小房子。
“我不要它了,我只要你。”
前世未实现的梦这一世完成,莺莺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真的能得到这辆马车。窝到柔软的榻上,莺莺抚摸着车壁愈发思念钦容。
马车没有灵魂只是死物,得不到它也就得不到吧,莺莺顶多念叨几天,可钦容不一样,没了他莺莺寝食难安,他是莺莺这一世唯一的追求。
仅半日,玉骨香车重现南音的消息就传开了。之后的几日马车途径之处百姓跪拜,等到了南音皇城引起来轩然大波。
“我的天是我眼睛出问题了吗?这不是玉骨香车吗?”
“皇后亡故多年,听说这马车被赐给了燕宁太子,您们说这车里的这位是……”
“本小姐也想知道,这香车里坐的是何方神圣。”
既然要接莺莺来南音,燕宁光明正大的就没打算藏着掖着,借着那枚玉佩他给莺莺安排好了新的身份,位高权重李丞相家的小孙女,因自幼体弱多病被抱去北域照看,今年才病情好转回归。
【你看燕宁对你多好,知道你尊贵惯了,就连你来南音的身份都给你找了个厉害的,这身份完全可以当太子妃了。】
莺莺在北域的真实身份都没燕宁给她找的这个响亮,她听着外面的嘈杂声没敢掀窗往外看,听到几人说车内坐着的是未来皇后。
很明显了,燕宁给她安排了显赫身份,又特意让她坐玉骨香车,打的就是让她当自己太子妃的目的。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莺莺有些头疼,没想到燕宁刚说了喜欢她就要娶她。
若燕宁同沉雪是一个人也就罢了,若燕宁和沉雪是两个人,莺莺觉得自己好像是玩弄良家公子的坏女人,不过好在接近燕宁的任务是为了帮他而不是害他。
“夫人,咱们到了。”
马车忽然停下,莺莺微掀门帘往外看了眼,匆匆间只看到府邸牌匾上写着‘李府’。
深吸一口气,莺莺将自己的小包袱抱在怀中推开马车的门,正要踩着车梯下去,眼前忽然横出一只手,燕宁穿着一身绛紫四龙袍站在马车一侧,他笑望着莺莺:“孤扶你下来。”
莺莺这才发现李府门外站了不少人,为首的白胡子老头儿大概就是燕宁口中的李丞相。
众目睽睽之下,莺莺不好拂了燕宁的面子,于是默许他将自己扶下来,稳稳当当站在地面。
戏要做全,李府为了迎接自己归来的宝贝嫡孙女,大摆宴席还特意‘邀请’了太子过来。燕宁在当上南音太子前还有个质子身份,于是顺理成章说二人早在北域认识,避免了亲昵间引人误会。
不过想亲近的只有燕宁一个,莺莺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反应,但内心排斥燕宁排斥的厉害,一下马车就将自己的手从燕宁掌心抽出,拉开了二人距离。
燕宁只当莺莺是被钦容‘折磨’怕了没多在意,可以看出莺莺比先前瘦了不好,他略微心疼的同时心情又特别的好,若不是时机不会,这会儿他很想把人抱在怀里说句风凉话:“你看,我就说让你乖乖听我的话吧。”
若是莺莺早点跟着燕宁回来,也不用在钦容的金殿中受那份罪。
一群人说笑着往府内走,李丞相大概知道情况,特意支开了众人留给了莺莺和燕宁说话的机会。
瑞吉安置好马车回来,见他们二人还没进府,就凑到眼前一一喊了人。
燕宁本是笑着的,听到瑞吉喊莺莺的称呼脚步一停,淡了情绪问:“你喊她什么?”
“夫人,顾、顾夫人?”瑞吉答完才反应过来,眼看着自家主子情绪渐差,他一时都不敢说是莺莺要求他这么喊的。
“莺莺是李丞相的外孙女,婚约都未有,如何担得夫人一说?”
