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眠和秦悯生一起看过去,就看花向晚高高兴兴跑过来:“师姐,我可找到你了,我带着长寂过来了。”
说着,花向晚伸手抱住狐眠,撒着娇:“这次我可没迟到,咱们一起……”
她没说完,似乎意识到这里还有个大活人,她转过头,看向旁边秦悯生,面露几分诧异:“秦道君?!”
秦悯生面色很淡,只对她点了点头,花向晚激动起来:“原来是秦道君,上次承蒙相救,不胜感激,您也是来密境的吧?”
秦悯生点点头,花向晚立刻道:“那不如我们四人一起,也算有个照应?”
听到这话,谢长寂微微皱眉。
秦悯生迟疑片刻,似乎也在犹豫。
只有狐眠,转头看向花向晚,暗暗比了个大拇指。
干得漂亮师妹!
花向晚露出骄傲眼神,随后添火加柴:“秦道君莫不是嫌弃我们拖后腿?”
“没有。”
秦悯生闻言,终于开口,点头道:“一起走吧。”
三方各怀心思,算是把事情定下来,狐眠率先上前,抬手放在山洞石门上,压着笑:“那走吧。”
石门轰隆打开,狐眠转头看向秦悯生,抬手道:“请。”
秦悯生点点头,走上前去,狐眠给了花向晚一个“离远点”的手势,转身跟上秦悯生。
花向晚懂事,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后,才同谢长寂一起进去。
两对人一前一后隔得很远,花向晚不说话,谢长寂也安静得仿佛不存在,就听前方时不时传来狐眠的惊呼:“啊,秦道君,这是什么?好可怕。”
“秦道君,我怕黑,我能不能拉着你袖子?”
“啊,秦道君,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害怕了……”
谢长寂听着狐眠大呼小叫,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满眼兴奋的花向晚。他正想说点什么,就看花向晚脚下一空,整个人直直坠下去!
谢长寂顿时睁大眼,一把抓住她的手,惊呼出声:“姐!”
然而花向晚脚下传来一道巨力,不过顷刻之间,两人就被拖了下去。
狐眠听到声音,和秦悯生一起赶了回来,这时甬道已经空空如也,狐眠愣了愣,旁边秦悯生皱起眉头,迟疑片刻,他安慰道:“古剑秘境并非凶境……”
“我知道,”狐眠转头,看向旁边秦悯生,“顶多就是把他们困住学剑,没事儿,我们继续走。”
说着,狐眠暗中用合欢宫传音唤了一声花向晚:“晚秋?你没事吧?”
花向晚和谢长寂一起砸下来,落地瞬间谢长寂垫在她身下,随后她便听见了狐眠的声音。
她爬起来,转头看了周边一圈,这里是个石室,周边严严实实,没有任何出路,石室上都是剑招,地面上有一个阴阳太极法阵,两把剑正正架在最前方的祭桌上,除此之外,除了一盏青灯,什么都没有。
古剑秘境藏了诸多剑谱,不算凶境,进来之后,会被强制学习密境中的剑术,学不会出不去。
她看了一圈,自己应当是被某个剑谱选中拖进了学习密室,倒也不是很担心,赶紧回应:“我被拖来学习了,你不用管我,好好发展你的。”
“行嘞。”
听花向晚这么说,狐眠放下心来。
察觉狐眠表情变化,秦悯生看过来:“他们没事?”
“没事,”狐眠压着笑,“不过咱们不可能分开了,我对剑术一窍不通,万一掉进哪个密室,怕是一辈子出不来了。”
说着,狐眠挽上秦悯生的手:“秦道君,您可不能扔下我啊……”
秦悯生面色不动,他被女子挽着,下意识想抽手。
但一想到自己决定好的事情,又停下来,垂眸看着地面,由着狐眠靠近。
两人朝着密境深处走去,花向晚干脆在密室中打量起墙上剑招来。
谢长寂也抬眼看着剑招,听花向晚出声:“这古剑秘境是西境上古最受尊重一位剑仙留下的,你本身修剑,好好看看,对你有好处。”
“你不也修剑吗?”
