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天明,二人寻一处干净些的茶楼用毕早饭,开始寻找住处。茶庄老板是老长安人,极为热心,带着两人四处打听。一个上午下来,看中了城郊一所宅子,那宅子半倚着一道石梁而建,一条小溪从门前流过,虽已是枯水时节,却依然水声哗哗,两人商议买了下来。之后置办家具,整整忙了两天,这小宅处处显出一派舒适洁净的气象来。

莫之扬与安昭各住了一间,仍有四间大房,安昭便布置了一间书房,一间练功房,一间饭厅,最靠正门的一间留作客厅。安昭一边忙乎一边道:“咱们只不过叫它做客厅罢了,谁会来拜访我们?”莫之扬笑道:“穷在大街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难说没人知道皇上御赐了我们二百两黄金。”安昭忍俊不禁,险些将一具唐三彩瓷牡丹摔破。莫之扬又道:“就算咱们暂时没有客人,过上一二十年,二儿子要下聘礼了、三孙子要过百日啦,那时街里街坊总有人会来道贺。”安昭又气又笑,连道:“你几时学得这般油腔滑调?”

两人便在长安城郊住了下来。商议忙过这几日便要寻访名医。莫之扬自小过惯了穷日子,头一回有一幢像样的房子,每日跟着安昭忙里忙外,觉得十分快乐。有时痴痴地想:“假使这世上只有我和昭儿,那该多好?”过了两日,安昭购回一株梅花,栽在西北墙角,更买了数只雄鸡,每日无事便训练雄鸡相斗。唐明皇时,斗鸡之风大兴,安昭那年二十岁,虽然是女中豪杰,究竟是少年性情,隔了几日竟买了一个粗壮丫头,专管饲养斗鸡。此种清福莫之扬却享不得,数次催安昭去寻医。安昭总是笑道:“先好好歇几日不妨。再说,上官前辈的手段,寻常郎中也决计治不了。”

莫之扬不与她执拗,过了数日独自出门,将长安城中的医堂逐家走访,每到一家,坐堂医师无一不说自己医道通神,起死回生,药到病除。这一来倒将他难住,心想郎中少了固不好找,便是多了也不易找到合适的。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连骂自己笨得要命:“当世名医除了百草和尚,更有哪个?”喜滋滋买了几样火腿、蜜饯类的干果熟食,回到家中。安昭见他兴致颇高,问他端的,莫之扬道:“昭儿,我想来想去,只有百草和尚能治你的病。因此买了几样菜,先预祝你能健健康康。”安昭亲去厨房与丫头春莲一道做了六色精美小肴,打发春莲沽了几斤好酒,当夜三人吃酒谈笑,尽欢而歇。

第二日早晨,莫之扬因多饮起得晚了一点,听安昭喊道:“七哥,快来看哪。”莫之扬起身来到院中,只见大雪纷纷,地下已有厚厚一层积雪。原来昨夜便开始下了。墙角那株梅花经白雪衬映,越发显出别样奇相。二人立在檐下,忽然觉得天地之广,原来并无无边烦恼,心意相通,伸手握在一起,不由得痴了。

春莲拿了扫帚要去扫雪,安昭摆了摆手,道:“烫一壶碧螺春,摆好棋枰,我和七哥下几盘棋罢。”两人执手刚要回屋,莫之扬忽道:“先等一等。”到那株梅下,低头在雪地上查看。安昭问道:“怎的?”也跟了过来。莫之扬道:“昨夜有人到这里来过。”安昭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果见雪地上有几个淡淡的脚印,顺着院墙到了窗下,窗下的脚印虽然极浅,却密密匝匝叠了许多。想来那人曾在窗下伫立了很久。两人都是武学行家,竟都未听见有人进院,则此人想必轻功极是了得。这样一想,不禁暗惊。

安昭抬足踩在其中一个脚印上,道:“七哥,这脚印比我的都要小,一定是个女子了。莫非是上官姐姐么?”莫之扬沉吟道:“她腿上箭伤好不了这么快,决计没这么好的轻功。”喃喃道:“会是谁呢?”

