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太太比金氏多吃了那么多的盐,这点画外音她能听不出来?

赵老太太才不怕呢,孙子以后要去京城做官,武安县距离京城有千里之遥,她对阿娇的好传不到京城去,再者,真到了那一日,她会在进京之前提前打发了阿娇,就她与孙子带着翠娘、郭兴去京城,影响不了孙子议婚。

金氏想看她家的热闹,做梦!

拉着阿娇的小手,赵老太太露出笑脸来,大声夸赞金氏道:“我对阿娇好,是因为阿娇讨人疼。不愧是秀才娘子,女儿养得好,外甥女也养得贤淑达理,见我老太婆衣裳破旧,手里又没钱,主动花嫁妆银给我买缎子,哎,我能聘到这么好的姑娘,都是托了秀才娘子的福啊!”

金氏早看见翠娘怀里抱着的两匹缎子了,一匹比一匹好,此时得知那缎子竟然是阿娇花钱孝敬赵老太太的,金氏又酸又恨!本来聘金都该给她的,都怪丈夫顽固不许她要,还有这个赵老太太,竟然派了翠娘去他家看着!

赵老太太明褒暗贬,金氏也笑着刺了回去:“阿娇自然是好的,但我们家手里也拮据,没能给阿娇预备太多的嫁妆,阿娇手里就那么点银子,老太太平时省吃俭用,今日一下子挑了两匹好缎,真是花别人的钱不心疼,知道的说阿娇孝顺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故意从阿娇手里抠钱呢。”

赵老太太的抠门也是众人皆知了,周围的看客听了金氏的话,看赵老太太的眼神就不太好了。

就在此时,阿娇扶着赵老太太,轻轻柔柔地道:“舅母误会了,老太太不想我破费,如果不是我硬拉老太太出来,老太太今日都不会出门,就算到了铺子,她也只是挑了这匹便宜的。”

金氏不信,指着另一匹黑缎道:“这匹好的难道花的不是你的银子?”

阿娇带着几丝羞意,微微低头道:“那是我主动买给官爷的,官爷平时有应酬,总该比咱们妇人穿的好些。”

女人疼自己的汉子,天经地义,阿娇这一解释,看客们又都议论起金氏来,平时对外甥女刻薄就算了,现在见外甥女在赵家过得好了,竟然还想挑衅外甥女与赵老太太的关系。

赵老太太终于又有机会开口了,一脸好心地劝说金氏道:“秀才娘子啊,你刚刚那话跟我说也就罢了,我知道你是为了阿娇着想,怕我贪阿娇的嫁妆,不会跟你计较,可将来双双出嫁了,你可千万别跑去人家婆婆面前讲这些,到最后害得还是你自己的女儿。”

这话基本就是直接指着金氏说她不安好心要坑外甥女了。

众人对金氏的讨伐之声更高,金氏那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紫的,朱双双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母亲当众丢人,她也觉得没脸,哭着从人群里跑开了。

金氏狼狈地去追女儿。

赵老太太带着胜利者的笑容,与阿娇、翠娘一块儿回家了。

阿娇坐在屋里裁剪绸缎,准备先给赵老太太做一身衣裳。

赵老太太让她忙,翠娘去洗衣裳了,赵老太太在院子里打理那些晾晒的缎子、书籍,快到晌午了,赵老太太将东西收了进去,然后她坐到家门口的树荫里,惬意地等着。

阿娇出来问了一次,被赵老太太撵了进去。

阿娇只好坐在东屋的窗边,好奇地看着赵老太太的身影。

突然,赵老太太挥了挥手,好像在叫谁过来一样,过了片刻,果然来了一个人。

是阿娇的舅舅朱昶。

至此,阿娇仍然没有猜到赵老太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见舅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还赔罪似的朝赵老太太行礼。

舅舅走了,赵老太太终于进来了,笑得很坏。

阿娇忍着没打听,让赵老太太知道她在暗中偷窥可不好。

没过多久,隔壁突然传来金氏愤恨的叫骂:“朱昶你还是不是男人!你教出来的好外甥女帮着外人一起骂我,人家跑你耳边挑拨两句,你不问青红皂白回来就数落我,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还有你那好外甥女,你养了她这么多年,她可有孝敬你,现在她伺候别人伺候的殷勤,你就是养个白眼狼也比她强!”

