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檬扭过头,沉默地低下了头,她没有去看就是怕看了会感伤,两个人费了很大努力才渐渐经营起来的公司,一夜之间变成一片废墟。
“我这几天先想办法找个别的地方租下来,然后我们重新装修神驰吧?”池骋忽然抬头道。
沈檬点了点头。
池骋走后,沈檬偷偷抱着头哭,那种梦想实现后忽然被人踩在脚底下碾得粉碎的心情又有谁能理解。
“老婆。”
旁边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柔柔的,浓浓的,沈檬立刻抬起头来粗鲁地抹了两下脸颊,凑过去紧紧攥住季凉川的手,笑着低头看他:“老公,老公,我在,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季凉川半睁着眼睛,身体还是有些虚弱,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跟你的那个合伙人说,让他暂时来我公司办公,我公司有的是地方可以免费借给他。”
“你都听到了啊,先不说公司的事,我没事,不就是个破办公室嘛,再装修就好啦!你没事才最重要。”沈檬笑着看他,双手紧紧握住他宽厚温暖的大手。
季凉川分明听到了沈檬刚刚偷偷哭泣的声音,他心里一酸,抬头抹抹她的泪痕:“傻丫头,在我面前有什么好掩饰的。我能明白你的心情,马上就到你的生日了,老公送你一份大礼好不好?只要你答应我别再一个人偷偷哭泣,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沈檬又红了眼圈,狠狠地点头:“你这个傻瓜,以后我警告你,不许丢下我一个人,你竟然把我扔了出去,你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你,我怎么办!”
季凉川摇头:“当我看见你在视频里的样子……我已经失去理智了,那个女人打得你疼吗?”
说着,季凉川伸出大手摸了摸她被打的那一侧脸颊,沈檬摇头:“那根本就不算什么,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我变得坚强了好多。因为我知道只要不是失去你,所有的苦难我都能承受得来。”
季凉川的瞳孔里闪烁着异常明亮的光泽,他浅浅地笑了起来,想起身吻她,身体却使不上劲儿,他皱皱眉:“我想吻你……”
沈檬鬼鬼地一笑,低下头吻住他薄凉的唇。两个人正唇齿缠绵着,医生忽然推门进来,沈檬赶快撤离,那医生表情严肃地推推眼镜说:“你先生的脚面骨头完全没有愈合的迹象,说了骨头长好前禁止夫妻生活,你们俩肯定没听话吧!”
也不奇怪,这刚推门就见两人正在亲热,难怪会这么想。沈檬有点臊得慌,季凉川抿抿唇不以为意。
“还有,不能频繁地拄拐来回走动,好好躺着静养,不然骨头就别想长好了。”
说完,医生气冲冲地走了。沈檬噘嘴看季凉川:“怎么办?禁止吧?”
季凉川有点难为情地看了她一眼:“你用别的地方嘛……”
……
一个月后,裴子清和柳萌萌被抓拿归案。
叶念瑾被警局特别封为刑事侦查高级顾问,一个月来他放下凯旋的工作暂时交给叶念薰打理,自己亲自带着周可欣调查整件事件。当年沈檬的猜测确实得到了证实,叶念瑾带着警署分给他的临时小队重新回到了宋梦萱事件的案发地点。由于事件发生有些久远,最后利用鲁米诺反应试着将宋梦萱的血迹在现场检测了出来,然后在血迹之中发现了轻微的唾液。然而只是一点点唾液却给了叶念瑾一个重大的突破,叶念瑾把所有证物带回警署和证物课的人做鉴定一直做到晚上,终于捋清了整件事件。
第二天,叶念瑾以高级顾问的身份陪同刑警队队长一起坐在侦讯室里,面对着一脸沉着、从容不迫的裴子清。
裴子清双手被铐起来后一脸不屑地抬头:“有什么想问的,我都告诉你们,我很大方的。”
叶念瑾冷冷一笑:“你跟柳萌萌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肯为你卖命?”
裴子清直言不讳说:“萌萌的父母死得早,我父母可怜她就把她接过来当亲女儿养。可惜,然后我父母高一的时候也归西了,就剩下我和萌萌,是我一直把她照顾到现在的。”
“所以你唆使她成为你的帮凶杀害了陆振虎,绑架季慕辰,又企图杀害季慕辰来报复当年帮陆振虎开脱无罪的律师沈檬?”叶念瑾继续问。
裴子清忽然摇头:“错了,我没要杀他们家儿子,当天在工地我本来是要杀她老公的,谁知道忽然窜出来一个小鬼。我一慌,剪错了绳子,其实应该剪掉旁边那根的,这样按照我的计划,那块钢筋混凝土应该直接飞向她老公的脑袋才对。谁让他娶了一个不错的老婆,虽然我恨她,不过有的时候也挺想追她的,原来我真的是人格分裂?”
见他一副精神分裂又无所谓的样子说出这么可怕的事情,叶念瑾气不打一处来。他冷静了一下,又说:“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沈檬的判断是错误的呢?”
裴子清哼了哼鼻子,问了句:“沈檬死了吗?”
