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爸妈长得就好,也难怪。”
沈檬不好意思地对那些人笑笑,赶紧走过去拉着这个小魔头往前走,按他这个跳法,过去非迟到不可。
到了教室以后,家长和孩子大部分都已经到齐了,他们是最后一对,底下齐刷刷的眼睛望向他们。沈檬有点不好意思,谁知那小魔头还觉得特别自豪,沐浴在大家的目光下喜滋滋地傻笑,沈檬有点无语,赶紧抱着他找了个角落的位子拉着季凉川坐下。
台上的一名老师明显对他们这家有点不满,立刻说道:“家长和孩子们应该都到齐了,这孩子的事情可不能掐着点来,少听了一点东西都是对孩子的一种不负责任,我希望在座的各位以后能提前一点来教室。”
见周围人都在看他们,沈檬当下就有点脸红,再看季凉川和季慕辰这两个姓季的,完全没有一点自觉,正自顾自地低头细语,有的时候脸皮厚也是一种幸福。
课是一些很简单的生活小常识,比如每天教育宝宝饭前洗手,吃饭的时候不可以随意走动,宝宝看动画片的时间一天不能超过四个小时之类的,后来就是教宝宝礼貌道德规范,和平时季凉川教他家小魔头的基本差不多,而且沈檬觉得季凉川讲的比这个老师还要全面一些。有时候为了教育闹闹,他能瞬间举出很多例子,还带着童趣,让闹闹能很快融入进他的教育当中,效果自不用说。
沈檬正想着,忽然耳边传来一句奶声奶气的不满,顿时,她的冷汗都要下来了!
“老师!这些爸爸都教过了!闹闹不想听!”
这小魔头简直要把她给气死!
耳边顿时传来家长们的哄笑声,台上那个老师有点尴尬,一眨眼便耐下心来说:“小朋友,也许其他小朋友还不知道呢?”
季凉川哭笑不得地扶住闹闹的肩膀小声说:“闹闹,打断老师讲话是很不礼貌的,安静,好好听。”
闹闹咬咬唇,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关键时刻,这小魔头还是很听季凉川的话的。
在那之后,闹闹果然一句话都没再说,全程认认真真听讲,这让沈檬欣慰不少。
她刚放下心来没十分钟,就见坐在季凉川旁边的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长得温柔贤惠,气质也比较成熟,一直在小声地跟季凉川低语,沈檬立刻凑过去伸长耳朵偷听。
“你儿子真的属于特别聪明的类型,也就三岁吧,我儿子四岁了,还做不到这种程度,顶多大人说什么他能明白,句子说得也挺利索,但没有自己思考的能力,更不会对外界信息做出自己的判断。”那女人说。
“是吗?四岁的话应该是可以和大人做很多互动了,也有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了,您的儿子是不是挺内向的?”季凉川耐心地问。
“哎,都怪我和我老公平时太忙了,回家后也就是哄他睡觉,很少陪他玩,可能他觉得太孤独了吧。”那女人忧心忡忡地道。
沈檬见状,应该两人只是交流一下带孩子的心得,也就没多想。
不一会儿旁边就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那女人笑得花枝乱颤,脸上还生出些绯红。沈檬都看愣了,立刻一把拉过季凉川的胳膊笑着看他说:“老公啊,我口渴,你帮我买瓶橙汁回来好不好?”
季凉川摸了摸她的头:“行。”
转而他很有礼貌地对旁边的女人说了声:“不好意思,我出去一下。”
“好的,你去吧。”那女人特别温柔地回了这么一句。
见季凉川从后门离开,沈檬立刻坐到那女人旁边。那女人一怔,客气地一笑,她也假惺惺地一笑,没理她。
等了一会儿,季凉川拎着一瓶橙汁和一罐牛奶回来后,才发现自己的座位貌似被人强行换掉了,尴尬地看了一眼那位女士,那位女士也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他坐下来把牛奶递给小魔头,小魔头听得还挺认真,见他爹给他买牛奶了,立刻“咯咯”一笑:“谢谢爸爸!”
