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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菏揉了一下驴头,“嘿嘿嘿,不要怕。”

这时兰菏才有心情倒回去想,好呀,真是黄皮子,这要死的家伙。

兰菏摸着瘸驴道,“这黄皮子死了,偷严三哥的帽子,偷金老鼠,还敢……”欺负他的驴。

就在这时,兰菏听到喊杀声传来。

他回头一看,竟是打陵园所在的山顶,一匹高头骏马急冲下来。月光下,那马背上赫然坐着一名身穿盔甲的骷髅,黑洞洞的眼眶中是两团红色的火焰,说是火焰,却泛着冷光,手里还举着大刀。

骷髅骑兵一张嘴,下巴发出喀拉喀拉叫人牙酸的声音,嘶吼声就像从地狱中传出来。策马飞踏,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到眼前把兰菏给踩平了,威势扑面而来。

兰菏都不禁退了几步,看到宋浮檀没动,才止住了脚步,给自己加油打气,什么啊,向来只有我赶着牛马犁别人的!

等等,哪来的骷髅骑兵,一旦镇定下来,兰菏忽然想到了什么,迅速将胡大姑娘的指甲给烧化了,左手长出了尖利的指甲。

此时再定睛一看,山坡上哪里有什么骷髅骑兵!

眼前,分明是一只橙黄色的黄鼠狼,胯下骑着一只硕大的土黄色野兔。

这黄鼠狼长了对闪闪亮的豆子眼,头上还顶着一小片瓜皮,两只半圆形的耳朵从瓜皮中穿出来,手中拿着树棍儿,两只眼睛闪着诡异的红色幽光,长尾巴十分蓬松,神态若有人形。

对方还未反应过来迷不住他们了,揪着兔子的耳朵气势汹汹地半立起来挥舞树棍,一张嘴宛如土拔鼠呐喊:“啊——!!!”

兰菏:“…………”

……失去了特效的黄鼠狼简直太沙雕了。

兰菏不退反冲了上去,黄鼠狼还愣了一下,“啊?——啊!!”

这要是别的也就罢了,偏是只黄鼠狼。兰菏现在顶着胡大姑娘的本事,油然而生一种自己在以妙感山为直径百里范围内的四大门中可以横着走的感觉。

他上前一爪子就掀翻了这黄鼠狼,揪着后颈它从野兔背上拎了下来,这黄鼠狼体长足足有五十多厘米,油光水滑。

兰菏将其摁在地上,直接把它脑袋捶进了土里,那呐喊声也就埋了进去。

野兔是黄鼠狼食谱上的,本就是被黄鼠狼胁迫为坐骑,此时突然逃出狼口,呆愣一会儿,立刻蹦跳着跑远了。

那黄鼠狼从土里发出闷闷的声音:“饶命啊!这位老爷,饶命!”

兰菏嘿嘿笑了两声,他这儿反应过来,为什么之前被迷眼,明明以前蛊虫都没法蛊惑他。想来身上虽然有胡大姑娘的指甲,但黄仙也是擅长幻术的。光是佩戴指甲而非烧化,应付蛊惑还行,对黄仙就不行了。

幸好,他借胡大姑娘的力,一得了气,黄鼠狼难以迷住他,想捶打就简单多了。

他把黄鼠狼从土里拔了出来,“怎么,现在知道饶命了,刚才还想吓我,我帽子那么高你看不到吗?东岳阴司你也敢惹?”

这黄鼠狼惊恐地道:“你真是东岳阴司的?我看这帽子上写着来都来了,还以为是唱戏的呢!这么些年,我也没见过谁帽子上写这四个字啊……”

“你少给我装,欺软怕硬的家伙。”在我面前演戏,你还嫩了点儿,兰菏在心中补了句,再说,他可是见识过胡七十九的,知道这些四大门的尿性,“你还真是胆大包天啊,快说,严三的官帽和金老鼠,是不是你偷的?“

兰菏凶神恶煞,黄皮子却叫起冤来,“这怎么会怪到我身上!我一直在此处啊,严三出事那天也就罢了,金老鼠被盗时,我去妙感山上开会了,你既然认识大姑娘,一问便知了!”