金氏就是要让阿娇与赵老太太听见,对着赵家这边的墙头嚷嚷的。

“你给我闭嘴,还嫌丢人丢的不够是不是?”朱昶气急败坏地道。

“爹爹你偏心,她都嫁出去了你还偏心她,到底谁才是你女儿?”朱双双的哭声也传了过来。

“跟偏心没关系,今日这事就是你们做的不对,你们平时挤兑娇娇我都忍了,现在她嫁出去了你们还不想她好过,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欺人莫要太甚!”

朱昶也发飙起来,指着金氏、朱双双骂道,脸色涨红。

男人一旦发怒,比女子发怒更有震慑力,金氏母女一心虚,不吭声了。

听不见热闹了,赵老太太捧着饭碗一哼,看着垂眸静听的阿娇道:“阿娇别怕,以后她再来找你的茬,我就去告诉你舅舅,次数多了看她还敢不敢。”

阿娇朝老太太笑了笑。

不得不说,对付金氏就得需要赵老太太这样的人,只是阿娇以前人在屋檐下,没底气大闹,赵老太太就不必顾忌那么多,金氏来招惹,赵老太太直接对付回去就是。

阿娇又记起了粉衣丫鬟对她的叮嘱,让她要保持好与舅舅的关系,将来赵家若欺她太甚,有秀才舅舅给她撑腰,赵家也要忌惮三分。

歇晌的时候,阿娇翻来覆去,只觉得此时的日子看起来顺心,其实危机重重,无论是赵老太太、官爷还是舅舅,都不是多稳固的靠山,靠谁都有随时坍塌的危险,靠不了一辈子,到最后,还是要靠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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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娇做了一下午的针线,腰有些酸痛,阿娇在屋里伸展伸展胳膊,走到院子里眺望远方。

赵宴平骑马停到家门口,往里一看,就见她站在屋檐下,好像在看朱家右邻院中的橘子树,看得那么入神,连他回来都没发现。

“官爷回来了!”

郭兴的声音惊醒了阿娇,阿娇往外一看,果然看到了一身紫袍的官爷。

阿娇远远地朝官爷笑了笑,熟练地捡起洗脸盆去厨房舀水,端去后院预备上。

她忙她的,赵老太太、翠娘分别从屋里、厨房走出来,打听有没有什么案子。

赵宴平看眼阿娇走向后院的窈窕背影,简单道:“有个小案子,一户人家丢了一只鸡,怀疑是隔壁偷的,对方不认,两人闹到了官府。”

翠娘:“那隔壁那家到底有没有偷鸡?”

赵宴平道:“偷了,炖熟了,鸡毛也都烧了。”

赵老太太来了劲儿:“毛都烧了,你们怎么断定人家锅里的鸡就是那家丢的?”

阿娇从后院回来,听到这句,也好奇地看向官爷。

赵宴平道:“他们还没来得及吃,丢鸡的人家跑过去闹了起来,把一整只炖鸡也带去了衙门。偷鸡的人说鸡是在山里打来的,养鸡的说丢的这只鸡左腿是断的,大人让仵作去查验,发现鸡腿果然是断的。偷鸡的人还想狡辩,大人要传守城士兵询问,偷鸡的人根本没有出城,不敢对质,招了。”

翠娘笑道:“活该,嘴馋偷人家的鸡,是不是打板子了?”