这家伙,谁给他吃的他就跟谁亲,他算是看出来了。
然后他又把橙汁递给旁边面色有些不悦的女王大人,沈檬瞪了他一眼,接过橙汁喝了起来,也没理他。
课间的时候,季凉川在教室里带闹闹,沈檬去上洗手间。才刚进去就听见里面有一个女人的声音:“思檬啊,饿不饿,一会儿让爸爸带咱们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声音有点耳熟,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然而当她转过身看到那对母女的瞬间,她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两年多以前的记忆忽然就钻入进她的脑海中,那些开心的、愉快的、悲伤的、愤恨的,各种情绪几乎都在她的心间流过一遍,这些复杂的情绪几乎要冲垮她本已平静的一颗心。
对面那人也注意到门口有个人愣在那里,于是抬起头,然后她也是一愣,一时间两个人都说不出话来。女人怀里的宝宝正睁大眼睛看着她这个陌生人,那五官,那眼神,太像了,太像她的爸爸了。
沈檬的心忽然就像被一条生猛的毒蛇咬了一口,针扎般地疼了一下。
陈雅洁先是打破沉默微微一笑:“沈檬姐,好久不见,其实刚才在教室我和……就看见你了,只是没机会打招呼,最近还好吗?”
沈檬知道,他也一定看见她了,她和季凉川是最后一个到的,所以她根本就没注意教室里都坐着些什么人,可早到的人一定都看见她了。一时间,她的心里竟然有些慌乱不安。
“我挺好的,我儿子挺调皮的,你……是女儿啊,我记得红豆跟我说是儿子呢?”沈檬也笑笑。
陈雅洁忽然大大咧咧一笑:“是啊,红豆还是我和思檬的救命恩人呢。上次我被人绑架,是红豆救的我们母女俩,后来得救以后她还来看过我一次,说当时背着我的时候感觉特别沉,肯定是个大胖小子,你说她讲话多不科学,哈哈!”
沈檬也跟着笑,然后她就笑不出来了,看着小姑娘可爱的小脸低声问陈雅洁:“她叫杜思檬?”
真是个让人觉得悲伤的名字。
陈雅洁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人儿,表情却很是温柔:“嗯,他起的,他死脑筋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沈檬心里忽然觉得很难受,她觉得很对不起陈雅洁,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觉得说什么只要是她开口就像是在伤害她。
见她表情凝重,陈雅洁笑笑,说:“沈檬姐,你别想太多了,也别觉得对我愧疚什么,选择他我从来就没有后悔过,我是真心爱他的,也知道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了你,我尊重他内心保留一部分属于自己的小世界。其实我已经换来很多我想要的,他现在对我和思檬很好,我相信他对我虽然没有爱情,但已经有浓浓的亲情了,所以你就不要再自责了好吗?”
她心里酸酸的,走过去连带着小小的思檬一起把她们母女俩抱在怀里,陈雅洁知道她心里难受,拍了拍她的后背:“没事的,我们很好,你和你的爱人、儿子也会很好的。”
沈檬湿了眼眶,狠狠地点头。
等她的心情平复了一些后,她才问陈雅洁:“他人呢?在教室吗?”
陈雅洁摇头:“没,他刚才在教室里看见你的时候就从后门出去了,说在停车场等我们。”
“雅洁,我想去见他一面,希望你不要介意。”沈檬忽然道。
陈雅洁点点头:“没事,去吧,我带着思檬继续听课去了。”
“思檬,跟阿姨说再见。”陈雅洁哄着怀里的小人儿道。
小姑娘特别乖巧地说了声 “阿姨再见”。
沈檬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脸:“再见,思檬乖。”
沈檬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找到电梯直接按了地下一层,看着电梯里跳跃的数字,她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这些数字一起跳跃着,不安与慌乱交织在心间,让她的脚步都有些紊乱。
偌大的停车场,她环顾四周搜寻着记忆里属于他的车子。她记得他们交往的那段时间,他为了每天接送她,用自己大部分的积蓄买了一辆高档车,只为了配得上她,只为了让她方便出入。也许因为连接着他们之间的回忆,就算他现在比过去更有钱了,也不会换车,她就这样固执地搜寻那辆车的影子。
找了一会儿,她果然看到了一个影子很像的。走近一看,车子、牌照,包括车子里放的香薰都没有换,果然这人真的是一根筋,认定的东西就是一辈子。
只是车里没有人,她往四周看了看,只见一根柱子后烟雾袅袅,忽然她就屏住了全部的呼吸,声音几乎是从嗓子眼的最深处艰难地滑出来:“小肚子,是你吗?”
