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厘惊讶，下意识问：“有事儿吗？”
容祈语气平淡道：“送你上班。”
啊？
啊？？
程厘满脸震惊的样子，落在容祈眼底，他眉梢轻抬，一字一句的提醒：“看来我需要回去，把书房里我们的结婚证拿过来。”
他的重音，落在了‘我们’这两个字。
这是在提醒她，两人现在的身份问题。
程厘第一反应是，他做戏都这么逼真的吗？
就对程厘而言，容祈能和她结婚，最主要还是想让向奶奶开心，让老人家放心。
至于他们两个本身，其实好像还没熟悉到要送去上班的程度。
当然，这是程厘单方面的意思。
但当他打开车门，让程厘上车后，宽敞的后座，车厢里舒缓清雅的香气，都跟每天早上她挤着的地铁截然不同。
程厘视线望向窗外行色匆匆的路人。
突然，她意识到。
结婚，好像也不赖。
第16章
早高峰的上海, 哪怕是迈巴赫也得被堵在路上。
眼看着红绿灯前面的车流，排成长龙般，程厘心底有些过意不去, 生怕耽误容祈上班的时间。
她想了想，开口说：“送我上班, 好像得耽误你半个小时。下次我还是自己上班好了。”
程厘依稀记得，启域科技在上海的总部大楼，是在徐汇滨江区, 跟她公司并不算是顺路, 早高峰这么堵的情况下，估计得耽误半个小时。
“程厘。”
程厘下意识啊了下，每次容祈这么叫她名字时, 总有种叫她说不出的感觉。
两人四目相对, 程厘就看见他唇角微扬：“我知道我挺重要的。”
这什么话？
程厘有些没听懂。
但随后容祈那种欠欠的语调, 再次响起：“但也不至于因为少了我这半个小时，世界就不运转了。”
哈。
哈哈。
程厘心底被晒干了沉默。
她觉得自己确实还是见识少了, 容祈总是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姿态, 刷新她的认识。
有时候，她总是很难将眼前这个说话语调很欠的男人，跟当年在教室后排人人敬仰的沉默寡言学神联系在一起。
不过程厘并不讨厌他这种方式。
也没觉得他是讽刺，有些人可能跟熟悉的人在一起, 就会用调侃的语气。
毕竟之前容祈跟任匡他们见面时，不管是语气还是行为, 都是那种客气而理智的商业态度。
熟悉？
程厘这才发现, 她早已经把自己摆在容祈亲近的人位置。
如果说那天在大会上, 她这么想, 还有自作多情的成分。
那么现在, 她这样的想法，也没什么不对吧。
“或许你可以依靠这半个小时，改变世界呢。”
程厘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
“你平时都是坐地铁上班？”容祈开口问道。
程厘点头：“还好，就几站路，不算远。”
她思量了半晌，低声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啃老族啊？”
“为什么？”
程厘：“我都毕业这么久了，还一直住在家里。”
原本她也想搬出来。
但公司本来就离她家不远，再加上她在公司附近找了不少房子。
看来看去，都没合适的。
不是房租价格太贵，就是房子太破烂，怎么都比不上自己的小窝。
因此最后，她也没搬出来。
好在她每个月都有给钱给凌女士，也算是交了房租和伙食费，不算在家白吃白喝。
倒是孟元歌，大学刚毕业，就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租了个小屋。
更别提身边坐着的这位了，他可是给向奶奶老两口买了花园洋房。
让两位老人家享受着最好的生活。
容祈侧头看了眼程厘：“你之前只是没合适的机会搬出来而已，其实如果你想，很快就可以有。”
她想，就有机会？
程厘眨了眨眼，这才意识到，容祈说的是什么机会。
结婚了，当然得搬出来跟丈夫一起住。
而不是待在父母家里。
程厘猛地一惊，突然发现自己这个话题开的不太好，容祈该不会以为她是迫不及待的在提醒他吧。
她没有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厘赶紧解释。
容祈眸色微深，有情绪在眸底隐隐浮动，许久，他低声说：“我也只是提个建议。”