赵宴平点点头,去后院洗脸了。

赵老太太也被这案子逗笑了,朝阿娇道:“那偷鸡的人也真傻,别的鸡不偷,非要偷只瘸腿的。”

阿娇想了想,道:“可能别的鸡跑得快,只有瘸腿的好抓吧。”

小小的一个偷鸡案,也成了家中三个女人的乐子。

赵宴平洗完脸进了屋,才发现桌子上摆着阿娇的针线筐,还有一件缝制成形的妇人衣裳。

“早上去看过棚子了?”

饭后两人一起来到东屋,赵宴平低声问阿娇。

阿娇点头,眼里都是笑:“看过了,地方挺好的,人来人往好招揽生意,我都想好了,就算沈樱姑娘不方便供货给我,我也要租下来,平时做针线卖。”

赵宴平想到卖主母亲的佝偻的背脊,皱眉道:“整日做针线,太费眼睛,对腰也不好。”

阿娇还是笑:“我会注意休息的,反正我还年轻,辛苦一点没什么。”

赵宴平却忽然记起了她想赚钱的理由,怕将来被他厌弃,没有银子傍身。

赵宴平抿唇,走到书桌前坐下。

阿娇赶紧去将她的针线收拾好,官爷好读书,每日回来都会看两三刻钟。

她站在一旁收拾,一双雪白娇嫩的手在赵宴平面前晃来晃去,就在阿娇端着东西要离开时,赵宴平沉声道:“我说过会养你,你不必担心老了没人照顾。”

阿娇身形一顿,见官爷已经拿起书翻看了,阿娇咬咬唇,小声问:“官爷的意思是,你会养我一辈子吗?”

赵宴平面朝书卷,淡淡嗯了声。

回应完了,余光中她一动不动,赵宴平抬眸看去,对上一双笑盈盈的眸子,眼睛在笑,娇嫩的脸也笑成了花,在这昏暗简陋的屋子里,她却像会发光一样,如天上皎皎的明月,美得让人脑海一空,突然之间什么都忘了。

☆、037

哪怕有些承诺靠不住, 阿娇还是喜欢听官爷说他会养她。

官爷继续看书了,阿娇想了想,坐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 继续给赵老太太缝衣裳。

赵宴平皱眉道:“白日再缝吧, 又不是急穿。”

阿娇一边穿针一边柔声道:“一时也不想睡,这油灯点着, 我跟官爷一起用,更值了。”

赵宴平闻言,默默垂下眼帘。

阿娇穿好线,笑着看他一眼, 低头走针。

她才缝了一行, 对面传来椅子挪动声,阿娇疑惑地抬起头。

赵宴平将椅子放回原处, 随意瞥她一眼, 道:“睡吧,我乏了。”

阿娇只好停了手里的活计。

她先上的床, 赵宴平熄了灯, 躺在了外侧。

阿娇朝着他这边道:“官爷, 我准备明日去探探老太太的口风, 先说做针线、绢花生意, 老太太同意, 等我与沈樱姑娘商量好了, 再把胭脂生意加上去。”直接说她要开胭脂铺子, 似乎太有野心了,颇有小妾不安分之嫌, 阿娇怕赵老太太不喜。

赵宴平赞许道:“这样很好,那棚子原来就是卖针线的, 你用针线当幌子,合情合理。”

阿娇笑了,以为谈话结束,阿娇改成平躺,准备睡了。

赵宴平却还有话说:“翠娘年纪小,也不擅长接人待物,做些粗活可以,看铺子不太合适,还是让郭兴去吧,反正他白日大部分时间都没什么事做。”

阿娇眼睛一亮,郭兴、翠娘这对儿兄妹俩性格还是很不一样的。翠娘做饭好吃,但心直口快,经常惹赵老太太生气,郭兴嘴甜多了,人看着也利索机敏,让郭兴去看着铺面,还不用担心被街头的小混混调.戏。

“还是官爷想的周到。”阿娇又转向床隔躺着了。

赵宴平顾忌的还是老太太那关:“只怕老太太不会白白让你用他。”

阿娇早就想过了,道:“我能做这生意,全靠官爷帮忙,官爷不收我的银子,我孝敬老太太一点也算是报答官爷了,先让郭兴去试试看,如果能赚钱,我就从盈利中抽一成给郭兴当工钱,再抽一成孝敬老太太,官爷觉得如何?”