叶念瑾目光阴冷:“没有,活得好好的。”
裴子清却是一笑:“挺好,我还想过她要是死了,我也挺难过的。”
“火不是你放的吗!你还有脸说这种话!”叶念瑾忽然瞪大眼睛看着这个精神失常不可理喻的人。
说着,叶念瑾翻出陆振虎的所有存折记录和消费记录还有银行卡信息,以及翔日财务汇款记录,一把摊开在他的面前给他看:“你不懂,我慢慢跟你讲,这张单子是陆振虎近三年来的收入记录,上面显示他这三年没有任何收入,剩下的存折上的钱都是以前积攒下来的。你看看这些钱养一个大活人三年已经不容易了,他还拿什么交律师费?还有这张单子是一年前也就是宋家人把陆振虎告上法庭的那段时间翔日律师事务所的财务汇款记录,你给我找,看看有没有从陆振虎的账号汇款到公司的记录。”
裴子清看了一会儿,脸色有些铁青。
“没找到是吧?这足以证明一年前沈檬代理陆振虎案件的时候是无条件代理的,也就是说她不是为了律师费出卖自己的良心帮陆振虎洗白的。”叶念瑾皱着眉头,严肃地看着他。
“哼,也许她是为了面子呢,打不赢官司会有声誉影响的吧?”裴子清死性不改地问。
叶念瑾冷笑一声,又拿出资料说:“行,那我继续给你分析案子。你的女朋友宋梦萱,一年前的四月五号遭到陆振虎强奸未遂,事后,她又在五月十一号当晚回家的时候遇到陆振虎,并以为他企图强奸她,然后她拼命逃跑,途中却不小心摔倒在小区里,证据就是这张当年的尸检报告,你总不能连法医也否定吧?”
裴子清看了一眼那份报告,忽然狠狠地闭上眼不愿面对似的扭过头。
“这几天我们去了现场用鲁米诺还原血迹的时候发现了轻微的唾液,然后根据唾液的DNA比对罪犯库,锁定了这个人。”说着,叶念瑾拿出一张照片,“这个人就是当时沈檬和法医怀疑的那个乞丐,他曾经有过强奸前科被关了七年,出来后没有任何收入只能在小区门口要饭。为什么唾液会留在那种地方,导致警方当时没有调查还用我跟你说吗?”叶念瑾挑衅地问他。
裴子清瞪眼看他,示意他说下去,叶念瑾沉默了一会儿说:“宋梦萱醒来后先是发现自己被强奸了,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然后她起身的时候觉得惊恐和疼痛又摸了摸后脑勺和地上的血迹……”
裴子清忽然凶狠地看向叶念瑾,叶念瑾干脆说:“因为宋梦萱摸自己身体的时候沾到了那个乞丐的唾液,是他强奸她时留下的。”
“够了!”裴子清痛苦地闭上双眼,他恨得牙根都在颤抖,“你闭嘴!我没杀错人!我没杀错人!是陆振虎!是陆振虎该死,他玷污了我的女神!还有沈檬,她帮着魔鬼一起玷污我的女神!”
这时,询问室的门被敲响,迎面走来的是池骋。他愤怒地看了一眼裴子清后,侧了侧身子站在一边,走进来一个英姿挺拔的身影,叶念瑾问:“东西带来了吗?”
来人款款走来,把一盒录影带放在桌子上,看了一眼池骋说:“以后少把我往这里带。”
叶念瑾点点头,对来人说:“连先生,谢谢你的合作。”
连少皱着眉头说:“警察先生,我现在能走了吧?”
池骋看他有点对自己不爽,赶紧拉着他出去喝酒去了。
叶念瑾给裴子清放了一段录像,画面是一年前的时候,正好是宋梦萱遇害的当晚,陆振虎在喝得一塌糊涂之后给连少打了一通电话,然后一个人跑到连少住所的门口跪在地上哭。当时这段视频被门口的监控摄像摄了下来,时间刚好成了有力的不在场证明。连少站在那儿跟他说了一会儿话就帮他叫了一辆出租车给他送走了,只不过要麻烦连少回到原来的住所拿这段视频倒是费了池骋一天的口舌,再加上一顿酒,他可是赔大了。
看完视频后,裴子清整个人颓废地倒在椅子上,低下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另一边的侦讯室里,周可欣在盘问柳萌萌:“就因为你跟裴子清相依为命,你就愿意帮他犯罪,你也是有罪的,知道吗?你是从犯,会被判刑的懂吗!”
柳萌萌一脸不屑地看了周可欣一眼:“也不全是,我刚进公司的时候就喜欢上池骋了,可谁知池骋居然喜欢沈檬。沈檬都结婚生子了,你说他傻不傻。再说了,这女人有什么好的?再到她老公来公司的那天,我简直气不过啊,她得有多好命啊,才能嫁一个这么帅的男人?还有池骋这样的帅哥痴痴暗恋?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全世界的男人都喜欢她?”
周可欣一笑:“是你的嫉妒心引发了你的犯罪之心,你可真可悲。”
说到这,柳萌萌忽然轻蔑地一笑:“还说我呢,你喜欢那个顾问帅哥吧,不过听说顾问哥哥已经结婚了哦。呵呵。”
周可欣脸色一沉,转脸笑笑:“我不觉得我可悲,我只是得不到我喜欢的人而已。而你,不仅得不到你喜欢的人,连人格都沦丧了,比起你来,我至少还存着理智。”
柳萌萌冷冷一哼,不屑一顾地撇过头去。
法院的裁决书下来了,裴子清故意杀人罪名成立、教唆绑架罪名成立、杀人未遂罪成立、绑架杀人未遂罪名成立,判处死刑,不可缓刑。柳萌萌,诱拐未成年儿童罪名成立、绑架杀人未遂罪名成立、协助他人犯罪罪名成立,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不可缓刑。
两个人一个二十八一个二十六,风华正茂的年龄,就这么选择了在暗无天日的牢狱里度过本该是人生中最绚烂的一段时光。
之后,沈檬不敢告诉季凉川,自己偷偷回过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办公室,她在角落里捡起一块未被全烧毁的玻璃碎片,忽然难过得想哭。那是她在办公室里喝水用的杯子,还有那驾烧得看不出原型的跑步机,以及其他她费尽心力在网上选购的一套健身设备,就怕员工太操劳,有一间运动用的休息室能缓解大家的压力,
闹闹被诱拐的第二天,她憔悴地走入这里,还享受着裴子清和柳萌萌对她假惺惺的关心,现在想来简直是讽刺,她感觉第一次创业是彻彻底底失败了。
她蹲在那里委屈地小声哭了一会儿,忽然有人拍她的肩膀,她一愣,扭过头一看,池骋高大的身影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异常伟岸。他的半边脸有阳光的阴影面,又让他的表情染上了些许阴郁,然后他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也是紫色的小礼盒,包装精美,沈檬有些莫名:“怎么忽然送我东西?”