“应该不是那一只。”宋浮檀道,他和之前那黄仙算是碰过面,虽然什么面容也看不到,更闻不出味道,但二者给他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他直觉并非同一只。

兰菏心说好吧,黄仙数量还是多,看来没那么好运气一下逮住,“我说你怎么认怂认得这么彻底,原来看出我和胡大姑娘的交情了。行,那你发个誓,不是你。”

誓言是会感应天地的,黄皮子弱弱道:“我发誓,我若是偷了东西,就叫我变癞虾蟆。”

兰菏冷笑:“这也叫誓吗?你是不是真偷了啊。”

黄鼠狼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我发誓,我要偷了金老鼠,就叫我在油锅里炸一百年。”

兰菏:“这还差不多……”

黄鼠狼松了口气,谄媚地道:“老爷,现在可以了吧?”

兰菏对它一笑,又是一拳捶了过去,“可以什么啊,你还敢欺负我们小宋呢,还有我的驴!没看到它脖子上牌子写着东岳阴司吗?”

小瘸驴也吭哧了两声,用蹄子去踩那黄皮子的头。牌子都被它抢到手了,还一个劲儿装傻。

黄鼠狼脸都肿了,它呜咽着夸张地道:“我真以为那也是假的,老爷,我现知道错了,原来这人是您罩着的,我还有老婆孩子,求求您宽宏大量,饶恕我吧!我发誓再也不敢了,不然进油锅里炸二百年!求求你,若是胡大姑娘知道了,肯定饶不了我!”

兰菏叫001号出够了气,才道:“哼,这件事就暂且罢了……”

他还得再捎信给老白呢,之前通知了,老白这会儿还没来,让他别白跑一趟了。

黄鼠狼已是狼狈不堪,正松了口气,却听兰菏逼问:“你还得给我说清楚了,老余家的祖坟是你占的对不对?!”

黄鼠狼:“………………”

还有啊??

它都呆了,都说我们黄门转进如风,这个老爷霎时间变了三个案子,也不遑多让啊,原以为是为驴子而来,又听他问金老鼠,现在还说起余家的事了。

黄鼠狼不禁道:“……老爷,您到底为谁出头来的啊?”

兰菏:“我一头三出不行吗?”

黄鼠狼:“……”

宋浮檀:“……”

看黄鼠狼无语凝噎,兰菏道,“有个供我的蛊师接了他们家这活儿来调解,刚巧你又欺负了我的驴,知道了么?”

他顺手就推在了应韶身上。

宋浮檀也联想起了什么,“是昆仑影业那个余家吗?”

兰菏:“对啊,你也知道?”

他说完就想,废话,余家不是还请了不动大师么。

宋浮檀点头道:“我父亲和他们家有点交情,听说了这件事。”余杭嘉也想通过他家邀请不动法师,但并未成功。

兰菏闻言却是心思微微飘忽,这么说,小宋现实里和余家有关联……他还一点不知道宋浮檀的现实生活,他们聊的向来都是鬼神。只是兰菏觉得,兴许见多了,小宋谈鬼神如谈人,入木三分。

这一刻,兰菏有些好奇,阳间的宋浮檀是什么样子……

“是啊,是我占的!”黄鼠狼劈叉了的嗓子把兰菏给吵得回神了,“是,是我占的,我交代,但我是光明正大来报仇的哩。无常老爷,百年前,那姓余的还是个小娃娃,在老家山上遇着了我。我正在度关,便向他讨封。”

讨封也是四大门的修炼法门之一,黄门用得比较多,就像炼丹之于胡门,和压车之于白门。黄门修炼度关,便去找万物之灵人类讨口封,即是问人:“你看我像不像人?”

如果连问三个人,都说像,那么它就可以脱去兽身了。可若是人说不像,那它便前功尽弃了。

因胡黄的故事广为流传,这讨口封的传说,连兰菏也听过,即便没人解释,他也知道大概意思了。

黄鼠狼委委屈屈地道:“我都问到最后一个了,我说你看我像不像仙儿,他说,我看你像个瓜皮!”

——余老艺术家,祖籍正是四川来着。看到拿瓜皮充帽子,破衣烂衫的黄鼠狼,脱口而出你个瓜皮,不足为怪。

“我只得大哭着回去,重新修炼,而且,从那以后,附近的仙家都开始笑我,叫我瓜二真人。因较多了,渐渐脱不去这名号了,大家只知道瓜二真人,我本姓都无人叫。”

兰菏:“……”

这该算作姓名,还是信念的力量?

