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意大利披萨闻名,薄脆可口。高洁卷起披萨,塞入口中,眼睛微微眯起来,一副吃得满足至极的样子。

于直笑,“吃什么都这么香,挺好养活啊!“高洁也笑,“大概我最擅长的就是适应环境。“见她手中那卷披萨已吃完,于直又替她卷了一块披萨递过去。

高洁连连摇手拒绝:“不行了,再吃下去会发胖。”

照她的骨架,她是该再长些肉会更漂亮些。于直记得自己覆在她的身体上时,她的肋骨有些膈到他。那她起码得再加多一层脂肪,才能使得身体更绵软丰沛。所以他说:“你就是太瘦了,胸部和骨骼的比例都不对,这可不行啊!需要改善一下。”

高洁把脸涨红,往左右一看,幸而都是老外。

于直又闲闲地补充,“我不介意你再胖一点,你现在的体脂率肯定很低,已经影响我们和谐了。”

高洁在桌巾上擦了擦手,把脸埋下去,声音恶狠狠,但又很柔软,“于直,闭嘴!”

于直笑不可抑。高洁的羞涩的真实反应可爱到无以复加。

餐后,他们进入话剧艺术中心,不一会儿演出开始。高洁和于直规规矩矩坐着,肩膀和肩膀保持着两个拳头的距离。坐在他们前面的一对情侣,女的早就靠在男的肩膀上头。

话剧的声效舞美都很出色,在杀人犯出没的夜晚,全场灯灭,只有轰轰的雷声。于直将手伸过去,搁在高洁的肩头。在黑暗里,高洁似乎扭头望他一眼,她抬手将他的手托回他自己的那边。于直反手捏住她想抽离的手,低声在她耳畔问:“一点儿都不害怕?”

高洁在黑暗里答:“不害怕。”

于直说:“是啊,不用害怕,所有的阴谋最后都会在光天化日下无所遁形。”

高洁想极力抽回手,于直牢牢捏着,不放,反和她十指交缠相握。不一会儿,她的掌心就汗津津了,但于直还是没有放开她的手。

舞台上的凶手一个个死去,高洁轻声说:“犯任何错都要付出代价。”

她说得悄不可闻,但是于直还是听到了,他说:“话剧的结局和小说不一样,阿加莎亲自改了。”

高洁说:“我知道。”

“说得好像不太期待这个结局?“

“有些错误很难被拯救。爱情不是万能的。”

“那我们的爱情呢?”于直问。

高洁说:“见不得光。”

于直嗤笑,“说的好像我们在偷情一样。”

高洁的声音透着认真,“我感觉上是这样。”

于直放开她的手,话剧这场戏也已经结束,他们跟随其他观众一起给舞台上的演员报以热烈掌声。

洁身自爱(45)

于直将高洁送回她租住的石库门弄堂口。

高洁想要开门下车,于直将她那一边的车门扣住,“就准备这么走了?”

高洁扭头看他,眼底盈盈的水波动,“那你想我怎样?”

于直握住她的脑勺深深吻下去,她身上的香、唇上的软让他的荷尔蒙在身体里窜动。

他贴在她的唇上说:“不请我上去喝杯咖啡吗?”他看着她眯着的眼、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妩媚表情和紧张颤动的唇。

高洁闭着眼睛,低声说:“我没有准备咖啡。”

“那么茶?”

“也没有。”

于直抚摸着高洁光洁的面孔,“煞风景。”

高洁将眼睛睁开,做了一个动作,像小动物一样,将自己的下巴蹭蹭他的下巴,“我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是偷来的,只要和你静静坐会儿就好。”

于直亲亲她的额头,“我不想只是和你静静坐会儿。”

高洁一个字一个字又特别认真地说:“我们只能静静坐会儿。”

于直在她的耳朵边上说:“我老是想到那一晚,在你的里面,让我很快活。这是我过的最好的中秋节。”

高洁将脸埋在他的颈畔,问他,“真的吗?”

于直存心把气息呼在她的耳垂上,她的耳垂圆润成珠,他忍不住咬一咬,才答:“真到我天天在想。你想过吗?”

高洁用力推开了他,打开了车门,跳下了车,弱弱地说:“我真的要上去了,我最近要赶很多设计的。”

于直将手撑在她打开的那一扇车门上,问她,“高洁,你的不称心,是不是只有我和高潓在一起这一件?”

