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剑一呆,道:“什么?”
飞红笑嘻嘻一笑,不再多说。独孤剑有心问她,飞红笑俏脸一板,不再跟他说话。独孤剑满心疑惑,却也无法再问。
突然,就听一个清丽的声音娇喝道:“慢着,这场仗由我来打!”
独孤剑一惊,就见宛如一朵飞花落下,竟是伍清薇飘到了宸随云与清溪、孤鸿两人中间!
独孤剑骇然,急忙冲了出来,惶然叫道:“你…你跑过来做什么?”
他唯恐伍清薇有失,闪电般窜出,抢到她身边。忽然胳膊上一阵剧痛,却是伍清薇狠狠拧了他一下,冷笑道:“就许你偷偷跟别人出来,不许我出来么?”
她再也不理独孤剑,狠狠瞪着宸随云道:“你不要太霸道,本姑娘偏偏看你不顺眼,赶紧过来让我揍你一顿。”
独孤剑大惊失色,她岂敢如此跟宸随云说话?
宸随云脸色仍旧淡淡的,丝毫不以为忤:“是你。”
伍清薇道:“不要假装很熟的样子,套近乎也是没用的!”
宸随云抬起眸子,凝视着她:“你不记得我了么?”
伍清薇看着他,宸随云的眸子仿佛有种致命的吸引力,深深将她的视线锁住,她竟一时摆脱不开这两点寒微的光芒。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迷惘,抱住头道:“我不记得!不记得!”
她面上显出痛苦之容,仿佛一段极其重要的记忆被锁住了。
宸随云轻叹道:“大觉上人太过多事!”他的眸子轻轻移开,伍清薇颤栗的肩头上的压力似忽然消退,那段记忆也就变得不那么重要起来,她的心头却升起一阵空虚感,似乎这段回忆虽然痛苦,却极为珍贵,而一旦它变得不重要起来,她的人生也就轻飘飘的宛如羽毛了。
但她的心性活泼,立即将这些她不能理解的事抛到脑后,紧紧盯住宸随云,道:“来吧,我替他们打一架!”
宸随云笑了,他一笑起来,温煦的光芒立刻在他的脸上散开,使他看起来宛如明月般动人:“你?”
伍清薇骄傲地挺起胸来,道:“峨嵋派弟子伍清薇,难道不值得你出手么?”
宸随云道:“峨嵋有两招,一名高山,一名流水,你可知道?”
伍清薇不屑道:“怎会不知道?这两招乃是取钟子期遇俞伯牙之故事,取高山流水,知音唱和之意,高山之招,使人如高山,高不可攀,险不可越,防守稳固,坚不可破;流水之招,御气飘身,使身轻如燕,配合峨嵋轻功,一跃十丈,迅若流水。此二招不过是峨嵋派的粗浅功夫,我岂能不知?”
宸随云道:“很好,那我便以高山、流水二招,来接清溪孤鸿二位的万古山河一羽毛。”
此言一出,当真是石破天惊,伍清薇、独孤剑、清溪老人、任孤鸿一齐动容,伍清薇道:“高山流水并非克敌制胜的招数,你…”
宸随云淡淡道:“天下招数,求其异则存同,求其同则存异,精妙冠绝天下的万古山河一羽毛是无上的绝招,普普通通的高山流水,也一样是不破的招数。”
伍清薇撇嘴摇头道:“谬论!谬论!”她口没遮拦,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宸随云也不以为忤,只因他全部的精神,都放到了清溪孤鸿的身上。
清溪老人终于收起了他散漫的笑容,沉声道:“阁下高论极有见解,我们兄弟若是还能再活二十年,仔细想想阁下此话,也许能够创出比万古山河一羽毛更高的武功来。但现在…”
他不再说话,因为他的人已经化成了一柄剑,一柄出鞘的,彩光四射的剑。已没有人能挡住的剑!
任孤鸿身上忽然泛起了一阵粼粼的波光,似乎他的人也化成了一片水,一片汪洋。眨眼之间,水雾为他内息摧动,漫天升腾,都笼罩在他掌力御控之下。点点飞花不断掠过清溪老人的长剑,镶嵌在这片雾气上,雾气与花便化为一个整体,而鸟鸣之声在这深沉的雾气中,显得那么悦耳,那么清晰。
所有人的脸色都郑重起来,因为他们知道,旷绝天下的万古山河一羽毛,就要出手了!
