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道等须得尽速赶回道观,这位道友请自便吧。”

  赵子原道:

  “在下正有事求见贵掌教,便请道长带路如何?”

  天离真人皱眉道:

  “掌教天石真人近日不见外客,道友还是请回……”

  赵子原道:

  “在下欲见天石掌教,为的是一件十分紧要之事,既然千里迢迢赶来武当,焉能就此折

回?”

  山顶钟声时断时续,天离真人面露惶急之色,道:

  “道观警讯不断,恕贫道没有闲工夫多说,道友请吧。”

  言罢一挥手偕同无意、无心转身就走,赵子原情急道:

  “我要禀告贵掌教的是,有关一把断剑的事,道长依然不睬不问么?”

  这一句话当真比他说上千言百句尤要有效,大石真人身躯一震,霍地顿住足步,回首低

声道:

  “断剑?你也知有关断剑的隐秘么?”

  赵子原虽不明白对方所提到的隐秘是什么,但见武当三子六道眼神齐盯住自己,只好重

重点一点头。天石真人道:

  “随贫道走……”

  三子连袂展开轻功而行,赵子原急步跟上,走了一程,到山腰处向左一弯,前面矗立着

一方巨石,镌刻着三个大字:

  “解剑岩”

  无意身形销缓,朝跟随在身后的赵子原望了望,道:

  “喂,你随身带着兵刃没有?本派一些繁琐鸟规矩真多,武当道士都当得厌烦透了,像

在解剑岩要来客解剑一事,便令我烦不胜烦,偏偏掌门人又命我主管其事,……”

  赵子原露出会心的一笑,心道眼前这无意果然不是做道士的料子,偏就他投入武当并且

排名三子之内,将来在道貌岸然的武当耆宿薰陶之下,不知会变成何等模样,那将是一件十

分有趣的事。

  而他在当着长辈天离真人之前,居然毫无忌惮,放所欲言,亦令赵子原平添不少好感。

赵子原括头道:“区区并没有随身带剑的习惯。”

  无意哈哈大笑道:

  “如此最好,倒省去不少麻烦。”

  四人风驰电掣朝山顶驰掠而去,渐渐一大幢道观露了出来,檐牙高啄,高可丈余,道观

前面围着一堵储红土墙,两支大石柱中夹着二扇铜门,那铜门此刻已然大开,急促钟声便是

自门内传出。

  奔人观门,只见观中灯火照耀如同白昼,左右人影幌幌,大殿两侧列立着两排道士,个

个手持长剑脸上肃然。

  赵子原暗道武当果然已有戒备,那夜闯本山之人不审是何许人物,竟使得这大下数一数

二门派如斯劳师动众,深夜鸣警?

  天离真人着赵子原在大殿稍候,反身步人内厅,须臾,陪着一个身着青袍的老道人快步

走将出来。

  那老道人面貌刮匕一股清越之气隐隐呼之欲出,正是武当一门之尊掌教真人天石——天

石真人神色沉重已极,朝赵子原略一稽首,道:“施主有何见教?”

  赵子原躬身抱拳,隆重的行了一礼,道:

  “小可赵子原,此来为的要向道长禀告一事,此事与贵观所收藏的一把断剑有关……”

天石真人灰眉一皱,道:“施主远道光降,便是为了这个么?”

  赵子原心底下忖思对方突然皱眉的缘故,半晌始道:

  “据小可所知,贵观与嵩山少林寺都收藏着有这么一把断剑,少林寺那把寒月剑已经失

去,剩下这里二把繁星断剑,若道长不未雨绸缨,先做预防措施,只怕也就靠不住了……”

  天石真人沉声道:

  “鄙派及少林各收藏有一支断剑之事极为隐秘,施主怎生得悉?”

  赵子原道:

  “不瞒道长,小可乃是无意中听到他人谈话,从而获知。”

  天石真人双目一睁,发出间闪神光,道:

  “有谢施主前来报警,你可以走了——”

  赵子原怔道:

  “小可决非故作耸听之危言,道长必须将把繁星断剑妥为收藏,否则……”

  天石真人沉下嗓子,道:

  “繁星断剑早在五日之前被人窃走了!”

  霎时赵子原全身有若触电,神智整个为之麻木,愣愣地立在当地,许久说不出一句话

来。

  以少林、武当声誉之隆,辈出之高手人材,以及门禁之森严,居然先后遗失掉寺观内所

收藏的物事,来人身手之能,诚令人匪可想象了!

  这会子,殿外足音凌乱,快步走进一个背上斜插长剑的中年道人,迳自行至天石真人面

前站定。

  那中年道人似乎辈份甚高,仅对着掌教天石真人微微稽道作礼,在天石耳旁低声了几句

话。

  天石真人神情霍变,瞧了赵子原一眼,道:

  “赵施主请在殿中歇一下,贫道要出去瞧瞧——”

  身子未见作势,已到了观门之处,那等轻身功夫,赵子原瞧得心折不已,心想对方到底

是一派之掌门,从他的惊人身法却可略窥其余功夫之全豹。

  眼见武当三子跟随在天石真人后头掠出观门,那中年道人挥一挥手,上百道士鱼贯走出

大殿,仅留下两名持剑道士守住殿门。

  赵子原睹状暗暗不解,忖道:

  “武当纵有警讯,那中年道人亦不该尽调所有弟子出殿,这样一来,不是成了内防空虚

的状态么?我若是敌人,只要略施金蝉脱壳之计,便能兵不血刃,顺利潜入内殿畅所欲

为……”

  才想到这里,大殿侧门当口无声无息飘落一条人影,那人东张西望一会,露出满意得一

笑,迈步而入!守在大殿正门的两名道士翟然一惊,出声喝道:“什么人?”