谢长寂奇怪,花向晚一愣,这才想起来。
这是两百年前,那时候……
她还修剑。
她动作微顿,谢长寂直觉感知到她情绪变化,自知失言,想了想,只道:“为什么不拦着秦悯生?”
“嗯?”
花向晚回头,谢长寂提出他忍了许久的疑惑:“你知道他为什么靠近狐眠师姐。”
“我知道啊。”
花向晚笑着应声,谢长寂眉头微皱:“那你不告诉她?”
花向晚没说话,想了想,她轻笑:“这事儿说来复杂,等什么时候你记忆恢复了,我便告诉你。反正,你听我的,我做什么,你做什么就好。”
谢长寂不明白,花向晚强调:“不要干涉狐眠和秦悯生,这是他们的天命。”
听到“天命”二字,谢长寂便知道,这不是他该干涉的事。
有些修士信奉天命不可更改,他不知道“谢晚晚”是想做什么,但狐眠终归是她的师姐,与他没有太多干系。
他转头看向墙上剑谱,剑谱都是双人,看了片刻后,花向晚声音响起来:“是鸳鸯剑‘春缠’呐。”
谢长寂看过去,疑惑询问:“春缠?”
“曾经名震西境的一对道侣,自幼一起修行,自创了一套道侣之间用的双人剑法,名为‘春缠’,剑法取自春日,万物生机勃勃,相交相织,互依互缠。后来二位前辈得道飞升,这春缠的剑谱也很少有后人修习。”
花向晚解释着,算是明白过来:“也不知道这剑谱是怎么瞎了眼,没挑师姐他们,反而挑了咱们进来。学不会出不去,”花向晚看向谢长寂,“你要同我学吗?”
谢长寂略一迟疑,双修剑法向来在道侣之间,他与眼前人,按照她的说法是姐弟。
若真如此,修此剑法……
谢长寂微微皱眉,下意识想要寻找他法,可是一个念头又骤然闪过。
他不能与她修此剑法,道侣就可以,为何?
那日后,他会有道侣,弃他而去,与她同修剑法吗?
这个念头闪过瞬间,他心中莫名有些烦躁。
总觉得不该如此,花向晚看他静默不言,好奇出声:“谢长寂?”
“嗯。”
谢长寂垂下眼眸,应声:“我愿同姐姐共修此剑。”
花向晚笑起来,抬手指向地上太极图阵:“那你把这剑招记好,这个法阵应该就是出去之路,里面应当是个历练幻境,等一会儿我们一起进去。”
“好。”
谢长寂说完,便将目光转到墙上。
两人一起仔细看过墙上剑法,他们本就是两地顶尖天才,很快便将剑招记在心中,花向晚转头看了一眼谢长寂:“你记好了吗?”
谢长寂点头:“记好了。”
“那走吧。”
花向晚走到旁边,取了台上一把白色长剑,谢长寂跟在她身后,取了另一把黑色长剑,随后两人来到太极图阵中央,一阴一阳按图坐下,闭眼瞬间,太极图亮了起来,随后周边成了一片黑暗,片刻后,就感觉风雪吹来。
花向晚睁开眼睛,便见周边是茫茫雪地,她朝着周遭扫了一眼,还未反应,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嘶吼,一只白色巨兽猛地扑了过来,谢长寂抬手将她一推,急道:“小心!”
说着,谢长寂一剑抵在猛兽牙尖,这时另一只体型微小的猛兽又冲了过来,花向晚一剑劈了过去,回头看谢长寂,提醒道:“用刚学的那套剑招。”
听到这话,谢长寂立刻反应,将自己剑法转为刚学会的春缠。
春缠是双人剑,两人配合着挥砍过去,春缠剑仿佛是这些猛兽的死敌,其他剑法都于他们没有太大用处,但春缠却能与他们打个难舍难分。
那些猛兽仿佛是在刻意引导一般,不断引着他们做出更标准的出剑姿势,一旦刺中,立刻化作一滩紫气,散在地面。
周边这种白色的雪兽越来越多,花向晚扫了一眼,拖着谢长寂:“走,往前。”
说着,两人便一路往前冲去,这些雪兽紧跟不放,在他们身后越追越多。
他们且战且逃,谢长寂忍不住道:“若是死在这里,是真死吗?”
