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
他收回手，捻了捻指腹，眸中似有所思，轻道：“以后不要对自己下手那么狠。”
“我要是不对自己下手那么狠，狠的可就是别人了。”不说还好，说起来她的脸真的开始疼了，苏糯拉上行李箱的拉链，起身去浴室对着镜子细细端详打量。
有些红肿，但不碍事。
她拧了一块湿毛巾，对着脸颊慢敷。
赵云清斜依门框：“我还是小看师妹的演技了。”
苏糯一点也不谦虚：“一般，没有师兄的演技好。”
赵云清低笑，指骨曲起在她脑门上弹了下，收敛小脸，神色间带了些许肃穆：“你要知道那手机里什么都没有，安导也不是傻子，他要是知道你糊弄他，肯定不会让你好过，凡事你要小心些，不要这样莽撞了。”
苏糯放下毛巾，刚沾过凉水的小手冰冰凉凉的，就那样紧贴在了赵云清清隽的脸上，她来回搓揉一番后，眉梢带笑：“我有共犯，所以不怕。”
她是不怕，就算丁佳让安导看了，她也有措辞。在那件事上，她是最完美的受害者，只是没想到多了赵云清这个意外，更没想到看起来正直的赵云清会向着她，这让苏糯很惊喜。
赵云清拉下她的手捏紧，俯身向她；“现在我抓住了你的把柄，你是不是应该想办法收买我？”
“等结束了，我请你吃饭。”
一顿饭就想把他打发了？
赵云清将她的食指放在唇前，轻含，温热的触感让苏糯全身发麻，她还没来得及把手抽出，赵云清便把她脱入怀中，紧紧箍住。
他胸膛结实，宽厚，散发着一股清新干净的味道。
赵云清垂下眼尾，瞳眸中清晰倒映出她一双眉眼：
“苏糯，你有没有考虑过把我们的关系合法化。”
苏糯怔了下神。
“什、什么？”
赵云清一本正经，语调缓慢：“我每次免费给你睡，真的很不划算。”
“……”
“所以你要不要考虑包个年费会员，逾期自动续费的那种。”
“…………”
“你的意思是……”苏糯试探性的开口，“想和我结婚？”
赵云清颔首：“也有这种说法。”
她一把把人推远，毫不犹豫的冷漠拒绝，“不可能。”
赵云清并不意外，姿态从容：“订婚也可以。”
“那也不行。”苏糯深吸口气，“赵先生，你经常和发生过两次关系的炮友求婚吗？”
赵云清摇头：“就这一次。”他微一停顿，“遇见你之前，我身家清白。”
他这意思是说……他原来是个处？？
苏糯被噎了下，半天发不出一点声音，她的喉咙来回滚了滚，心底猛然升起一少许，一少许的愧意。
苏糯抿抿唇，声音渐低了下去：“那个、你不太像是没找过的……”
何止是不像，简直是经验老到，驾轻就熟。
苏糯不自在的揉揉耳垂，“我那个，就是……我不能对你负责，我还没毕业呢，还有啊，我现在在事业的上升期，要是和你结婚，会影响我的前途，你懂吧？”
赵云清本意上是想逗逗小姑娘，压根没指望她真的能答应，结果看她这样郑重其事的解释，赵云清开始心塞了。
“苏糯，你要再说下去我就从阳台往下跳了。”
苏糯闭了嘴。
她意识到，刚那些话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渣，但也是事实。
洗手间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苏糯低头盯着脚尖，只留给赵云清一个头顶的发涡。
她擅长装乖扮可怜，赵云清始终记得，每次她偷偷给那个人送信回来后，都会在她怀里乖乖巧巧，想着办法去讨好他，让他心怜她。
那是她心虚的表现，赵云清都知道，心甘情愿吃她这一套。
所以他活该灭国。
“苏糯，那你还要包年费会员吗？没有官方充值渠道的那种。”
苏糯仰起头看了他两眼后，重重点头：“要的，还是要的，不过先说好，我可…”
