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不过,阮青青家的托养中心现在出了变故,需要她在准备创业的同时,分出精力处理,是在两人意料之外的事。
——
陈慕昀带她去了那家饭店,找了个沙发卡座。阮青青刚坐下,陈慕昀就说:“坐进去点。”
阮青青:“你坐对面啊。”
“坐你边上。”
阮青青只好往里挪,陈慕昀挨着她坐下,搂着她一起看菜单。
陈慕昀父母家也在怀城,但在郊区别墅,他只周末回去,平时就在单位附近租了个房。
吃完火锅,阮青青就陪他到附近的家居店,去添置一些东西。
等两人拎着东西,回到他的出租屋,已是夜里九点多。两人把东西一样样归置好,已经十点了。
阮青青说:“我回去了,不然赶不上末班车。”
陈慕昀拦着她:“急什么,坐什么公交?忙了一天都没好好和你说过话,待会儿开车送你。”
然而男人想干的可不只是说话。
阮青青的脸慢慢红了,习惯性温顺承受,又带着一丝惯有的抗拒。
陈慕昀只当她天生羞涩,亲得更凶,摸得也更凶。阮青青躺在沙发上,有些茫然地望着他。
因为每当这种时候,他的眼神总是会让她心慌,看起来太烫。
他哑着嗓子问:“今天……不回去好不好?就住在这里。”
阮青青的心猛地一跳,一把推开他,坐了起来。
陈慕昀一只手撑在沙发上,背稍稍躬着,看着别处,一声不吭。
“我还是回去吧……”她小声说,手却被他抓住,他的脸上还有红晕,却没有表情。
过了几秒钟,他脸上的肌肉仿佛才一松,凉凉地笑了出来:“瞧你吓的,就这么抗拒这种事?可我们是男女朋友,这种事迟早是要做的……还是你不想跟我做?”
阮青青的心微微一颤,摇头:“不是,我是想结婚以后……”
陈慕昀不可思议:“都什么年代了?还等结婚以后,我等不了那么久。青青,我都二十六岁了,你要不要这么狠心?憋死未来老公啊?”
阮青青笑了,心头一软,可一时间还是难以放开,答:“你再给我点时间,做好心理准备,好不好?”
这也算是松了口,陈慕昀脸色一缓,说:“好了,我也没有那么欲求不满。坐下说会儿话。”
他又问:“托养中心的事,还没敲定吗?”
阮青青摇头。
陈慕昀看着她的脸色,说:“我劝你赶紧结束掉。你有自己的事要做,创业是容易的吗?未来只怕你起早贪黑,比我还辛苦,不可能再为别的事分心。
当然了,你妈妈和阿姨当年搞这种半福利性质的托养中心,是好事,很难得,我从心底敬佩这样的人。
但说到底,那些不是你的事,不是你要承担的责任。一来我知道,你对这些不感兴趣,也没有精力;
二来你阿姨也过世了,姨父既然想把托养中心结束,把房产卖掉,你也会有一半的收入。对你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阮青青叹了口气:“我明白。”
第5章 重逢(1)
善儿托养中心成立于二十多年前,最初是由一位爱心女士出资筹建的,阮青青的母亲和姨妈,都是中心员工。
那位女士终身未嫁,也无子女,病逝前将中心托付给她们姐妹,房产也一应转至名下。
阮青青刚考上大学那年,父母车祸去世。去年,姨妈病逝。房屋产权和托养中心所有权,由她和姨父郑涛共同继承。
陈慕昀把阮青青送回中心是11点钟。孩子们和工作人员都睡了,整个院子里只有一盏柔和的廊灯亮着,静悄悄的。
阮青青不太想睡,就坐在走廊边,抱着膝盖,望着星空发呆。
已是初秋,天气凉爽,空气萧瑟。对于阮青青这样一个刚毕业的女孩子而言,哪怕她性子再沉稳果断,面临新的环境、男友的欲望、全无定数的创业和托养中心的抉择,也会有茫然纷乱的感觉。
身后响起脚步声。
阮青青回头,看到是姨父郑涛回来了。他已有四十大几,身材肥硕,肚子大,个头不高。阮青青一看就知道他喝了酒,面泛红光,笑嘻嘻的。
“青青,还没睡啊?”郑涛亲热地打招呼。
“还不困,坐会儿再去睡。叔叔你喝酒了?早点去休息。”
“没事,没喝多少。”郑涛在她身旁坐下,往廊柱上一靠,重重叹了口气,“你回来也有一个多月了,工作找好了吗?”