高洁停下往前走的脚步停下来,回首看他,眼底有莹莹的光。她幽幽叹道:“你是知道的。”

于直笑起来,“是的,我是知道的。我知道你现在不快乐。”他关上车门,朝高洁挥挥手,“明天见。”

明天很快到来,在第二日醒来,朝阳早已升起。于直在大学的体育场晨跑完毕,他一手抓起挂在胸前的水沫玉把玩,一手握着手机给高洁拨去电话。

她接起电话,他就说:“你住的那栋石库门有个老虎天窗,从那里趴着往外看上海的日出是看不到的。”

高洁的声音透着迷糊,用着台湾人的口头禅,“那又怎样?”

于直笑了,“昨晚我就在想,要给你找一个能看见日出的房子,就像阿里山上的那一间。清晨看日出,夜晚赏月亮,你说好不好?“她唤他,“于直——“

他不响,她也不响,他们在电话里各自沉默了会儿。她才说:“我要挂了。“挂上高洁的电话,于直还是带着笑意。

高洁的刻意接近,小心疏离,努力把握尺度,仔细掌握进度,用“偷情”的理论鞭策于直。他却很有甘之如饴的感觉。

于直每日下班后会寻各种各样的借口把高洁约出来,带她吃遍了他喜欢的所有餐馆,吃完饭,两人会一起散散步。

他在黄浦江边吻她,岸边霓虹晃动在她的眼睛里;他在落叶梧桐下吻她,萧黄的落叶撒在她的肩头。虽然时值初冬,寒风凛冽,但高洁握着他的手,好像初恋的女大学生一样,不怕冷不怕冻,只求同男朋友多相处一会儿。

于直每日准点下班,终于引起卫哲关注,卫哲问:“你最近晚上花头倒很多,班都不加了。”

于直懒懒回答,并不隐瞒,“嗯,约会呢!”

卫哲趁着他去约会前的时间,同他讲起正经事情,“已经查好了。和穆子昀接触的是启腾集团。启腾的投资部最近几年动作很大,并了不少同业竞争的小公司发展业务。话说回来,这回他们想要收购盛丰,至少证明了我们对市场的预估是准确的。不过,他们的作风是并一家就要绝对控股权,然后迅速洗牌,派自己人入驻,蚕食业务和渠道提供母公司需要。要是他们成了盛丰的大股东,你们盛丰算是传统行业,他们暂时不敢迅速轻易行动。但我们的上市计划肯定就完了。他们自己也在做视频网站,必定稀释完咱们的资源,叫咱卷铺盖滚蛋。”他又提醒道,“你预料得没错,穆子昀最近果然和于毅走得很近。”

于直冷冷哼了一声,“行到水穷处,咱们走着瞧。”

卫哲拍他肩膀,又看看手表,“得,下班了,你先去约会吧!”他促狭瞄了于直一眼,“高潓人现在是在台湾吧?”

说到了高潓,于直有了一点烦。高潓每日都会给他三通电话,问候、发嗲、要礼物,如果有第四件事,就是她台湾的友朋来上海需要他安排接待。

高潓和高洁的不同就在这里了:高潓是温室里拥有一室温暖的水仙,骄骄傲傲地以自己的美享受着一切的好,一切都是理所当然;高洁是雨林里的毛蟹爪兰,用多变的矛盾的美丽坚持去赢得想赢得的,拼搏到拼命。

于直向高潓提出分手是在电话里,如同以往一样的解决方式,“潓潓,上次台北车展你看中的柯尼塞格,过几天会给你送去。”

高潓一开始不疑有他,开开心心说:“直,你对人家太好了!”

