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狂徒哦了一声,故作状道:“唐方么?就是那个穿着青衫戴面具的小姑娘啊…嘿嘿嘿,待我赶过去先把她一刀宰了。”
萧秋水知燕狂徒的个性,有什么不敢做的,连忙噤了口,燕狂徒知道生效,又狠狠地加了一句道:“你再想溜,我就杀了她,一定杀了她!你只要跟我去,那我就不为难你,连‘天下英雄令’也还给你!”
萧秋水痛苦地道:“我不要你任何东西,但你不能碰唐方!”
燕狂徒大喝道:“好!君子一言!”萧秋水道:“就怕你言而无情!”燕狂徒双目暴睁,道:“我燕某别的不讲,但无信字,则非人也!”
萧秋水大声道:“只要你言而有信,要我去的地方不伤天害理,我陪你去,绝不逃走,你又何必制我穴道!”
燕狂徒道:“你的人我信得过,我点你穴道倒不是怕你逃走,而是不要你出手。我燕狂徒做事,向不要人助手,也不要人多口!”
萧秋水诧问:“那你要我一道儿去做什么?”
燕狂徒双瞳闪过一丝淡淡的苍凉,道:“第一个去的地方,有你在,可能比较生效…”
萧秋水奇道:“我不出手,也有作用?”
燕狂徒不答,却喃喃道:“至于其它两处…却连我自己也无十成的把握…假如我死了,他们也必有大损折,你要逃走,大概无碍,那我就要告诉你一些话儿,而且要你将这些话转告给一个人…”
萧秋水道,“总共要去三个地方?”他心弦大震,连武林第一奇人燕狂徒都没有把握战胜的战役,究竟是什么样的战役?燕狂徒想要交代他些什么话?要告诉给谁听?
燕狂徒默默地点了点头,背负双手,望向远山。
萧秋水不禁又问:“哪三个地方?”
燕狂徒笑了一笑,舒伸了一下筋胳,道:“我们先上临安府,官道旁的‘关帝庙’去。”萧秋水却注意到他一双白眉,始终未曾舒展。
燕狂徒说着又提起萧秋水,狂奔了一阵,这时一弯新月,已挂梢头,燕狂徒奔至一处庙前,其时秋风劲急,落叶萧萧,破落的残庙前只有枯树寒桠一株,燕狂徒道:“临安府的人夜夜笙歌:在边城马革裹尸的军将们是白死了;却可怜关二爷的灵位也无人祭拜!”
萧秋水听得热血沸腾,觉得燕狂徒这人虽似癫佯狂,但有时说的话,颇有道理,只听燕狂徒又唏嘘道:“你是正当英壮,象这棵春天的树一般:而我,却是寒秋了,那雪降的时候,就要掩埋了。”
说到这里,忽然向天大笑起来,只听“噗噗噗”一连急响,无数劲风掠过,萧秋水大吃一惊,只是惊起一树乌鸦,向晚天黑幕飞去,萧秋水不禁心头一寒,正待相咨,燕狂徒忽低声喝道:“襟声!”飕地快如流星,闪入道旁草丛之中。隔了片刻,萧秋水便听到马蹄急奔之声。
只见两匹红鬃烈马,直向“关帝庙”驰来。马上的人装束随便,布质粗糙,而且都无马鞍,因为奔驰速度极快,身子与马背几乎贴成一条线,两人都双手紧紧抓住马鬃;两人方到庙前,马人立而止,烈马长嗥声中,两人已翻身下马,对着破庙,噗噗噗叩了三个响头。
萧秋水在月光下看出,只见两条大汉,眉粗目亮,神威凛凛,燕狂徒却低声咕嘀道:
“糟糕,糟糕,真叫这两个混帐小子毁了我的大事!”