虽然瓜二真人自己不承认,可是大家都这么叫他,冥冥之中,这个外号也被天地认可了。要是叫兰菏来老爷、小来的人多了,地府的名册甚至会记上。

兰菏无语道:“这一般黄鼠狼,不是问像不像人么?”

瓜二真人羞愧地道:“我也是想着,能不能一步到位!”

——若人真回答他,像仙,那他可就发达了。真人都是什么仙家叫的?像妙感山上的茶棚,就有奉着柳四真人长真的,那是柳门得道的仙家,但人家都是行善修道,步步修炼出来的。偏这黄鼠狼想投机取巧,结果被骂成了个瓜皮。

兰菏摇头道:“贪心不足蛇吞象。”

有的大人可能会怕仙家报复,不理会或是说像,但小孩儿胆子大,不会管那许多。

真人要成了真正的仙才能叫,这瓜二真人的名字,完全就是嘲讽啊,黄鼠狼把瓜皮摘下来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可是我的道行都毁于一旦了啊,我也苦嘛。现终于修成了,才找他报复,可我重新修了百年,他早死了,还成了甚人民艺术家,老有人来扫墓、修葺,金光闪得我不敢靠近,守了几年,才终于有机会侵他阴宅,报复到他儿孙身上。”

胡黄两门就是如此邪性,所以即便供奉保家仙的人家,对这两门也颇有忌惮,他们太不定性了,不说来去如风,家里供奉若稍有失礼之处,降罪下来,也很难受。

瓜二真人可打心底就觉得余家欠自己的,断他道行,如此记恨了百年。

兰菏的电影也被影响了,所以他又锤了瓜二真人一下,“小肚鸡肠,难怪成不了仙!”

瓜二真人已经被捶平了,生无可恋,“反正和解是不可能和解的,我要让他们家人八代后人都吃苦!”他正说着,瞥见了兰菏的脸色,气焰又低了下去,大变脸道,“但是如果他们够诚意,也可以供奉我一家做家仙,我自然保佑他家八代都吃喝不愁。”

兰菏:“……”

嗯,这就是转进如风的黄门。在民间那些供奉家仙的,也确实不都是自己修财神楼请来的,有部分是仙家被人欺负、打伤了、祸害了,来报仇。

只要能找到把它们“谈服气”的香头,双方斗法、谈拢,便能让其转做仙家。也就是,化仇恨为供奉,你欠我的用香火来还,你好我也好。

兰菏:“人家早就吃喝不愁了,你想,人家还不一定乐意呢。这事我不理会,只带你去找余家的商量。你家人在哪?”

他记得,余家还请了出马仙来的,应韶也跟来了。他必跟着去,不管结果怎么样,这死黄皮子得把logo还回去,别打扰他电影上映了。

……

余杭嘉他们一行人晚一步才到陵园,因对方大约是黄仙,对动物仙家,显然是出马仙更了解,马先生早准备了两只歪脖凤凰——也就是烧鸡,他们管鸡叫小凤凰。

胡仙黄仙一般都喜欢吃鸡,备好烧鸡,谈拢了后既要犒劳自己这边的仙家,也要安抚对面的黄仙。

余杭嘉因为和父亲保证过了,又涉及到曾祖父的墓,本来不想来,夫人也劝他,但还是硬着头皮一起进来了。

他和陵园这边打了招呼,也无人阻拦,一行人进去,直奔余杭嘉曾祖父的墓。

到了近前,还未走到前头,余杭嘉就吸了口凉气,虽说是公共墓园,但这里算比较高级了,风水不错,都是做了园中园的设计,大墓区中有自成一体的小墓区。地方比较大,还留了黄土花草,他家还给曾祖父的墓做了一些小设计。

现在一看,左右特意栽种柏树竟是倒了一颗,而且上方砖石都被冲塌了,压在他曾祖的墓上。余杭嘉一时气急,觉得陵园管理如此不到位,要不是马先生来探查,他都不知道。

而且到了墓前,所有人更是嗅到了浓浓的骚臭味。

余杭嘉再想到黄仙之说,更是不怀疑了,这不就是黄皮子的味道,他捂着鼻子道:“马先生,现在怎么办?”

