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斯言么?”

  白袍人突地纵声长笑,道:

  “笑话!某家岂会轻易相信妇人之言,而且是一个毒如蛇蝎的妇人,你推托得太干净

了!”

  “女娲”微唱道:

  “然则这事是绝无圆转的余地了,你已决意以我为敌了?”

  自袍人哂道:

  “咱们早就是不共戴天的大敌了,二十年来某家无时无刻不在应付水泊绿屋的阴谋毒

计,迫得冒名潜居,却依;日躲不过你们的追索……”

  “女娲”道:

  “我若有心与你敌对,七日前早就与武啸秋联手对付于你,又何必隐藏在车内不出

呢?”

  白袍人道:

  “只因为你无致我于死的把握,是以不欲贸然现身,你当某家不知你的心意么?”

  赵子原听到这里,祠堂后门倏然悄无声息闪进一人,那人像一阵轻风似的窜到赵子原后

面,缓缓举起右手,笔直朝赵子原背宫印去。

  那手臂去势甚是迁缓,全然不带飚风劲响,赵子原一心一意谛听白袍人与女娲的谈话,

对行将及身大祸竟似浑然不觉。

  这一忽里,突闻白袍人大声道:

  “女娲!你那赶车人到哪里去了?”

  赵子原倏地有所警觉,但感背后生凉,一种天生的本能又逼得他乍然清醒过来,信手一

挥长剑,反劈出去。

  这一下一个出其不备,一个仓促应战,只闻“哒”地一响,一股鲜血夹着半边耳朵喷跌

于地——赵子原喝道:“马骥,你玩的还是这一套手法广

  再瞧马骥的右耳已被剑尖削去,他一手握住鲜血淋漓的右颊,血液仍不住自五指缝隙间

渗出。

  马骥骇然失色,失声道;

  “‘下津风寒’!你——你练成了扶风剑式?……”

  赵子原方才在性命交关里,下意识施出数日前新习成的剑法,马骥趁虚偷袭,非但没能

讨了好去,反而吃了大亏,被削下一只耳朵,所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一个昔日被他

认为窝囊废的少年,居然练成了这等剑术,内心骇讶之情,自是不在话下。

  即连赵子原在一剑得手后,亦自怔了一怔,他虽然明知“扶风剑式”,定必精奥异常,

却万万想不到威猛霸道以至于斯。故以一剑削下对方耳朵后,一时忘了再发第二剑。

  祠堂外白袍人的声音道:

  “女娲你一迳磨着某家说话,却在暗里驱命车夫马骥潜入祠堂,偷袭姓赵的少年,欲一

举将他毁掉,但天下事往往与愿相违,说不定你那赶车人偷鸡不着,反将蚀把米咧。”

  话声甫落,身形已自闪进祠堂,鹰隼般的双目四下一扫,眼色寒冷之极,举步向马骥走

近。

  马骥露出骇然之色,仓皇退出山门,白袍人并不相拦,居顷,但闻“得得”蹄声扬起,

那辆篷车已去得远了。

  白袍人视线从地上斑斑血渍及半只耳朵上掠过,冷然道:

  “以那马骥的功力造诣,‘下津风寒’这一剑使到七成火候,定可将敌人一剑劈为两

半,你去只削去他的一只耳朵,七日苦练,剑上功力仅及于止,教老夫好生失望——”

  赵子原宛似被人泼了一头冷水,初尝胜利的兴奋心绪早已化为乌有,意态阑珊地道:

  “尊驾以为我非可造之材么?”

  白袍人道、

  “至少在目下老夫是认为如此,若你自己不争气,不多用点脑筋,却如何能领略这剑法

的神髓!”

  赵子原大感心灰意懒,道:

  “左右还有八日工夫,如果不能达成尊驾企望,那也就算了。”

  白袍人冷哼道:

  “太迟了!老夫在三日之后,就得带你去会那个人——”

  赵子原惜愕道:

  “阁下不是说须要半个月的练剑时间么?如今只过了七日,莫非另有事故发生,迫得我

须提前去与那人动手?”

  白袍人道:

  “说得不错,时候所剩无多,这便传你扶风第三剑式——”

  当下将口诀诵述了一遍,赵子原乍听罢,发觉第三剑式的威力更在其余二式之上,顿时

将杂念一收,悉心演练。

  无话时短,匆匆数日过去,到了第九日时,赵子原正在后院洗涤身子,白袍人忽然不告

而别,足足离开了一整天。

  翌日傍晚,白袍人再度出现于祠堂,他虽然风尘仆仆,精神却甚是矍烁,情绪多少也显

得有些紧张激动。

  赵子原冲口问道:

  “整整一天阁下到哪里去了?”

  白袍人道:

  “老夫已查出那人落足的所在,你我这就动身前往。”

  赵子原道:

  “现在阁下可以告知那人是谁人了吧。”

  白袍人道”

  “见到她后,你自然就知晓了。”

  赵子原怀着一颗忐忑之心,随同白袍人走出祠堂,这时天已人黑,夜色笼罩四方,两人

施展轻功在荒野上疾驰,赵子原仰望天际星座方位,发觉他们所走的乃是正西方,大约走了

十六八里路,白袍人方始停下脚步。

  他四下观望一下地形,又领赵子原横越一座山林,林叶隙缝处,隐约透出一线微弱的灯

光。

  白袍人回头朝赵子原道:

  “咱们就要到了,待会儿你出战时,必须将十日来学成的扶风三剑放手全力施为,如此

老夫方可瞧出端倪,你可省得?”