“快到你生日了嘛,提前当生日礼物啊,打开看看吧。”池骋道。
沈檬打开来,吃惊地盯着里面的东西说不出话来。池骋看着她像小女孩收到糖果一般开心的笑脸,忽然也跟着笑起来:“你忘啦,咱们俩去家具城买办公室用品的时候,你非要买那个限量版粉色的,有米妮头像的杯子,我当时还说 ‘你一个律师买个这么幼稚图案的杯子不怕员工笑话吗’,你还跟我翻白眼呢,然后服务员以为咱们俩是情侣。趁你买完杯子去看别的东西的时候,硬要我把那个蓝色米奇头像的杯子给买了,我一个大老爷们被说到这分儿上,不买还以为我吝啬那几毛钱呢。喏,幸好当时买了,这个米奇杯子送你。”
沈檬把蓝色款米奇杯子紧紧搂在怀里,温和地微笑:“谢谢。”
池骋低着头看着她笑,也跟着舒心地笑了起来。
事后,季凉川约了于小旭出来喝酒,把整件事情说给他听。于小旭听着听着就哭了出来,一个人低着头喝闷酒,小声地抽泣着:“梦萱……太可怜了……”
季凉川拍拍他的肩膀:“那个乞丐已经被我的朋友抓到了,法院判决书很快就会下来,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也算是沉冤得雪了。”
于小旭点点头,没再说话,那种钻心的痛早已封住了他的喉咙。
十月中旬,天气开始渐渐转凉了。沈檬生日这天,季凉川大手笔包下了市中心一家高级酒楼的独间,把叶念瑾和红豆也请了过来。宴席上,就数闹闹最闹,一会儿往沈檬怀里钻,一会儿往季凉川怀里钻,钻完了不行,还跑过去往叶念瑾和红豆怀里钻。沈檬这一晚上啥都没吃,光四处抓自己儿子了,给她气得不行,干脆瞪眼:“季慕辰,你再打扰干爹干妈吃饭,妈妈就不理你了。”
闹闹就怕季凉川和沈檬喊他大名,这通常都没有什么好事发生。然后他一下子就老实了,最可气的是马上又钻到红豆怀里假哭:“干妈!妈妈说我!”
红豆一下子被这小家伙弄得心里软绵绵的,她瞪过去:“你干什么啊?你是不是嫉妒你儿子跟我比跟你好啊?”
沈檬瞪她:“你别瞎掺和!”
叶念瑾一笑,把闹闹搂过来说:“没事,干爹喂你吃饭饭。”
季凉川笑看着他们俩说:“闹闹你长大后可就忙了,不仅要孝敬你亲爹亲妈还要孝敬你干爹干妈,尤其是干爹,他可救了爸爸妈妈,知道吗?”
叶念瑾不好意思地刮刮脸:“我说你这话说得怎么那么见外,一会儿是你埋单吧?老婆我们再要瓶法国名酒吧?”
一群人忽然哈哈一笑。
晚饭过后,沈檬一个一个开始收礼物。叶念瑾送了她凯旋公司自己品牌的最新款女士背包,价格不菲。
“这包是我姐亲自设计的,今年我们公司的主打项目,都还没上市呢,一共两款颜色,你跟我老婆一人一个,这个颜色你要是不喜欢就跟她换。”叶念瑾把礼物递过去道。
红豆忽然不乐意了,扭头问他:“不对啊?你没给我啊?”
叶念瑾一脸鄙视地看她:“我昨天不是发短信告诉你了,让你回家打开衣柜看看有没有惊喜吗?”
红豆一愣:“呃,我以为你说的惊喜是衣柜里要让我洗你的脏袜子,我就把那条短信无视了。”
叶念瑾伸手就掐上了她的脸:“你到底是不是白痴啊?我的脏袜子什么时候放到衣柜里过啊?你就真的不能不恶心我吗!啊?”
红豆拍开他的手:“我说的我的脸最近怎么越来越大了呢!”
叶念瑾斜眼看她:“你的意思好像是我给你掐大的?”
红豆瞪眼:“不然呢!没认识你以前我可是瓜子脸呢!”
叶念瑾冷笑:“我信了好吗?”
“喂喂,你!”
沈檬跟季凉川在一旁快笑得背过气了。
红豆的礼物跟叶念瑾相比就显得比较穷酸了,总不能给自己闺密买个礼物还找自己老公拿钱吧,还不得让毒舌的叶念瑾拿着这事儿念叨她一辈子啊!想想就恐怖!索性,红豆自掏腰包给沈檬买了几本最畅销的韩剧经典小说,沈檬头顶黑线讽刺道:“大姐,不是你喜欢的狗血剧,别人也喜欢好嘛!”