“这厮已经欺了令祖的墓,帮兵点三根黄条!”马先生道,二神立刻把三根香点在了坟头,黄条指的就是香,三根代表天地人三才,他点香就是为了让身上的仙家和这里头的外仙谈谈,顺便也是作为感应。

二神一燃香,只见香头无火,而且黑烟直冒,连烧出来的香灰也是黑色的,当时他们眼皮就跳了跳。

应韶是蛊师,虽然不知道出马仙的习俗中这代表了凶兆,但他身上的蛊虫却在躁动不安,像是警告他现在的情况不妙。

应韶打起十分精神,手指摸着胸口的蛊虫,就在这时,那三根香直直倒了下来!

不祥之兆啊……应韶心跳如雷。

下一秒,余杭嘉忽然开口道:“咱们把歪脖凤凰也放上去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应韶心中暗骂一声,余杭嘉原本沉稳的声音,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像被掐了脖子一样,细声细气,还透着女人味儿。

余杭嘉说完,就上手要去拿烧鸡了。

这烧鸡可是马先生家里的秘制老方做的,精选了小公鸡,用八角、桂皮、草果、白芷、生姜等多味调料一起焖煮几个小时,让其入味,然后再烧,鸡皮是诱人的烧黄色,看了都让人直流口水。

马先生脸色也是一变,和他的帮兵一起一左一右去抓余杭嘉,可余杭嘉力道巨大,一下把他们俩都甩开了,马先生大怒,请仙上身,仙家借他口道:“马前招呼阴阳鼓,马后招呼住小顶神,病人架好了,一炷黄香一张表,倒坐坟上往外撂!”

二神一听,将神鼓丢向余杭嘉,余杭嘉身体一僵,这才顺利被他们俩夹住了往坟头上拖,倒坐好了,叫应韶在下边接,就要把他往下丢。

这时,马先生又停了停,尖声道:“这黄皮子是母不是公,与先前谈的是一家!”

不是他之前谈判的那只吗?一公一母,怕不是一家人啊,应韶忙道:“不管公的母的,还是先把它从余总身上赶出去吧。”

马先生大大叹了口气:“唉!怕是不得行!”

应韶正疑惑为什么,只见出马仙和他的二神同时一撒手,余杭嘉就倒着摔下来,砸在应韶身上,以一个非常扭曲的姿势掐住了他的脖子。应韶没防备,就给锁喉了。

“嗬嗬!”余杭嘉因为被附身,力气巨大,应韶一下就呼吸不了了,紫涨着脸扒拉他的手,又去召唤自己的金蚕蛊。

可不知道为什么,金蚕蛊所在的胸口竟是一片死寂。

空气越来越稀薄,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他费劲地一口咬破了舌尖,口念咒语,下一刻,金蚕蛊的嗡鸣仿佛充斥了耳边,脑子像被锤了一下,顷刻间清醒了过来。

应韶定睛一看,自己哪里在坟头,还是在原地,那墓埕处,余杭嘉也没有掐自己脖子,分明是他自己两只手卡在脖子上!

在他面前,却是有只小黄鼠狼蹲着,两只爪子合拢挨在胸口,仰头盯着他,红红的眼睛中两点瞳孔,格外妖异。

见他清醒过来,小黄鼠狼又蹿了几步,躲到一只大黄鼠狼身后。

——在场还有另外一大一小,一共三只黄鼠狼。

另外一只小黄鼠狼正盯着余杭嘉做法,余杭嘉也不知陷入了什么幻象,衣服都脱了大半,在坟前不停磕头,额头都血渍呼啦的了。大黄鼠狼则一个迷了出马仙他们几个,这几人正在互相厮打。

黄鼠狼迷人心神的本事相当厉害,得亏应韶是养蛊的,马先生自己是出马弟子,堂上仙家都不敌这只黄皮子,应韶拼命喊其他人名字:“马先生你醒醒啊!余总!余总!”

那只小黄皮子想冲过来再闹他,应韶这次有了防备,蛊鬼防身,保持住了清醒,他心想,为了钱,拼了!