她明显感觉那阵烟雾猛地一震,柱子后的人把手里的烟猛地扔在地上,撒腿就跑。沈檬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心念一动,追过去喊他:“小肚子!”
他跑得太快了,沈檬穿着高跟鞋根本追不上,一下子就崴了脚,她倒在地上发出一声惊呼。那背影忽然就僵住了,他犹豫了一下,微微侧过脸来,想看却不敢看,声音低沉而沙哑:“你怎么样?”
多少年了,他还是这么关心她。
沈檬的脚扭得不轻,她试着站起来,可受伤的脚却使不上力气,她只能看着对面的杜晓航说:“你别跑,我就想见见你,没别的意思。”
杜晓航痛苦地扭过头去,却没敢再走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答应过你,这辈子都不跟你见面……我已经伤害过你了,至少,我不想再失信于你。”
一句话,让她心酸不已。
“我去打电话给你叫辆救护车。”杜晓航说着掏出手机。
“不用了,我没事。”沈檬阻止住他,又问,“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杜晓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挺好的。”
“为什么非要叫思檬,何必呢?”沈檬低着头,声音沉沉的。
那边一阵沉默。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当年那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会变成今天沉默寡言喜欢抽烟的男人,也许都是因为她。
“你的脚扭得严重吗?真的不用帮你叫救护车吗?”杜晓航依旧背对着她,问道。
看着他高大却清瘦的背影,她摇摇头,咬了咬牙想要自己站起来,刚要把重心转移到另一只脚上,胳膊忽然被人扶住站起来,另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不用你操心,我带她去医院。”
两个人都是一怔,是季凉川。她抬头看他,眼里没有任何温度,直直地盯着前面的一个背影,语气凉凉的。
杜晓航不再说话,只沉默地站在那里。
旁边的闹闹才这么小就已经会察言观色了,看自己爸妈的脸色都不太好不敢说话,拉着季凉川的另一只手严肃地站在原地不动。
季凉川把沈檬扶起来,一直走到自己车边,开门扶她坐进去。
车子发动,一阵刺耳的声音回旋在空荡的停车场里。车子经过杜晓航的时候,沈檬扒着窗口一个劲地往外看他,只匆匆一眼,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
他瘦了,留了胡子,头发倒是剪得短短的,可精神一点也不好。为什么是那样的表情,好像他也在陷入回忆之中无法走出来。
一直到了医院,季凉川都没跟她说一句话,闹闹更是不敢说话。
在医院开了一大堆外敷的药后,季凉川便带他们去吃饭。餐桌上,他对沈檬一直很照顾,边给她夹菜,边嘱咐她不能乱吃什么,还抽空哄闹闹玩,可她从他的眼里依旧看不到丝毫温暖,她知道他生气了,他在努力调节自己的情绪。
晚上,把闹闹哄睡之后,沈檬去书房找季凉川。他正在敲打笔记本电脑,神情很专注。她走过去把热好的牛奶放在他的桌子上说:“把牛奶喝了吧,别工作太晚,我先睡了。”
季凉川没看她,淡淡地应了声:“好。”
然后,她走回房间,索性爬上床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走路仍一瘸一拐的,可姜一菲的案子她又不想再拖延,这脑袋上的伤刚好,脚又扭伤了,她最近真是该小心点了。
临走前,季凉川接过她的包,干脆地说:“我送你吧,你脚有伤,开车不安全。”
沈檬心里暖暖的,乖巧地点了点头。
一路上,他都没跟她讲话,把她送到翔日里面才走。她心里也是堵得慌,她不是不想跟他解释,她讨厌他们之间的这种气氛。可解释又有什么用,杜晓航永远都是他们俩之间的心结,干脆就让时间去淡化吧。
过了几天,姜一菲的案子在法院进行和解,沈檬带着脚伤一瘸一拐地上了法庭。这还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她难免觉得有些失态。可事不宜迟,她并不了解池骋的底细,他很有可能会被周秉颜收买,在法庭上颠倒是非黑白,捏造一些虚无的证据,到时候让她百口莫辩,这样可就便宜那周秉颜了。
两边都坐下之后,沈檬看那法官的表情很明显不太重视庭前调解,一副把事情全交给沈檬和池骋的样子。那边的周秉颜一脸严肃,神情淡淡的,一直看着别处也不愿多看一眼姜一菲。姜一菲看着他那种冷漠的眼神,还是心痛地开了口:“周秉颜,我问你,你是不是不喜欢可可,是你一直想要儿子,所以才冷落我们母女俩的对吗?”