“看吧看吧,相信我不会错的!我可是每本都看哭的!”红豆强力推荐。
沈檬无奈地笑笑,还是很开心地收下了,然后闹闹就吵着从自己的小包包里翻出一个塑料和木头制作的小飞机伸过去给沈檬说:“妈妈!最近我参加航模兴趣小组了,这是我做得最好的一架小飞机送给你,妈妈,你别弄坏了……”
沈檬眼睛里闪着点点泪光,接过自己宝贝儿子送的自从他懂事后的第一份礼物,心里被汹涌的热潮填充得满满的,她搂着闹闹亲了一口:“谢谢宝宝。”
这时,红豆的八卦之心忽然四起,挤眉弄眼地看着季凉川说:“是不是该某人的重头戏上场了啊!需不需要我和我老公回避一下,还有闹闹?”
季凉川低眉浅笑了一下,从公文包里翻出一个盒子,很古典的木制盒子,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沈檬和其他人都很期待这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季凉川捧着这个盒子抬头对上沈檬满眼的星光:“老婆,生日快乐,以前每年的生日礼物都是送你衣服啊、首饰啊、包包啊,今年可能有些不一样,希望你不要嫌弃。”
沈檬抿唇,羞涩地笑着摇头:“你送的我都喜欢,不管是什么。”
红豆在一旁起哄:“切,鸡皮疙瘩都起来啦!”
叶念瑾拧她的脸,低声说:“别打扰人家。”
季凉川继续看着她的眼睛,嘴角带着一丝笑:“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结婚度蜜月去日本的时候?”
沈檬赶忙点头:“当然,和你发生过的所有事情我都记得。”
“那阵我跟你说过,小的时候我在日本待过几年,还记得吗?”
沈檬点头,仍旧微笑。
“那个时候因为我爸的公司也就是天域想拓展建筑设计的业务,所以他把我送到日本去学设计,室内室外都逼着我学,我当时很痛苦,不知道我为什么才十几岁就要学这些没用的东西。经过这么多年以后,现在,我终于找到了它的价值。”
季凉川柔情地道,并用眼神示意沈檬打开盒子。
沈檬看了他一眼,又低头慢慢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张卷起来的纸,中间还用红色的丝带绑了个可爱的蝴蝶结。她拆开丝带,慢慢铺平整张纸,然后她捂住脸,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两行眼泪瞬间滑落下来,毫无征兆的。
季凉川仍旧看着她的眼睛说:“神驰公司是我老婆人生中第一次创业,只可惜现在变成了一片废墟。从那之后每天晚上我都在书房里偷偷设计你的新办公室,然后把他们渐渐画出来,画成你和我都喜欢的样子。我画了你最喜欢的飘窗,以后你累的时候可以坐在上面一边欣赏风景一边喝咖啡。还设计了一款最新颖的简易书柜,这样你找东西找资料会更方便一些。还有一张舒适的软皮沙发,午休的时候你可以在上面小睡一会儿。还有宽敞的电脑桌,旁边有我设计的造型格子间,能放你喜欢的小东西。我从来没有给任何人和公司画过图,这次是我第一次画图,为了你,可能技术不太好,不要笑好吗?”
沈檬再也听不下去,扑过去狠狠地吻上他的唇。她的眼泪都流在了他的唇上,然后她躲在他怀里哭,再多的语言都失去了表达的力量,这一刻她只想紧紧抱住他。
季凉川搂她在怀里说:“别一个人承受那种失落的感觉,办公室毁了,你不开心,我也不开心,不过我会尽我所有的力量来完成你的心愿,以后你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在梦想的路上如果走得累了,有老公陪你一起走。”
那天晚上,沈檬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她只知道她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次生日就是那天,她收到了最好的生日礼物。
之后没多久,神驰公司的装修正式启动,采用了天域总经理亲手设计的方案,当时员工听说是高高在上的季总亲自设计的,众多人都开始打听渠道想把那设计方案拿过来欣赏和参考,只不过后来都没有成功得手。主要是总经理太低调了,设计图纸除了季太太手里唯一的那一份外,连个电子版都没有。众人遗憾地决定还是等神驰公司重新建好以后再去现场瞻仰观摩吧!
又过了一个月后,医院里,骨科大夫拿着季凉川右脚的X光片看了半天,然后慢悠悠地说:“我说你这骨头长是长了,不过怎么长得这么慢啊?这都摔多久了啊?全身散架也应该长得差不多齐了啊!”
沈檬立马不乐意了:“大夫你说话好听点行吗!谁全身散架了啊!”
那骨科大夫没理她,转而说:“你们俩是不是现在还在进行夫妻生活啊?什么频率啊?天天折腾的话能长得快吗!”
沈檬脸一红,立刻理直气壮地说:“没,没有啊,就,就偶尔一次。”
骨科大夫叹了口气:“也不排除平时不注意饮食,吃些钙流失的东西之类的,不过我怀疑你们俩折腾的嫌疑最大。”
这骨科大夫怎么都这么闲啊!
从医院出来,沈檬气呼呼地闷头往前走,可能是走得太猛当下就觉得头晕。她赶忙扶住旁边的一棵树站好,季凉川拄着拐跟上来扶她:“怎么了?不舒服?”
沈檬摇头:“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我有点困。”
季凉川赶紧给她搂上车回了家。
没过几天,沈檬就越来越觉得奇怪,最近快来月事了,肚子本该开始微微有些胀痛感,这次却一点也没感觉到,然后本应该来月事的日子它就真的没来!沈檬一下子慌了神,赶忙从药店买了验孕纸,回家进了卫生间,关门验孕。
这边,季凉川还在养腿伤不能随便下床瞎走,他正躺在床上看杂志就见沈檬气冲冲地从卫生间走了出来,把验孕纸甩在他的肚子上叉着腰质问他:“季凉川,你这个阴险狡猾卑鄙下流无耻的臭流氓!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
季凉川拿起验孕纸一看,上面两条杠杠,立刻眯起眼睛来对沈檬说:“老婆,你有了!”