却见一人脸有青记,叩拜后目注“关帝庙”道:“关二爷,您老人家义气忠肝,名耀千古,咱兄弟今番来此,只求了此心愿,只要能保住将军,我练家兄弟,纵受千刀万剐,也心甘情愿!”他几句话说下来,也不如何大声,却说得无比真诚。
另一大汉,没有说话,却紧紧抓住腰畔钢刀,手背青筋凸露。
就在这时,有一阵清脆的铃声“叮铃铃、叮铃铃”地近来。萧秋水不禁稍稍皱了皱眉头,因为这响亮的鸾铃声,跟这破庙肃煞的景象很不调衬。只见燕狂徒的侧脸,火烧般的眉毛一扬。
这时那两名姓练的大汉,相互望了一眼,留绺大汉道:“来了。”
青记大汉十分精悍矫捷,嗖地拉胡须大汉闪入了草丛之中,只露出两双锐光炯炯的眼睛,注视庙前的情形。
不一会儿,“叮铃铃,叮铃铃”的声音近了,还夹杂着繁沓的步履声、马蹄声。又一会儿,官道上出现了三匹马,前后簇拥十几个着紧身水靠的人,瞧他们熟练矫捷的身手,一看就知道是训练有素的武林中人。
而那三骑却迥然不同。中间的人,马驮金鞍,气派非凡,缰辔皆饰珠光宝气,马上的人,披金色披夙,脸窄而长,两颗眼睛如绿豆一般,皮肤又黄得近褐。马鞍子上系了个铃铛,每走动一步,铃铛就一阵轻响,使得马上的人,更加神气。
他身旁左右两人,就完全被这人的贵气比了下去。左边一人,骑的马混身漆黑,只有尾白如雪,腿高臀壮,是一流骠马。马上的人,赤精上身,肌肉如树根盘结,光头盘辫,目若铜铃,唇薄如纸,坐在马上,一座山一般。如此看去,金披凤者是女真族人,而这人则是蒙古勇士。
第三人紧跟二人之后侧,哈腰赔笑,打躬作揖,却是汉人。这第三人萧秋水却是认得,正是昔日在长安古城被“蓝凤凰”桥上杀退的朱大天王的义子——“铁龟”杭八!
萧秋水看到杭八一副阿谀奉承的样子,便已心头火起;这三骑逐渐行近,那金衣人一勒马,马长嘶一声,立时停止,蹄上“咯得咯得”地走了几个歇蹄步。那女真人问:“是这里吧?”他说得虽然平淡,但语气阴寒,听了足令人心里发毛,却又带有一种使人畏惧的威凛。
杭八凑前笑道:“是,是,就是这里,二太子一看就出,了不起,好眼光…”
那女真人横了他一眼,忽然问道:“你叫我什么来着?”
杭八一怔,心头给他瞧得发寒,猛醒过来,苦着脸掴打自己脸颊,道:“是,是,我又叫错了,二…”女真人双目一瞪,如鹰鹫一般森冷,杭八又自心里打了一个突,道:
“二…二公子…”
女真人嗯了一声,淡淡地道:“看在朱顺水面上,恕你无罪。再犯小心我要你的狗命!
你们这些汉人,拿你们当人看就不知好歹!”
这句骂得极毒,杭八却如蒙大赦,忙不迭地拜谢。萧秋水只见燕狂徒鬓边太阳穴上的眉梢又是一动。女真人道:“在这里等他来,是最好不过了,你们汉人有一句话,‘守株待兔’,这便是了。”
萧秋水只觉“守株待兔”这用法,似乎不妥,却听杭八又伸出拇指,借口胡柴地道:
“二…二公子真是博学渊源,连汉族的粗文陋矩:都件件通晓…”
那女真人喝道:“胡说!大汉文化我向来羡慕得紧,才跟父王打到这儿来,为的就是这每一垣每一寸上的文化,怎能说粗文陋矩!”说着向天长叹:“要是我大金国能得天下,这瑰丽博大的文化,便是属于我们的了。”说着负手,眺月沉思。
萧秋水听了那女真人这一番话,心中觉得他说的也不无道理,至少比身为汉族人氏的杭八珍视得多了,但又深觉不妥:金人既爱慕汉人文化国土,又何苦征战经年,弄得残民以虐,败垣废墟,以致生灵涂炭呢。
那杭八又道:“我看,点子快要来了,我们不如先埋伏好,杀他个措手不及。”
女真人望了一会儿月亮,回过头来,道:“他也本是神武天生的好将军,若肯投效金国,咱们如虎添翼,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万里、千里、百里三位前辈因事未能赶至,我也无把握将他一举成擒!”
杭八却笑道:“他虽有些声威,比起二太…不不不,…二公子,二公子来却是还差…差那么一大截。”杭八一面说着,一面用左手拇食二指比划。
女真人冷笑道:“算了,咱们大金国悍将无数,但未出此不世英雄,哼,哼,‘武将不怕死,文官不贪财’,哈!哈!哈!可惜宋国尽出你这等人才!”
