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当着众人前承认伤了苏继飞,似乎有意忽视在场默默不语的职业剑手谢金印之存在。

  倏然一声冷哼发自谢金印,只见他嘴角勾出一线漠然冷笑。

  俄尔,谢金印朝那两个汉子道:“逼虎伤人,乐极生悲,两位既然已看破红尘,某家也

不便违人心愿。只是,谢某这支剑子从不杀无名之辈,你俩且报个名讳来。”

  言际,剑子倒提,剑气弥漫剑身,有使人窒息之感,纵然这两位汉子自信之极,亦不由

己而心中微动。

  霎时间,气氛一紧,即将展开一场决斗,忽地里,摩云手起步趋前,缓缓道:“时刻已

不容迟延,今夜老夫一反常例,作一网打尽之举,施出赶尽杀绝手段,谢兄,果然有先见之

明,早已在此掘下坟冢,看在旧友分上,老夫答应为你这一代剑手收尸埋骨,不知阁下以为

如何?”

  谢金印冷然道:“庸人痴语,谢某不听这一套,有何阴谋尽管施展,莫一味吹嘘。”

  摩云手紧接着道:“好说,你且瞧瞧。”

  言毕,一声尖啸亮声,倾忽间,荒坟四周静寂之中又突起怪叫之声,呜咽鬼哭,凄凉恐

怖,只见十来具死尸在咒文喃喃之下,挥动巨斧跳跃过来。

  睹状,香川圣女偏首者一梦道:“大师,这将如何!”

  一梦却也目视着谢金印,一时也不知所措。

  这时,随着死尸的攻势,摩云手亦挥动巨斧,蠢蠢欲动,红袍怪人,那两位自称具有

“冰残火罩”神功的汉子,武啸秋,甄定远等人亦围将来,局势笈笈可危。

  谢金印心中微微一动,忖道:“众寡悬殊,况敌人那死尸大阵威胁甚大,二弟与苏继飞

二人生命危在旦夕,圣女看来似乎不会武功,除了避开之外别无他法了,那假冢……”

  谢金印脑中掠过一条念头,随即将趋至一梦耳边喃喃说了几句。

  摩云手哈哈大笑道:“死难临头,犹想挣扎么?”

  谢金印沉声道:“摩云手,你休狂,只要谢某一口气在,绝不让你稍稍得逞的。”

  回头凝视那假冢,转眼间,一梦已挟着谢金章,黎馨捧着苏继飞的身躯,与香川圣女,

靠近那假家互相背立站着,这是一个极为明显的变动。

  摩云手是何等人物,对于目前情势立即察觉有异。当下,断然道:“尔等想突围而出?

嘿嘿!那又谈何容易。”

  语落身起,夹着一声啸鸣,巨斧陡然挥出,当面朝谢金印砍到,红袍怪人也发起了攻

击。

  蓦地,谢金印健腕一翻,剑子猛然间发出一声“嘶嘶!”怪响,犹如灵蛇般疾扫而出,

“锵!”然一声,火星四射,摩云手的巨斧碰在剑子上时,被震得几乎脱手,整个人不由被

剑气逼退半步,紧接着,谢金印手中剑子一沉,整个身形飞跃而起,挑起红袍怪人侧面而来

的凛然招式,剑尖笔直向地下吐出一道银虹,触地之后发出轰然声响。

  摩云手脱口叫道:“震天三式……”

  叫声中,谢金印身形随着轰然响声,陡然飞起,朝假冢之处疾落,人未落地,挥掌对着

刻有字体的墓碑击去。

  说也奇怪。诺大的一块墓碑随着掌力一推,竟然没人假冢之中,瞬间,假冢现出黑漆漆

的洞口。

  说时迟,那时快,一梦与黎馨在洞口呈现之霎那间,已先后窜人黑漆漆的洞口之中,唯

香川圣女犹踌躇不前,那边摩云手飞快地扑了过来。

  谢金印身形一落,返身剑走扶风剑式中一招“金光涣散”,抵着摩云手扑来的身形,抽

身后退,挟起香川圣女娇躯,香川圣女口中发出“哎呀”叫声,声犹未敛,眼前一黑,已没

人假冢的洞口。

  谢金印一进假家,黑漆漆的一片,随手燃起火烟,一梦和黎馨突见火光,趋向前来。谢

金印低语道:“大帅,你等快跟我来。”

  言毕,右手高举,向前急步而行,只见他面前呈现出一条狭窄通道,几乎仅能容一人出

入,谢金印沉声道:“注意,不要把伤者碰在两边削壁碎石之上,最好背在肩后。”

  这时,不假他顾,将拉在左腋之下的香川圣女,顺手负在背上。

  谢金印等在通道内急窜之际,突闻一声爆炸,震耳欲聋,好像是发生在十丈之外,假冢

之处。

  谢金印喃喃道:“炸毁假冢了,好阴险毒辣的手段,我等慢走一步,此刻恐怕早已粉身

碎骨了。”