她接下来的话全被堵在了嘴里。
赵云清掐着她腰亲，辗转反复，温情细腻，之后一把抱起，放她到洗手台上。
*
充值完年费会员已快晚上，苏糯拎着行李箱，拖着两条酸麻的腿离开影视城。
王文文早就在外面等上了，接过行李，看着她笑得一脸暧昧，苏糯坐上保姆车，捏了捏大腿，她后悔了，她就应该开通半年的，她被骗了，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送你回家还是？”
苏糯回过神，这才意识到她在车里，皱皱眉：“公司还给我派了车？”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王文文摇摇头：“这是赵影帝的车。”
“……啊？”
王文文困惑看她一眼：“赵影帝没告诉你吗？车是他让人安排过来的，以后都用这辆车接你参加活动。”
苏糯摇摇头：“送我去市医院吧。”
王文文问：“你不舒服？”
苏糯说：“看一个病人。”
她没再多问。
到了医院天已经完全黑了，苏糯让王文文帮忙把行李带回家，独自一人进了医院大楼。
病房内，林芝孤零零在床上面躺着，苏糯怕吵醒她，推开门轻手轻脚进去，拉开椅子坐在了床边。
苏糯差不多也就走了三天，可是这三天里，林芝又换了一副模样，她虚无苍白的好似一张白纸，微微起伏的胸脯彰显着她的生命力。
苏糯小心握住她指尖，这一个微小的动作瞬间惊醒了林芝。
她半眯着眼别过头，见是苏糯后，立马笑了，眼底温柔：“糯糯拍戏回来了？”
“嗯。”苏糯应承，“爸呢？”
“回去给小澄他们开家长会了，估计还没完，你吃了吗？”
苏糯说：“我还不饿。”
林芝推了推苏糯：“那你先去吃饭，不吃东西哪行。”说着叹了口气，“你看妈妈这个样子，也没办法给你做饭吃了，怪想念我那新家的厨房的，搬进去我还没用过呢……”
他们刚搬了新家，林芝就开始住院接受治疗，对她来说，不能在新家给孩子做饭，是一种遗憾。
苏糯睫毛颤颤，似有所思：“妈妈想看看厨房？”
林芝笑：“也就是笑笑，不给你们添麻烦。”
苏糯看了下输液瓶里的液体，快见底了，她起身去叫护士拔了针，又转身去了一趟主治医生室，回来后，开始给林芝换衣服。
林芝一脸茫然。
“今天我们回家吧。”苏糯蹲下为林芝穿鞋，“我刚和医生说了，他说你可以在家里过一夜，明天早上回来就好。”
林芝呆呆望着她。
苏糯小小的脸蛋带着笑，她情难自禁，颤颤巍巍伸手在苏糯发顶摸了摸，嗓音虚弱无力：“糯糯，你会不会恨妈妈？”
苏糯抬起了头。
“妈妈没看好你，把你丢了……”
她攥紧她的手：“那您以后不要再把我丢了，这样不就好了？”
林芝嘴唇蠕动，别开头抹干净滑下的眼泪后，笑着站了起来，“我们回吧，你记得给你大哥打电话，让他也回来吃我做的饭。”
“哎，我肯定给大哥打。”苏糯背上包，带上门，叫了辆车直接带着林芝回了如今的新家。
看到林芝回来，家里人当然是意外的，但都很开心，难得的团聚日，谁都没有谈生病的事儿，谁也不再冷眼看着谁，安安静静，和和美美的吃了一顿合家晚餐。
☆、050
拍摄完《密码》后，丁佳正式被公司除名, 对于丁佳的离去, 孟亦苒并没有懊恼不舍这些多余的情绪, 她只是气愤, 气愤自己竟然会被这个心机小白莲摆一道, 气愤她在娱乐圈跌打滚爬这么多年, 竟然会中这么低级无脑的圈套！
果然, 女主就是女主，不管怎么着都有光环加身。
孟亦苒越想越气，待看到稳定不变的魅力值时，气愤达至定点。
她咬咬牙, 细细琢磨一番后, 拿起手机翻找出沈妄的电话拨通，原泽无法攻略, 赵云清更不能接触, 如今想来也只能从这原男主身上下手。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孟亦苒焦躁的不住用指尖叩打膝盖, 重复拨打三次后，电话总算通了, 她从沙发里窝直了身体。