杭八给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但随即又嘻嘻笑道:“我这等人,也没什么不好哇…至少可以给二太…二公子,帮得上些…小忙。”
女真人也不为甚已,道:“说得也是。”拍拍杭八的肩膀,这“铁龟”真个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女真人哼了一声道:“我们给飞将军在朱仙镇打得落花流水,一败涂地,死伤无数,血流成河,却敬他是一条英雄,只想令他回心转意,归顺北朝…你们宋国的人,却恨不得置他于死地,十二金牌召他回去还不够,还要在这道上赶尽杀绝…”
萧秋水脑门轰轰然一声,血液上冲,“飞将军”三字,犹如自天而降,登时忆起他当年在浣花派剑庐,得会岳太夫人和“阴阳神剑”张临意时,已定下的“见岳飞”的毕生志愿,难道来的是…只听杭八道:“二公子有所不知,那姓岳的跟金国只是兵戎相交的仇敌,跟咱们朝廷的官儿可是势不两立的强仇。谁站得稳脚步,另一方就必定得倒下去…试想,咱们秦相爷怎会又怎能容得下岳将军!”
女真人想了想,笑道:“宋国那么大,土地那么富庶,却容不下一个岳飞,难怪好汉都死绝了。没想到你还有些小聪明,局势捏拿得倒挺有准儿的。”
杭八搔头笑道:“别的我不成,跟随朱大天王那么久,顺水转舵,看清局势,这点把握不是我杭八夸口,是有几分真本领的。”
女真人微微叹了一口气,又道:“岳飞已接令,专程寅夜赶返临安,待到了朝廷,秦桧要将他是杀是剐,都没问题,只要我父王一声令下,秦桧还不是唯命是从!却又何苦派你的人来截杀,又再三恳求我父王遣我来援手?”
杭八以为女真人真的请示于他,他只图表现优良,可望升官发财,当下知无不告:“二公子说的是…不过,京师之中,不少岳飞党羽,他们或劫狱,或请缨,总之会设法营救岳飞,尤其是韩世忠、刘琦这等不识抬举的家伙,说不定会联合起来,要是有什么异动,那就糟了,秦相爷不得不未雨绸缪,来个斩草除根,外加上先下手为强…”
女真人道:“岳飞万里兼程,算是白回了。”
杭八得意地道:“若他被咱们刺杀于此,明日未到临安,相爷正好定他个‘违命’之罪,包叫他满门抄斩!”
萧秋水只听得心脉责张,眶眦欲裂,手中都捏了一把汗。燕狂徒却伸手连他“哑穴”也封了,只见他根根银发竖起,却未有所动。
那女真人又道:“好计划,你们南朝人,作战怕死,却诡计多端,岳飞这次可谓死得不明不白。”
杭八笑道:“其实死得不明不白的人才多呢。这几天来,一路上有人图救岳飞,都是让咱们或朝廷的禁军、相爷心腹手下,尽皆杀死,封官发财的人,也多得紧哪!若是岳飞知道,准叫他心疼死了…有次梅镇的民众集体在官道上等候岳飞,结果给我们杀光杀尽了,一村的人哩,尸首都布了五六里路…”
女真人道:“你们宋人,手段真忒也狠!却以为我们不知么?你们奸淫烧杀,又抢虏掠劫,事后赖到我们身上,便是你们的拿手好戏。”
杭八一呆,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好嗫嚅道:“二太…二公子神通广大,我…我们…”
