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非是新近所打造。有了此一发现,赵子原忍不住问道:
“方才掌柜说,这口剑是月前一个客人向贵店订造的,这话怕不可靠吧?依我瞧,此剑
断然不是新货。”
那店掌柜嘻嘻一笑,道:
“不管新货旧货,反正我卖定了五百两银子,买不买随你……”
赵子原哑然无语,暗道自己果然没有理由向人家追问这些,他想了一想,道:
“对不住,我出不起这个价钱,还是另外订制一口吧。”
店掌柜眼看不能成交,忙道:
“客官你莫要动火,咱开店的,有时为了买卖,不得不撤点小谎,你是明眼人,这口剑
的确不是新货,更不是敝店所打造——”
轻咳一声,侃侃续道:
“事情是这样的,一个月前,有一个中年壮士从京城流落到本镇,盘缠在路上都用光
了,他在镇上积欠了客店不少酒钱房钱,那壮士又身无长物,仅随身带了这口宝剑,店家遂
介绍他拿剑到鄙店典当几个银两,言明一月之后赎回……”
赵子原道:
“那人将室剑典了多少?”
店掌柜道:
“二十两银子。”
赵子原勃然大怒道:
“那人既然只典当了二十两银子,现在你却要卖五百两,一下子涨了二十倍有奇,你莫
非以为它奇货可居么?”
店掌柜缓缓道:
“客官说得不错,我正是以为它奇货可居,才会涨到这个价钱。”
赵子原道:
“你倒说说理由何在?”
店掌柜道:
“前天晚上,有两个奇装异服的汉子,也是到鄙店来订制兵刃,不期见到这把剑子,其
中一人大喜过望,立刻要出价五百两买下,袋里的钱却是不敷上数,另一个似乎却恃强劫夺
的念头,为他的同伴所阻止,并警告他不得惹事,以免惊动了其他武林人物……”
赵子原心中觉得奇怪,暗暗猜测店掌柜口中所述,这两名奇服汉子的来历,只听店掌柜
续道:
“那两人当时便决定,两天后再来买下这口剑,到眼下却未见返来,这两天来,客官是
第一个上门的生意,我情知此剑必非凡品,是以向你索价五百两,反正只要此剑卖得出去,
卖给谁都无所谓,呵呵,你说是么?”
赵子原心底涌起了一种厌恶的感觉,心想对方到底是个市侩商人,凡事只讲求一个
“利”字,丝毫不重信义,但他尽管厌恶,却因自己本非宝剑的主人,自然不便加以干涉。
赵子原道:
“此剑主人言明赎回的期限是何日?”
店掌柜道:“以一个月为期,今天便是最后一日。”
忽然之间,街道上传来得得马蹄声音,逐渐来到近前,二名骑士勒马在铁匠铺门前——
店掌柜霍然色变,颤声道:
“他……他们两人来了,抱歉,抱歉,这把剑可不能卖你啦
伸手便要拿回赵子原手上的宝剑,赵子原有意无意的缩手,店掌柜拿了个空,不觉急得
满头大汗。
那两名骑士跃下马背,齐步跨进,赵子原凝目一瞧,见来者披发左袄,装柬果然古怪异
常,但面孔却颇为熟稔。
那两人跨人店面后,见到面前侧立着一名少年,手上持着那口宝剑,店掌柜却在一旁急
得不住搓手,登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右边一人犹未及瞧清赵子原面庞,猛地伸掌一拍柜台,木板立刻裂下一块,大吼道:
“掌柜的!你这鸟店不想开了,竟敢食言把那口宝剑卖与旁人么?老子火起来,马上把
这店给砸了。”
他破口大骂,说的汉语并不纯正,显得有些荒腔走调。
店掌柜惊得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直朝两人打躬作揖,半晌不能成声。
另一名身材较为瘦小的汉子道:
“你稍安毋躁行么?待我来处理便了。”
转首朝赵子原道:
“这位小哥,咱们——”
语声戛然顿住,直到此刻他才看清赵子原的脸孔,立时为之怔了一怔,下面的话再也说
不出口。赵子原含笑道:“暖兔、烘兔,咱们久违了。”
“在下正要反问两位这一句话呢,那天我无意听到你们的谈话,得知你等乃是来自长城
以外……”那烘兔喝道:“住口——”
赵子原面如洋洋自若,道:
“瞧两位如此模样,只怕是潜行入关的吧,尔等既然不要我说,我不张扬出去便是。”
烘兔神色一沉,似乎就要发作,暖兔连忙朝他打了个眼色,伸手人怀掏出一包沉甸甸的
银子,置在柜台上,说道:
“这是五百两银子,掌柜的,你把剑交给咱们吧——”
店掌柜双目直瞪住那白花花的银子,瞧得眼睛都发直了,他摸了摸头,涎着脸向赵子原
道:“客官你委屈一点,实在是他们两位已经先买下了。”赵子原道:
“既是如此,你将这柄剑拿去罢,宝剑虽然难求,我还不想据为己有呢。”
店掌柜大喜道:
“客官好爽快,我这里先谢了。”
走上前来便要拿剑,孰知他使尽了吃乳力气,那把剑却仍在赵子原手中,他竟无法拿得
动那剑。
店掌柜汗流泱背,道:
“客官是存心戏弄于我么?”
赵子原淡淡道:
“我是没有问题的,只怕剑子的主人不答应。”
霎时两名异服汉子的脸色全都沉了下来,店掌柜嗫嚅道:
“宝剑的主人?他……”
赵子原截口道:
“今天是宝剑主人赎回此剑的最后一日,期限尚未过去,你怎可贪图钱财,任意转售于
他人了?”