沈檬再怎么说也是跟这臭流氓生活好几年了,光看他的眼神她就怒了:“别跟我来这套!你是不是自从前几次看见我头晕嗜睡心里就有谱了啊!你现在这副震惊的样子装给谁看呢!我会不会怀孕还有人比你更清楚吗!”
季凉川怕她气坏了身子,赶忙拉下她的胳膊服软:“别生气,别生气,对宝宝不好……”
沈檬扒拉开他,怒吼道:“我真服了你了啊,腿都摔成这样了,还这么战斗力爆表,还能让我怀孕!”
季凉川一脸委屈:“我这不是身残志坚吗……”
“别给我瞎用成语!你老实说,你搞什么鬼了,是不是给避孕套扎洞洞了!”
季凉川忽然像看流氓一样看沈檬:“大白天的,你说什么呢,也不害臊,我可不懂,什么意思?”
“老大,你别闹了啊,我这二胎都有了,你跟我装什么清纯大尾巴狼啊!”沈檬快要被他逼疯了。
看她气得不行,季凉川只得宣布投降:“好好,都是我的错,你别气了,你现在还没度过稳定期,生气对宝宝真的不好。”
沈檬看他一脸真诚的歉意,噘嘴说:“你都不跟我商量,闹闹还那么小,现在多个宝宝,照顾不过来可怎么办?”
季凉川拍拍她的脸:“好了,这本来是应该高兴的事情,何必把自己气成这样呢。有我在怎么会照顾不过来呢,还有我爸妈、你爸妈呢,对吧?”
沈檬钻进他怀里:“你就这么喜欢小孩啊?”
季凉川搂住她:“是啊,这次感觉怎么样,和怀闹闹的时候感觉一样吗?”
沈檬立刻摇头:“不一样,可我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可能是妈妈的感觉吧,我觉得可能是女孩,虽然还没显怀,但我就是有预感。”
季凉川立刻两眼放光地低头看她:“真的假的?我要有女儿了?”
“瞧你那副盼女儿盼得如饥似渴的表情……你别动,我去找部录像机给你录下来,以后放给你闺女看,看她爹当年期盼她的小表情,简直‘风骚数百年’。”沈檬说着就跑出去拿摄像机。
然后季凉川这个厚脸皮的就真不要脸地对着沈檬的镜头说:“嗨!小七月,我是爸爸!你是我的小公主!”
沈檬一愣,脑袋探出来:“什么小七月?”
季凉川淡定地看着她:“我差不多已经把你的预产期算出来了,大概是明年七月份,要真的是女儿小名就叫七月吧,多可爱啊,想想就萌萌的。”
“季凉川,你的计划是不是有点太快了,我是孩子她妈啊!你别自己一个人走得这么快啊!你好歹拉上我啊!我这刚知道自己怀孕,你就连娃的预产期都算好了,小名也起好了,你还跟我说你没有计划让我怀孕!”
季凉川忽然冲她挥挥手:“把摄像机关了再说,让小七月听了影响多不好啊,我准备让她十四岁再接受性教育知识呢。”
“季凉川!你就是个变态!”
全文完
2015/5/19 2:46(东京时间)


番外 池骋篇

十八岁踏入S大的校园,向前望去是一片浅绿色的灌木丛和无限延伸的透明天空,我性格天性内向,却选择了注定无法内向起来的法律专业。才只是大一的工夫,年级就组织了辩论大赛,老师给出一个题目,让持有两个不同观点的学生用学过的法律知识进行辩论。我不太爱说话,更怕到了现场会因为性格原因怯场导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可班里所有的人都报名了,也包括那个一直备受瞩目的“话题女王”沈檬,所以最后我把申请表格递了上去。
我知道,沈檬可能到了大一期中的时候还不一定能叫得出全班同学的名字,可她的名字全班同学都知道。刚一开学,班里就有好多男孩子开始明目张胆地追求她,那个时候她没怎么关注过班里的男孩子,下课的时候反而会找老师提些问题。班导老师是个年轻的女老师,可能以前带过高三学生后来才开始带大学的缘故,居然连考试排名这种东西还要在班里大声念出来。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都读大学了还有必要来这套吗?我这么想着、抱怨着,终归还是毫无悬念地拿了第一。那时候的我,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我听到班导按顺序第一个念到我的名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得意地扬了扬嘴角。等到念第二名的时候,我愣住了,是她,然后我不经意地扭过头去看坐在遥远的那一边的沈檬,沈檬竟然虎视眈眈地瞪着我。这还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的视线交流,那表情上显露的情绪暴露无遗:下次考试一定超过你!你有啥了不起的?这种小老虎一样的视线竟让我忍不住笑了一下,就是那个笑容却让沈檬误会了。啥?鄙视我?你等着瞧!我愣了,因为沈檬更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不怎么了解女孩子的心思,当下就觉得不知所措起来,甚至是有些惶恐。下了课后,我慢悠悠地走在她的背后,看着她高傲的背影在前方潇洒前行。不论周围的女生向她投来多么嫉妒的眼神,她都无所谓一般直直地往前走。我很想走上去跟她搭话,可终究我还是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人群中。有一种魄力和胆识让我甚至抵不过这个女孩子,她可以赤裸裸地用眼神就暴露自己不爽的情绪给一个近乎陌生的人,她可以用一颗顽强的心抵御所有企图侵袭她内心堡垒的敌意视线,而我却连和她说话的勇气都没有。忽然间,我变得很失落,甚至觉得自己是可悲的。
