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昭笑道:“我常叹许多人见识之短,不及蝼蚁。明明是万劫不复之地,许多人却以为那是乐土;明明是蛇蝎之物,避之犹恐不及,许多人却趋之若鹜,奉为至宝。就连七哥几位满口仁义道德的师兄,都不能幸免,何所痛哉!”她慢慢转却目光,似讥似嘲,韩信平等人给她目光扫过,不知怎的,均感心头一凛。

韩信平道:“这传国玉玺是朝廷之物,盗窃国宝,人人得而诛之。信义、信举、信廉!”他一传令,四人同时亮出兵刃。莫之扬叹道:“什么师门之仇,几位是全不放在心上了。既要夺这宝物,还不如直接当真小人便是,何必假口什么盗窃国宝,全是伪君子行径!”

韩信平咬牙道:“不错,莫公子既然提醒,咱们索性当真小人便是了,今日留下玉玺,再留下你们两人性命!江湖四宝,武林之中谁不想要?莫公子,‘小儿不持巨财’,下辈子投胎为人,须牢记此言!”捏个剑诀,举起剑来,转眼间便要血溅斗室。

安昭摇头道:“韩先生何必如此着急?你说得不错,这玉玺正是江湖四宝之一,人人都知道江湖四宝是北铁南金西石东玉,却绝少有人知道东玉指的是一方玉玺。当年则天圣后改国号为周,欲弃此玺于东海,上官婉儿却将此玉玺悄悄留下。”她说话之间,将玉玺托起来,双眼望着那玉玺上闪烁着的莹润的光芒,接着道,“或许大唐国运所系,真的是一方玉玺?睿宗即位之后,便密令四处查访传国玉玺,但这么多年却连一点线索也没有。当今皇上在位已有四十三年,未尝一日不在盼望玉玺复得,由是着令骠骑大将军安大帅寻找此玺,言道玉玺归回之后,赏金万两,加爵三级。唉,都说皇帝金口玉言,可这一回他却说了糊涂话啦,试想,安大帅加爵三级之后,那不是与皇上平起平坐了么?”

韩信平五人均暗暗点头,心想皇帝果然糊涂至极。莫之扬暗叹道:“昭儿冰雪聪明,往往几句话言谈之间,便动人心智……”见几位师兄全在用心听安昭说下文,忖道:“昭儿可是故意引开他们的注意,好教我突围?”伸手去握剑,触手处却空荡荡的,这才意识到剑已给魏信志取去,不由好生泄气。

心思甫动,听安昭又道:“江湖之中还有传言,不论谁得到玉玺献给皇上,都可加官进爵。因此,江湖朋友一提到玉玺,无不心向往之,恨不得玉玺忽然自天而降,掉到自己手中。韩先生可也是这么想的,对么?”

韩信平叹道:“我只知道玉玺便是江湖所传的东玉,却不知道中间还有这些曲折,今日幸蒙柳公子指点,在下得了它之后,便将它献给皇上。今后若是能走点好运,少不得每年清明到柳公子坟上看看,以谢今日所赐。”

莫之扬站起身来,冷冷道:“韩信平,我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人,今日我莫之扬纵然是死在这里,也要拼个鱼死网破!”一拳向韩信平当面击到。他方才坐了半晌,默默想好几招少林伏虎拳中的精要招数,这一拳击向韩信平面门,拳势刚猛,韩信平不假思索,使出一招“二子送终”,双掌截他手腕,岂知莫之扬早料到他这招,忽然矮身坐在地上,韩信平但觉眼前一空,胯间已被莫之扬一拳打中,这一拳好不厉害,打的又是紧要之处,韩信平当即疼得弯下腰去。

范信举、魏信志等人回过神来,魏信志九节鞭“呼”的一声,点向莫之扬后心。岂知莫之扬方才早已想好诸般变化,身子一蜷,竟从韩信平胯下钻过,顺手沿着他环跳、会阴、命门等十几处穴道一一点过。魏信志发招极狠,眼看鞭头要打中大师兄,忙收回九节鞭,却见莫之扬已从韩信平身后转过身来,左臂横抱住他脖子,右掌印在他背心中枢穴上,喝道:“别过来,谁轻举妄动我先让他死!”掌力微透,韩信平“啊哟”一声,道:“诸位师弟,别乱来!”