  背后,一梦闻言不由打心底袭上一丝寒意。

  俄顷之后,谢金印停步不前,通道为之一窒,只见他伸手向上一推,似有铁盖之类的东

西应声而启,沙泥随之落下,淡淡夜色呈现在上头。

  出口是在一片竹林之内,四周荒草野树杂生,广际无垠的坟莹已不见了。

  谢金印等人走出通道之后,一直沉默不语,此时,香川圣女已离开谢金印背上,垂首立

在当场,默然不语。

  谢金印茫然回头朝着香川圣女道:“请原谅某家适才的过分之举。”

  香川圣女默默不答,仰头注视竹林上之夜空。

  谢金印心中黯然,缓步走近一梦身边,伸手接过谢金章身躯,无限感慨,道:“大师,

在下先告辞了。”

  言毕,双手捧着谢金章身躯,沉步走离竹林,口中似乎不停的喃喃自语,此刻,无人能

知道他心中之感受。

  谢金印身形消逝了,竹林之内却留下了一颗比他更以言喻的痛苦心灵。

  那香川圣女的泪水怕已开始奔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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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旧雨楼·古龙《剑气严霜》——第四十七章 身世如谜>>

古龙《剑气严霜》

第四十七章 身世如谜

  话说赵子原,随那条假冢射出的人影追蹑而去。朦胧之中,对方身形疾如旋风,笔直朝

北掠行。

  那人轻功之好直令赵子原叹为观止,几个起落间,赵子原已被抛在十丈之后,眼见前头

那人即将消失,倏然,赵子原足下步法一变,人也宛如行云流水般掠将起来。无疑,他在霎

间已施出太乙爵所传授的“太乙迷踪步”。

  这片荒坟广际无垠,经过片刻之后,前头那条人影,忽地啸鸣一声,身形陡降。

  赵子原也紧接着停住脚,正待藏身野草之中窥伺究竟,蓦然,一阵桀桀怪笑之声,震得

荒坟上空气流回荡。

  笑声即敛,忽闻冷冷话声响起,道:“何方朋友,既跟踪老夫而至,又何吝惜一见。”

  赵子原知形踪已露,当下便站立起来。藉着淡淡夜色,赵子原已看清楚那人僵瘦身材上

披着一件红色大袍,随着夜风,飘然飞舞。

  那人复道:“老夫以为是何等高人驾到,原来是一个臭乳未干的娃儿,不过这也令老夫

惊奇,适才,你能够在老夫身后一直保持数丈之距离,确属不易。”

  赵子原似有疑惑道:“这就奇了,阁下分明是在区区与苏大叔谈话之际,暴露身形,有

意引人注意,何以此刻却谓区区跟踪你?”

  红袍人道:“幄?!果真如此,那老夫这岂不是言行不一了。”

  赵子原略一沉思,道:“只怕阁下另有企图,莫非……”

  红袍人沉下嗓子道:“莫非怎样?你以为我是故意引你至此而欲加害,是也不是?”

  赵子原不以为意道:“若仅止于此,倒没啥可怕,担心的是阁下引开在下之后,阴谋对

苏大叔下杀手。”

  红袍人狡诘笑道:“小子!你倒也聪明,就如你所料更待何如?”

  赵子原道:“究竟阁下何人,在此荒坟出现,而且无缘无故摆下如此阴谋,企图何

在?”

  红袍人狞目一睁道:“无知小子,简直自寻死路,老夫有急务在身,目下无兴趣杀人,

你犹自咻咻不休,待会儿惹得我怒起,一掌将你击毙。”

  赵子原道:“这未免太夸言些了。”

  蓦然,红袍人面孔狰狞,怒声喝道:“狂妄小子,不识抬举!”

  “嘶!”一响,红影一错,扑了过来,右手宛如一条灵蛇,笔直朝赵子原胸前大穴点

出,赵子原惊悸之下,身形倒窜,凌空伸出右手拇指一弹一扣,“嘶”一响,一道指风应手

奔出,疾向红袍人攻来的一记致命招式。

  红袍人惊奇道:“旋叶指刀……旋叶指刀,小子你是何来历?”

  赵子原身形坠地,心忖,适才那红袍人出招毒辣,虽是伸手一探,却暗含凶险杀机,心

中不由警惕。

  红袍人见其不答,顿时怒火更燃,当下,以拂代点,夹着啸然之声,出手迅疾无伦。眼

见拂出的力道将及赵子原肩上,蓦然,变招疾转,由上而下,探向赵子原腰际要害。赵子原

被对方这一虚晃,身形一滞,凌厉的攻势已突至腰际寸许,眼看就要伤在对方掌下,忽地,

他整个身形瞬间化作一片模糊,凌虚飘忽,宛似一堆棉絮。

  红袍老人睹状不由一愣,口中喃喃道:“这是何等身法?……何等身法?!……”

  以红袍人的眼光竟然瞧不出赵子原在瞬间所施展的“太乙迷踪步”,这就有点蹊跷了。

  倏地,有人截口道:“前辈如何不识太乙爵的独步天下的太乙迷踪步。”

  忽地里,二条人影从一座坟冢之后走了出来。

  红袍人道:“你俩何以现在才来?”