大一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话题女王”成为第一名,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还向我看过来。我的内心因为这一个看向我的笑容忽然整个颠覆了,那感觉就像一只漂浮在海上的独木舟,偶遇到了世纪末的海啸一般,将我的思绪、理智和平稳全部冲走,最后再以疯狂的力量将所有海水灌进单薄的船身。我根本不知道从小时候起,我所向往而憧憬的爱情竟是以一个微笑开始的。
我想我适合学习法律,因为我可以用自己的双眼去细心地观察别人的表情而深入他们的灵魂世界,就比如那一刻,虽然班里的女生为了吸引我的视线曾经说了很多沈檬不好的坏话,但我是一个要当律师的人,我会用自己的眼睛和心去看、去感受,我要保持属于自己的理性。就是在那一天我才知道,“话题女王”是一个倔强不服输、自尊心很强的女孩子,她不知道她眼睛里透露出的顽强有多么光彩照人,她也不知道就是这点,让我头一次陷入了无法自拔的爱情旋涡里。
后来的几次小考试,前一二名几乎都被我们俩牢牢占据着,但我还是没有迈出勇敢的一步主动跟她搭话。
一次同寝室唯一一个还算聊得来的哥们儿拉着我出去喝酒,当时我也因为讨厌懦弱的自己而心烦着,二话不说就跟他去了,结果喝得一塌糊涂回到学校。我甩开扶住我的哥们儿,忽然像疯了一样跑向法律系的女生宿舍。我站定在一栋楼下面后,忽然就抬头往上不停地看。我也不知道她住在哪个寝室,就想着她会不会忽然探出头来。然而喜剧性的一幕发生了,一条内裤从天而降落入我的头顶。我有点迷迷糊糊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紧接着没一会儿,宿管大妈正好从里面看到我一个大男人顶着一条女生内裤站在女声宿舍楼下。当下大妈就拿了扫帚向我冲了过来,无论我怎么解释她都不听。我活活被她围着操场追了两圈,大妈累了,终于懒得理我了,气冲冲地就走了。
后来我旁敲侧击地跟班里的女同学打听沈檬住在哪个寝室,也是有意想让那些平日就喜欢八卦的女生告诉她一下,有个男孩在默默关注着你。然后她们的眼神里都透着一种不屑一顾的神情对我说:“她啊,不住校,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住什么宿舍啊,环境那么差,人家看得上吗?”
而事后,我也渐渐发现,那些女孩子巴不得没有人再追沈檬,又怎么会跟她八卦我在打听她的事呢。
再后来,学校有了一个去澳洲留学学习国际法律的项目,原则上所有人都可以申请,但其实最后的决定权掌握在系主任手里。系主任当然会根据每一学期的考试成绩来决定谁去,这关系到S大的学生素质问题。据我所知,当时年级里成绩比较稳定的除了我和沈檬以外,其实人数很少,我想改掉自己的性格,走出这一小片天空去寻找更多我想要的资源。也许出了国我的性格就会开朗了,所以我毫不犹豫地递交了申请书,内心还有一点点小私心就是,如果沈檬也去的话,我们之间的距离会极大限度地拉近。
可是后来,我没有在申请成功的表格里看到她的名字,也没有勇气去问那么优秀的她为何放弃那么好的机会。终究,我还是离开了国土,带着我所有未完成的遗憾。
在澳洲我认识了连曦,因为他的缘故,我变得开朗了许多,我很感激一生能有一个这么好的朋友。之后,我马不停蹄地回了国,毕了业,就了职,耳边却再也没有传来关于我暗恋三年的那个女孩子的消息。
直到公司把一个离婚官司交到了我的手上,我和沈檬才再次重逢。
看到她的瞬间,我整个人是颤抖的,可是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我已经长大了,成熟了,不再是那个内向而不敢跟她搭话的池骋了,所以我很自然地冲她笑着,和她说起话来。
在姜一菲和周秉颜的案子里,她的一审赢得非常漂亮,我感觉我对她的喜欢非但没有静止,反而更加上升到了一个高度。以至于以后的日子里我其实是不敢看她的,每当看到她闪着光芒的眼睛,我都会贪婪地盯住一会儿后,立刻挪开自己的视线。我知道她聪明伶俐,我怕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她猜到我那点苦苦痴痴暗恋的小心思。
之后,我们成立了神驰律师所,这是我和她共同的梦想。庆幸在那么长那么久的一条相识相知的路上,我们终于有了一个共通点来维系我们的关系,我们新的关系叫合伙人。
一起去买办公用品的时候,沈檬居然看上了一个小学生用的橙色课桌,我简直要笑喷了。当然,她最后没有买,还是听从了我的意见。之后她又看上了一个限量版的米妮水杯,我笑她幼稚,她就冲我瞪眼,我好脾气地让她尽管买个够,还说要给她报销,她却拒绝了。有的时候,她顽劣得可爱,离开的时候,服务员叫住我,问我要不要买那款蓝色的米奇水杯,我看了看那个卡通图案低眉一笑,让服务员打包,那感觉就好像我们之间成了情侣。
再之后,我发现了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那一刻我不知为何我会如此冷静,后来我才明白,再与她重逢的那一刻,潜意识是害怕她已经嫁为人妇的,毕竟她美丽聪明,追她的男孩子一定很多。我就像一只缩在壳里的蜗牛一般,不敢面对现实,所以我选择视而不见。我关闭了所有关于她情感方面的信息,不去打听她的单身状况,不去打听她晚上的约会,自我固执地认为她还是单身。然而现实还是残忍地将我脆弱的壳打碎,逼着我从壳里走了出来,面对现实。
我知道,盲目地追求是没有意义的,这次不是我再一次失去了勇敢,而是我更加懂得了爱情。我害怕因为我的关系让她在办公室里觉得尴尬,甚至离开神驰公司,所以我想当一个最缄默的表白者,陪着你完成你的梦想就是我对你最大的爱的宣言,希望你这辈子都不要知道,好吗?