安昭想了一想,笑道:“既猜不着,便不猜了罢。大约是一个趣人儿,昨夜经过这里,顺便进来赏赏梅花。”莫之扬道:“那为什么又来到窗下?”安昭道:“想必是欲叫醒咱们谈谈赏梅之道,三思之后又觉得唐突,是以徘徊良久,这才离去。”莫之扬笑一笑,道:“但愿如此。”运起轻功,在雪中走了几步,回头看时,留下的脚印却要比那人的深多了,咋舌道:“昭儿,这人轻功确实了得。咱们小心些好。今日我去买回两把好剑来。”

安昭点点头道:“也好。便是用不着跟人打架,也可自己练剑。七哥,你在雪中练剑,我在一旁吹笛,那人若在暗中见到,想必十分失望,再不会来赏梅花了。”莫之扬道:“昭儿,咱们不是怕谁,只不过要过几日清静日子而已。”安昭双目柔波闪闪,微微一笑,人梅相映,莫之扬不由看得呆了。安昭伸手将额前一缕秀发捋到耳后,乜斜着眼望着他,轻声道:“瞧你的眼神儿,莫非又要给我来一招擒拿手么?”莫之扬给她说中心事,干咳两声,面红过耳。安昭吃吃发笑,道:“走,下棋去罢。”

忽听门外响起脚步声,一人道:“莫之扬公子、安昭姑娘是否栖居此处?太仆卿老爷前来拜访。”

正文 第二十四回万合帮复兴会京师 虎狼兵叛乱起范阳

更新时间:2007-7-24 4:26:45 本章字数:14393

词曰:日才归,天初黑。趁未掌灯,偷抛相思泪。白昼欢笑人,夜中独孤鬼。不欲谁解风情,何必虚掩心扉。山重重,明暗似依偎。世间万物皆有情,景外不识景中味。几时盼得伊人回?

听到门外有人报“太仆卿老爷前来拜访”,莫之扬、安昭同时一惊。安昭道:“大哥怎的知道我们住在这里?”莫之扬极不喜欢安昭的家人,只因此时心情不坏,才笑道:“原来是大舅子。昭儿,咱们快快迎接。”开了院门,见门外停了一顶官轿,轿夫足有八名。轿侧侍立了一个管家模样的随从,见莫之扬、安昭开了门,躬身道:“请问此处是莫公子、安姑娘的居所么?”

安昭道:“是大哥到了么?”轿内一人答应声中,掀帘下轿。安昭定睛一看,见那人白面微须,略有发胖,年纪三十八九岁之间,不是别个,正是自己的亲大哥——太仆卿安庆宗。她自离家以来,头一回见到亲人,不由得百感交集,叫一声“大哥”,扑到安庆宗怀中。安庆宗将她扶住,望着莫之扬,再望望妹妹,冷冷道:“你干的好事!”面色阴冷,负手走进房中。

安昭跟进,一边擦泪,一边吩咐春莲上茶,请安庆宗坐下之后,道:“妹子这些时候身子不好,到了长安,还未及拜见大哥,请大哥见谅。”安庆宗眼皮不抬,只左一声右一声地叹气。莫之扬本要客套几句,见情景尴尬,站起身来道:“你们兄妹慢谈,在下失陪一会。”安庆宗沉声道:“请莫公子先不忙躲开,我有几句话要问你们。”莫之扬慢慢吐出一口气,重新坐下,道:“不敢请问大哥,有什么指教?”安庆宗冷笑道:“我有什么本事指教你们?你也不必叫我大哥,姓安的没心思跟你攀亲戚!”莫之扬不由来了气,想要回敬,又强行忍住,干笑道:“不错,不错,在下何德何能,敢与太仆卿攀亲?”安昭道:“大哥,你这是怎的啦?”

安庆宗半晌不语,忽然高声道:“怎的啦!你还有脸问我怎的啦!昭儿,你小时候何等聪明伶俐,惹人喜爱,为何越长大了,越做出些糊涂事体来?今天直话直说罢:你与父亲断绝了父女关系,安家从此就没有你这个女儿,原本事情到此为止,你再干些什么,我也不会管你。可你居然结交不良朋友,竟将官司打到皇上跟前!害得朝中大臣这几日一直在背后指戳我的后脊梁。你说你这还了得么?”

安昭气得脸色发白,道:“大哥,非是昭儿不孝,昭儿最盼安家顺顺当当,至于与爹爹决断,昭儿心中自知其因,大哥想必也知道。你是朝廷大臣,说话总得讲究点分寸:什么是将官司闹到皇上那里?大哥,将来你会明白妹妹的一片用心。”

安庆宗怒极反笑,手指着安昭鼻子,咬牙道:“你……你……你好一个一片用心!你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为何昨日皇上派人叫我与荣义郡主搬到紫禁城中去住?这是软禁我,你知道么?”