店掌柜一时为之语结,烘兔冷笑道:
“店掌柜卖剑,咱们买剑,小子你凭什么插进来管这档子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
两名异服汉子双目闪动,猛一扬掌,双双向赵子原攻将过来。
赵子原只觉对方掌力重如山岳,那掌力未至,自掌上透出的内家真力已然压体欲裂,他
暗暗吃惊,这暖兔、烘兔显然都怀有一身出奇的功力,赵子原空出的左手一挥,一连架了三
掌,竟被逼得退了三步。
他心中骇讶万状,忖道:
“这两人武功之高,绝不在那大漠怪汉狄一飞之下,而且他俩与狄一飞的武功,似乎都
属于同一路数,他们之上,必然还有师长,依此道来,大漠里居然存在着一个不知名的绝代
高手了?”
他愈想愈感心寒,掌影翻飞,匆匆已过了七招,赵子原只是不住倒退,终于被逼到墙
角,再无后退的余地。
赵子原退无可退,右手持剑顺势推出,但闻“呛”一声脆响,剑星漫天飞洒,一股杀气
直逼出去。
他力求自保,下意识里使出一式“下津风寒”,这一剑去势当真是迅如电掣,声若雷
霆,威势之猛,直可震人心魄。
刹时之间,两名异服汉子面目失色,暖免高声道:
“烘兔!斗转参横!”
喝声中,身子已然腾空跃起,双掌居胸暴吐,直劈而下,几乎在同一时刻,烘兔亦自弹
起半空,刹时暖兔与烘兔二人交相掠过,身形擦开后,又化作两道弧形一左一右夹攻了过
来。
赵子原万万料不到对方二人在自己使出“扶风剑式”之际,非但不退,犹能出掌反攻,
他知道那暖兔、烘兔二人配合交击的这一招“斗转参横”,乃是掌法中绝顶的功夫,昔日那
漠北怪客狄一飞,在太昭堡前对抗少林觉海神僧时,便单独用过此招,眼下由两名高手配合
使出,又自有另一番气势。
一忽里,暖兔、烘兔掌势连劈带切,已各自击出十余掌之多,赵子原当机立断,足步微
错,疾向左一个斜身,剑招一变,亦同时出了三剑!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呜”“呜”尖啸之声陡然亮起,剑光一盛一敛,赵子原一连
向右方冲出几步,正好站立在大门当口,反观暖兔及烘兔亦齐地落下地来,他们两人的衣袂
均已被剑尖划破了一道裂痕!
暖兔冷冷道:
“好剑法!”
烘兔面上寒如冰雪,瞥了赵子原一眼.道:
“他——他在咱们左右交击之下,居然没有事么?”
暖兔道:
“不会没有事的,几时听说过有谁能在咱们‘斗转参横’这一招下,全身而退?”
一言甫毕,只见赵子原身躯一幌,张口吐出一道血箭!
那店掌柜早已吓得脸无人色,颤声道:
“三位……英……英雄,请到外面去……”
他口上说着,身子却早已躲到柜台下面去了,再也不敢探头出来。
烘兔阴笑道:
“小子,你已探知了咱们的秘密,又逞强来管这码事,今日你休想生离此地了!”赵子
原一面运气调息,缓缓道:“凭你们两人,办得到么?”
烘兔尚未回腔,门外已有人接口道:
“这位小哥说得不错,他虽然受了点内伤,但以他的剑上造诣来看,你们这两个鞑子要
取他性命,依旧办不到的。”
话声低沉而清晰,声音人耳,一条人影自赵子原身侧一闪而迸,以暖兔、烘兔的眼力,
甚至连来者的身影都未瞧清,那人已端端立在铺面中,那悠闲的举止态度,竟像是他原来就
站在这铺子里面似的。
六道目光齐地落到身上,那人中等年纪,身着一袭劲装短打,体型甚是昂藏粗旷,便像
是一尊铁塔般停立在三人中间。
烘兔一瞧见此人,脸上登时露出喜色,道:
“狄大哥,你来得正好……”
那中年魁梧汉子沉声道:
“谁是你的狄大哥?”
那暖兔及烘兔闻言,似乎大大怔了一怔,烘兔满脸不解道:
“狄大哥,你不认得咱们了么?我是烘兔,他是暖兔,你莫非……”
那中年魁梧汉子冷冷打断道:
“什么死兔、活兔,我一概不知,你们两人信口不知所云,如此纠缠下去,岂不永远也
没个完。”暖兔神色阴晴不定,道:
“那么你……”中年汉子道:
“我便是这口宝剑的主人,今日特地来赎回此剑,尔等还不快走!”
暖兔及烘兔二人面面相觑,良久作声不得,烘兔还待争辩,他的同伴暖兔却将手一挥,
率先退出店铺。
烘兔略一踌躇,终于狠狠地顿了顿足,跟在暖兔后边匆匆离去。
中年魁梧汉子徐徐转身过来,赵子原与他打个正照面,发见此人面上死灰,平板而毫无
表情,显是带上了人皮面具。
赵子原心中冷笑道:
“狄一飞!狄一飞!你虽然穿了汉人衣服,面上又带了人皮面具,但你那独有而异于常
人的声音体态,又怎能瞒得过我的耳目?”
中年魁梧汉子注视了赵子原好一会,道:
“小哥剑法通神,好教咱家佩服——”
赵子原道:
“阁下谬赞了。”
魁梧汉子自镖袋里取出两只元宝,偏首道:
“掌柜的,这是二十银子,连同那两个鞑子留下的五百两银子,够赎回我的宝剑了
吧?”
店掌柜巍颤颤地从柜台下站将起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中年魁梧汉子许久,结结巴巴地
道:
“但是你……贵客好像不是一个月前,拿剑前来质押的那个人……”
魁梧汉子双目一棱,寒芒毕露,店掌柜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连语声都在喉咙里咽住
了。
魁梧汉子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