赵宴平道:“也行,哄了老太太欢心,她便不会来找你的麻烦,至于你给老太太的,我会想办法还你。”

阿娇忙道:“不用,官爷总是这么见外,弄得我越来越像在你们家白吃饭的了。”

赵宴平没再说话,如果她的生意真的能做起来,他会记着账,总有一日要把老太太白占的那份便宜补偿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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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阿娇搬把椅子坐在院子里,专心致志给赵老太太做衣裳。

赵老太太出来见了,托着阿娇缝好的部分仔细端详,越看越满意:“你这针脚真不错,绣的花也好看,最难得是动作快,瞧瞧,才大半天的功夫,都缝了一半了。”

赵老太太喜欢做事麻利的人。

阿娇就等着这话呢,放下活计,杏眸水亮地问:“老太太真这么想?那您觉得,我做些荷包手帕、扇子绢花之类的小物件,拿到外面去卖,能赚钱吗?”

赵老太太心中一动,眯着眼睛打量阿娇:“怎么,你想接针线活儿?”

阿娇开始演了起来,就说昨晚她梦见自己在那个棚子里面摆摊卖针线了,赚了好多钱,笑得她从梦里醒来,把官爷也惊醒了,两人一合计,都觉得这生意可做。

“官爷还说了,他去帮我打听打听租金。”

赵老太太半晌没有言语。

阿娇继续道:“老太太您想啊,我若不想法子赚钱,手里的嫁妆越花越少,将来想孝敬您都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做点针线多少都能赚点,总比天天闲在家里的好。”

赵老太太脸色好看了些,但还是不愿意自家的美妾去外面抛头露面。

阿娇笑道:“我哪能去,官爷说了,让郭兴去,我赚了钱给郭兴开工钱。”

赵老太太稀疏的眉头一皱,瞪着阿娇道:“郭兴是我的人,你把他借走了,我要用人的时候怎么办?”

阿娇撒娇地抱住赵老太太的胳膊,讨好道:“老太太放心,我不会白跟你借人的,真赚了钱,我给郭兴开多少工钱,就给您同样一份工钱,您留着也好,拿去再雇个小工也好,这样可成?”

赵老太太高兴了,盘算片刻,赵老太太巧妙地打听道:“开铺子要用本钱,你手里还有多少银子?够用吗?”

阿娇谨记官爷的叮嘱,道:“一共十两聘礼,买药买缎子花了四两多,还剩五两多,小本生意,应该够用吧?”

赵老太太既希望阿娇能赚钱,她跟着占便宜,又怕阿娇做生意亏本,最终亏的还是赵家的聘礼银子。

“亏了怎么办?”赵老太太摇摆不定地问。

阿娇自信道:“我做的绣活儿肯定能卖出去,大不了时间长一点,真难赚钱的话,及时止损,亏也就亏点铺子租金罢了。”

赵老太太赞同地点点头,拍板道:“就看那家租金如何了。”

傍晚赵宴平一回来,还没洗脸就被赵老太太叫住,打听租金的事。

赵宴平与阿娇都串通好了,听老太太这么问,赵宴平看眼阿娇,道:“阿娇已经与您说过了?”

赵老太太点头:“说了说了,你去打听租金了吗?”