莫之扬一俟得手,咬牙道:“昭儿,打开窗户。”安昭抽出剑来,左手拾了玉玺,复背在肩上,笑道:“其实将玉玺献给皇上,皇上必问起来历,一不小心弄个罪名给你戴上,杀头抄家那是有份难逃,升官加爵却是有心无望。可惜,你们是不会明白的。”推开窗户,望着魏信志等人,嫣然一笑,道:“退后几步好么?七哥,还是韩先生说话管用,你让韩先生说给他们听。”莫之扬右掌一发力,韩信平痛楚难当,叫道:“你们不用管我,退后。”

莫之扬看准退路,挟起韩信平跃入院中,安昭随即跟上,莫、安二人哪敢稍停,到马厩中抢得两匹马,骑了闯出客栈。魏信志等人也纷纷上马,欲要追来,莫之扬左手纵缰,右手发出数粒铁豆,将几人座骑打得纷纷止步,喝骂声中,只听莫之扬、安昭二人的长笑伴着韩信平的“不要追”远去了。

莫之扬、安昭二人挟持着韩信平,觅路逃出城外。韩信平是老江湖,知道此时命系别人之手,竟特别乖巧,一声不吭。其时已将中夜,难得一片星辉,二人烦闷之情顿时为之一扫。耳中听得后面蹄声甚急,知是范信举、魏信志等人追来,莫之扬心思转动,道:“大师兄,师弟擒你,是迫不得已。他日见了师父,咱们再在他老人家面前说过。”韩信平冷哼一声,并不作答。安昭笑道:“韩先生才不愿见你师父呢。”

行了一程,到了一处山壁,往下看黑黝黝的,估计不下二三十丈深。安昭下了马,道:“咱们就在这里暂避一避。抢来的两匹马,放它们回去吧。”莫之扬知她智计过人,当即下马放了缰绳。两匹马无人驾驭,自行向客栈方向跑去。过不了多时,听有人唿哨,似在追逼两匹马。安昭道:“七哥,你另外几位师兄好忙乎哪。”

韩信平心下忐忑,却犟道:“你们想怎样?我只要一出声高喊,几位同门即刻便赶到,你们最好快些解开我的穴道!”安昭冷冷望着他,良久啧啧道:“韩先生如此有骨气,真让在下大开眼界,七哥,咱们不会点哑穴,若要这位韩先生不再出声,只好先拔了他的舌头。”韩信平心想这二人只怕当真做出来,不敢再吭一声。安昭移步到悬崖边上,望了一会,道:“七哥,你过来,请韩先生也过来。”莫之扬依言将韩信平半推半抱到崖边,见安昭已坐下,两腿晃晃悠悠,伸在崖下,便也坐在她身边。安昭望望韩信平,笑道:“韩先生恐怕早已看出,我是一个女子。”揭下文士巾,一头秀发披下来,把韩信平看得张目结舌。安昭笑道:“你可是不服气?你莫师弟怎样诚待你们,你们却又怎样待他?须知天理无常,常佑善人,灾祸多由贪心得。”她慢悠悠说出这些话来,却别有一番威严,韩信平一向自视甚高,这时却觉得这小女子说话极有分量,他心中本来藏着一件大隐秘,此时更觉得无地自容,长叹了一声。

忽听夜色魏信志道:“姓莫的臭小子,你给我出来!”听来最多有百丈之遥。韩信平心中暗喜,手足微动。安昭看在眼里,冷冷道:“若是他们找过来,韩先生未免运气糟糕至极。这山崖虽然不深,摔死个把人却绰绰有余。”韩信平暗想若是能解下穴道便什么都好说,可试着一运气,只觉得丹田内忽然冷如寒冰,忽然又灼似火炉,只好作罢。原来方才莫之扬在情急之中运上了两仪心经内力,这内力世间独此一家,别说韩信平,就连莫之扬也不会解自己点下的穴道。这一来起码要两个对时之后穴道方能自行解开,而韩信平从此内功大打折扣,那也不能不说是咎由自取。

魏信志等人喊了一会,竟向这个方向摸索来。魏信志骂道:“直娘贼,那老不死的怎么收了这么个关门弟子?”