  当中,一个高瘦身材者点头道:“是是,因为那姓苏的老家伙不易瞬间打倒。”

  那人一提到姓苏的,赵子原心中不由一震,心忖道:“指的必是苏继飞大叔无疑了。”

随朝那两人道:“两位是说打伤了苏继飞么?”

  另外一个中等身形的汉子,打量了赵子原一眼,缓缓的皱起眉头,似乎为着赵子原的出

现,打起了问号。之后,开口道:“小子,这深夜之际,你不好好休息,特地跑到荒坟来瞧

热闹,到底是存着什么主意?”

  赵子原见对方出口便是“小子”,心中不禁有气,只是赵子原心性和缓,不致随意动

怒,像他如此年轻,若换别人,早已按捺不住了。

  赵子原懒懒道:“这话问的无理,天下间只要能立人之处,区区便可独来独往,阁下何

以出此言语怪在下至荒坟夜游?”

  对方道:“好说,既然你愿意为这片荒坟添条游魂,那也是由尔自取。”

  身子朝前一踏步,弓下双腿,似有发动之势,赵子原瞧对方有意动手,一时间念头急

转,估计一下目前局势,对方三人个个来历不明,虽然不是专找上自己头来,不过自己涉人

他们阴谋之中,必遭对方的毒手。

  正忖问,突闻“轰然”一声爆炸传自荒坟的另一头。紧接着爆炸声后,那红袍人及两位

后来出现的汉子,似乎神色一喜。

  但见红袍人开口道:“咱们快赶去那边。”

  “边”字未落,三人已凌空飞掠而去。

  赵子原目送他们身影消逝之后,自语道:“假冢那边传来爆炸声,到底发生何事?”

  自语中,身子一跃,也欲随着他们背后而去,蓦然,一声轻叹发自近处,赵子原不由停

下欲奔的身形,凝视四周,这时,自荒坟之后倏然飘出一条人影,现出在赵子原眼中,却是

异常熟悉。

  当下,脱口叫出:“老前辈可是您老人家在叹息?”

  来人正是“灵武四爵”中的太乙爵,只见他仙风道骨,飘飘来到赵子原身前。

  太乙爵道:“不错,是我在叹息。”

  赵子原道:“前辈何故发叹?”

  太乙爵似乎难以启口一般,又是一声叹息道:“前世孽缘,后代受苦。恶因却也结出善

果,血债用血来偿,情债却一时无法了断,冤债更是永久蚀人心灵,此去,三债临身,可

怕!可怕!”

  听此言语,赵子原不知太乙爵语中之意,也不知是否朝自己而发,惑然不解道:“前辈

何为此言,区区无法了解。”

  太乙爵道:“无法了解也就罢了,老夫也不期望你知道。”

  赵子原道:“前辈何不明言?”

  太乙爵摇头道:“罢了!罢了!小哥莫要再多问。老夫今有一紧要之事相告。”

  赵子原问道:“不知前辈有何事要告知区区?”

  太乙爵道:“适才你不是追踪一辆篷车而来么?如今我要告诉你篷车所在,不知你愿否

知悉?”

  赵子原惊异道:“真有此事?前辈在什么地方发现那辆篷车?”

  太乙爵斯条慢理道:“此去朝东大约半里路,越过荒坟,穿入林子,沿着一条小小溪

流,溪畔空地之处正停着那辆篷车。”赵子原道:“前辈意欲区区再追踪那辆篷车之去

处?”

  太乙爵点了头道:“是,那辆篷车也许是水泊绿屋大主人所有,你不妨追踪它到底止于

那些地点。”

  赵子原听到“水泊绿屋”一语,整个人兴奋了起来,启口道:“前辈既是如此说,区区

就去瞧瞧。”

  语声未落,人影一闪,杏然消失于夜空中。

  赵子原人影方逝,太乙爵口中喃喃道:“赵子原呀!赵子原,你至今犹然不晓得自己身

世?抑是你故意装作不知?……”

  夜色将阑,荒坟上空,凄凉之景,此刻益发显得恐怖。

  赵子原向东掠行片刻之后,果然在荒坟之外发现了一座树林,在夜色中显得黑压压的一

片,只见他人如飞鸟栖枝般隐入林中,树林之内伸手不见五指,更无法摸清方向所在。

  长吸一口真气,赵子原纵身在树林中急窜,片刻之后,穿过树林。这时,前边景物一

变,正如太乙爵所言之情状,一条溪流弯曲的躺在林子边缘,并带出了一块空旷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