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不旧举起右手,一掌拍去,掌至芮玮背心,见他果是没有抵御,想起适才他手下留情,没有将自己肩骨打碎,收掌道:“你死前有什么要求,说出来,斟酌情形可答应你。”
芮玮叹道:“先父被仇家害死,可惜我未能替他报仇,死后惟有此点不能使我瞑目!”
史不旧道:“老夫与芮问夫之间有极深的仇恨,不能答应你替他报仇,若有别的要求,说来看看。”
芮玮摇头道:“没有,请即动手,芮玮只有对先父不孝!”史不旧举起手掌,仍不忍拍下,说道:“老夫受了你的恩惠,非报不可!”
芮玮静静道:“这也没什么,适才芮玮并非有意施惠,我未击碎你的肩骨,是为你便于医治野儿之故。”
史不旧见他在此生死关头,淡然处之,实非常人所能及,颇有乃父当年雄风,不禁心折道:“老夫不能替芮问夫复仇,却可让你自个去复仇。”
芮玮道:“莫非前辈要放过芮玮?”
要知凡人没有不怕死的,只是对死的看法不同罢了,有一线生机,芮玮哪有不求之理?
史不旧断然道:“不!史某决不放过你!”
芮玮失望地哦了一声,想起一年后要替师父赴约摩霄峰,这件事不能办成,师父知道后,不知要多么伤心!
史不旧又道:“我若让你替父报仇,要多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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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玮不假思索:“一年就够。”
史不旧走进里间,取出一匣,打开拿出一粒鸽蛋般大的绿色丸子,递给芮玮道:“将这药丸吃下。”
芮玮即刻接下,吞进腹中。
史不旧冷冷道:“这是一顶极毒的药丸,但那毒性要到两年后才发作,这两年内相信什么事都能办成。”
芮玮知道自己尚可多活两年,感激道:“芮玮得报父仇,九泉之下不忘此恩!”
史不旧道:“什么不忘此恩终生感激,老夫最讨厌这类的话,以恩抵恩,咱们两不相欠。”
芮玮不知父亲生前对他有何亏负,致使他性格如此怪癖,不觉问道:“前辈与先父如何相识?”
史不旧霍然大怒道:“莫要在老夫面前提起那段往事,出去!出去!待会治好高小姐,你们快快走吧!”
芮玮走出竹屋外,思潮纷涌,心想史不旧为何隐居此地?为何死也不救武林人物?为何讨厌自己?一切都透着怪异的味道:“真不知往年曾发生一件什么事故?
芮玮呆站在屋外,直到黄昏,不见竹屋内有何动静,暗暗心焦,不知高莫野的病情如何了’?
快要天黑时,史不旧走出来道:“总算将她身中之毒全解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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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为慨叹解毒之不易!
芮玮忍不住心中的喜悦,道:“她好了吗?我可以进去看她吗?”
史不旧见他如此关切高莫野,全不顾自己,想到“情”之一字,暗暗伤心,叹道:“她现在已清醒,你进去吧!”
屋里一灯如豆,高莫野静静地躺在榻上,微弱的灯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好像已死去多时的尸体。
芮玮进屋见到她身上蓝色消失,心中安慰,缓步上前,唤道:“野儿!野儿……”
高莫野睁开倦弱无神的眼睛,低声道:“大哥,我没有死?”
芮玮忍住几乎要滚出的兴奋眼泪,欣喜道:“你没死,你没死,史前辈将你治好了毒伤……”
高莫野笑:“说你不要担心吧,只要见着史伯伯,再厉害的毒伤,他老人家也会把我治好的!”
芮玮的眼泪不由夺眶而出,但他却含笑道:“是的!史前辈医术高超,他一见你,就尽心替你治疗,总算老天有眼,将你治好了……”
高莫野低弱声道:“大哥,你为什么要流泪呀?我好了,你该高兴啊!”
芮玮抹去泪水,笑道:“大哥高兴得不由自主流出泪来……”他确是纯因高兴而流出泪水吗?不!这泪水流出的原因太多了!
高莫野孱弱地闭上眼睛,模模糊糊道:“我好困……”
芮玮替她盖好被子,低声道:“好好睡,大哥陪着你……”
高莫野声音微扬道:“我要睡了,你为我多谢史伯伯……”言罢睡去。
芮玮应道:“大哥会为你谢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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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人沉寂,屋外史不旧听到这里,长叹一声,他暗暗自问道:“我这样做对吗?我该对芮问夫的儿子报复吗?”