阮青青并不想和他说太多创业的事,只含糊答:“在找了。”
“加油啊,有什么需要叔叔帮忙的地方就说。叔叔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在怀城毕竟这么多年,也认识不少朋友,到时候看能不能帮你托托关系。”
“嗯,谢谢叔叔。”
两人都静了一会儿,郑涛用一种舒展的语气说:“等托养中心转出去了,咱们都轻松了。属于你那份,叔叔不会少给你。这样,你妈妈和阿姨在地下都放心了。”
阮青青静默。
姨妈过世前,专程把她从学校叫回来,当着叔叔的面,流泪说希望他们好好照看托养中心。
叔叔不在时,姨妈也反复叮嘱她,说无论中心能开多久,希望她能尽力安置好那些孩子。
这里有她的一半产权,但自她毕业回来,叔叔就是直接告知她,打算结束中心,卖掉房产和前头的两间门面,并无商量的意思。
阮青青说:“叔叔,中心转出去的事,我还要再想想。”
郑涛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有点勉强了:“有什么好想的?这事儿听叔叔的,还能亏待你?”
“不是亏不亏待的问题,我要再想想。”
“嗨,你还真有意思,小姑娘懂什么,还是要听长辈的……”
郑涛还要再说,院子角落里闪现一个白色身影,郑涛就住了嘴,满不在乎地说了句:“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起身往自己屋里走去。
阮青青没说话,也没动。
曾曦溜到她面前,双手背在身后。阮青青抬头,曾曦拿出一只手,轻抚她的眉头。
阮青青笑了,让她坐。
曾曦虽然听不到她和郑涛在说什么,也能猜出两人不欢而散。
她问:是为了卖掉中心的事吗?
阮青青点头。
曾曦:大家最近都很紧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离开这里了。你想卖掉吗?
阮青青:我还在想。你希望我别卖掉吗?
曾曦把头靠在她肩上,回答:我和那些小孩子不一样,已经长大了,能够养活自己,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没有谁必须对谁负责,我希望你做出的是让自己快乐的选择。
阮青青笑了。
曾曦眼珠一转,那清澈的眼睛里仿佛盛满月光,把藏在背后的东西,献宝送到她跟前:送给你!
那是一个草编的人偶,一看就是女孩,穿着t恤长裤,憨态可掬,精巧无比。
虽然脸只有个大致轮廓,阮青青立刻猜出编的是自己。她接过,赞叹:太厉害了!你这是独门绝活儿,我觉得你完全可以靠这个谋生!
曾曦灿然笑了,美丽的脸仿佛一朵出水芙蓉:我也这么想,打算周末去集市摆摊,平时可以去学校门口。
阮青青:我觉得这个想法很好,你可以先尝试。不过,你长得太漂亮了,不要一个人单独去,找个人陪你。
曾曦咧嘴直笑:我才不漂亮,你最漂亮,你化了妆好好看。
阮青青心中叹息,这就是美而不自知。
她摸摸曾曦的头:明天我教你化妆。
曾曦两眼放光。
第二天,阮青青去找中心的另外两个工作人员,她们都是四五十岁的阿姨,在中心干了多年,负责很多具体的事,算是母亲和姨妈留下的「老臣」,也都是看着阮青青长大的。
阮青青先是表示,想找个电工师傅过来,把全院的电路都检测维修一下。
阿姨们推荐了认识的师傅,阮青青看了觉得没问题,让她们约好时间。
阮青青又问:“阿姨,最近五年中心的账在哪里?我想看一下。”
两位阿姨对视一眼,神色都有些变化。其中一位阿姨是管账的,答道:“好、好!这中心有一半是青青的,她怎么不能看了?”另一位没做声。
她们做事仔细,既有原始手工帐,又有电脑账簿。阮青青拿了厚厚一叠纸质账簿,快走出办公室时,回头微笑说道:“叔叔如果问起,就照实说,我要看的。”
两位阿姨点头:“哎,好!”