安昭叹一口气,慢慢道:“不错,皇上圣明,妹妹对他禀明的话没有白费。他为何要软禁你?正是要让爹爹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大哥若是真孝,就不应畏惧爹爹,正宜早日传书,让他知道皇上已有戒心,舍了那要命的念头,请调回来,安度晚年。那么昭儿一定负荆请罪,求爹爹原谅。”

安庆宗气急败坏道:“好,好,好!你倒是真孝!我们都是假孝!不错,是有些愚蠢小人说父亲要造反,要当皇帝,可父亲对皇上忠心耿耿,大唐江山稳固,父亲功不可没!你到皇上面前说三道四,却是将父亲置于何地?你负荆请罪也罢,就是父亲原谅你,我也不会原谅你!你只消改去名姓,再不要是安家的人!”安昭眼泪落个不停,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安庆宗,道:“大哥,人不能选择父母,若是能选择,你以为我愿意是爹爹的女儿么?他反心已明,只有我们兄妹合力劝说,方有望扭转,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安庆宗黑着脸道:“什么真不知假不知?你知道什么啦?说出来听听!”

安昭点点头,叹一口气,当下将二哥安庆绪怎样酒后失言、安禄山与安庆绪怎样密谋等等一一说过,末了接道:“大哥,你在朝中当官,已有六七年未见爹爹了,不知爹爹与二哥的念头,那也是情理之中。”安庆宗半信半疑,道:“庆绪要当太子?我这大哥置于何地?他们真是这样说的么?”安昭叹道:“妹子可曾是妄语之人?”安庆宗冷笑道:“庆绪想当太子!嘿嘿,有出息得很哪。”安昭道:“纵观史册,皇室之家从来就没有合睦的。不是子女弑父,便是兄弟相残;远的不讲,单说太宗皇帝,难道不是如此吗?武后连自己的亲子都不放过,可见当皇帝即是寡人,万乘之尊,哪容得了有人觑视?爹爹若是真的起事,纵然成功,安家的不幸也免不了啦。昭儿用心在此,请大哥明察。”安庆宗呆了半晌,一言不发,出门乘轿而去。

莫之扬、安昭目送官轿消失于巷道拐弯之处,转回房中,没了下棋的兴致。各捧了一盏茶,相对无语。过了良久,安昭道:“七哥,你知道么?今日我很高兴。”莫之扬点点头,道:“不错,太仆卿思前想后,知道安家坐了江山,他也不是太子,必会极力劝阻安大帅。”安昭笑道:“若是安大帅听劝,他就是你的泰山大人了。七哥,我实无背叛爹爹之心,只不过是不能忍受他做大逆不道之事。”莫之扬叹息一声,道:“昭儿,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一个姑娘。大约是我家祖上积德行善,老天将一切好果全教我来吃,让我能找到这样一个好老婆。”安昭笑得双目弯弯,伸指刮自己鼻子,道:“谁是你老婆?”莫之扬动了邪心,上前搂住她,轻声道:“你何时给我当老婆?”安昭低头道:“你请个媒人说亲,我才好嫁给你。”莫之扬道:“好罢,我请不到媒人,自己来给自己说媒,你何时嫁给我?”安昭笑道:“还有你这样的人?”忽然勾住莫之扬脖颈,在他耳旁吃吃笑道:“你就是找到媒人,也没有人给我做主。好罢,我自己给自己做主,你答应我三件事,我就嫁给你。”莫之扬道:“哪三样?”