  赵子原点一点头,道:

  “阁下要我独自与那人动手:然则你不准备与我一齐现身出去么?”

  白袍人道:

  “老夫这便藏身于此,由你一人上前叫阵即可。”

  赵子原心中茫然,不知白袍人用意何在,但事情发展至此,已不容许他变卦退却,只有

硬着头皮举步上前。

  出得山林后,视线到处,只见前方不远处一片旷地上,搭着一坐三角帐幕,帐门当口灯

烛高悬,发出柔和的光芒。

  赵子原心子颤一大颤,脱口道:

  “这时不是香川圣女歇脚休息所搭设的游动帐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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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旧雨楼·古龙《剑气严霜》——第三十章 初战失利>>

古龙《剑气严霜》

第三十章 初战失利

  那座三角帐幕搭在旷地中央,烛影摇红透过篷布,映出一片柔和的光线,在黑夜中,就

像影画一般的浮凸出来。

  帐幕旁侧,停着一辆为赵子原所熟悉的灰篷马车,车前的马儿正延着长颈,静静地嚼着

地上的草根。

  白袍人情绪显得颇为激动,脸上也因为兴奋逾恒而涨红,他一直凝目眺望着旷地上的三

角帐幕,良久不发一语。

  赵子原见白袍人不答,脱口又问:

  “然则阁下传我扶风三剑,竟是要我挟仗这套剑法去对香川圣女施展不成?”

  白袍人道:

  “香川圣女……你所要会的那个人正是香川圣女……”

  赵子原呆了一呆,只觉脑际一阵空白,半晌不能作声。

  白袍人瞥了他一眼,道:

  “很令你感到意外,是吧?”

  赵子原茫然道:

  “小可万万料不到此来动手的对象会是香川圣女,否则那套扶风剑法我也不愿意学

了。”

  白袍人道:

  “你既已一口承诺此事,想反悔也由你不得了!”

  赵子原恍然有所悟,道:

  “敢情阁下早已猜到我绝不愿与香川圣女交手,故此在祠堂里始终不肯相告我所要动手

的对象是谁。”

  白袍人道:

  “正是如此。”

  赵子原道:

  “依此说来,这一切事态的发展,都是阁下预为布置的了?”

  他未待白袍人回答,复道;

  “敢问你如此作为,用意何在?”

  白袍人冷冷道:

  “老夫传你扶风三剑,你除了遵照老夫的吩咐与人动手之外,其他还是少问一些的

好。”赵子原寻思一会,道:“如果我执意不与香川圣女交手呢?”

  白袍人道:

  “动手不动手,听凭老夫之决定,你别无抉择的余地,除非你将前日所学去的扶风三剑

还与老夫——”

  赵子原错愕道:

  “阁下是寻我的开心了,学到的剑招怎样还法?”

  白袍人道:

  “简单得很,由老夫施展重气手法,将你武功悉数废了,不过如此仍然太便宜你。”赵

子原愤然道:“废去武功还算是便宜事儿?尊驾还待怎地?”

  白袍人道:

  “那扶风三式剑诀已深印你脑海之中,废去武功后你若能设法恢复功力,犹可从头学

起,故此老夫还得斩去你的双臂,这才算数。”

  他侃侃他说着,语调甚是平淡舒缓,生似对这废人武功,残人肢体之事完全不当作一回

事,赵子原心底突然涌起了一种无比厌恶的感觉,先前对他的良佳印象,随之一扫而空。

  赵子原道:

  “阁下心狠手辣,简直是以伤人杀人为乐了。”

  白袍人面色一变,像被人触及隐痛一般,怒道:

  “胡说,老夫生平从不妄动刀剑,你懂个什么?”

  微喟一声,复道:

  “算了,你既然不愿与香川圣女动手,老夫也不勉强,两条臂膀亦暂且寄在你的身上,

你走罢——”

  赵子原微微一怔,转身走了几步,忽又回转过头来,止身不前。

  白袍人厉声道:

  “你还不快滚?侍会儿若老夫改变主意,要走也走不成了!”

  赵子原注视对方片刻,道:

  “区区方才考虑到,虽然我在武林中无甚身份地位,但若是说了不作数,那么将来便无

法在江湖上站得住脚了,你说是不是?”白袍人冷冷道:

  “年轻人能够爱惜羽毛,自然是一桩好现象,老夫虽非侠义中人,但自问生平就没有做

过一件毁诺背信之事。”

  赵子原道:

  “我这就一逞上前向香川圣女叫阵,不过阁下可否再回答区区一问?……”

  白袍人道:

  “怎地?”

  赵子原沉声道:

  “阁下与香川圣女可是旧识?”

  白袍人神情微变,道:

  “实与你说,是与不是我自己也弄不清楚。”

  赵子原只听得茫无头绪,无法理解。

  当下遂举步往前行去,忽然若有所思,再度回过头来,白袍人发觉他的脸上满布着疑惑

之色。白袍人道:“莫非你又改变主意了么?”赵子原道:

  “据小可所知,那香川圣女对武学没有一点造诣,更遑论动手过招了,如何当得起扶风

三式一击之威?”

  停歇一下,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