安昭轻笑道:“七哥,你听听,他们救秦谢可是存有好意么?”

听魏信志接着道:“大师兄也真是的,咱们这回丢了秦谢,下一回再也难抓到,怎么跟安大帅交待?”

他们这时离莫之扬等人也就是个七八十丈,夜中极静,虽然中间隔了许多树木,这话还是一字不漏地传了过来。莫之扬大吃一惊,向安昭看去,安昭苦笑一下,也望着他。却听牟信义的声音道:“大师兄不是说过,此事千万不要提起么?哼,不是我想出卖师父,单是他教咱们哥几个武功时,用心便不纯正。你想,秦谢那小子的武功都比我强,这回冒出个师弟来,武功更是厉害。什么恩师?呸,依我之意咱们先去找秦谢,一刀拿下他的头来,以报我断臂之仇!”莫之扬与安昭面面相觑。

几人边走边骂,眼看就要找过来了,莫之扬低声道:“大师兄,今日我不杀你,改日练好武功,一定要替恩师清理门户!”正在此时,却听魏信志又道:“前面是一道悬崖,那两个人再笨也不会跳崖自杀,咱们到另一条路去看看。”牟信义道:“也不知方才是谁在暗中跟咱们作对?直娘贼,老不死的只教会咱们七成功夫,否则怕了谁?”骂骂咧咧远去了。

韩信平横下心来,大声喊道:“我在这里……”后面几个字被莫之扬捂回肚中。

绕是如此,魏信志他们也已听到,向这边快步跑来。安昭跃起身来,飞起一脚,踢向韩信平。莫之扬一把挡住,将韩信平腰上的佩剑摘下,拉起安昭便跑。

夜色之中,魏信志等人的声息越来越近。二人定住身形,猫着腰蹑手蹑足隐藏在一块巨石之后。稍顷,魏信志等人便已跟到,夜色中但见几样兵刃亮光闪闪,魏信志道:“怎的不见了?”牟信义道:“方才我听他们的脚步声,轻功并没好到哪里去,决无逃脱之理。大概就藏在这附近。”韩信平也已跟到。韩信平刚才失了面子,眼下却特别气壮,吩咐道:“信义、信廉两人向南沿着那道石壁找找,信志、信举和我一路,那小子手下倒是真有点功夫,切不可掉以轻心。”

莫、安二人听韩信平所说的方位,只要时间一长,迟早会给找到。正在焦急,忽听树丛中一阵响动,向东边掠去。韩信平道:“在那里了,追!”四人展动身形,紧紧追去。

安昭道:“是谁帮咱们引开他们?”莫之扬笑道:“或许是一只受惊的麋鹿。”安昭笑道:“有分教:二少侠受困,一麋鹿解围。”二人轻笑,并肩而行。安昭伸出手来,握住莫之扬手掌,转过身来,望着莫之扬。沉吟道:“七哥,依你看,我们该怎么办?眼下已近九月,父亲与大哥反叛之心愈来愈切,唉,我真不知将来会怎样?”莫之扬听她语气之中充满担忧,劝道:“昭儿,咱们再也不耽误行程了,快快赶到京城中去见皇帝,好完成你的心愿。”安昭叹口气,怔怔流下泪来。莫之扬轻声道:“昭儿,都是我不好,害得你中了阴罗搜魂掌,又屡屡不听你劝,轻信别人。方才若非侥幸,咱们定难逃脱韩信平他们的毒手,我已知道错了。”

安昭扑进他怀中,嘤嘤泣道:“七哥,我怎么会怪你?我其实是怕万一战事一起,天下不知会成什么样子?我早有逃出家门来改变这一切之心,苍天有眼,才让我碰见你。”莫之扬听她如此说,五内如焚,抱住她肩膀,觉得她十分瘦弱,愈发心疼,俯下头轻轻吻去她颊上一滴泪珠。安昭仰起头来,低声道:“我们活一天,就该快乐一天,七哥,你说是么?”张开两片花瓣似的嘴唇,紧紧吻住莫之扬。莫之扬再也忍不住流下泪来,两人的热泪和着酸楚、执着混在一起,流过面颊,使这个亲吻变得又咸又甜。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一人喝道:“臭小子,我为你引开敌人,你倒在这里风流快活?”二人一惊分开,双双拔出剑来。莫之扬沉声道:“是谁?”