安昭本不过是说笑,见他认了真,心中一动,慢慢道:“第一件事么,你师父是秦老掌门,我爹爹是他的仇人,将来无论怎样,你都不能加害我爹爹。”莫之扬心想:“非是我们要加害于你爹爹,是你爹爹要加害于我和师父。不过我若是第一件事便不答应,就不显诚意了。”点头道:“依你。不过我要救师父,免不了伤几个官兵。”安昭眼睛一亮,接道:“第二件,你不是会做媒么,那么你定要再做一次媒,给上官姐姐找一个如意郎君。”莫之扬意外至极,苦笑道:“你这不是难为我么?”安昭道:“依不依在你。总之上官姐姐没有好归宿,我安昭必不饶你。”莫之扬道:“你这还是难为人。”安昭摇头道:“我可以和你一道做媒。”莫之扬想了一想,击掌道:“好,依你,第三件呢?”安昭嫣然道:“第三件我还没想好。何时想好了再告诉你。”莫之扬道:“你要等到八十岁才想好,我就八十岁才当新郎么?”安昭笑道:“你若不愿意等那也依你。不过,我顶多五十岁就能想好。”莫之扬苦笑道:“天下的女子果然是一样的。我小时候认识一个丑大姐,她爹妈天天发愁丑大姐嫁不出去,常说若有娶他们女儿的,宁肯陪上六百缗大钱当嫁妆。可是真有要娶丑大姐的了,这家人马上变啦,成了非要六百缗的彩礼不可。唉唉,一样一样。”摇头不已。安昭给他逗得掩齿娇笑,轻声道:“喂,莫郎,别那样丧气。先让你碰碰不行么?”拉着他的手,放入自己腋下。莫之扬心下怦怦乱跳。

屋内两人正沉浸在温馨当中,忽听春莲道:“谁让你们进来的?”一迭声地道:“公子、小姐,有、有人来啦,好多人哪!”莫之扬、安昭对望一眼,走出屋外,见一队二十余人来到院中,莫之扬看清来者,不由大喜,原来为首正是万合帮副帮主何大广、第二副帮主鞠开,以及秦谢、席倩和其他一些万合帮中人。自何大广以下见莫帮主出来,一齐躬身下拜,莫之扬将众人请起,见兴光门门主贝如加也在其中,喜道:“贝门主回到帮中,甚好,甚好。”侧身肃客,请众人进客厅。

万合帮等级之规甚严,除鞠开、何大广二人谢坐之外,余下二十三人皆站着。莫之扬笑道:“都坐,都坐!”与春莲将其余房中的椅、凳全拿了过来,仍有四个人没有座位,便从院中搬来一根粗木,忙活了一阵,大家总算都有了位子,客厅中也满当当的。

莫之扬见在座中有十几人不识,问众人姓名。何大广站起来一一介绍,原来尽是万合帮辖下各门的门主。何大广道:“禀帮主,万合帮各门听说莫帮主接任帮主,纷纷回到本帮之中。三十六门之中已召集起三十一门。咱们到长安已足足五天啦,好不容易才打听到您住在这里。帮会名册下的兄弟达五千四百八十六人。今日到此来拜见帮主的是十九门的门主。”莫之扬道:“何副帮主,不过短短一月之间,你便召回三十一门,真是辛苦啦。各位门主心系万合帮,愿意回帮,难能可贵。小弟无才无德,今后还要多仗各位教诲。”

在座的门主大多是江湖上成名有年的英雄人物,全因听说莫帮主武功出神入化,为人嫉恶如仇,更加上是秦老帮主真传弟子,才率门下徒弟回到万合帮名下。与莫之扬第一次相见的本都暗暗称奇,料想帮主能数次独战太原七义,必是一位相貌堂堂、威武横行的人物,哪知竟是个眉清目秀的青年。若是事先不知,准以为是哪家的秀才公子。及至见他亲自搬凳让座,说话谦谦如仪,不由得替万合帮感到庆幸,均暗想:“莫帮主如此年轻,更兼文武双全,今后万合帮必将重振雄风,恢复江湖第一大帮地位。”

莫之扬指着安昭道:“这位是小弟的好朋友,芳名安昭。不一定什么时候,小弟就要请众位来喝喜酒啦。”众人见是未来的帮主夫人,一齐起身拱手道:“见过安姑娘。”何大广、鞠开、秦谢、席倩等却是见过上官楚慧的,均暗中纳闷:“怎的一月不见,帮主就将未来的帮主夫人换了?”安昭笑着还礼,与众人客套几句,知他们有帮务要谈,转到另一间房去。

众人说起帮中事宜。原来何大广、鞠开两人分工协作,将帮中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已动手在太原建万合帮总部,并将原先跟随解东巨的帮中叛徒一一清理,有不少兄弟决意痛改前非,何大广、鞠开加以安顿,将名单呈上,请帮主裁决。莫之扬道:“只要他们真心悔改,就不必逼人到死路为止。书上说王道始于仁,咱们虽不过是一个帮派,处置诸事也是应该以仁为本。”何大广等人纷纷称是。

莫之扬道:“帮中事务,我原也不大懂得,咱们还需请师父回来主持大局为是。师父如何相救,这几日咱们须仔细商讨,将此事计划好,以求马到成功。”