正要冲上去时,却见一盏红灯飘飘悠悠过来,一戴着高帽子的熟悉身影出现了,身旁还有一黑袍鬼魂,牵着头瘸驴,他又惊又喜,都说气运低才见阴差,他都没通冥就见到了来老爷,必然是刚才被黄皮子附体的缘故,“来老爷?!来老爷,是我啊!”

只是来老爷到了近前,应韶又看清楚了,他手里还有根纸绳,纸绳另一头拴着一只黄鼠狼的脖子。应韶更是大喜了,他就知道来老爷不会助纣为虐。

他看到那黑袍者,却是有些迟疑,又没被捆着,看起来不像幽魂啊,可现在太急了,也没心情管,只道:“来老爷你快救救我金主爸爸!”

“……等着。”兰菏应了一声,看瓜二真人一眼,它便抬起上身对老婆孩子说了几句话,它们眼睛中的诡光散去,收了功法,又蹿到了瓜二真人旁边,依偎着它蹲下。

瓜二真人的老婆只有它三分之二左右大,孩子就更小了。

余杭嘉和马先生三人清醒过来,余杭嘉一摸自己生疼的脑门,血糊糊的,龇牙咧嘴站起来,看到应韶那里蹲了四只黄鼠狼,其中一个还戴着瓜皮帽,整得跟人一样,眼睛在黑暗中仿佛能发光,差点没把他吓死,闪到了马先生身后。

“马先生,这就是来老爷!那黄皮子是他拴住的!”应韶与有荣焉啊,如果说余杭嘉算他阳间的爸爸,来老爷就是他阴间的爸爸。

马先生和二神见了兰菏的帽子,嘴角一抽,却不敢慢待,忙见礼道:“来老爷。”

马先生身上的仙家也借他之口道:“原是东岳阴司的无常老爷,今日多谢您出手相助了。”

兰菏颔首,“见义勇为了,送这黄皮子来跟你们好好谈。”虽然他是这么说,但谁都看得出来,他对那黄皮子粗暴得很。

余杭嘉却看不到,只茫然地看着哪个方向:“啊?”

应韶琢磨一下反应过来,“余先生身上戴了葫芦坠子,遮住了阴气,看不到来老爷。这就是我说的那位无常老爷,呃,还有……”

他看着宋浮檀,却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这位,“来老爷,这位是?”

兰菏玩笑道:“这黑衣服,那你看像是?”

应韶嘴唇一动,“难道是您CP?”

兰菏:“……”

应韶:“错了错了,我是说,搭档?黑无常?不对,制服没有呀……”

兰菏不知道怎么有点不好意思了,都怪应韶胡说八道,但还是保持镇定地道:“他是便衣,那帽子没戴,原是写‘人都走了’。”

应韶:“…………”

应韶第一反应是开什么玩笑,但是看着来老爷的帽子,他又默然了,阴间之大,无奇不有。别说,来都来了,和人都走了,还挺配。

余杭嘉继续茫然:“又谁啊?”

马先生解释道:“这来老爷与一位同事哩,把黄皮子拿住了,这下可以好好和它们谈了。”他和二神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无常不简单的,阴神最喜钱财,他们对兰菏毕恭毕敬地道,“今日也是劳烦了来老爷,我这里没别的特产……”

兰菏的眼神立刻挪到了那两只烧鸡上,好香的东北烧鸡啊。

马先生却是拿出一布口袋:“就给您带了一袋子纸钱,还请笑纳。”

这算什么特产!!

兰菏看着远方道:“我对(纸)钱不感兴趣。”

瓜二真人:“……”

马先生:“…………???”

这是个假的阴差吧,还有对钱不感兴趣的?华夏传统习俗都不遵守了吗?

主要是马先生身上的仙家,也特别气愤:老爷有点装逼了啊。

余杭嘉还在茫然:“说什么?”

马先生身上的仙家潸然泪下:“他说他对钱不感兴趣……”

余杭嘉:“……”

兰菏:难道这就是在大佬面前装逼的感觉吗?

作者有话要说: 黄鼠狼耳朵长得还挺可爱的……

第31章 要扬名立万了

马先生头次听阴差这样装逼, 吐槽是不好吐槽的,但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不要钱, 那要香火么?