既然莺莺来了南音,燕宁是铁了心将她在北域的痕迹抹去。好似莺莺当真是南音李丞相家的外孙女,他不容拒绝的下着命令:“以后唤姑娘。”
到底都只是演戏,莺莺心里只有钦容一人,是真怕燕宁姑娘姑娘听惯了强娶了自己,她之所以让瑞吉唤她夫人有一层原因就是为了时刻提醒着燕宁,莺莺没忍住插了句话:“……说的就我好像不是北域的皇后了似的。”
不管真假演戏与否,北域那边都还在找着她,为了不让燕宁起疑心,钦容的人过不了多久就会渗透南音,大面积搜寻莺莺的‘下落’。
真当钦容是吃素的、任由别人把她半路娶走吗?
燕宁眼也不眨回道:“很快就不是了。”
他要让莺莺只做他南音的王后。
第138章 囚一三八天
“……”
燕宁虽然给莺莺安排了新身份, 但没打算让她住在李府, 等晚宴席结束, 就找借口让莺莺住进皇宫, 住的还是太子东宫,与燕宁的寝宫相临。
距离如此之近便于行事,这正和莺莺之意。
亲自将人送回房间, 燕宁站在门前并未马上离开, 莺莺怀抱着包袱紧跟着停下脚步, 她抬眸看向燕宁,眸中的防备清晰可见。
“天色太晚, 我就送你到这儿吧。”微微笑着, 燕宁把持着适当的度, 并不准备这么快就把小姑娘吓跑。
大概是初到陌生的国家没有安全感, 所以除了宴席之上,莺莺一直裹着那身黑厚披衣。
宽松的衣服将她的身形完全包裹,在兜帽的遮掩下,莺莺的大半面容隐在黑暗中,又娇小又乖看着还怯生生的,让人格外有保护欲。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莺莺这么合他心意呢?
就只是这般看着莺莺,燕宁就心痒难耐想要把人往怀里抱。莺莺敏感察觉到燕宁的目光不对劲儿,她紧绷着小身板强装淡定, 小声打断燕宁的思绪:“……我累了。”
夜风吹得兜帽轻晃, 似恨不能将莺莺整张小脸都藏住。燕宁真担心她看不清路摔倒, 抬手好心想将她的兜帽拉下, 然而手还没贴近,就见人吓得往后缩,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进去吧。”顿在空中的手缓慢收回,燕宁面上保持着平静,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急切不得。
莺莺也知道自己反应过度,生怕再说多错多,所以她点了点头很快进了屋。
砰——
伴随着房门闭阖,燕宁在屋外等了片刻才转身离去,莺莺背抵在房门仔细听着屋外的动静,直到系统告诉她人走远了,她才反手插上门栓,坐在桌边喝了几口水压惊。
“你说这是不是一报还一报,前世我做了那么多孽四处占人家便宜,所以现在轮到我来受罚了。”自从得知燕宁喜欢她后,莺莺总害怕燕宁对自己做些什么。
不太放心,她站起身又去检查了一遍门栓,接着又仔细查看着窗门上锁,末了还将一把椅子抵在了房门前。
【你至于吗?】系统忍不住说了句。
莺莺回了句至于。
不是她多心把燕宁想的太坏,而是燕宁刚刚看她的眼神莺莺太过熟悉,那种侵略感十足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的感觉,前世莺莺在钦容身上看到过无数次。
就这样,莺莺心惊胆战度过了一晚,躺在陌生的榻上做了一晚上噩梦。
清晨醒来的时候,她昏昏沉沉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任由燕宁派来的宫婢将她浑身上下捯饬了一番,莺莺托着脸颊坐在饭桌前,手捏着筷箸心不在焉想着事情。
时间不等人,她必须尽快同燕宁摊牌,说清自己来找他的目的。
正想着出神,身侧立着的一排宫婢忽然有了动静,只听一声齐齐的‘太子殿下’,莺莺抬眼看到燕宁走了进来。
一身的雍容华贵,男人身上全然没了身为北域质子时的淡雅柔和,他扫了眼桌上的饭菜挑眉问:“饭菜不合胃口?”