“沈妄, 你刚才在忙吗？”孟亦苒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晚八点, 并不是应该忙碌的时候。
沈妄嗓子哑哑的：“有事？”
语气颇为冷淡。
孟亦苒被这语气凉了下心窝，呐呐回：“也、也没什么事。”
“哦。”沈妄说, “那我挂了。”
孟亦苒心里一跳，忙阻拦；“你、你能给我买些药送我家吗？”
“嗯？”
孟亦苒的反应力非常快，她捏着脖子咳嗽两声，嗓子眼里透出几分虚弱的嘶哑：“我发烧了，自己也不太方便出去，想来想去，能找的人只有你了。”
对于这番话，沈妄觉得好笑，他并未表露，单手插兜踱步进入电梯，按下楼层后，道：“你可以找你助理。”
孟亦苒眸光闪了两下，语调更显无力：“多亏了苏糯，我的助理已经被开除了，并且永远不能出现在这个行业里。”
提及苏糯，沈妄眉眼动容，本要挂断电话的他缓缓把指尖从红色的图标上移开，薄唇微抿，“苏糯？”他强压下一涌而出的探究，佯装随意的问，“她怎么了。”
孟亦苒懒靠在沙发，哀怨浅叹：“她抢了我的一场戏，其实只是一场亲热戏，我的助理看不惯，嘴上质问了几句。呵，结果说错话惹恼了你那小青梅，当着那么多人面硬说丁佳拍她裸.照，联合赵云清把丁佳赶出了剧组。公司认为我管人不当，开始减少我的通告……”
说着，孟亦苒又咳几声，娇媚撒着可怜，“沈妄，你就行行好，帮我送个药，我又不会吃……”
没等她把话说完，沈妄便挂断了电话。
看着那黑掉的屏幕，孟亦苒呆了半晌，接着面容扭曲，丢下手机暗骂声“操！”还不解气，对着手机连骂了好几声“沈妄垃圾”，之后闷闷不乐甩倒在沙发上，闭着眼平息怒火。
**
抵达车库，沈妄坐上驾驶位，一边发动引擎一边给好人发着微信：“在？帮我买点感冒药送到孟亦苒那儿。”
钱来不满：“你自己怎么不去？”
沈妄说；“你离得近。”
四个字就把人打发了。
越野车驶出车库，高楼林立，车海繁荣，他手肘支着车窗，指腹轻轻摩挲着微冷的唇畔。
车外霓虹的暖光并没有给他平添暖色，反而映衬着他眉眼愈发冷凝。
沈妄估计是鬼迷心窍了，再听到孟亦苒说的那些话里，心里竟有种难言的不甘。
苏糯靠着赵云清签给了艺风，如今再次靠着赵云清的关系挤入安导的剧组，想必过不了多久，她就能靠着这份关系平步青云。
想到这儿，沈妄攥着方向盘的手开始暗自缩紧。
他明明最痛恨的就是那种靠着关系上位的人，不管是男还是女，他都瞧不上。可如今，看着苏糯一次又一次疏远他，慢慢向赵云清那边靠近，他的内心竟生出了无比荒谬的想法。
很微小，可的确存在。
他顿感自己恶心龌龊，脚踩油门，拉下天窗令冷风灌入，强行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抛离了大脑。
车子快开到别墅外，钱来又发来信息：“药替你送过去了，就是可惜，女神没给开门，她怕我是坏人啊？”
沈妄唇冷淡吐出三字：“屁话多。”
钱来叹道：“行，我屁话多，最后容我再多一次嘴，这周六是投资方举办的慈善晚宴，你作为公司最高董事必须出面，人家都邀请你了，你要不去可就说不过去了。”
“再说。”沈妄敷衍回道。
他下车，步伐突然顿住，拧了拧眉心后，缓缓在键盘上输入了一串数字。
*
夜色正值繁华，医院却是静寂无声。
病房的门关着，床头亮了盏小灯，苏糯坐在椅子上，低头帮林芝缠着毛线团，有黑色，有白色，也有苏糯最喜欢的红色。林芝在床上，长针熟稔挑着毛线。