还是应韶比较了解来老爷,很快想通了此节,他招待来老爷的时候, 香火纸钱什么的可都没大用上呢,这位是阴间的老饕啊。

他立刻道:“香火纸钱之类都在其次,我们来老爷很喜欢鉴赏美食,马先生,你不是带了歪脖凤凰么?”

“哦哦, 此意啊。”马先生心说这倒是稀奇,赶紧把掩了半边烧鸡的锡纸展开一些, 奉了上前。

虽说已经没出锅时那么热了, 但看其焦黄的色泽上泛着油光,还是很诱人的,马先生对自己的家传手艺也很有信心,“我们马家烧鸡, 滑嫩多汁,连鸡胸肉也十分入味, 一点都不柴, 当年没出马的时候,都靠卖烧鸡为生,老爷请鉴赏一下……”

兰菏眼前一亮, 立刻招呼宋浮檀一起吃。

“你吃吧,我不饿。”宋浮檀道,他到现在心情还是十分不错的,只是原因不足为外人道。

他说的原是真话,应韶和马先生却品出了别的味道。应韶戴了滤镜,觉得来老爷和走老爷同事情深,马先生则心说,哪有阴差不爱钱,哪有阴差多礼让,要么不敢与另一个争。

——别看来老爷现身后除了装逼,别的也没做,但看黄皮子一家如此老实蹲着,这小心眼的黄皮子是那么容易服输的吗?他身上的仙家都没能打……谈赢!

虽然来老爷装得起飞,这里还有他同事,马先生便还是把纸钱都倒了出来,要烧给他们。

余杭嘉也一起烧,他虽然看不到兰菏,却知道马先生他们都冲着某个方向,也是也对那头道:“也是来得及,只有这些黄纸了。另有印刷精美的冥界货币,下次我再烧给您。”

不说今天是来老爷救了他们,这还是无常,可不得尊敬一点。

“哎,这就不必了。”马先生道,“其实,那些印刷的在下头并不算硬通货,像这种黄纸反而更好。尤其是烧给祖先的,孝子贤孙自己凿,成色更好,很是经用!”

余杭嘉烧纸都是让人准备的,哪知道还有这样的规矩,心说还真是不该赶时髦,“好好。”

“说了不要就是真不要,散给这里的亡魂吧。”来老爷还真有高人风范,展开扇子一扇,纸灰飘动,竟真散财了。

马先生心中一惊,居然不是在装大方,难道最近东岳阴司狠抓作风问题?

兰菏坐下来享用烧鸡,只要把面罩掀开一点,那气儿就被他吸食进去了。

烧鸡香味四溢,瓜二真人一家的眼睛都直勾勾顶着,马先生身上有仙家,经余杭嘉一提醒,才发现口水不知不觉流到下巴了,赶紧擦了擦。

这个烧鸡,本来是给他们准备的……

瓜二真人的女儿都忍不住往前迈了两步,蹲坐着,鼻子一抽,可怜兮兮地看着那烧鸡,两只肉嘟嘟的前爪捧在胸口,尾巴慢慢摇动,豆子眼中充满了憧憬。

瓜二真人咽了口口水,凄凉地道:“爹爹当年在村里,日子倒好些,鸡是吃够了,现今到处都是防盗网、电灯,可惜了你们,嘴馋也无法……”

它说着,又把瓜皮摘下来,擦了擦脸。

余杭嘉听黄皮子口吐人言,吓得一抖,见其他人都表情淡定,这才渐渐收了惊恐之色。不过说真的,小黄鼠狼长得真是可爱,连他都有些触动了。

来老爷看了一眼烧鸡,果然也很触动的样子,“小朋友没吃过鸡?不可能吧?”

瓜二真人的女儿点了点头,摸了摸自己毛茸茸的柔软腹部,睁大了眼睛悲伤地看着兰菏。

兰菏叹了口气:“太可怜了,那我吃快一点,免得你看了伤心。”

瓜二真人一家:“………………”

众人:“……”

瓜二真人的女儿一回身,扑进了父亲怀里。

马先生暗道,阴差果然是没有人性的。

兰菏感慨:“确实好吃……嗯?你们还谈不谈啊?”