“废话!”
花向晚瞪他一眼:“不是凶境,你以为就没有凶险了吗?”
谢长寂微微皱眉,他们两人的剑法配合得不是很顺畅,而这些雪兽在周边越来越多,这样下去,他们体力迟早支撑不住。
可现下又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盲目往前,不断挥剑。
两人在雪地里一路奔逃,等到了深夜,谢长寂体力开始有些撑不住。
他身上本就带伤,一路奔波,现下这种强度,他的确有些勉强,可他始终没有说话,坚持跟在花向晚身后,不发一言。
花向晚原本就是化神期,只是伪装成金丹,被追了一夜,倒也不觉疲惫,她警惕看着周边根本没有减少的兽群,用神识不断扫向四周。
整个冰原到处都是这种雪兽,前方只有一处……
那一处什么都没有,好似还有一个山洞,这些雪兽根本不敢过去。
虽然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但比起这些东西没休止纠缠,她还是想去搏一搏,看看能不能求个清净。
她看了谢长寂一眼,见他脸色不太好,抓着他的手,同他一起左右砍杀过去,鼓励出声:“再坚持一下。”
“我无碍,不用管我。”
他不会给人拖后腿,任何时刻都不会。
花向晚知道他脾气,没有多管,只尽量加快速度,朝着目的地冲去。
眼看着离冰原越来越近,花向晚激动起来,她抓着谢长寂,一剑轰开前方,激动得纵身一跃:“走!”
然而也就是那刹,一只母兽从侧面猛地扑出,谢长寂急急上前,将花向晚往前一扑,两人便一齐滚进了雪地。
花向晚刚一落地,便立刻翻身起来,护住身后谢长寂,抬剑横挡在身前,对着不远处的兽群。
然而这些兽群都围在不远处咆哮,竟是不敢上前一步。
花向晚观察片刻,见他们确实不敢往前,赶紧扶起谢长寂,往前方肉眼可见的山洞走去。
谢长寂背上被抓了一道血痕,依靠着花向晚,喘息出声:“姐,这里肯定有东西。”
“杀一只大的比被蚂蚁追着强。”
花向晚被这些雪兽追出了火气,扶着谢长寂往里走,走了没几步,他们就感觉周边有呼吸声。
花向晚顿住步子,这时他们两人才发现,脚下隐约有什么在颤动。
这种颤动很有规律,好像是绵长的呼吸。
意识到这一点,花向晚抓着谢长寂就要退开,然而一股腥臭从他们身后猛地袭来,谢长寂挥剑格挡,花向晚朝着旁边疾退,便看雪地之上,凭空出现了一只小山大小的巨大雪兽!
这只雪兽口吐紫气,谢长寂同它打了个照面,当即觉得眼睛刺痛,紧闭呼吸,疾退而去。
然而这只雪兽动作极快,在谢长寂退开瞬间,一口咬在他大腿之上,剧烈疼痛传来,谢长寂异常冷静,听着周边风流动的声音,朝着雪兽狠狠一剑!
也就是这刹那,花向晚翻身从高处猛地跃下,带着化神期磅礴灵力,直刺巨兽天灵!