再有几月天就凉了，城中的秋天很冷，林芝想给孩子们一人织一条围巾，苏糯想着最近也没什么事儿，就买了毛线，有事没事过来帮她缠。
“妈，您该睡了，明天早上要做化验。”
林芝揉揉眼，是到睡觉的时候了。
但她没有困意，她全身上下的每一块骨头都在-->>
疼，尤其是肺部，沉沉压着身体，一躺下就像坠身于死水，无法呼吸。一旦闭上眼，四肢如同被密密麻麻的蚂蚁啃食，又痒又疼。
林芝知道她的情况严重了，她想活过这个冬天，起码陪着他们过完今年的中秋。
“糯糯先回吧，你走了妈再睡。”
苏糯摇头：“我和爸说好了，今晚陪床的。”
林芝笑：“有护士，也有护工照看，你要是陪床，你哥搭在护工身上的钱岂不是百花了。听话，回去吧。”
苏糯依然有些犹豫。
林芝掐了掐她的小脸：“明天做完常规化验就是放疗，每次做完妈都会吐一阵子，又臭又丑，实在不想让你们看见，就当是妈求你，你回去好好休息一天。再说了么，你刚签了公司，总不能一直不工作的待在这儿。”
话到这份儿上，她要是再不答应就是给林芝难堪了。
苏糯放下毛线团，“那我后天来看您。”
“嗯，回吧，路上小心点。”
苏糯冲她摆摆手，收拾好东西离开了病房。
目送她远走的身影，林芝打了个哈欠，靠着柔软的枕头继续打围巾。
出租车上，苏糯低头翻看着微信，几十条信息都是王文文今天发来的，多是通告事宜让她选择。
苏糯现在没什么名气，合作商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作坊，要不就是微商求代言，实在是上不了台面。王文文知道这一点，一直明里暗里让她慎重考虑。
苏糯打字回复：[全推了吧。]
王文文好像一直守在手机旁等她的回复，立马发来回信：[现在安导的电影还没开始宣传，等下周宣传，你的定妆照放出去，肯定会拿到合约的，不用急。]
苏糯打字到一半，电话进来，是个生号，看着眼熟。
她皱皱眉，接通。
“喂。”
话筒里传来清浅呼吸，对方没有说话，苏糯以为是他不小心打错了，正要挂断，沈妄清冷的声线传至耳畔，“我。”
“……”
啪嗒。
她挂了，拉黑删除一条龙。
隔了一会儿，又一个座机号打进来，“和我通话好像让你很痛苦。”
沈妄言语间带了丝讽刺。
苏糯眼光落向窗外，“我是怕沈先生痛苦，如若没事，我就挂了。”
沈妄在她挂断电话前抢先一步说：“这周有个商业慈善晚宴，你作为公司代言人，有必要和我一同出席。”
苏糯挑眉：“我这八万块的代言人好像上不了台面吧？我看您不如另请高明，以你现在的名气身家，还缺一个女伴不成。”
苏糯比沈妄的言语还要尖酸讽刺。
沈妄咬紧后槽牙，松开领带长呼几口新鲜空气令自己冷静下来后，较为心平气和的，“出场费会另算给你。我们的合约白底黑字写明代言人有义务和责任参加公司所有的活动，你要是不来，那就是违约。”
苏糯眯眼，“你威胁我。”
沈妄说：“我只是在提醒你。”
苏糯冷笑，“就当我违约了，下周，我会亲自去贵公司签订解约合同，希望贵公司提前拟定好合同。”
她再也不愿和沈妄啰嗦半句，狠狠按下挂断后，毫不犹豫的把第二个号码拉黑。
出租车已经到了小区楼下，苏糯刚付款下车，电话铃再次响起，她正要不耐的继续先前两步操作时，瞥见来点名字是赵云清。
“有事吗？”
三个字，可以听出她心情不是很好。
赵云清嗓音清润：“我帮你联系的癌症专家你还记得吗？”
“嗯，记得。”
“他最晚下周五回来，你有空把你母亲的病例整理一份，等他回来我们详谈。”
这对苏糯来说是个好消息，她步伐轻快起来，语气也没了先前的凝重：“谢谢师兄，您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