莺莺心知太子燕宁与质子燕宁是两个人,没办法以同样的态度对待不同的两个人,她捏紧筷箸勉强笑了笑道:“还好。”
北域国与南音国并没有太大的文化差异,生活习性与北域也相差不多。
随意往口中塞了勺甜粥,莺莺扭头看向守在身侧的一排宫婢,试探着问:“殿下可以让她们先出去吗?”
此时正是摊牌的好机会。
燕宁看出莺莺有话要说,微点下颚命所有的宫人出去,他坐在莺莺对面拿了双干净的筷箸,夹了块玫瑰糕点放入莺莺饭碟中道:“听说你喜甜,尝尝这个。”
莺莺敷衍咬了口,甜腻腻的味道在口齿蔓延,但因为心中藏着事情,并没细品出什么特别之处。
“燕宁殿下,莺莺有事想同你说。”见燕宁还在往她碟子中夹吃食,莺莺索性放下筷箸。
燕宁见状也跟着放下筷箸,他挑眉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姿态,手支着下巴问:“何事?”
莺莺道:“我想同殿下谈一笔交易。”
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莺莺之所以愿意逃离北域来到燕宁所在的南音,是因为受不了钦容那让人窒息的爱,而钦容太强大了,如今还没有任何一国能与他抗衡。
“钦容你应该也了解,我既然逃出来了,就不能再被他抓回去。”
莺莺表现出一副害怕的模样,顿了顿才继续道:“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他现在定在四处寻找我的踪迹,等到他查到南音,不仅仅是我被抓回去这么简单,你,连同南音他也不会放过。”
这就是钦容,但凡有一丝威胁到他的事物存在,平日清贵温雅的男人就会化身修罗,自私冷漠视人命如草莽,其实这些不用莺莺来说,燕宁比她还要清楚。
“所以呢?”
想起前世的事情,燕宁唇边的笑意泛了几分凉,他紧盯着莺莺的面容问:“你想说什么?”
莺莺回答的简单直接:“我想说我们现在是一根绳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燕宁殿下,就算现在所有人都要害你,你要相信,莺莺一定是那个想让你好、不会背叛的人。”
眼下唯一能与钦容抗衡的就只有燕宁了,若是他倒下了,那么莺莺就真的是孤立无援,燕宁就是看穿了这一切,才自信莺莺来了他身边就不会轻易离开。
本以为是朵娇弱的珍花来他身边寻求庇护,不曾想这朵珍花一次次刷新他对她的认识,珍花不只是一朵易碎无害的花,她还想长成参天大树护人食人。
听出莺莺是在投诚表忠心,燕宁勾唇饶有兴味问:“莺莺打算怎么对我好?”
“第一步,帮你扳倒敌对董王爷。”
‘董王爷’名号一出,燕宁唇边笑意瞬间僵住。同莺莺说了这么久,其实他一直没把人小姑娘放在眼里,都是在哄她开心。如今认认真真看了莺莺一眼,他缓慢咀嚼着‘董王爷’这三个字。
“你久居北域又被困于金殿,是如何得知的董王爷。”
金殿二字成功让莺莺脸色一白,咬了下唇瓣,她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额头,说话说一半藏一半,“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
这个‘人’不是别人,指的就是系统。
既然燕宁体内也有系统,自然知道系统的厉害。莺莺没将话挑明,目的也是在试探燕宁体内系统的厉害程度。
果然,燕宁很轻易明白了莺莺的意思。
相同的秘密只会让燕宁更加信赖莺莺,他后仰身体吐了口浊气,似笑非笑道:“莺莺口气很大。既然那人告诉了你董王爷,那有没有告诉你其他信息?”