于直微笑着礼貌地说:“当是送给你去念硕士的礼物,以后你一个人要更加努力过你自己的人生。”

高潓终于听出点儿意思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于直就像以往同女朋友提出分手那样直截了当了,“潓潓,我们分手吧。”

高潓不出意外地在电话那头哭了起来,不住问“为什么”。于直能找到的委婉理由实在太容易,拒绝她时,口吻温柔,口气坚定,高潓在口舌上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搪塞完高潓,他约了高洁晚餐,这一次,他把高洁带到了莫北面前。

莫北有些惊讶,因为他以往的那些女朋友,都没有被带入到他的发小和创业伙伴的聚会中。但莫北为人温和,很快和高洁聊了起来。

于直先当着高洁的面,和莫北开玩笑,“我明年十月份是要当新郎官的。”

他瞅着高洁狐疑、怪异、震惊地望他一眼。等到他上完洗手间回来,就听到高洁已经这样和莫北开玩笑了。

“于直到底有过多少女人?他的履历我想看清楚些,然后我好做一个PLAN应对。”

高洁的见招拆招本领挺大,在亚马逊他就见识过。她用着柔软的态度一步步达到她的目标,多方应对,用心周旋。她给他制了水沫玉吊坠,给他的祖母制了水沫玉耳坠。

祖母对耳坠别致的设计很是欣喜,在正式场合时常佩戴。婶婶金萌看在眼内,当着全家人的面说过一句,“奶奶是那个年代的时尚王,现在也走在潮流先锋,这样的耳坠又传统又新颖,最难得的是外头还买不到,是周大福周生生不敢做,卡迪亚宝格丽又不懂做的款式。”

于直看到列席的穆子昀特别留意地朝着老太太耳朵上的坠子瞅了瞅。

林雪笑道:“现在能有对传统理解得很透的设计师已经不多了,东西是不值几个钱,但是心意难得。这就是对传统艺术的保护和发扬,你们这几个要学学。”

于直在心底一笑。高洁的确有成为他对手的基本资格。一心一意地勾引着他,但是又亦步亦趋,细意观察,谨慎行动。

于直决定加快一点速度。

他又把高洁带到了关止的婚礼上。关止和徐斯对他的举动,就像莫北一样惊异,但他们都不会干预他的私事。

在和徐斯站在一起,为关止当伴郎传戒指时,他问徐斯,“帮我找一套静安寺附近的公寓,楼层高一点,最重要视野要好。最好有一间能做设计师的工作室。”

徐斯笑嘻嘻“哟”一声,看高洁一眼,说:“藏娇准备藏到寺庙后头,有情趣有格调。这活儿包我身上,保管你满意。”

于直捶徐斯一拳。关止回头问他们,“你们今晚谁替我在酒店的婚房挡人?”

于直伸手,“把房卡给我。”他接过关止递来的房卡,转眼看到跟着高洁走开的穆子昀。又有了一个主意。

在婚宴上,于直将高洁带到自家那一席,介绍给祖母的时候,不出意外地看到穆子昀在惊讶之余露出的细微微笑。

当然祖母是震惊的,在敬酒结束后,招于直坐到身边,问他,“你和高小姐什么时候认识的?”

于直用穆子昀也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解释,“在亚马逊的时候,帮我去报大使馆的就是她。”

林雪点点头。

于直把眼睛抬起来,看到一个人沉静地坐在新人席的高洁,她是好奇中又带着点儿欢悦,孩子一样望着四周的喧闹的人,被热闹的气氛熏红了脸。

他将领带扯得开了些,同祖母打了招呼,起身往高洁那边走去。

于直蓄意使用了关止的洞房,用了一句“我和高潓已经分手了”就让高洁就范了。

高洁的身体还是不那么丰腴,但是足够销他的魂。

这一夜是欢畅的,于私,也于公。这一夜也是不安的,于直说不清自己心头哪一点在不安,他暂时也不想搞清楚,只能搅得高洁和他纠缠在一起,纾解他的欲望和不安。

他们的身体绞得很紧,他们的灵魂背道而行。

洁身自爱(番外:帅克的决心)

帅克这辈子最烦的就是小护士,能把医院里每个科室每个病房的八卦说成长篇段子,百无禁忌,而且每日更新花样,一分钟都不停。

时不时来医院报到是比较无奈的选择,谁让他的监护人亲阿姨此地市一医院秦护士长经常忙到废寝忘食,非得他亲自做好了饭前来监督用餐。

不过,他真是很嫌弃他阿姨手底下那帮妇产科小护士啊,太聒噪了,比他以前的同桌还要聒噪。就在刚才,他坐在护士站一边背单词,一边听到的那几个小护士在八卦。

“特级病房的那个产妇住了一个多月了,开不了奶,他老公不肯请开奶师,自己去跟徐医生学的手法。”

“我知道我知道,这产妇送来的时候孩子已经生好了,好像情况有点特殊,他老公自己接生的,徐医生说接生手法挺不错的,居然没有很大的撕裂。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做过医生。”

“真难得,这年头居然还有能接生能开奶的老公。”

“你看到他老公亲自开奶么?”