最后的最后,因为裴子清的复仇,神驰被毁,成为一片废墟。我看着她一个人蹲在阳光下哭得像个孩子,忽然心痛得难以附加。我把那个限量版、再也没有卖的米奇水杯送给了她。忽然间,她就笑了,暖暖的、浅浅的,那个笑容又让我想起了大一期末她对我的那次笑,让我沉沦的笑。
神驰公司重建后,我们又每天待在一起工作,她的案子自己不能解决的地方我都无条件地帮助她,她也把我当成最好的异性朋友,每天和我无所不谈。我开始沉浸在这段美好的日子里无法自拔。真好,我们最后终于可以以合伙人的关系,永远地在一起了。


番外 姜承禹篇

我在姜铭死前留给我在加拿大的别墅里一待就是一个月,忽然间,我一个人在不开灯的房间里就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姜铭死性不改地到处拈花惹草,妈妈终于病倒了,与世长辞。我早就忘了什么是哭泣的感觉,只觉得我的生命里一瞬间所有的颜色都消失了,我开始把自己封闭在一个狭窄的世界里,不愿出来。
然后我遇到了人生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敢动手打我的女人。当时与其说是震怒倒不如说是蒙了,我完全不知道面前的女人是谁,她凭什么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后来知道原因后,才发现这个世界上单纯到无可救药的傻子原来是存在的。那段时间,我看红豆就跟看个白痴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我甚至不能理解她的思维构造,她真的是正常人吗?正常人会为了维护自己的情敌去惹怒一个黑社会老大吗?再后来,我绑架了陈雅洁和她,这个蠢到毫无天理的女人竟然为了保护情敌差点被人乱刀砍死,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我上前保护住了她,自己却被砍了一刀。这女人也是奇了怪了,前一天还偷偷在房间里骂我是变态,现在看见我受伤又快哭成霜冻白菜,我实在不知道这女人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些什么?
晚上,我回到家,手底下的一个贴身保镖给我缠绷带的时候就一个劲儿地抬头看我,欲言又止,我不耐烦地瞪他:“有话快说,看什么看。”
“头儿,你的伤不浅啊,要去医院吗?不过你为了那个丫头片子也太不值了,莫非……”这家伙说话就跟挤牙膏一样,还是一支快用完的牙膏。
我急了,吼道:“你有话给我痛快说!”
“你动真格的了老大!有一种叫‘爱情’的情感限制了你的思维,影响了你的行为!所以你今儿才会受这么重的伤!”他头头是道地分析。
“什么?爱情?”我愣了,几乎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这个,说来话长,就是我们青春期的男男女女在碰到异性……”
“你给我闭嘴,我懂,你当我白痴吗?”我不爽地骂了他一通。
仿佛被他惊醒了一般,从那天后,我整个人的思维都是混乱的,一边不自觉地分析红豆的种种非正常人的行为,一边又在分析自己。我犯不着为了她让自己受伤才对,纠结了半天我还是把那个保镖喊来了。他有点害怕,以为我要弄死他,“扑通”一下就跪下了:“老大,我错了,那天是我瞎猜的,我上有老下有小……”
“行了,这话我从十二岁听到现在,你也差不多得了。我问你,如果我每天做梦梦到同一个女人是什么意思?”我有点不耐烦,也有点不好意思。
他吸吸鼻子:“我说你喜欢她,你又不承认,我不说,你又骂我,我说了,你更骂我……”
我皱皱眉:“好了好了,你出去吧。”
没想到我竟然喜欢上了一个白痴,那我是什么?没眼光的大白痴?
耳边有门铃响,把我从回忆里惊醒。时隔许久,还是那个保镖推门走了进来,我把房间里的灯打开看着他问:“查到了吗?她最近的活动?”
自从姜铭死后,我出国了,忙着公司和加拿大这边的合作的同时也在给自己放松和休假,我觉得我的人生又被一片深色的灰灌溉得毫无光彩。姜铭的死并不像我原先想象的那样,冷静、漠然,我的心其实很痛。
“头儿,我说了你别不开心……红豆小姐准备要和叶念瑾结婚了……”说完,他畏惧地往后一缩。
我没有失落也没有震惊,我相信嫁给那小子才是她最大的幸福,如果我给不起的幸福能有别人来代替我无条件地给她,我可以拱手相让。直到现在,我每天还会在姜铭被枪击的场景中惊醒过来,还时不时有姜铭死前的一屁股经济债、感情债、工作债来找上我,我不希望我爱的女人和我在这摇摆不定的风雨里岌岌可危地共同生存下去。所以,相反的,我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平静。我忽然闭上眼睛坐在沙发上仰躺着继续问:“还有呢?”
“哦,红豆小姐最近工作挺努力的,方世凯很看重她,要继续给她升职加薪,昨天的事儿,她高兴坏了,不小心就摔了一跤……”
蠢哭我了。
“她能再白痴一点吗!”我大怒,转而柔和下来语调,“伤着哪儿了?脑子吗?那岂不是没救了?”