这雪兽注意力本在谢长寂身上,等意识到身后人时已完全来不及,剑光直贯而入,它哀嚎出声,谢长寂被它猛地甩开,重重砸在地面,发出一声闷哼。
花向晚从它头骨往下,一路剖开它周身,手直直探入它内丹,一把猛地拽了出来,随后踩在它血肉之上,朝着谢长寂方向落下。
她将内丹捏碎,冲到谢长寂面前,将他从雪地中拽起。
他脸上已经带了青色,花向晚捏住下巴,逼着他张开嘴,直接把内丹一巴掌拍进嘴里。
内丹入腑,谢长寂脸上青色往下褪去,花向晚这才放心,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他已经有些迷糊了,花向晚不得已,只能把他背在背上,一步一步往山洞里走。
打从两百年后相遇以来,倒的确没有见过他这样狼狈的样子,但当年两个人在云莱的时候,倒是经常见到。
花向晚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眼神温软几分。
谢长寂被她背着往前走,感觉她的温度传来,他靠着她,莫名有种熟悉感。
他眼前一片黑暗,神智迷迷糊糊,但靠着这个人,他就觉得有种死在这里,似乎也可以的安心感。
他轻声叫她:“晚晚。”
“叫什么晚晚,”花向晚听他声音含糊,知道他是疼昏了头,“叫姐姐。”
“姐姐……”
谢长寂跟着她,低低开口,花向晚听他声音虚弱,知道他想问什么,漫不经心回他:“我没事,你好好休息,我带你去休养。”
谢长寂不说话,他只是用自己所有力气,努力环住她脖子,想抱紧她,想和她不要分开。
他知道周边很冷,知道旁边都是血,可身边这个人太温暖,他揽着她,莫名就产生出一种念头。
想就这样,在她身边,一辈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就隐约觉得这人好像是种在他骨血里,与他不可割离。
花向晚背着他进了山洞,用神识探了一圈,确认没什么风险后,设了个结界在山洞门口,随后从谢长寂乾坤袋里扒拉出一堆日常用的东西,生起火来,将他挪移到火边。
那雪兽有毒,现下他服下雪兽妖丹,但也还需要一段时间休养。
她给他包扎了伤口,终于觉得有些疲惫,正想去一边休息,谢长寂却一把抓住她。
她也不知他是醒着还是睡着,不由得唤了声:“谢长寂?”
“别走……”谢长寂紧紧拉着她,紧皱着眉头,“别走。”
花向晚见他慌乱,迟疑片刻,终于还是留下,反正是他说别走,明早起来,也不是她占便宜。
她躺在他身侧,歪着头看他清隽的五官,小声道:“好了,别闹了,睡吧。我不走。”
说着,她伸手将人揽在怀里:“我陪着你。”
感觉到她的温度,他慢慢冷静。
两人听着风雪,闭目入梦。
入梦是大片大片冰雪,谢长寂感觉自己提着剑,茫然走在雪地,他心里空空的,好似是被人把心挖了出来,他一直在找什么,一直往前。
无数邪魔异兽扑上来,他在梦中挥剑厮杀。
好冷啊。
他颤颤往前,他感觉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长路,甚至不是绝路。
如果是绝路,他还有走到头的一天,可这条无边无际的炼狱长道,却永无尽头。
他有些走不下去,也不知道是为何在坚持,直到最后,他看见前方背对着他,站着一位少女。
他停住脚步,少女含笑回头。
一袭红衣短裙,手上停着一只蓝色蝴蝶,她笑意盈盈看着他,温和开口:“谢长寂,你来陪我啦?”
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有热泪盈眶,风雪簌簌,他呆呆看着她。
他没有勇气往前,梦里的他莫名觉得,只要他走上前去,那人就会碎成碎片。
她是幻影,是虚假,是他永不可触及、却始终在追求的幻梦。
这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弥漫在他的梦中,让他近乎窒息。
他喘息着,从梦中猛地惊醒,他眼前一片黑暗,毒素似乎扩散在了全身,灵力一点都动用不了,浑身在疼,他没有办法从这个噩梦中逃出来,只能激烈唤着旁人:“姐?姐姐?晚晚?谢晚晚?!”
然而没有人应答。
他听见旁边有火声,外面传来风雪之声,他什么都看不见,空荡荡的山洞里,回荡着的都是他自己的声音,好像空无一人。
一瞬之间,梦境和现实交错在一起,他好像看见花向晚从悬崖一跃而下,他独行于风雪;好像看到他不断追逐着一个幻影,又在触碰时破碎。
是梦吗?