夜色中但见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疯汉模样的人大踏步走来,右手提着一柄铁锤,左手骈指指着莫之扬,大声道:“来来来,臭小子,咱们大战三百回合。”一晃就到莫之扬身前,铁锤“呼”的一下当头砸到。这一锤又狠又快,旁人用这样的重兵器大都讲究稳、重,以力补拙,那人的铁锤却如轻灵无物,安昭惊呼一声,伸剑去挡,那人却似早已想到一般,左手一挥,一招“飞龙探爪”,竟扣住安昭剑刃,右锤不歇,直奔莫之扬脑门。莫之扬急撤一步,铁锤沿着面前“刷”的一下砸空,但他的面颊却还是给铁锤激起的风刺得隐隐生疼,莫之扬做梦也想不到忽然之间冒出这么一个要命人物,低喝一声,潇湘剑法使出来,一招“信步小桥”刺向那人左腕。

那人一见剑招,哈哈大笑,道:“是潇湘剑法,有意思,有意思。臭小子,咱俩大战三百回合!”猛然一扯,竟从安昭手中夺下剑来,反过去用剑柄一点,安昭身上膻中、气海两处大穴已被他封住。这人手法之怪,实在匪夷所思,安昭只觉得又气又惊,软绵绵摔倒。莫之扬抢上前,“悠悠我心”、“良药苦口”、“宾至如归”三招呵成一气,一连十几剑向那人身上刺去。这几招剑法迅捷之极,登时把那人忙了个不亦乐乎,他一边用铁锤急挡,一边后跳几步,笑道:“有意思,有意思。”莫之扬却忽然撤剑,跃到安昭身边,一把将她扶起,问道:“他点了你哪个穴位?”

安昭道:“小心!又来了!”莫之扬听脑后风声劲急,反腕使出一招“闭门谢客”,这一招极为精奥,那人如果不赶快撤手,一条手臂非给连根斩下不可。这人也当真了得,脚下一点,如一只大鸟般头下脚上掠起,左手中指在莫之扬剑尖上一弹,莫之扬此时心中震怒,内气正是蓄势待发,那人中指一挨剑尖,顿觉一股激流传过来,“啊呀”一声,借势跳到一旁,“呼”的一锤,攻向莫之扬右胁,嘴中叫道:“快放下这小丫头,你以为叶大爷这么好对付么?”莫之扬冷哼一声,左臂将安昭抱住,右手长剑向铁锤上碰去。那人大叫道:“好个狂妄小子。”铁锤直掼而下,“当”的一声,莫之扬只觉一股大力传来,直震得虎口发麻,长剑欲脱手飞去。

那人不依不饶,铁锤一晃又至,砸向莫之扬右颊。莫之扬怒火上涌,不闪不避,一剑向那人当胸穿去。若是那人不理会,他虽能将莫之扬砸得脑浆迸裂,自己也难逃长剑穿胸之厄。那人忙右掌握住左腕,硬使出全身气力撤回铁锤,一个跟头倒翻出去,再爬起来时,擦一擦冷汗,失声道:“好险好险,天下竟有不要命的。叶拚啊叶拚,你今日知道什么叫拼了罢?”莫之扬念头一转,问道:“你是叶拚,叶叔叔?”

那人正色道:“我不是叶拚叶叔叔,我是叶拚叶大爷。哦,我知道了,你准是怕我打败你之后抢这个小丫头,才如此跟我拼命。呸呸呸,咱们还是大战三百回合的好!臭小子,你过来!”

安昭低声道:“七哥,你去罢,这人心智似是不甚明白,你要小心。”莫之扬点点头,忽然间豪情迸发,长剑虚劈一下,发出“嗡”的一声,高声道:“叶拚,在下来领教一下你的‘童叟无欺真铁锤’是不是真的童叟无欺?”叶拚笑道:“如假包换,来来来!”