阮青青回到房间,一页一页、一年一年,仔细翻阅。她知道以前中心的账,都是姨妈亲自管的。姨妈做事仔细、为人正直,账目绝无问题。
善儿中心是民间机构,自负盈亏,但是也会享受一些政府补贴,接受社会捐赠。总的看下来,每年的收入大概有以下几个部分:
一,最大头的,前头两间门面的租金收入,一年大概有二十万。
当年那位创建者、善心女士,未雨绸缪,知道维持机构不易,所以修筑中心时,就留了两间门面。
二,政府补贴和社会捐赠,一年大概有十几到二十几万。
第6章 重逢(2)
三、向聋哑儿家庭收取的费用,这个非常低,一个人每月也就象征性收800左右,一年下来总收入也就十几万。
所以来中心的,大多是那些父母外出打工不在身边的留守儿童,或者低收入家庭。
孩子们大多都在中心生活了好几年,甚至超过十年,这里于他们而言,已经是家了。
支出主要是工作人员工资、孩子们的衣食住行,七七八八算下来,善儿中心一年尚能有盈余,大概也就十几到二十万出头。
这部分也是阮青青家和姨妈两家人的全年收入了,他们总要生活。
看着虽然有盈利,但是在怀城这样一个不小的城市,如今的消费水准,这样的收入,只能算中等,而且还会有波动。
所以阮青青其实能够理解,为什么姨妈一死,姨父就急着想卖掉中心。
这一摊事,繁杂、麻烦、劳累,责任大,赚得还少。而这一大片房产和门面,到了今时今日,地段不错,卖掉了至少有几百万。
等拿到钱,姨父光吃利息就足以维持日常生活。如果再随便干点什么,譬如买个门面租出去,就能生活得非常滋润了。
于她而言,也是一样,一下子拿到上百万,她的创业将会从容很多,也没有后顾之忧。
——
傍晚时分,陈慕昀约阮青青去吃饭:“今天带你去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
“我表哥开的餐馆,这两年在怀城特别火,很难排队,我让他给咱们留了个风景最好的位子。”
陈慕昀给的地址在江边,夜色笼罩,江上渔火,一座二层小楼宁静矗立,白墙青瓦,灯火通明,意外的古朴雅致。才过六点,里头坐满了人,门口的等位区也满了。
阮青青刚走过去,陈慕昀就从门口一张长椅上站起,牵着她的手,往里走。
“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这个餐馆?”阮青青问。
“祖宗,你才点头跟我好多久?我都来不及交代身世。而且我也没想到他能把馆子开得这么火。”
陈慕昀告诉服务员桌号,服务员直接把两人引到二楼最里面,果然是最好的位子,单独的卡座,用屏风和其他桌隔开,闹中取静,就在江边,窗外正对着一片清澈的江水,和对岸的青山,山上寺庙一盏孤灯亮着,跟画儿似的。
陈慕昀:“怎么样?”
“很不错!我好喜欢。”
“想吃什么,随便点。”
“你点吧,我也不熟。”
陈慕昀便按照表哥之前的推荐,点了几个菜。阮青青捧着下巴,扭头望着窗外,只觉得这一眼景色,有种叫人心底安静的力量。
她甚至就想这么一直望着,呆一个晚上都可以。人虽然在楼上,人却仿佛已在江心,在山顶,去了那一盏孤灯下。
服务员见她出神,笑着说:“这个座位平时很少进客呢,我们老板喜欢自己坐在这里,沏一壶茶呆着。”
陈慕昀笑了:“我来了,我哥自然要把这位子留给我。”
他点好菜,刚把菜单交给服务员,屏风外脚步声渐近,有女声隐约道:“老板,你的客人到了。”
阮青青听到一个男声,很低地「嗯」了一声。
陈慕昀:“我哥来了。”他站起来。
阮青青连忙也站起。
那人从屏风后走出,很高,平头,个子大,人却瘦。他穿了件藏青色衬衣,里面是白色t恤,黑色长裤。
灯光恰好从他头顶倾泻,使得他的容貌非常清晰。他精准地看向陈慕昀,清亮的眼珠染上一点笑意:“来了?”