赵宴平道:“嗯,说是一年只收一两租金,但必须做没有油烟的干净生意。”

阿娇配合他,一脸惊喜地看向赵老太太。

赵老太太也大喜过望,一两银子就能用一年,阿娇有整整一年的时间可以折腾,凭阿娇的女红,玩也能将租金赚回来。

“行了,你赶紧去齐家走一趟,把文书签下来,免得去晚了被别人抢走。”赵老太太催促道,跟阿娇当初一样急。

赵宴平便往齐家去了。

两家离得近,两刻钟左右,赵宴平回来了,身边跟着一个三旬左右的男子,正是齐家现在的家主齐峰。齐峰自幼丧父,被寡母母亲养大,现在跟着岳父家里跑漕运,家里颇有些余钱,早就想将那棚子拆了,齐家老太太舍不得,宁可租出去。

赵宴平请齐峰在堂屋落座,让阿娇去里面拿纸笔、印泥。

赵老太太奇怪道:“刚刚在大峰家里签了就是,怎么还多跑一趟回咱们家签了?”

齐峰笑道:“老太太,官爷说这棚子是小嫂子自己出钱租的,想做点小生意,那这文书就得我与小嫂签,官爷的手印不算数。”

赵老太太眼睛转了转,朝孙子使了个眼色:“都是一家人,还分什么你我,你签了就是。”

赵老太太想的美,反正租金便宜,由孙子来租,那棚子就是赵家的了,万一阿娇生意做得红火,赵老太太还可以多跟阿娇要点租金。

阿娇正要出来,听到赵老太太的话,心中一紧,跟着就听官爷道:“齐兄人都来了,还是让阿娇签吧。”

阿娇顺势端着纸笔、印泥走了出来。

赵宴平亲自拟写的文书,约定阿娇先从齐家租赁一年的棚子,租期满后,如果阿娇还想续租,齐家必须先租给阿娇,不能改租旁人。一样的内容写了三张,阿娇与齐峰分别都写了名字印了手印儿,一人收一份。

赵老太太指着桌子上剩下的一份道:“那个给谁?”

赵宴平道:“明日我带去县衙,留个底,将来若谁丢了文书,还可以去县衙求大人做主。”

齐峰将自己那份文书收进袖子,再收了阿娇预付的一两银子,笑着对赵宴平道:“官爷办事就是靠谱,那好,时候不早,我先走了,棚子就在那里,你们何时开张都行,不必再与我们打招呼了。”

赵宴平送他出门。

阿娇捏着文书,笑得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来。

事已至此,赵老太太也没有旁的办法,只好等着阿娇生意开张,她拿自己那一成进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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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娇用三天时间帮赵老太太做了一身五福捧寿纹的缎子新衣,赵老太太迫不及待地穿上试了试,站在阿娇的梳妆台前左看右看前看后看,越看越觉得自己真有几分官家老太太的威风,如果肤色没晒这么黄就更像了。

欣赏了足足两刻钟,赵老太太去西屋将衣裳脱了下来,新衣裳嘛,就要留着大年初一穿。

“官爷那身不着急,走,咱们先去买针线料子,你赶紧做出几样绣活儿来,让郭兴去卖。”

赵老太太招呼阿娇道。

做绣活儿也是给自己赚钱,阿娇干劲儿十足,带上荷包,与赵老太太一起去进货了。

赵老太太是砍价好手,阿娇用非常实惠的价钱买了一批货。

上午买的东西,下午阿娇手痒,没有午睡,这就开始忙了起来,一口气做了九朵海棠绢花,她沉浸其中忘了时间,直到粉色的绢都用完了,阿娇才感觉到脖子有点酸,站起来活动筋骨。

赵老太太歇完晌,过来敲了敲门:“阿娇醒了吗?”

阿娇立即走过去,挑开门帘道:“老太太找我有事?”

赵老太太随意往里一看,看到桌子上摆着一溜儿粉嘟嘟的花,惊讶地迈了进去:“你没睡觉吗?一直在做这个?”