他摇头:“没没,就是脚脖子扭到了,没有大碍。”
我放下心来重新坐回去继续问:“继续汇报。”
“还有红豆小姐最近迷上一款新的网络游戏,选了个女战士的职业,玩得挺烂的。”
我轻轻一笑,打开手边的电脑让他立刻给我下载一个,几个小时后,我进入游戏,随便选了个男法师,然后加了她的ID为好友,她的ID叫:闪电飞兔。
我觉得她真是把“愚蠢”这两个字近乎完美化了。
没想到她很快加了我为好友,此时正在某个龙穴里刷副本,我跟她打招呼,带着一种激动的心情:“你好,随便加的,带我升级。”
她很快回复:“好啊,不过我玩得特别烂啊,我看你才1级啊,我万一保护不了你,你马上跑啊,死了会掉装备的!”
我情不自禁地笑起来,游戏里,你都永远充当着别人的保护伞。如果可以给我一种身份,能让我保护你一辈子该有多好。
我很快找到她,她这个游戏白痴,一身廉价装备,强化宝石都不装就敢往Boss副本里进,我根本没心情玩什么破游戏,只是想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和她多待一会儿,用另外一种身份,无限距离地接近她。
她跟我组队带着我进了龙穴里,刚进去她就让我站在门口等着就好,自己进去胡乱放技能,惹来一大片怪只打她一个。她身为一个职业里最抗揍的女战士职业不到三十秒就挂了……我自己点了传送口出来,看见她重生后出现在传送口,然后我打字说:“这副本你一个战士,没有输出怎么打?再说了,你放个群技能,全都打你一个了,就不能放单体技能一个个打啊?”
她大悟:“对啊!你说得很有道理啊!”
我晕!
之后我没事玩了两个多月,级别和装备就超过她了,她还有点不服气地对我说:“雷鸣猎豹,假以时日让为师多栽培一下你,你一定会超过为师啊!”
我都懒得理她,直接无视她,自己打副本去了,她屁颠屁颠地就跟了过来……
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很熟了,她问我真名叫什么,我随便编了一个,她还问了我很多私人的问题,我都是随便编的。最后她在屏幕上打出几个字,像炽热的光直射进我的眼底,烫得我的眼睛发酸:“对啦,雷鸣猎豹,我马上就要结婚了,你在哪个城市?要不要来参加我的婚礼呀?”
我坐在电脑前静静地看着那一行字,僵硬的手指像是寒冬九天的雕像,渐渐地,我找回力量打字回复:“我跟你在同一个城市,但我工作很忙,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就去参加你的结婚典礼。”
“好呀!这算不算闪电飞兔和雷鸣猎豹的约定呀?”
我低头一笑:“不算,我是说工作不忙的时候。”
她发了个难过的表情:“哦。”
后来我们没再提过这件事情,也许她只觉得我是一句客气话,或许根本就是婉转地拒绝,可我却是认真的。至少,让我和你一起见证你最幸福的时刻。
为了参加她的婚礼,我从加拿大订了最快回国的机票。
可是我没想到,刚回公司就碰到了达业集团的侵权事件,这段时间手下的人也跟我提过沈檬和她的公司开业的事情,为了给她闺密一个面子,我选择了神驰打这场官司。可我手底下的黄毛却对沈律师做了那种事,我急火攻心地到了警局就碰到了久违的红豆,那种心情,不能言语。我尽量克制住自己的心狂跳的频率,我想让它恢复正常,很想很想。
出来的时候,我终于还是没忍住,低头吻了她。我觉得这是我最难克服的一种欲望,我很想吻她,一直以来都是。
之后,我们聊了许多许多,在我离开这儿,去加拿大后她的事、我的事,但都无关情感,彼此都敏感地、不约而同地没有提及另一半的事情。我又有什么好提及的呢,我一直都是那么孤单的一个人。
8月10号,我穿着西装在人群中远远地看着她和姓叶的小子在牧师面前接吻、宣誓,直到后来他们幸福地离场,我才离开。当时我很想给她的手机发条短信:闪电飞兔和雷鸣猎豹的约定,我没有失约。
可后来我还是放弃了,因为我想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当她的男主角。
一段时间后,她没有再上游戏,我知道她去度蜜月了,我一直等到她度蜜月回来后才开始继续玩游戏。几天后,她的头像重新亮了起来,我很开心地询问她近况,她也没提我到底去没去她的婚礼的事情,只是聊了聊马尔代夫的风景有多么迷人。
然后,我们又开始每天约定在一起组队,一起刷副本,也是巧了,那款游戏正好在那个时间推出了一个新的结婚系统,我笑着给她发信息:“正好,我也不认识别的人,就咱们俩结婚吧,夫妻一起刷副本能涨百分之五十经验。”
这个没心眼的家伙当下就拍手叫好:“好啊!你看咱们俩都不用改情侣名儿了,真是太巧了!”
呵呵,有一种蠢,无人能及。
“我去买结婚用的白马坐骑,还有发给帮会玩家的喜糖!”她敲字道。
“不用了,这是男人该做的事。”我打完字后,当下冲了三千块人民币进去给她买了几套极品新娘服、一个满级坐骑,还有几盒喜糖。
她美得跟个神经病一样不停地发小桃心的表情给我,我有点自欺欺人地跟她说:“叫声老公听听,不然买的东西收回。”
她有点不好意思,总觉得这是背叛姓叶的感觉,后来我也就没勉强她。
跟她结婚后,在游戏的世界里看着ID前的“夫妻”二字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沉浸在美梦里不愿醒来的孩子。什么时候我因为一段爱情变得这样幼稚、不可理喻,我自己也不清楚。我只知道,能在某一个空间和时间或者次元里和她喜结连理,再幼稚又能怎样呢?
我忽然想到以前自己想到的一句话,如果可以给我一种身份,能让我保护你一辈子该有多好。忽然之间,我就找到了。
真好,我们最后终于可以在另外一个世界里,永远地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