那就好。
程厘松了口气。
她就是觉得速度太快了，如果说领证，她到现在还没什么实感的话。
那么搬家这个话题，瞬间让她有了种紧张感。
程厘有点儿无法想象，自己跟容祈住在一起。
好在她公司很快就到了，为了避免遇见同事，她让司机在前面一个路口停下。
司机原本想扭头看容祈，但见他并未开口。
便依照程厘说的，在前一个路口停下。
“我去上班了，”打开车门前，程厘扭头看向他。
容祈点头：“路上小心。”
果然还是塑料夫妻啊。
程厘想着他们两个的对话，心底不禁感慨。
*
到了公司，程厘就在办公软件上，通知项目组成员九点半到会议室开会。
目前他们团队主要负责的，就是全场景自主泊车，可以覆盖L0-L4这个级别。
从整个自动驾驶的全栈技术来看，自主泊车只是属于其中一小部分。
但当初程厘之所以愿意全力以赴这个项目，就是因为这个项目是能够最快落地的产品，只要有车企愿意合作，他们随时就能落地。
其实很多自动驾驶公司的回血能力很弱，很多公司能够营运到现在，都是靠着各种融资。
虽然大家都对自动驾驶的未来，持有乐观态度。
但对当下来说，自动驾驶实现大规模盈利，是不现实的。
倒是自主泊车这个项目，可以解决量产问题。
因此团队成员，对于项目热情都很高。
“我们目前已经开始了第一阶段的仿真测试，”团队内另外一名工程师余姚说道。
动力学仿真软件，在汽车软硬件开发研究中，被广泛应用。
依靠着强大的软件，模拟出不同的环境，路面状况，这样模拟出的结果，可以高度接近环境。
因为项目一切进展顺利，程厘心底也轻松了不少。
开会结束，众人离开会议室，迎头就撞上了一个没想到的人。
是泛海智行的另外一位创始人高志鹤。
也就是之前任匡所说的丹尼。
“丹尼，”程厘主动打招呼，高志鹤是海归，之前在国外十几年，所以公司内部都习惯叫他的英文名丹尼。
其他同事也纷纷打招呼。
高志鹤微微颔首，就在程厘准备离开时，他突然喊道：“程厘，要不我们聊一会。”
“好啊。”程厘点头，就要跟着他一起。
没想到两人还没走到办公室，任匡从自己的办公室走出来，看见他们两人。
“丹尼，程厘，”任匡有些惊讶：“你们要谈工作？”
高志鹤：“我是想跟程厘聊聊。”
任匡突然皱眉：“我以为这件事，我们已经有了共识。”
程厘被他们之间的机锋，弄得有些没头没尾。
“程厘，你先回去工作，让我跟丹尼聊聊。”任匡说道。
见情形不太对，程厘自然不想淌两位老板之间的浑水，见任匡给了台阶，她赶紧说道：“那行，你们两位先聊。”
等她回工位上，大概是因为刚开完会，大家都在喝水休息。
一时，有人就顺势聊道：“你们听说了吗？天马智航最近启动又一轮融资了。”
天马智航是国内自动驾驶公司的明星公司，在业界的名声很大，也极得投资圈的青睐，之前几轮融资下来，早已经有了独角兽公司的气象。
“我同学就在天马，上次聚餐，那个拽的，好像明天他们就能在纳斯达克上市了。”
一个年轻男同事吐槽道。
旁边同事顺嘴说道：“那也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天马呢。”
“天马算什么，还不是求着启域科技给融资，启域那才是真正的大厂。”年轻男同事再次说道。
程厘本来没打算加入话题，却陡然听到启域两个字。
以前同事之间聊天，也会聊到国内各大互联网大厂。
启域科技也会被提到。
但她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这么关心。
“反正最近启域科技动作频繁，一直在投资和收购自动驾驶的上下游公司，”同事感慨道：“我跟启域CEO容祈一样大，都是28岁，怎么做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狗之间的还大呢。”
这话惹得周围同事，哄然大笑。
“你这目标选的也太高了，你还是向我们程工先看齐吧。”
程厘闻言，无奈道：“工作都太少了是吧。”
“没有，没有。”
众人赶紧摆手，结束简短的打岔时间，赶紧摆手。
程厘看着面前的电脑，不由叹了口气。
确实是同样做人，她和容祈的差距，又何尝不大呢。
明明大家都是同一个高中的，又都是技术出身，她好像也不能再被甩下去更远吧。