独孤剑忽然就觉嗓子干涩沙哑,这一剑还未出,剑气已然布散而出,刺伤了他的肌肤。
宸随云缓缓抬手,一道真气从他手心鼓涌而出,立即散放成万瓣莲花,再度卷涌而来。这正是峨嵋派的高山决,但宸随云并未让这些莲瓣包裹住自己的身体,而是层层绽放陨落,收束在手中的纸扇上。他的右手立即端凝不动,宛如高山,但左手却迅捷无伦地变幻着,流水般的真气不停地从他的指尖涌出,一丝丝地缠绕在纸扇上,他身上的杀气忽然消退,因为所有的杀气,都集中在了这柄折扇上。
月色昏黄中,茶庵寺里突然暗了一暗,繁花,鸟鸣,雾气,水声,纸扇,杀气,在这一瞬间仿佛都消失了,所有的光芒都被剥离了这个世界,经过千世百年的淬炼,再度轰然出现在这个小小的角落里!
所有的颜色都集中在一点上,化作一滴无比璀璨的艳色,随着任孤鸿与清溪老人用生命凝结的一剑,刺破苍穹,倏然就射到了宸随云的面前。宸随云手一抖,他的折扇忽然张开,高山决之凝厚,流水决之清灵,两股截然不同的真气紧紧涌合在一起,瞬间就将这点浓艳包围住。但这点艳色却不是任何力量所能包围的,一触之后,立即爆发出一声厉啸,艳色更转浓烈!
一鼓息之间,艳色倏忽涨大,带着蓬勃的光芒,忽然冲溅而出!如果说前面的剑招是片羽飞越,那此时这片羽已化作万里山河,猛压而下!
但就在这瞬息之间,宸随云的内息忽变。高山决忽然变成了流水决,流水决忽然变成了高山决,本来的凝厚变成了清灵,本来的清灵却化为凝厚。
这虽然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但高山决与流水决本杂糅在一起,两股力量忽然倾倒,却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变化,只不过是稍微偏移了一点点。
万古山河一羽毛乃呕心沥血,千锤百炼之作,纵然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也未必能撼动,但恰恰是这微小的偏移,却让它也跟着稍稍偏了一点。
这一偏移,将大力凝锁在微小中,已不可抗。偏移虽小,但本是蓬勃涨发的剑气,却不由得一缩,跟后续涌发而至的勃然大力撞在了一起,艳色立即轰然散开!十八珍禽一齐哀鸣,碎羽满空中,高山决与流水决倏忽交错变化了十余度!
满空鲜花倏地一窒,宸随云轻轻一指点在了剑尖上,忽然响起了狂暴的风,将漫天水雾冲散。宸随云轻轻将手指放开,那柄剑忽然就散了,散成十丈红尘。
任孤鸿与清溪老人满脸萧索,完全不管滔天水浪落下,将他们浇得透湿,喃喃道:“败了…我们败了…”
胜败为兵家常事,但多少人能看穿这个“败”字?
宸随云的脸色也有些萧索:“应该算是我败了,我用的虽是高山流水决,但手法却是万古山河一羽毛。此招威力太大,除了以己破己之外,无法可破!”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也显出一道淡淡的血痕,他的声音有些寂寞:“你们将血魔搜魂术运用为此招,以花鸟清泉之风雅,化解血魔的戾气,以花为血,以水为血,妙就妙在让这本来血腥无比的法术,变得如此从容优雅,其中境界,实在远出其他修行者之上。所以你们的招数可谓称绝天下,并没有丝毫破绽,纵然赢了,也不是我的本事。”
清溪老人苦涩笑道:“不是又怎样?血魔搜魂术一出,我们的武功就将完全散去,这所谓万古河山一羽毛,也不过一场梦幻而已。”
伍清薇、飞红笑禁不住一怔,血魔搜魂术?清溪、孤鸿那称绝天下的一招,竟然是从这种武功中化出的,那么为什么她们从未听说过世上存在这种武功?而一旦施展之后,武功就将全部消散,这又是何等邪术?
两人正在犹疑,独孤剑似乎从方才那惊天一剑醒来,突然插口道:“我觉得万古山河一羽毛是有破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