阮青青看着他,脑子不知何时已变得空白,这是那个人吗?她不确定,可是连嗓音都很像。
他就这么重新出现在她面前,时隔六年,毫无预兆,清清楚楚,十分陌生。
陈慕昀笑了,抬起一只手,和那人于空中重重一握:“哥!你这个店真不错。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女朋友,阮青青。青青,我表哥骆平江,他原来是武警,在部队上还立过功,后来退伍开了这家店,自己当老板,很厉害。”
骆平江还是那么沉静地笑着,仿佛在此刻,才注意到一旁的阮青青。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很安静的眼神,对她点头:“你好。”
陈慕昀并未注意到,阮青青的脸色变得苍白,她答:“你好。”
骆平江已移开目光,继续和陈慕昀说话。
“菜点了吗?”
“点好了。”
“上次我推荐的菜都试试,这顿我请。”
“那怎么行,哥,你也是开门做生意,我自己买单,再说,请我女朋友呢。”
“你第一次带她来,更不能让你买单了。好了,就这样。”
“那行,谢谢哥,坐下一块儿吃吧。”
“不了,店里忙,我还有客人要招呼,就不当电灯泡了。你们慢慢吃,有什么需要叫我。”
“好,那你先忙,回头再找你喝酒。”
骆平江笑了笑,他颧骨分明,脸颊偏瘦,一笑线条舒展开,竟有明亮的感觉。
他这时才看了阮青青第二眼,仿佛只是出于礼貌,说:“青青,慢慢吃,我走了。”
阮青青人还有点恍惚,机械地回答:“谢谢。”和他对视一眼,迅速垂落目光。
他走了,服务员开始上菜。
已经算得上怀城一号人物的表哥,这么给面子,餐厅环境气氛又好,一道道菜色色香味俱全,陈慕昀感到舒心畅意,吃了好几筷子,才察觉阮青青一直沉默着。
“怎么了,在想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还走神?有心事?”
“真的没有。”阮青青顿了顿,露出微笑,“在想托养中心的一些事。”
陈慕昀就理解了,他其实觉得那一摊事,繁琐又劳累,吃力不讨好,也不想多聊,说:“别想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尝尝这道菜,好吃吗?”
“很好吃。”
“这道也不错。”
“嗯。”
陈慕昀笑:“你爱吃,以后咱们经常来,什么时候都有位子。不过,不能再叫我哥免单了,打个折是可以的。”
阮青青筷子一顿,没有再附和。
第7章 那年(1)
六年前的那个晚上,雨夜,江面,冲锋舟上。
其实阮青青一直没有完全看清那个当兵的容貌。因为他的脸,实在是太脏了,泥渍乌黑,左一道右一道,好像很多天没洗了。
但他着实年少轻狂:“船真翻了,我也能把你再救起来。”和阮青青印象中刻板无趣的当兵的人,完全不一样。
于是她的语气也不自觉地轻松起来,带上几分少女的傲娇:“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怕,但是我没坐过这种船,水又急,我才不适应。等我再习惯一下下就好了。”
他又笑了笑,笑得很浅,脸部肌肉线条舒展开,露出一口白牙。他问:“你是高中生?”
“嗯。”
“高几?”
“高二,马上升高三。”
“那不是学习特别忙?”
“嗯,刚刚我还在屋里温书呢。”
“书呆子!这么大的雨,发了洪水,还读书?”
“我才不是书呆子!哪里想到洪水会淹到我家来!”
他倒是点了一下头,很有些老成持重的模样:“今年的水的确大。不过放心,有我们在,不会让你们老百姓出事。”
阮青青斜瞥他一眼:“你多大了?”
他一脸正气:“小姑娘家家,问我年龄干什么,反正比你大多了。”
“切——”
她开始猜:“二十?”
他又笑了:“我有那么嫩吗?”
“二十二、二十三?”
“别瞎猜,你都叫叔了,还猜什么猜?”
“呸!”
她呸这一下,两人都笑了,随即同时一愣,因为彼此都有种亲近了不少的感觉。
他神色一正,说:“累就休息会儿,但别真睡着,再掉水里了,我还得捞。”
“我不累。”
“随你,那看看风景吧。”
阮青青噗嗤笑了,这人真逗,黑灯瞎火,荒村大水,有什么风景可看啊?