十一点时，任匡把程厘叫进了办公室。
主要还是问自动泊车项目的进展。
“我们已经开始了第一阶段的仿真测试，之后还会进行实验室封闭试验。到时候会去工业园区那边进行。”
因为上海对创业型小企业的扶持政策，他们在工业园区，以一个极优惠的价格，弄了个实验室。
之前程厘会经常过去，最近反而没过去。
两人聊完，程厘本该直接离开。
但她还是没忍住，问道：“师兄，您知道丹尼今天想跟我聊什么吗？”
“他想要邀请他在美国的老同学加入我们公司，”任匡神色冷淡。
程厘一怔。
她想了下，低声道：“接任首席架构师？”
之前任匡就提到过，丹尼对于让她接任首席架构师一事，其实并不赞同。
任匡：“我们跟余成之间的离职协议还没达成，现在又要引进新的技术官，这件事我觉得不妥。在我看来，你就是最适合的人选。只要我们能顺利拿到融资，丹尼的疑惑就会顺势解决。”
程厘沉默。
她明白任匡的意思，一旦融资成功，就意味着投资方也认同目前公司的架构，丹尼就没有反对她接任的立场。
任匡这次也没再继续给她画大饼，直接说道：“最迟下周公司会议，我就回宣布这个人事任命。”
“我会努力的。”程厘点头。
虽然程厘心里一直有数，公司里的人也都知道，她会接任这个职位。
但只要一天没有正式宣布，就还存在着变数。
晚上五点多，程厘收到孟元歌的微信。
问她要不要晚上约个饭。
程厘：【吃什么？】
孟元歌：【就约你公司附近那个冷锅串串怎么样。】
程厘正要说好，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一看屏幕，是容祈的名字。
自从上次他打电话给自己之后，程厘就把他的手机号码存了下来。
对哦，她还没问，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手机号的。
“喂，”带着这个念头，程厘接通手机。
容祈：“今天什么时候下班？”
程厘想了下：“估计要到七点多。”
“等你下班，可以陪我去个地方吗？”
听着他客气的口吻，程厘想也不想的说：“好啊，等我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就给你打电话。”
“那行，你先忙。”
程厘应了声，就等着他先挂断电话。
谁知，对面迟迟没有动静。
直到她犹豫时，容祈冷淡的声音响起：“你先挂吧。”
“好。”
程厘说完，挂断电话。
随后她立即给孟元歌回复了微信：【今天不行了，下次再约吧。】
孟元歌：【？？我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女人你跟我说不行？】
程厘：【真有事，下次我请。】
那边孟元歌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
“厘米，你该不会是有新狗子了吧？”
程厘：“……”
她一边觉得好笑，一边想着。
狗子这两个字，实在和容祈不搭吧。
于是最后，程厘只能以加班的名义搪塞过去。
但她也考虑到一个问题，就是该怎么跟孟元歌说这件事。
其实秘密藏在心底，并不好受。
她也得有个宣泄口吧，不过她得先问问容祈的意见，毕竟之前说好了隐婚，现在她突然要告诉朋友。
程厘突然想到，容祈可能会有的反应。
他估计会是一脸理解的表情，大概意思就是“这种事你想炫耀我也可以理解”。
谁知要下班，还偏偏出了新的状况。
有个传感器数据出了问题，整个项目组一下忙了起来。
众人虽然无语，却还是留下加班。
眼看着到了七点半，程厘只得先微信给容祈。
程厘：【不好意思，我这边出了点状况。】
程厘：【还不知道几点下班。】
她没好意思直接说，要不改天的。
毕竟容祈那么忙的人，改天未必就有空。
几分钟后。
容祈：【没关系，我等你。】
这句话一下子将程厘心底的焦虑，抚平了一些。
于是她赶紧振奋精神，继续工作，要是能早点找出问题，她也可以早点下班。
终于快到十点钟，排查工作顺利结束。
听着周围大家的哀嚎喊累的声音，程厘也顾不得，赶紧发微信。
程厘：【我结束了。】
这次那边很快回复。
【二十分钟后，你们公司楼下见。】