翌晨,天空晴朗,万里无云。
山顶上寂静无声,突然一声女子的呼喊道:“史不旧,你住在哪里?”
吏不旧一夜坐在屋外;被喊声惊醒,回道:“谁找史某?” ”
声音苍劲远传,数里町闻,听那女子喊声至少三里外,却不及顿饭时间,掠上一条黄影。
史不旧看来人是个黄衣白发妇人,问道:“是你找史某吗?”
白发妇人姗姗走近道:“你住在这个鬼地方,害我找了好久。”史不旧听她说话好像与自己十分熟稔,疑道:“你是谁?”
白发妇人越走越近,离史不旧一丈处站定,幽怨道:“我变得厉害吗?”
史不旧凝视一刻,霍然惊道:“你是修罗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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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妇人摇头叹道:“修罗玉女!好久没有人这样叫我了,我老了,头发全白了!怎再称得上玉女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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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不旧未想到昔日江湖上的大美人,竟老得这么厉害,差点认不出来了!“你今天来找我有何要事?”
白发妇人道:“记得二十年前同芮问夫游侠江湖,那次见到你……”
史不旧皱着眉头,急道:“你莫在我面前提到他,更别提往昔的旧事!”
白发妇人怔怔低吟道:“不堪回首话当年……”
史不旧内心甚不愿见到她,大声道:“你什么事快说,若无事就请离去!”
白发妇人冷笑道:“何必那么凶,你见到我心中难过,难道我见到你心中就不难过?”
史不旧皱紧眉头,一脸显出十分的不耐烦。
白发妇人气怒道:‘那你快把高寿的女儿交给我,我马上就走!”
史不旧道:“谁是高寿的女儿,我不知道。”
白发妇人道:“那臭小子没来?”
史不旧默不做声,白发妇人又道:“你要维护那姓芮的?”
史不旧大怒道:“我恨不得将姓芮的一一杀绝!”
白发妇人冷笑道:“那你快将芮玮及他带来的女孩子交给我,莫再说不知道了。”
史不旧道:“奇怪啦!你怎么肯定会有人在我这里?”
白发妇人逗:“那丫头身中魔蓝巨毒,世上除你外无人可解,芮玮深爱着她,一定将她带到这里,求你医治。”
史不旧道:“二十年来,我发誓不再救人……”
他说完这话,便即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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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妇人讥笑道:“不见得吧!听说你还有臭规矩,若有人在武功上胜过你,便肯施救,芮玮是芮问夫的儿子,武功不会弱呢!”
史不旧听她话中有讽刺自己的意思,怒目相视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发妇人咭咭笑道:“当年你武功输给芮问夫,结果将未婚妻都给输掉了,今天莫非又输在他儿子身上?”
史不旧最恨别人提起这段伤心往事,气怒之下,一掌猛力劈去,白发妇人身形一闪,飘退数丈,有意气他道:“你医术堪称天下第一,武功却糟得很,将未婚妻输掉是确实的事。”史不旧被她气得掌脚齐飞,攻势猛烈。
白发妇人只是招架,也不反攻,口中却不停道:“我今天也跟你在武功上赌赌,姑娘胜了,就将芮玮和那丫头快快献出……”
芮玮突然从竹屋内走出,昂声道:“用不着赌,熊解花,你找我不用麻烦史前辈。”
白发妇人纵身掠出史不旧攻击的范围,走上前道:“好小子,竟敢直呼姑娘的名字,简直目无尊长。”
史不旧心知熊解花武功高过自己,斗她不过,听她俨然以芮玮的长辈自居,便讥讽道:“可笑!可笑!人家父亲娶的又不是你,与你无亲无故,好意思自称人家的长辈,莫非想疯了!”
白发妇人被刺中心里的隐痛,回身寒着脸道:“我就是疯了,也比你为了陈淑真,孤苦一人隐居此地二十年,过着孤魂野鬼的生活好得多!”
芮玮听他们说到自己的母亲,便势成水火,插身上前道:“先父母都已去世,请你们谈话别再牵及他们!”
白发妇人大惊道:“你父亲死了?”
史不旧也惊道:“你母亲也死了?”
芮玮叹道:“先父母早已去世,人死为大,若在世有对不起你们的地方,都成过去,多谈何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