“自然。”有系统和钦容的帮助,莺莺知道的并不比燕宁少。
南音国君昏庸无能,近年来沉迷于炼药成仙不理国事,几乎将大半的权利都交给了自己的弟弟董王爷。
董王爷姓董,从姓氏就可以知晓,他并非真正的南音皇室。
几十年前,董王爷的父亲为先帝出生入死,多次救先帝于危难又不离不弃,最后还为了先帝送了命。因此,先帝将年幼的董王爷接入宫中,封为异姓王亲自抚养,宠爱有加。
不知是不是太小没了生父,总之董王爷的为人处世与性子都与董父不同,若说董父追随先帝是忠愚之臣,那么董王爷就是奸坏之臣,如今的南音国君之所以沉迷于炼药就是出自他手,他要的不仅仅是把持朝政,还要篡权坐上南音的皇位。
“董王爷年幼时曾跟随先帝出征,因聪慧有勇有谋,深受军营爱戴,身边有数名忠心耿耿的武将。”
莺莺字字清晰道出系统提供给她的信息:“董王爷手中不只有兵权,之所以能在朝堂站稳脚,还因有右丞相张治海的扶持。”
“而右丞相之所以大力扶持董王爷,只因董王爷娶了他的唯一的女儿,张宝珠。”
要说这董王爷也是个狠人,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迎娶张宝珠也只是为了在朝堂站稳脚根,并非出于真爱。
之所以说他狠,说的是他对自己狠,因为这张宝珠仗着自己爹爹是权倾朝野的右丞相,从小就胡作非为名声极差,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性子更是暴躁任性。
乍这么一听,这张宝珠很像是前世的莺莺,只是二人有很大的不同,那就是莺莺的坏只是单纯的利已,是有底线和人管教的,而张宝珠是脏坏。
在没嫁给董王爷前,她就有淫.乱之名,喜爱去南风馆与多名男妓厮混,兴致好时还总爱把人打的遍体鳞伤,是个十足的变态。
据说她还染了什么脏病,就是这样一个无恶不作之人,董王爷竟然眼也不眨的娶回了家,之后还日日睡在一张榻上,着实让人佩服。
“不只是有右丞相的帮助,董王爷身边还有一能占星算卦的能人,他喜爱炼制各类丹药,听命于董王爷潜伏在南音国君身边,很多大臣背后都称他为妖道。”
燕宁有手段有谋略,若董王爷身边只是有右丞相和兵权,他多的是手段挑拨夺权,而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那些听命于董王爷的大臣都受了妖道的诅.咒,一旦有叛变的举动,就会暴.毙身亡死相极惨。
“殿下信所谓的诅.咒之言吗?”莺莺说到这里问了句。
燕宁嗤笑一声,极为不屑道:“我从不信这些妖魔鬼怪之言。”
严格来讲莺莺也算是半个鬼,她觉得自己被燕宁内涵到了,她事实上她同燕宁一样,同样也不信所谓的诅.咒。
“若诅.咒真的灵验,那妖道最先诅.咒的人不应该是南音国君和殿下你吗?”
毕竟,他们才是董王爷最大的敌人。
莺莺的话一击戳中传言的漏洞,这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功劳,还有钦容的帮助。
被关在金殿的那几日,莺莺同钦容并不是只做那种事,二人仔细分析了南音朝中乱局,已经制定出了完全的计划。
“想必殿下也知道,从董王爷手中夺权最好的办法,就是瓦解他身边的亲信,而目前我们不应该将重心放在右丞相身上,应当先破解这诅.咒的秘密。”
就是因为不在乎这所谓的诅.咒,先前燕宁从未将目光放在这上面,他皱了皱眉道:“这诅.咒有什么好查的,无非就是隐蔽的暗杀。”
燕宁的另一个身份就是沉雪,沉雪掌暗杀组织赤风楼,对这档子事最为清楚。
只是如今他并不能将这些告知莺莺,所以没办法为自己更好的辩解,莺莺极为坚持道:“就算是暗杀,咱们也必须知道,这董王爷是何如派人在封闭的房间暗杀武将,这说不定是我们瓦解董王爷一派的关键。”
燕宁听莺莺劝了几句倒真上了心,他思索了番点头同意,“我马上派人去查。”
话说到这里,两人的互助关系差不多就确认了。只是莺莺听不到具体的答案并不放心,她又多问了燕宁一句:“殿下,您这是信我了吗?”