程厘看着回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要不还是早上那个路口？】
毕竟待会大家一起下班，说不定就有同事拖延症，会拖到二十分钟之后。
要是她当着同事的面，上了一辆迈巴赫，只怕不用到明天早上，今晚整个公司就都传遍了。
【嗯。】
这个‘嗯’字，显得有点儿过分冷淡。
也不由勾起程厘的心虚，她提的要求确实有点儿过分。
容祈现在走到哪里，不是风光无限，受人追捧。
偏偏在她这儿，好像生怕被别人看见他们有关系。
一想到这个，程厘赶紧收拾东西。
没几分钟，她就收好包，拎着下楼。
晚上外面吹着轻柔的风，早没了什么夏天的燥热，反而有些凉爽。
她站在路灯下，看着脚下的影子。
一边踩着自己的影子，一边等待容祈的到来。
“容总，是太太，”司机将车子开到近处，就看见站在路边显眼的程厘。
容祈看着她低头，双脚在地上踩来踩去，等人的时候，居然也自娱自乐的这么开心。
他眼底倒映着她欢快的身影。
这一刻，他连呼吸都屏住。
眼前的这幅画面，是她在等他。
*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程厘一脸尴尬的问道。
刚才，就在她傻乎乎的踩着自己地上的影子时，一辆车悄无声息的停在她身侧，等她抬头看见车子时，后车窗也适时的降了下来。
她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和容祈四目相对。
程厘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刚才自己傻乎乎跳来跳去的样子，全都被他看在眼底，于是双方就这么一个在车里，一个在车外，望着对方。
随后，她安静上车，一直沉默到现在。
哪怕现在开口，她心底也不在不停懊恼。
呜呜呜呜。
容祈该不会觉得，他是在跟傻子结婚了吧。
于是她勇敢开口，打破让人窒息的沉默。
容祈轻笑：“到了，你就知道。”
还卖关子呢。
程厘也没再追问，一直等到车子，开进了一家顶级奢侈品商场。
停在了商场的VIP停车位之后，就有一个穿着黑色套装裙的SA在等着了。
于是程厘在对方的带领下，跟容祈坐上了电梯上楼。
直到店员将盒子摆到她面前，她才意识到，容祈今晚带她来选戒指。
“我觉得婚戒，应该两个人一起挑选。”
容祈看着她脸上的疑惑。
毕竟有外人在，程厘只能压下心底的惊讶，低头看着面前的戒指。
不得不说，没有女人不爱珠宝吧。
特别是眼前这些闪闪发光的宝石，不仅有普通的白色钻石，还有店里镇店的彩钻，不仅有蓝钻、粉钻，还有罕见的绿钻。
这些钻石颜色就不提，关键是每颗都特别大。
哪怕是买玻璃，她都不敢买这么大的吧。
程厘眼睁睁看着店员，将盒子捧到她面前，要给她试戴。
“等等，”程厘赶紧喊停，她忍不住将头凑近容祈，低声说：“这些太贵重了。”
她虽然没买过这些钻石，但是新闻总看过的。
什么某某女明星佩戴千万珠宝走红毯。
那些华丽浮夸的珠宝，不就是眼前的这些。
她跟容祈才结婚几天，她怎么能收这么贵的东西。
“可是我们结婚了，”容祈淡然道。
程厘深吸一口气，说道：“买对戒吧。”
好在SA很懂，迅速又拿了很多对戒，让他们一起挑选。
可能看太多了，程厘也是挑花了眼。
随口问旁边坐着的男人，“你觉得哪对好看？”
此时正在翻阅VIP目录册的容祈，突然抬手，指了指册子上，说道：“这对。”
程厘凑过去看了眼，简洁大方，很有特色。
SA也看向册子，立即说道：“这对是我们缘系一生系列。”
缘系一生。
程厘微微愣神，她不由看向容祈。
最后，他们还是定下了这对戒指，至于那些浮夸昂贵到让她咋舌的大钻石，程厘是一个都没要。
好在容祈并非是那种，说一不二的人。
在这方面，他一直都很照顾程厘的感受。
等戒指买好，程厘有些歉意的说道：“可能我暂时带不了，希望你别介意。”
他们结婚的事情，还没告诉双方长辈。
程厘手上要是突然多出一枚戒指，她爸妈只怕立马就知道。
“嗯，”容祈低低应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