女真人一笑,道:“其实这也没什么,朱老先生为我们开路清道,立的是大功;今番若成事,自也有重赏。”
杭八忙咚噗一声跪倒,拜谢道:“属下万谢二太子…不不不…二公子大恩。”说个不停,女真人微笑道:“起来,却未知这一战是否功德圆满?唉,你们宋人,好不容易得一勇将,却连多等几天,到京师再定罪诛杀,也待不及,唉。”
杭八起身道:“这次部署,是天王精兵,岳飞惯于沙场征战,这种武林狙杀,他断断应付不来的。这点二公子万万可放一千个心…至于让岳飞回朝,相爷是怕‘夜长梦多’呀…何况…何况相爷早一一细查了岳飞的底细,却是不贪财,不徇私,不枉杀一人,不鄙行一事,根本无法治之以罪…”
女真人听到此处,向天呵呵大笑一阵,中气充沛,只震得马匹一阵嘘呜,道:“向来奸臣杀忠臣,何须有罪?只要我大金国的父王点一点头,你们宰相要杀忠臣良将,不过是喝酒吃饭的事儿一般而已,只要朝廷要做,把比干皋奠打成大好大恶之人,绑在城门任民割剐凌迟,也在所不难。”
原来这女真人,便是金术兀的二太子,因慕宋朝文化,以国为姓,汉名为慕夏。其时金国兵强势大,连骁勇善战的蒙古人,每年都要进贡女真族人,这马上沉默寡言的蒙古人,便是勇士浩特雷。这两人是金尤兀特派监视宋人捕杀岳飞的使者。
金慕夏望望夭色,道:“看来岳飞就快到了。”
杭八道:“岳飞接了十二金牌,不寝不眠,父子兼程赶来,定必又疲又饥,在此地伏击他,正是最好不过。我们先埋伏起来…”
忽听叱喝一声,那蒙古人比手划脚,说了一会儿的话,一个黑色水靠中隙露朝廷官服的人,踏前一步,道:“蒙古勇士说,他不肯埋伏暗狙人。”
杭八跺足道:“唉呀,这岳飞虽是强弩之末,忒也不得了啊,怎能明打明攻?这岂不吃亏…律三叔,你还是去说说吧。”
这翻译的人,原是宋朝带刀侍卫律靖旋,今番一起在这儿,要伏杀岳飞,当下又照杭八的意思,对蒙古人说了,那蒙古人仍是摇头不肯,杭八无奈,只得望向金太子,金慕夏沉吟了一阵,终于还是向蒙古人叽哩咕噜说了几句,瞧那蒙古人的神气,还是不服,但已不敢多说了。蒙古其时尚受金国威胁,随时可以出兵攻打,蒙古人哪敢再得罪以致祸国?金慕夏道:“好,我们藏起来再说。”
这时一阵风吹来,草动沙飞,庙里传来一阵乍听如呻吟般的声响,杭八骂道:“哪来一阵怪风!”便要指挥大伙儿在庙边匿藏起来,金慕夏忽然道:“慢着。”
杭八一怔,金慕夏道:“草堆里的朋友,你们要自己出来,还是要我们揪出来?”
只听“霍霍”两声,两名大汉跃了出来,青记大汉大驾道:“好奸贼,竟敢诬害岳元帅,我练虹升跟你拼了!”
另一个胡须满脸的大汉也骂道:“兀那狗贼,无耻下流,待我练俊贤替岳爷爷清道!”
说着一个挥动铁锥,一个拎起银钩,挥舞呼喊攻来,那二三十个黑衣人,身形闪动,迅速摆起阵势,围着两人,杭八却怪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杨再兴的旧部‘练氏双雄’,哈哈哈,既是如此,正好替我们先祭祭兵刃,快利一下!”