莺莺同燕宁说了这么多,是想参与到燕宁的夺位计划中。
燕宁越来越喜欢莺莺了,但他是个极其理智的人,在同莺莺说了这么多后,他只是轻飘飘回了句:“我一直很信任你。”
的确是信任,但他并不觉得莺莺能帮到她太多。
说不失落是假的,但万事开头难,好在一切进展都还顺利。等燕宁离开后,莺莺摊倒在榻上滚了两圈,她抱着枕头喃声道:“我想三哥哥了。”
系统知道这个任务有多艰难,它鼓励道:【等任务完成,你就能见到他了。】
“可那还有好久。”
“……好久好久。”
久到她现在一眼根本就望不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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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王爷做事隐蔽,若诅.咒的秘密轻易就能查出,燕宁也不至于这么久来都没发现破绽。
连着五天过去了,燕宁还未查到丝毫的蛛丝马迹,这日他寻来南音名吃,送给莺莺时随口说了句:“说不定,这其中根本就没什么秘密。”
就只是普普通通的暗杀而已。
燕宁一直将重心放在右丞相身上,自从他坐上太子之位,都是这右丞相带领一群朝臣同他作对,燕宁贵为太子就只有表面风光,手中真正有的实权并没有多少,所以比起董王爷,他现在最想扳倒的是右丞相。
莺莺险些就被燕宁说动了,但钦容先前告诉过她,所谓的诅.咒一定藏着什么秘密,只要解开这个秘密燕宁定当得益。
“我该怎么办才好……”
燕宁寻来的名吃莺莺一口没动,她疲惫趴在圆桌上,不知该如何劝说燕宁继续查下去。
在燕宁的心里,她就只是顾莺莺啊。
就算如今表现的聪明了些,都只是一朵漂亮用来装饰的花儿,并不能与那些可以握在手中保命的兵器相比较。想要要燕宁听她的话,她必须表现出自己的有用之处,而她先前设计表现自己的法子,就是这诅.咒之术。
很快,莺莺想到自己在离开时,钦容赠予了她一支暗卫。
先前为了不让不露马脚,那支暗卫并未随着她一同来南音,如今算算日子他们也该到了,莺莺正准备召他们出来,房门被人敲了两下,燕宁忽然去而复返。
“莺莺,我可以进来吗?”
莺莺轻轻嗯了声,重新坐回桌前,她茫然问道:“殿下怎么又回来了?”
燕宁眸光微闪,他慢条斯理整理着衣袖,勾着唇慢悠悠吐字:“想回来再看看你,不可以吗?”
他说这话时一直在盯着莺莺看,黑漆漆的眸子深邃幽暗,好看的面容含着几分笑意十分淡然。
莺莺无端在他身上感受到几分压力,不想违心点头奉承他,所以她倒了盏茶故意转移话题:“殿下请喝茶。”
燕宁瞥了眼她递过来的茶盏,优雅抬手间准确触碰到莺莺的手。温热的触感相融引人颤栗,莺莺手腕一抖洒出盏中水,飞快抽回自己的手。
“燕宁!”莺莺声音中带了丝怒,只觉得燕宁折回后哪哪儿都不对劲儿。
眼看着莺莺生气了,燕宁不仅不解释反而笑得越发温柔,抽出帕子漫不经心擦干净手背上的水,他哄人似道:“嗯,孤在呢。”
起身,他几步走到莺莺面前,抓住莺莺的手想要为她擦拭手背上的水。
因二人距离拉近,莺莺浑身抗拒的厉害不停挣扎,然而只一瞬,她忽然乖乖巧巧的不动了,歪头认真看了眼燕宁的侧脸,她忽然凑近燕宁耳边喊了句:“总喊殿下是不是也太生疏了些,不如莺莺以后唤你为燕宁哥哥吧?”