干看着他啊。

瓜二真人和马先生这才回神,放弃了幻想他会分一点给自己。

马先生和余杭嘉商量了几句,按他们的规矩,余家和黄鼠狼有宿怨,最好是将其供为家仙,化解百年来的冤仇。但余杭嘉要实在不愿意,也只能另想法子将其打发了。

按理说,余杭嘉根本不缺钱了,但他想到这黄皮子有些厉害呢……虽说黄皮子不定性,但他思考之后,还是低声问道:“他若做家仙,是做我家的家仙,还是余家?”

马先生一愣,也低声道:“你家若没分家,那只能做余家的家仙。但如果平时都是你来供奉,自然会偏向你,以后分家也会跟着你。”

余杭嘉点头道:“那就劳烦马先生和他谈好了,我愿意与他和解,迎他到我家做保家仙。”

马先生会意,问瓜二真人:“你应是上峡山修行二百年的黄皮子,名号瓜二真人,此为报冤作祟,对不对?”

这是他身上的仙家探查到的。

瓜二真人点头道:“对的。”

马先生一听就放心了,因瓜二真人愿意回答,那就是也有心到余家做保家仙,他又问道:“那我做你师傅,你从此在余家安炉,你可愿意?从此你凭马子受香灯,马子凭你过光景。”

这里的马子当然和代指女朋友的那个意思不同,说的是出马弟子。

这保家仙,也是要加入派系的,一般谁身上的仙家把它收服了,就认这仙家做师父,即是师仙,师仙从此就带领他修行。与此对应,患者也要认出马仙为师父。

可是瓜二真人却摇头,甚至有些轻蔑地道:“你又没打过我,认你做师父,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马先生一时有些羞窘,又无法反驳,他这谈判过程确实和正常的不太一样,是靠外援才弹压住了瓜二真人,“……那你待要如何?”

瓜二真人嘻嘻一笑:“要拜,我也是拜来大老爷为师吧。”

马先生无语,哪有保家仙拜鬼差为师的,这不合逻辑。

瓜二真人却奸猾一笑,早一步说道:“你们拉帮结派的,有什么意思,姓余的家里本就有钱,不需要你这种师父帮衬。”

马先生:“……”

瓜二真人话糙理不糙,马先生陷入了沉默。

“让你拜个师,废话怎么那么多,还想抱我大腿。”兰菏吃着马先生做的烧鸡,说道,“我看,你就认马先生,说什么打不过你,我看品德就比你强多了。”

瓜二真人嚷道:“这话说得,谁的品德不强过我啊!”

兰菏:“……”

众人:“…………”

哇,好不要脸的黄鼠狼。

这一瞬间,马先生甚至觉得,也许让他拜来老爷才是对的,只有毫无人性的来老爷,才能镇住臭不要脸的瓜二。

瓜二真人眼睛一转,“不过,既然是大老爷介绍的,我肯定愿意,嗨,认了认了。”

这可真是幸好有来老爷了,马先生道:“那……那,余总,你可以择时安炉,给瓜二真人立下牌位,具体流程咱们可以之后再说。眼下,还是把logo和令祖的墓地处理好。”

像这种迎新仙家也是有许多步骤的,不止准备牌位,还要写表文等等,在这地方一时忙不成。

瓜二真人便老老实实在尾巴下面翻找,找出来一条纸片小龙,余杭嘉一看,低低我靠了一声。

这纸片儿,分明就是当初logo设计的原稿一部分,一直是放在银行保险箱的,这次都没想起来查看,没想到神不知鬼不觉已到了瓜二真人手里。如此说来,原稿难道已经损毁了?

等等,瓜二真人还要还回去,既然能抠下去,兴许也能完好无损的拼回去,余杭嘉多了一丝期待。

只见瓜二真人对着那纸片小龙吹了口气,口念咒语:“去!”

纸片化为飞灰散落。

余杭嘉呆了呆,赶紧拿出手机,登上官网一看,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回来了!”

Logo上的龙,确实已经回来了,什么专家都束手无策的事情,解决了。

余杭嘉心头大石,总算落了一半。

……

因余家曾祖的墓穴已然是被破坏了,虽说瓜二真人已经伏法,马先生还是建议,立刻开坟起骨,择吉日重葬。

“但可能需要再请位阴阳先生来,这迁葬之事,我不甚清楚啊。”马先生老实说道,又问应韶,“你会不会?”