是真的吗?甚至于,晚晚这个人,是真实存在吗?
他分不清,他只觉得,恐惧彻底笼罩他,他害怕回去,他不想回到他梦中那种没有结束的炼狱之路,他只能仓皇想去找她,想立刻见到她。
可他双腿受伤,剧痛让他没办法站起来,他只能用手撑着自己,一步一步往外爬去,呼唤着她的名字。
“晚晚!姐!谢晚晚!”
他一步一步往外爬,伤口被地面搓开,他爬进冰雪,血浸入雪地,一路往外。
他在入骨的寒冷中,仅凭那个人的名字支撑着自己。直到声嘶力竭,也还不肯停歇。
花向晚回到山洞时,看见洞口拖行向外的鲜血,整个人都懵了。
谢长寂身上带伤,她想让他尽快复原,便去斩杀了几只雪兽回来,想给他吃了补补。
这些灵兽身体蕴含灵气,他本就是被他们同宗所伤,吃下去大有裨益。可没想到她才离开这么一会儿,竟出了这种岔子?
她赶紧顺着血迹往外追,没有片刻,就找到了埋在雪里的谢长寂。
她赶紧把人掏出来,谢长寂整个人已经冻僵了,然而在她触碰他的瞬间,他却还是一把抓住了她!
“姐?”
他慌乱想要去触碰她:“是不是你?是不是晚晚?谢晚晚?”
“是我,是我回来了。”
然而对方根本听不进去,他慌乱摸索在她的脸上,不让她去看他的伤,花向晚想要按住他,让他老老实实接受自己灵气,然而他根本不管不顾,他疯了一般摸着她的五官,想要抱她,直到最后,花向晚终于妥协,被他一把抱在怀里。
熟悉温度涌上来,那一刻,所有害怕都没了。
冰雪不再寒冷,痛楚都被安抚,他混乱的脑子终于安静下来,没有血腥、没有杀戮、没有绝望和痛苦。
他静静抱着她,突然意识到。
他不能回去了。
他不能再过那样的日子。
他不能失去她,不能与她分开。
她是他的。
他闭上眼睛,死死抱住怀里人。
她的骨血,她的一切,他们血脉相融,他们命运相缠。
她不是他姐姐吗?
那一刻,他鬼使神差想。
好啊,是他姐姐真好。
他们是亲姐弟,他们流着一样的血,他永远是她独一无二,他们永远不能割舍。
“姐姐,”他低声喃喃,“你会永远陪着我,对不对?”
“对。”花向晚有气无力,现在她什么都不敢说,就怕刺激他又疯起来。
她发现自己是真的搞不懂这个画里的谢长寂了。
这十七岁的人,都这么不可理喻的吗?
听着她的话,谢长寂安心下来。
他抱着她,内心一片温软。
“那我们说好了——”
他试探着退开,花向晚下意识回头看他,这一刹,两人薄唇轻擦而过,花向晚一愣,谢长寂却似乎没有察觉。
他靠近她,他的唇就贴在她的唇边,近得他一动,就会和她的唇摩挲在一起。
“我们永远在一起,我是你的谢长寂,你是我的谢晚晚。”
“在我死之前——不,哪怕我死,”他抬手抚上她的发,他似乎是想看她,可无法视物的眼睛完全没有焦距,这让他整个人神色呈现出了一种艳丽的癫狂,他挨着她,轻声低语,“都不要抛下我,好不好,姐姐?”
第47章
“好好好,”花向晚哄着他,主动伸手抱他,顺着他的背,“咱们先回去,再说下去,你就真得死在这儿了。”
谢长寂被她安抚着,整个人慢慢冷静下来。
花向晚这才拉过他的手,先给他一些灵力暖了身子,将他背起来,往山洞走去。
被花向晚背在背上,谢长寂显得异常安静,花向晚给他背回山洞,为他重新处理了伤口,不由得有些奇怪:“你这是突然犯什么混?找不到我就好好等着,我还能把你扔了?”