阿娇笑道:“睡不着,先试着做了几朵。”

赵老太太捏起一朵绢花看,只觉得这绢花与刚摘下来的新鲜海棠花一样娇艳,比铺子里卖的还精致。

“没想到你手这么巧。”赵老太太回头夸阿娇道。

阿娇浅笑一下,没有告诉老太太,她的女红手艺,都是从花月楼学的。花月楼主要教她们才艺,女红只是随带教了下,两天才安排一堂客。但阿娇喜欢做绣活儿,自己跟着女红嬷嬷偷学了很多,再加上花月楼姑娘们戴的穿的全都是京城、府城最时兴的款式,阿娇会的花样也比寻常妇人、绣娘多。

别看她做绢花做的快,其实绢花非常考验一个人的手艺,特别是把绢做成花瓣这一步,需要凇⒖镜燃家铡D每痉来说,烤的时间短了花瓣不成型,时间长了这片绢又毁了,还有不同花的花瓣形状不同,如何诔隼矗都需要有高师提点,旁人想学阿娇做一样的绢花,没有师傅,很难自己琢磨出来。

赵老太太会缝衣裳,绢花她就不行,阿娇试着教她,赵老太太浪费了几块儿边角料后,果断放弃了。

“你自己做吧,我出去串串门。”

赵老太太拿了一朵绢花,准备先去有待嫁孙女的老姐妹家里坐坐,看看会不会有人愿意买。

阿娇送走赵老太太,与翠娘说了会儿话,继续去屋里忙,直到天色变暗才收工,去院子里休息眼睛。

稍顷,赵宴平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兜东西。

“买的什么?”赵老太太看着那布兜子问。

赵宴平打开布兜,露出里面黄橙橙、圆滚滚的橘子。

☆、038

赵宴平将一兜橘子递给老太太:“回来路上看见有人卖, 便买了三斤,给您尝鲜。”

赵老太太一边接过来一边撇嘴:“净乱花钱,我什么时候爱吃橘子了?酸得倒牙, 还一口气买了三斤, 花了多少?”

赵宴平道:“不贵,给翠娘、郭兴也尝尝, 我先去洗脸。”

说完,赵宴平拿走阿娇手里的洗脸盆,一个人去了后院。

翠娘站在厨房门口,眼巴巴地看着赵老太太手里的橘子。

赵老太太低头数了数, 孙子买的橘子个头挺大, 里面一共才十个。

赵老太太挑了一个小点的给翠娘,让翠娘拿去与郭兴分着吃, 再拿一个递给阿娇:“你剥了, 咱们俩一人一半,剩下的都给官爷留着吧, 他爱吃。”

其实赵老太太也不知道孙子爱不爱吃, 平民老百姓家, 很少会专门买果子吃, 孙子当捕头后偶尔会带点果子回来, 都是大人赏的, 据赵老太太的观察, 孙子吃什么果子都面无表情, 看不出喜好。这次孙子主动买橘子,应该是自己爱吃吧?

阿娇暗暗记住官爷爱吃橘子, 然后去厨房洗了手,剥完橘子将整个都交给赵老太太。

赵老太太一来不爱吃酸东西, 二来想起阿娇在屋里忙了一下午,便分了大半个给阿娇,自己吃小的那一半。

阿娇还想多给她两瓣,赵老太太瞪她道:“给你吃你就吃,让你舅母看见又该说我苛待你。”

阿娇便乖乖自己吃了。

这橘子瓣瓣丰满,甜中带着一丝微酸,一口咬下去汁水立即在口中四溅,洒满了味蕾。

阿娇喜欢极了,心中越发佩服官爷,办案厉害,买果子眼光也高,挑出了熟得正好的橘子,不酸也不烂。

赵宴平擦完身体,看眼前院坐在一起吃橘子的老太太与阿娇,去东屋换中衣了,未料一挑开帘子,就见屋里多了一个板凳,板凳上面放了一个簸箕,簸箕里面铺了一层干净的旧布,然后整整齐齐地摆了五行绢花,粉海棠、红牡丹、白芍药、黄月季。

粉海棠最多,有八朵,其他三种都是五朵,花朵之上,还罩了一层轻纱。

赵宴平不禁走到簸箕旁,只见那绢花朵朵栩栩如生,宛如真花。

她的手竟然这样巧?

换好中衣,赵宴平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