两人走近几步,均凝神不动,忽然各自一声长啸,已战在一起。叶拚力大招沉,须发飘乱,呵呵大叫,一锤锤向莫之扬身上击到。莫之扬连接了十数招,方有隙还上一剑,觉得那柄铁锤上传来的压力越来越大,当下只攻不守,将长剑舞得密不透风。他这把剑是从韩信平身上抢的,乃是精铁铸就,虽非什么神兵,却算得上是利刃,使用起来,十分得心应手,潇湘剑法的种种妙处已渐渐体会到。叶拚又攻了二十几招,忽然停下来道:“潇湘剑法岂是这般用的?潇湘剑法第一招‘宾至如归’,第二招‘一别经年’,第三招‘青青子衿’,这三招而外,全是搏杀的剑法。有道是‘三招足以自保,四招取人首脑’,我瞧你翻来覆去的就这十几招,却如厨娘切菜、樵夫打柴一般,这么只守不攻,算什么打法?呸,真丢尽潇湘子的脸了。若他老人家地下有知,不爬出来打臭小子的屁股才怪。”

莫之扬诧道:“叶大爷,‘三招足以自保,四招取人首脑’,潇湘剑法有这一说么?”叶拚跌足道:“你会潇湘剑法,我又不会,问我干什么么?罢罢罢,你还是去风流快活去罢,我去给小梅儿说,那小子早就忘记你啦,还想着这忘恩负义之徒干什么?”朝莫之扬瞪一眼,狠狠吐一口唾沫,竟真的扭头便走。

莫之扬脚下一点,追上两步,拦住叶拚道:“叶大爷,你说的小梅儿可是梅雪儿妹妹?”叶拚连连摆手,摇头道:“我不说我不说,你现下有了小娇娘,打架又这般没种,说给你干什么?不说,不说。”莫之扬听他这一讲,等于是承认了小梅儿正是梅雪儿,不由急道:“叶大爷,你告诉我,雪儿妹妹在哪里?”叶拚连连摆手,只管大步前行。莫之扬扯住他衣袖,正色道:“叶大爷,你给我说,雪儿在哪里?”

叶拚吐口唾沫,脑袋重重一顿,道:“好罢,只要你能接住我三百招我就告诉你,够便宜了吧?”

莫之扬点头道:“好!叶大爷功夫确实太好,让让晚生也不为过。请了!”话音刚落,一招“宾至如归”已使出来,剑尖斜指,撩向叶拚左袖。叶拚笑道:“算你攻一招!好小子,真会拣便宜。”铁锤横抡,拍开剑尖,顺剑锋滑进,砸向莫之扬前心。莫之扬“一别经年”,剑锷挡开铁锤。此时剑锋应当外转,手腕摆动,带着胳膊回转,可叶拚锤坚力重,莫之扬剑锋被他铁锤压住,转不过去,‘一别经年’仅使出半招。他此时剑法已较纯熟,将剑锋向后翻转,身子倒转一周,顺势向叶拚脖颈刺去,这乃是“青青子衿”的下半招。叶拚未料他有这一手,慢了一慢,剑锋已到了眼前,忙向后猛一闪身。但究竟是迟了一些,一部乱须已被斩下一绺。他却不但不恼,反而欣喜若狂,大叫道:“好剑法,好剑法!再来,再来!”

莫之扬信心大增,将二十七招“潇湘剑法”使将出来。叶拚铁锤翻滚,挟风裹啸,只要给他的铁锤碰上,不死也会受重伤。好在这人天生是个武痴,见莫之扬剑法高明,大生拆招兴趣,一时半会儿不想取胜。莫之扬暗暗着急:“叶大爷虽有些痴傻疯癫,可认死理,我接不下他三百招,到时他不给我说雪儿妹妹的下落,怎生是好?”高手比武,最忌心神分散。叶拚“呼”的一锤,打中莫之扬左肩。这一下好不厉害,直令他疼得龇牙咧嘴,抱着肩膀吸了几口冷气。叶拚笑道:“已经九十二招了,还打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