“我怕。”
谢长寂被她用热帕子擦着手,他看不见,只静静感觉着她每一个触碰。
花向晚不由得好笑:“怕什么?”
谢长寂垂下眼眸,低声开口:“我做了一个噩梦。”
“什么梦把你吓成这样?”
“我梦见,你……不在了。”
听到这话,花向晚动作一顿,琢磨着他是不是想起什么了,谢长寂没有察觉她的动作,她在,他才有勇气说起那个梦。
“你从悬崖上掉下去,我救不了你。然后就去了一个地方,到处都是血,我一直在那里杀人,停不下来。”
“这有什么好怕?”
花向晚回过神,知道他怕是要想起什么了,赶紧珍惜自己着为数不多的放肆时光,抓起他另一只手:“人终有一死,不是你先走,就是我先走,死就死了,又有什么好害怕?”
“太疼了。”
谢长寂声音沙哑:“没有尽头的路,太难走了。不过还好……”
谢长寂转头,看向花向晚,他似是有些愣神:“只是个噩梦,你还好好在这里,不会离开我。”
听着谢长寂的话,花向晚有些心虚,琢磨着这十七岁的谢长寂是太脆弱了一点?
当年他没这么粘人啊?
想想,大概是因为什么都忘了的缘故。
什么都不记得,天剑宗教育、一贯的隐忍,大概也不会记得。
就像个小孩子,一个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小孩子,能指望他多坚强?
反正等出去一切就恢复如常,随便他吧。
花向晚低着头给他重新处理好伤口,又把灵兽肉给他弄好,他看不见,她手把手喂他吃。
等吃完东西,她便领着他打坐。
到了夜里,他累了,两人便一起休息。
经她突然消失这一遭,他似乎极为不安,睡觉得抱着她,就像个小孩子,每时每刻都要牵着她,触碰她。
过了些时日,他身上毒素终于消散,开始可以看见东西,花向晚便领着他走出山洞,往外走去。
春缠剑招他们熟记于心,缺的只是熟练,两人在雪地里往前,从第一式到最后一式——完全熟练掌握时,大约已经过了快半年。
这天清晨,花向晚隐约感知到密境灵气开始稀薄,她和谢长寂一起将最后一式学会,轻松斩杀了一头巨型雪兽之后,前方便出现了一道光门。
谢长寂回头看她,自然而然拉住她的手:“姐姐,可以出去了。”
“嗯。”
花向晚点头,两人一起朝着光门走出去,出了光门,就看见石室原本放剑的墙壁已经消失,两人从出口循着光芒走出去,到了尽头,便听有鸟鸣树瑟之声,颜色一点一点落入眼中,两人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山洞出口,前方就是一片树林。
“姐姐,”谢长寂看了一眼前方,“我们是先走,还等等狐眠师姐?”
花向晚想了想,拿出传音玉牌,唤了狐眠:“师姐?”
传音玉牌没有反应,想是她还在修炼密境,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来,花向晚正想带他离开,就听身后传来脚步声。
花向晚和谢长寂回头看去,便见狐眠拉了一个人,从暗处慢慢走来。
狐眠还是老样子,但神色黯淡了几分,她身后拉着的秦悯生依旧是那身布衣,可眼睛却被一块白绫覆着,明显是受了伤。
两人顿住步子,看着花向晚和谢长寂,片刻后,花向晚迟疑开口:“他这是……”
“一言难尽。”
狐眠摇摇头,随后道:“算了,我们先去找个地方休息。”
花向晚点头,师姐妹各自牵了一个人,走出山洞。
一路上狐眠都很安静,少了几分平日鲜活。花向晚打量着她和秦悯生,思索着当年的情况。
当年她从云莱回来时,就发现狐眠少了一只眼睛,只是她做了一个足可以以假乱真的假眼,若不是狐眠主动说起,她根本不知道此事。
可如今看起来……伤了眼睛的是秦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