鸦羽似的长睫垂落,燕宁闻言忽然停下手中的擦拭。
莺莺轻易就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出,她大着胆子去勾人脖子,甜腻腻又喊了声:“燕宁哥哥。”
“燕宁哥哥……”
四个字组合在一起念出来娇憨软萌,怎么听怎么让人心动。莺莺凑在燕宁耳边一连喊了好几遍,见人安安静静都不给她反应,她就噗嗤笑着去亲人的侧脸,略显无辜道:“燕宁哥哥怎么不说话?”
“是不喜欢莺莺这般唤你吗?”
燕宁总算给了她反应。
漂亮的眼睛清晰倒映出莺莺的倒映,他反手将人搂入怀中,轻勾着薄唇道:“自然,喜欢。”
莺莺无端一抖,紧接着被他打横抱起放在榻上。碎发被轻柔的挽在耳后,莺莺颤着睫毛被燕宁抬起下巴,他轻佻摩擦着莺莺下巴上的皮肤,极为温柔道:“乖莺莺再多喊几声燕宁哥哥?”
莺莺不太敢喊了,于是她柔软的唇瓣被人轻轻含住,紧接着压低抱紧,两人纠缠极近缠绵,强势的那方却也霸道的不容拒绝。
“怎么不喊了?”一吻后,低悦的男音带了沙哑。
莺莺唇瓣被啃肿了,她的手还勾在人脖子上,这会儿换了个称呼喊:“……三哥哥。”
这不是燕宁,而是她的三哥哥钦容。
钦容一靠近,莺莺就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早就想他想到想紧紧抱着人不撒手,莺莺抬手一点点揭开他脸上的面具,一连在他唇瓣上亲了好几口。
“三哥哥怎么过来了?”莺莺竟然天真的以为,钦容会放她独自出来做任务。
钦容细细吻过她的眉眼,描绘着她脸上的轮廓道:“自然是帮莺莺完成任务。”
既然他不可以代替莺莺完成任务,那就在背后助莺莺推动任务。他来的正是时候,听莺莺说完眼下的局面后,钦容平静提醒了句:“不要总在死人身上下功夫,去让他查查那群大臣每日的吃食。”
先所有人一步,钦容在来南音的路上就已经派暗卫摸清了诅.咒之谜,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诅.咒,那群效忠于董王爷的大臣之所以会叛变暴.毙,只因他中了董王爷下的毒,确切的说,他对自己大部分亲信都下了毒。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那妖道搞得鬼?”
莺莺险些遗漏了重要信息,那妖道喜欢炼制各类丹药,其中就包含一种控制类药物,类似于莺莺从异域手中得来的情人喃。
“……原来如此。”莺莺瞬间明了。
不能直接告诉燕宁真相,于是当燕宁第二日来时,莺莺无意给他提了句吃食。燕宁足够聪明,紧接着命人顺着食物这条线查下去,很快察出多名朝臣共同服用的一种食物,探出诅.咒之谜。
此谜一解,董王爷那边虽未受到巨大冲击,但底层已经开始出现摇动,不少受控于董王爷的大臣开始同燕宁暗中合作,一等燕宁寻得解药,大批朝臣转投到了太子一派。
“釜底抽薪,想来董王爷近来不会好过。”钦容听着莺莺说着近来南音的朝局,漫不经心摆弄着棋盘。
修长如玉的手指捏起一枚黑子,停顿了片刻落在棋盘之上。莺莺窝在一旁看的懵懂,伴随着清脆的落子声,她听到钦容指挥道:“下一步,去查张宝珠。”
挑拨董王爷与右丞相关系的关键点不在于朝堂的利益纠纷,只在于张宝珠,此女是右丞相的眼珠子。
诅.咒秘密一出后,燕宁发现右丞相也被董王爷下了毒,右丞相毒解后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但心中已经与董王爷有了嫌隙,只是顾忌张宝珠才没有撕破脸面。
“现在董王爷一定在想尽办法吞下右丞相的权势,而右丞相也在想法子见张宝珠。”
“所以说,现在张宝珠对董王爷的态度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