应韶也摇头。

其实他们不可说是一点都不清楚,但京城这边,吃阴间饭的业务划分本来就细,马先生基本没有涉及这方面,身上的仙家也都疏于此了。

兰菏吃了他们的烧鸡,也想这事儿赶紧办完,说道:“我会,你们要是现在捡,我就告诉你们怎么捡。”

他以前跟着爷爷一起给家里的老坟捡过骨,而且那时候还是土葬,棺木腐坏,捡骨还得从泥巴里找,总之老规矩他是清楚的。

瓜二真人谄媚道:“死过的人就是不一样哈,有需要咱们也给来老爷捡骨,尽尽孝心。”

兰菏:“……”

兰菏:“……轮不到你做孝子贤孙,这要直系亲属来捡。”

余杭嘉一看时间有点急了,起骨刚好只能半夜进行,他立刻打电话,和父亲汇报Logo找回来的事,再提起现在需要捡骨,获得同意后,让人准备了寿材运来,顺便给他拿套新衣服……

余杭嘉的父亲则带着其他几个儿女匆匆赶来了,事情他是交给余杭嘉办了,但这种迁葬的大事不可能不到场。

他们知道余杭嘉把事办成了,各有各的想法,但余父满意就行了,他已看过,logo上的龙确实回来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搞定了?”路上,余杭嘉的弟弟就嘀咕着。

余父冷着脸道:“怎么,你还嫌慢?”这可是关系到祖父的墓地和余家的气运了,他居然还想着和大哥那点争斗。

“没有。”弟弟很快道,“只是在想,哪位大师这样厉害,不动法师不愿出山,我心里也担心着呢。”

余父沉默,倒也是,不知道这次是哪位先生解决的,此次都是余杭嘉一手操办。

到了墓区,他们一看,工作人员已不少,运来了寿材等一应物品,最为诡异的是,那寿材上,安然蹲着两大两小四只黄鼠狼!

“大哥,这,这玩意儿就是……”

“小弟慎言。”余杭嘉严肃地道,“这是咱家的家仙了——瓜二真人。”

如果是以前,黄鼠狼蹲坟头,肯定不是什么好兆头,但现在瓜二真人蹲在这里,却是在护着他家的棺木。虽有前冤,一朝被“谈”服,化为保家仙,也就会履行职责了。

余父也知道其中规矩,虽说“瓜二真人”这名字听起来有点奇怪,还是立刻瞪了小儿子一眼,然后带着他们拈香烧给瓜二真人。

瓜二真人端坐其上,泛着红光的眼睛打量着余家人,叫他们有些瘆得慌。黄仙的眼神,实在是邪得很。好在,什么事也没发生。

“还有,爸,这就是此次给我看好了事的应先生和马先生。”余杭嘉先介绍的应韶,是看在他和来老爷交情深,“今晚十分凶险啊,尤其多亏了应先生,原是和曾祖有过节的黄仙在入侵阴宅,才会破了咱家的风水,现黄家愿意接受我的香火供奉,已将小龙还回了。”

余杭嘉的弟妹们神色各异,哪能不知道余杭嘉那点心思。家仙他们都听过的,乡野人家只求家仙保佑柴米管够,但这一只显然修为不一般,闹得全国人民都在关注这件事,大哥怕不是因祸得福了。

应韶心里狂喜,勉强保持住了高人风范,微微颔首,还不忘了吹一下来老爷,“惭愧,也是来老爷保佑。”

余杭嘉连连点头:“那是自然!来老爷还愿意指点仪式,是我的荣幸!”

余杭嘉的弟弟妹妹们你看我,我看你,小声讨论,这来老爷……是哪位神灵?民间俗神,还是他供奉的仙家?

余杭嘉往应韶左边比划了一下,恭敬地介绍:“这位就是来老爷和怹老人家的同事,乃是勾魂无常!”

他也看不到兰菏,只是按照之前应韶说话的方位介绍。

众人皆惊,连余父也微微睁大了些眼睛,无常也许不是最有名的神灵,但因为和人们的死亡直接关联着,总会叫人多几分敬畏。

一行人都冲着那个方向,神情颇为惊叹、紧张,虽然看不到,但是,无常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