池骋那边立刻把目光投向周秉颜,用眼神提醒他谨言慎行。周秉颜来之前被池骋训练过,说话不敢太随意,只是语气平静地解释说:“没有,我只是工作忙。”
“就算工作再忙,也不至于一个星期才回家两三次吧?你见了可可根本就不哄她玩,对我更是爱答不理的,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话一出口,周秉颜忽然皱紧眉头,瞪大眼睛看向她:“你说什么?”
池骋立刻接话:“姜女士,还请您不要对我的当事人做出没有证据的猜测,我们可以告你诽谤的。”
姜一菲忽然一愣,指着池骋的鼻子说:“我诽谤?你没结过婚,又不是女人,怎么能体会我的不安?你是不是收了周秉颜很多钱!”
沈檬立刻使劲拉了拉姜一菲的袖子,小声地提醒她:“姜女士,你冷静点,你这种态度,在法庭上很容易引起法官的不满,而且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姜一菲本不是那么没素质的泼妇,她是被周秉颜气糊涂了才一时间忘了分寸。她渐渐冷静下来:“沈律师,我不接受和解,我一定要跟这个人离婚。”
到最后,庭前调解失败,姜一菲铁了心要打离婚官司让周秉颜净身出户。
最后又是闹得不欢而散,沈檬无奈只好开始备战开庭一审。
从法院出来后,姜一菲情绪低落跟她说了两句便走了。沈檬正在门口等车,就见季凉川发了条短信给她,内容简单:等我接你。
她心里是很感动的,明明他心里有气,却还是在她脚有伤的时候舍不得让她一个人上下班。她抿抿唇,觉得有必要跟他道个歉,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还是沟通。
正想着,旁边一辆车子慢慢靠停,里面一个人探出头来。池骋嬉皮笑脸地看着她说:“嘿!我送你啊?”
沈檬瞪了他一眼,下意识地,她已经把池骋划为周秉颜那一号人物了,所以她对他原来的那点崇拜感也荡然无存。她理都没理,扭头就要换个地方等老公。
池骋见她好像不太高兴,立刻下车挡在她的面前:“哎,你不能把我跟周秉颜看成是一种人啊,我只是他的律师,我当然要帮他说话了。姜一菲不能理解我明白,你同为律师不能也不理解我啊!”
沈檬冷眼看他,冷哼着问他:“那我问你,周秉颜是不是有外遇了?”
池骋坚决否认:“没有。”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沈檬懒得理他。
见他说不出个理由,沈檬正跟他对峙时,季凉川的电话打了过来。她接起来一听,那边显得有些焦虑:“檬檬,我这边临时有一个美国那边的主治医师的视频电话,我派司机过去接你了,你现在在哪儿?”
沈檬一听是关于季源康在那边治疗情况的视频电话,立刻对他说:“不用了,正好我朋友在这边,他有车能送我。”
季凉川那边也没再推托:“那好吧,到家了告诉我一声。”
见他情绪焦急,她也不敢再耽误他,匆匆说了两句便挂了电话,转头对池骋说:“送我。”
池骋忽然“扑哧”一笑:“你怎么还是一副大小姐脾气啊?算我倒霉,上车吧。”
沈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对池骋竟然一点也客气不起来。按理说读大学的时候两个人因为选修课不一样,通课也都是天南地北地各自坐在一边,所以根本算不上熟悉。可这几次见面她却总能毫无顾虑地跟他这样不客气,就好像认识了很久一样,也许是这个人天生带着的一股亲近人的感觉吧。
那边池骋开着车子,忽然说:“对了,我们一起去吃顿饭吧,旁边有家不错的牛腩粉,你吃过吗?”
沈檬摇头:“没有,正好我也饿了,你请客。”
“好好好,真服了你了。”
两个人找到那家牛腩粉后,进去要了两碗招牌牛腩粉,沈檬只是觉得肚子饿,却没什么胃口,谁知那一大碗牛腩粉一端上来,香味催得她立刻有了食欲,二话不说拿起筷子就吃,毫无形象,把对面的池骋都给看愣了:“你这么饿啊?”
“太香了,好吃,以后再推荐一些不错的店啊。”沈檬也不跟他客气,不一会儿还要了一杯饮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