这会儿她真的一点都不怕了。她觉得这个当兵的,真不像个兵,有点狂,有点调皮,还有点漫不经心。但偏偏救援做事稳得像天兵降临。
她想他其实是个好兵。
“你是哪儿人?”她问。
“无可奉告。”
阮青青嘟起了嘴,过了一会儿,又不死心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人民解放军。”
阮青青有点不高兴了,望着远处,没再看他。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平时她是个和男孩子相处话不多的人。
年级里有几个人追她,但她觉得他们都幼稚得很,话都不想跟他们多说。
她也没什么玩得好的男性朋友。可今夜,或许是洪水来袭太刺激,刺激了她的神经;
或许是夜色太暗,河水太冰,茫茫洪灾中,只有这么一个人,坐在自己身旁。
她看着他的背影,他的侧脸,他的坐姿,还有他握桨的手,就想和他多说几句话,想知道他从哪里来,他到底是谁。
也不知他是否察觉她生了闷气,安静了一会儿,他忽然提醒:“前边水急,坐稳了。”
他只一句话,阮青青心头那点闷塞,一下子就散了,很乖地「哦」了一声,坐稳不动,缩得像只乌龟。
他忽然笑了一下,眼睛亮晶晶的。
阮青青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无声地轻轻撞了一下。就像水下的暗流,轻轻撞击岩石;
就像夜归的游鱼,撞上他们的艇,又悄悄游开去。
他说:“别怕,有我呢。”
“我不怕。”
果然,小艇安全渡过了湍流。
阮青青注意到他干裂的嘴唇,立刻从包里掏出瓶水,拧开递给他:“喝点水吧。”
他没接:“你留着自己喝。”
“我包里还有两瓶,足够了。”
“谢了。”他这才单手接过,鬼知道这当兵的到底渴了多久,居然仰头一口气将整瓶水喝完,咕噜咕噜的,喝完还很爽的样子呼了口气。
阮青青看着他脖子上流淌的不知是汗还是水,只觉得他和她接触过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和父亲叔伯们不一样,和男同学不一样,和谁都不一样。
那时阮青青还不明白,对于她这样一个少女来说,他已是青年了,即将褪去满身少年气,长成一个男人。
阮青青也喝了几口水,又从包里摸出块巧克力递给他。
他斜了一眼,还是没接:“你……准备得倒是挺齐全的,小朋友很惜命啊,不错不错——留着自己吃。”
“你不饿吗?吃吧。”
“不饿,我任务结束了有吃的。”
“方便面吗?”她看过新闻,官兵们时间紧迫,环境艰苦,吃的都是方便面。
他笑了,伸出一点舌尖舔了舔上唇,说:“方便面挺好吃的。”
阮青青不信,现在的年轻人谁还爱吃方便面。何况电视新闻里说,他们经常顿顿吃,天天吃。
过了一会儿,阮青青忽然起身,飞快将一条士力架塞进他的迷彩服口袋里。他的神色有些错愕。
“你吃啊。”她小声说。
他伸手摸了一下口袋里的东西,又看她一眼,说:“行,那我就收下,当做个纪念。”
不知为什么,十七岁的阮青青听到这句话,忽然有了一丝悲伤的感觉。
……
阮青青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一夜的事了,毕竟只有一夜。尽管后来,她曾经多次返回老家,甚至还找到当地驻军单位附近徘徊,想看看会不会奇迹般地再遇到那个人。但每次都无功而返。
她再也没能见过他。
可是今晚,当她第一眼看到骆平江,明明身份、衣着、神态都和那个兵不一样。然而她还是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人。
连声音都很像。只不过比那时,低沉了许多,也少了那股傲气和漫然,取而代之的是男人的平和,以及若有若无的冷淡。
可是,他,真的是他吗?
他也是怀城人?不是军队的,而是武警。他还是陈慕昀的亲表哥。
阮青青心中涌起一股荒谬的感觉。
她又想起,刚刚骆平江看到自己的反应,没反应,很平静,甚至有些避嫌式的冷淡。
阮青青的心忽然就平静下来,平静得仿佛不曾起过半点波澜。
无论他是不是那个人,不重要了。
第8章 那年(2)
“怎么又走神了?”陈慕昀无奈地说。
阮青青忙说:“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