这两人正是岳飞收服的盗匪,后为宋朝屡立大功、作战骁勇的杨再兴杨将军的部属。秦桧等奸人因恐岳飞等聚众生权,所以在遣调兵将希防时,故意分散这些作战英勇的悍将勇举,拨作其他庸将麾下置不用或借故剪除。练氏双雄等发配南海,眼见将领昏庸无能,而同袍兄弟,十之八九都不明不白地丧生,悲愤莫名,按捺不住,便违军纪逃逸,闻岳飞在朱仙镇大捷,喜不自胜,连程赶去报效,要直捣黄龙,雪靖康之恨。不料在途中听得岳飞已被敕令调迁,练氏兄弟哀愤莫名,便要在这路上守候岳将军,恳其为国珍重,愿效死同往。
谁知二人在客店投宿,无意中听得杭八这一干人要伏击岳飞的消息,便先躲在庙旁,待岳将军来时,出言示警,好叫歹人好计不逞,却未料金慕夏也是个厉害角色,竟然洞察出他们匿伏的行踪。
二人此时早已豁了出去,只求决一死战,拼得一个是一个,拼得两个是一双。
燕狂徒身形一动,正想出手,忽然身体中奇经八脉,如万锥攒刺般刺痛,一齐发作,跟前一黑,几乎昏死过去。
原来燕狂徒数十年前,傲啸江湖之际,曾被十六大派高手,连同当时才算初崛起的“权力帮”以及朱大天王的部属围攻,燕狂徒虽负重伤突围而出,十数年来,消声匿迹于江湖,当他在擂台会再度复出时,武功已因疗伤护体,失去了三成,擂台之会,燕狂徒再度受巨创,他年岁已大,要痊愈已难有望,只是消耗惊人的功力,勉强暂时将之克制而已,旧创可能随时复发,而且旧伤加新创,正可谓一发不可收拾。
燕狂徒因见知年事已高,近日来眉跳气喘,难望久活,内心急于要完成几件心愿,所以不顾一切,在未能完全羁制内伤之前,便又复出,功力再减退二成;此刻他的武功,实不及他自己全盛时的一半。
此刻燕狂徒只觉一阵阴森之气,带着刺痛,奇经八脉,上下交流,无不空滞错乱,而带脉环身一团,络腰而过,状如束带,更血脉倒流,冲逆难受。他双服翻白,全身忽寒忽热,所中的阴毒暗器和掌力,一齐暴发,可谓内外交征。
燕狂徒竭力平定心念,以止观法门,由“制心止”,而至“体真止”,来逼住体内真气游走、血脉逆流。此刻性命悬一线,唯以个人几十年来性命交菊的修为来压制。此刻他忽如炎日临空,盛暑锻铁、手执巨炭、身入洪炉,全身汗浸,忽如天降飞霜,冰封万里,脚陷雪窖,怀抱寒棒,全身又结了一层薄冰。
萧秋水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无奈穴道被封,明知燕狂徒正在要紧关头,却无法相助。
再回首注视场中,那儿的情况,却更是紧急了。
这时练虹升,练俊贤二人,已跟场中的黑衣人交起手来,练氏兄弟可说是杨再兴麾下悍将,杨再兴的铁枪,在战场中十荡十决,当者披靡,练氏兄弟的铁锥银钩难免受其影响,都有点使枪的气态。
朱大天王的弟子、秦桧的部下、金太子的下属,这些黑衣人之中,不乏高手,但一时也未能夺之得下。
练氏兄弟求挨得一阵是一阵,只要岳元帅到来,自然洞透奸党计划,以致狙击不成。
但金慕夏等人焉看不出练氏兄弟的心思,金太子稍点了点头,“铁龟”杭八大声叱道:
“吠!兀那小狗,快快就擒!”他这时手上兵器已改作了哭丧棒,策马直驱,一棒分打二人。
练虹升将铁锥一架,哨地一声,星花四溅,练虹升只觉对方哭丧棒有一种奇异的阴劲,接下了这一棍,却使体力反激,极不舒服;杭八也觉得对方膂力奇大,硬接这一锥,震得虎口发麻,险些儿握不住兵刃。
两人又各自大喝一声,杭八策马调首,又向他冲来,练虹升人在低处,却双目暴睁,横锥当胸,丝毫不让;两人如此棒来锥往,已来回冲刺了一十四次,交手十九招,都觉得势均力敌。
练虹升吃亏在并无坐骑,所以难作主动冲击,而且又心有挂碍,一方面担心弟弟练俊贤的战况,另一方面又挂念岳元帅的踪迹,所以一个疏神,吃了一棒,打在背上,打得他口吐鲜血,宽厚的背肌上,多了两行如鲨噬般的血洞。
练虹升受伤,而战气不衰,环锥稳守,那边的练俊贤,越战越勇,杀却对方一人,又伤一敌,但双拳不敌四千,何况对方如此多人,终于被伤了三四处:他披发覆脸,咬发苦战,毫不退让。
那边的练虹升,见情势紧急,心生一计,待杭八冲锋过来时,突地一滚,一锥横扫,居然及时打断了两只马腿,要知道以练虹升的功力与年岁,要使这一招,端的是十分危险,若一锥不及时击碎马腿,马蹄一旦踏下来,练虹升不死也得重伤,至于杭八若能及时勒缰,棒往下击,练虹升则更无悻理。
但这一刹那间,练虹升及时做到了,他打断了马腿!
马悲鸣,蹶地翻落,杭八便被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