鞠开起身道:“禀帮主,在下已派兄弟到范阳刺探消息,不过老帮主的消息没探到,倒是刺探出另一件奇事。”

莫之扬道:“什么奇事?”鞠开望望何大广,道:“咱们派的那兄弟是老范阳人,甚是能干,竟和安禄山那狗贼的侍儿,一个叫李猪儿的混熟了。据李猪儿讲……”忽见莫之扬将食指竖在唇边,立即停口,等他示下。莫之扬低声道:“众位不知,安昭姑娘正是安禄山的女儿。”众人大为惊疑,一时静得出奇。鞠开忽然笑道:“在下明白了,还是帮主高明,竟能想出如许妙计营救老帮主。”在座各大门主均非泛泛之辈,顿时恍然大悟,暗想:“以前听说过美人计往往奇计成功,百试不爽。没想到帮主竟能奇计反用,给安禄山之女来一个美男计。如此一来,安禄山必会善待老帮主,则救人的把握又增了三分。不过,也只有帮主这样的英俊少年方能使用此等妙计,若是换成我等,恐怕连安禄山的厨娘都赚不到。”对莫之扬大起佩服之心。

哪知莫之扬低声道:“鞠副帮主误会了。”接着将如何与安昭相识、如何得安昭相救,两人怎样失散,以及如何进皇宫将她救出之事简略说过。众人听得惊叹不已。席倩暗想:“我只道我对秦谢大哥的一片痴心已到了极处,与安姑娘比起来,却是兀自不如。”望着秦谢,目光极暖极柔。秦谢望她一眼,却会错了意,悄声道:“你要解手么?”席倩气得苦笑,悄悄在他背上拧了一把。

莫之扬见大家都静下来,心下歉然,笑道:“鞠副帮主,请你接着说,不过声音略低一些。昭儿虽知她那个爹爹必然招得万人唾骂,但听在耳中,总是不舒服。”鞠开正色道:“人不能择父母而生,安昭姑娘心中必是痛苦之极。所谓其理直也,其情曲也。安姑娘能大义舍亲,已是令吾等须眉佩服。”众人纷纷点头。莫之扬道:“鞠副帮主善能体察人心苦衷,小弟不如。”

鞠开虽五短身材,却是天生的大嗓门,这时候刻意将声音压低,接着说道:“据说李猪儿也就十四五岁,平日得安禄山那……的宠爱,知道的秘事真不算少。咱们都知道:安禄山之所以要与老帮主为难,全是为了江湖四宝。然而江湖四宝有两样安禄山已得上了。听说那人也是为了救老帮主,不知从哪里弄到南金、西石两件异宝,献给了安禄山。可安狗贼将东西留下,却并未放了师父。谁知那人本事大得很,又偷回两件宝贝跑了。安禄山气得大跳蹦子,却偏偏没有法子。”

莫之扬惊道:“是十八婆婆。”鞠开道:“正是十八婆婆。帮主原来早知道了。”莫之扬点一点头,寻思:“十八婆婆的事,我没必要说与帮中头领们听。”叹道:“江湖四宝,其中东玉已为朝廷得回,算来只有一件北铁还没有着落了。不瞒各位,北铁正在小弟手中,那姓安的寻宝心切,说不得,咱们需早早走一趟,拿宝物去换人,早日救师父出来。”众人一听,齐声欢呼。何大广道:“帮主果然手眼通天,那北铁是如何得到的?”莫之扬当下将陆通怎样误闯家门,梅落怎样被杀,怎样藏宝诸事原原本本讲给大家听了,众人皆叹惋。

何大广扼腕道:“江湖四宝,着实害人不浅。咱们帮中兄弟即日起打听梅雪儿姑娘的下落,并誓灭三圣邪教,拿辛一羞的脑袋来祭奠梅伯父!”其实何大广年纪已有五十岁,就是梅落还活着,也大不了他几岁,不过梅落既是帮主的伯父,便是帮中所有人的伯父了。

莫之扬觉得眼眶湿润,与各头领又商议一会帮中诸事,说道:“那姓安的一日不得全江湖四宝,便不会加害师父。马上就要过年啦,等大年一过,咱们就去掘出玄铁匮,鞠副帮主、秦谢和我三人去找那姓安的要人。何副帮主谨慎周到,主持帮中所有事务,并打探三圣教一切底细,咱们请回老帮主,与三圣教大干一场!”众头领群情激昂,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