“我怎么看得到,她老公会轰人的。”

“产妇还有其他的毛病吗?住一个月这么久?”

“生孩子的时候感染了吧,当时卫生条件不太好。”

“哎,你们说,一个男人给自己老婆接生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啊?那以后怎么过夫妻生活啊?”

帅克把手里的英语书放下来,冷冷地看了看聊得最起劲的小护士,冷冷地抗议话题。

那小护士笑嘻嘻地说:“帅克啊,你以后也要做医生的,先习惯习惯啊。”

帅克无奈地说:“姐姐,我还未成年。”

小护士“切”一声,“现在哪儿还有三五六不懂的九零后啊?别说你们家一家子都是医院的,你怎么可能不懂?再说了过了十三岁都懂那些事儿,你明年都快高考了。我跟你说,你别不信,将来你可能就进的妇产科,就当提前预备役吧。”

帅克合上英语书,“我还是先撤了。”

他想,他一定要保住自己将来不进妇产科。妇产科的护士太恐怖了。

洁身自爱(46)

徐斯办事情速度向来很快,他在关止婚礼后三天内就给于直找到了合适的房子,就在静安寺附近的高级公寓楼,离高洁上班的常德公寓很近,三十一层高,有大片落地窗可以看日出日落,月升月降。

房子是精装修好的,于直把三间房间中的一间简单改装成工作室后,对高洁说:“和我一起住好吗?”

高洁必然是同意了。他帮她搬了家,发现她的行李少得可怜,也就占了衣柜的两个抽屉,壁橱的一层架子。她也没有一般女孩核弹装备一样的化妆包,除了洗漱用品,就是一瓶日晚霜、一瓶粉底液、一支睫毛膏、一支眉笔、一只眼影腮红组合妆盒和一支口红。

于直想起高潓在微风广场的化妆品柜台前的扫荡作风,高洁和她相比,真算不上是个对自己爱护的女人。

高洁的衣服也少,款式单一单调,毫无风情可言,只有一条黑色礼服裙算有几分意思,但又不是经常能穿出去的那一种。

于直把她理进抽屉里的衣服一件件翻出来抛床上,“这是女人穿的吗?你是女人不?”

高洁嘟着嘴整理床上的衣服,被他扑压在床上,他动作流利地剥开她的衣服,把手伸进她保守的白色胸罩里头,握的是她的胸脯,嫌弃的是她的衣服,“太难看了,太影响我的胃口了。”

高洁把脸板起来,“喂!于直!”她只能这么用口气威胁,结果还是词穷。

最后,于直强行带高洁去商场里选衣服,从上到下大选一通,回来将另外三层抽屉和两个衣柜塞满,看到高洁被他弄得很无语的样子,实在可爱。他把她推倒在榻榻米上,一点点吻她,一直到她呼吸急促起来。他身体力行教着她怎么用更好的姿势结合,怎么亲他才能让他感到更舒服。高洁在过程里面红耳赤,在激情里却不由自主按着他的教导和他的身体更加亲密。

对一个男人来说,纾解好身体的欲望,精神上头就格外舒畅。但于直却在舒畅以外,多了三四分懊恼。

高洁在和他吃过几顿饭后,就发现了他喜欢吃牛肉。然后他们的餐桌上就会有各种各样的牛肉菜肴出现。诸如牛肉炒河粉、铁板牛柳、煎牛排等等,色香味俱全,很让他意外。

这是整个家族中无人发现的习惯,被高洁花了几日就琢磨出来。她做的牛肉料理样样精彩,就是红烧牛肉滋味是不如他记忆中的,也许是配料调得不太对劲。于直头一回吃的时候皱了皱眉头,马上被高洁看到,她问:“不好吃吗?太咸还是太甜?我换换调料比例。”

于直反弹出一种被人刻意观察、系统总结的反感,他说:“下回别做这个了。”

高洁微笑,“好的。”

她带着思考和计算的眼望着他,沉甸甸的,让他的懊恼化作了没有来由的小小怒火,在夜里不受控制地发泄到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