  手中长剑一抡,双双疾攻而至。

  那人冷笑一声,双掌翻飞,分向左右斜劈出去,两名道士剑犹未到,便自应掌飞开丈许

之外,尸横于地。

  赵子原见来人一出手便解决了二名道士,心中骇然,他定睛一望,那人一身奇装异服,

赫然是来自漠北的狄一飞!

  狄一飞这刻也自发现了赵子原,一怔道:

  “姓赵的,你在武当纯阳观里干啥?”

  赵子原反问道:

  “你呢?”

  狄一飞冷冷道:

  “狄某一向讨厌别人多管闲事,凭你也够资格质问于我么?”

  赵子原见识过对方的狂傲性子,是以丝毫不以为忤,道:

  “狄一飞,数日前武当为人窃走一把断剑,可是你干的?”

  赵子原续道:

  “我知道姓狄的你周旋于甄定远与武啸秋二人之间,左右逢源,有何图谋且不去管它,

你先后偷走少林、武当二把断剑,敢问居心何在?”

  狄一飞脸上讶异之色一掠即逝,道:

  “现在狄某可莫有工夫与你絮聒了,你要是识相便乖乖站开一旁,若敢多管狄某行事,

那么我可不顾时间紧迫,也得先把你击毙再说!”

  赵子原一想,心知对方果是趁着武当弟子尽行抽调出关的空档摸进来,以狄一飞的武

功,自己虽非其敌手,支持上百来招想必没有问题,目前自己正在应善于利用这种牵制之

力,以俟掌教真人回转。

  狄一飞更不迟疑,振身掠向内殿,赵子原遥遥跟在后面,见狄一飞绕过回廊,转入右侧

一间内室。

  赵子原随之闪身进去,只见内室布置十分简朴,但窗明几净,使人有出尘之感,想来即

是掌教真人的居处。

  视线触处,那狄一飞正伸手拿取壁上悬挂着一支剑鞘,口里发出“嘿”“嘿”阴笑之

声。

  赵子原喝道:

  “狄一飞,你鬼鬼祟祟潜入武当掌教居处,非偷即盗,适为赵某撞见,岂能不加过

间。”狄一飞眼凶光,道:“姓赵的,你是嫌命长了!”

  唰地跃起,双掌交错连发两掌,掌力虎虎,有若开山巨斧,笔直向赵子原当胸击到。

  赵子原时料他会出手,左手一横,方待发出内力封迎,炬料狄一飞掌力看似惊人,其实

却只是虚招而已,赵子原内力才发,他掌势陡地一收,反手一把抓住壁上那支断剑,身形腾

空窜将出去。

  一道清越的声音喝道:

  “退回去!”

  人影一闪而止,室门当口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一股雄浑无恃的内力宛若长浪裂岸而

涌,赵子原距离较远,犹感到呼吸窒闷,身上衣袂进飞欲裂,不得不屏息运功相抗,方能支

持得住。

  他心下一凛,放眼望去,那狄一飞已被迫退回来,门口立着神定气闲的天石掌教——。

  天石真人双目之中不怒自威,紧紧注视着狄一飞,道:

  “施主,放下你手里那一只剑鞘!”

  狄一飞不在意地笑一笑,道:

  “道长好深厚的功力,想是天石掌教亲自来到了。”

  天石真人见对方有意顾左右而言他,并未依言将剑鞘丢下,当下冷冷一笑,沉声说道:

  “施主你不要玩花样,贫僧一出手立刻要你松手放下剑鞘,你想试上一试么?”

  狄一飞道:

  “掌教真人好说了。”

  他望了天石真人一眼,心中倒相信了大半,天石真人掌武当一门,武功之高,已人当代

宗师之流,狄一飞虽然对自己一身功力自负得紧,却也忍不住心中之紧张,全神贯注于敌方

的动作。

  正当此时,蓦然一声厉啸起处,腾空属引不绝,霎时间狄一飞面色一变,态度大是慌

乱。

  天石真人瞠目大喝道:

  “施主,贫僧叫你放下剑鞘!”

  这几字乃是贯足真力而发,直震得整座内室籁籁而动,狄一飞心子一阵震荡,忽然旁侧

人影身形一片模糊,右手肘脉为人一击中的,五指一松,“卜”一响,剑鞘脱手落到地上!

  啸声渐趋高扬,在夜空中袅袅迂回,久久不去,狄一飞无心久留,再也顾不了脱落地上

的剑鞘,拔身向前疾冲。

  武当三子适于这刻闯了进来,无意喝道:

  “道友留步——”

  三子迅速在室门当口立成倚角之势,看情形狄一飞已是插翅难飞。

  啸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一声长笑亮起,一条人影自屋宇上纵落,他身形之疾,即连天石

掌教亦只感到眼前一花,至于赵子原则一点也瞧不清切。

  那人冰冷的声音道:

  “出家人岂可迫人大甚,一飞快冲!”

  武当三子不约而同一个旋身;出掌发难,孰知那条人影左右闪动,完全没有固定的位

置,三子掌力悉未奏效。

  “呛啷”一声,天离真人已抽出了腰间长剑,那人身形依旧不停,口中只是嘿嘿冷笑不

绝。狄一飞大吼道:“让开!”

  拔足一冲上前,天石掌教竟不拦阻,三子又为那后到之人所牵制,霎时狄一飞便如飞鱼

一般一闪而出,与后到那人跃上屋顶,并肩疾掠。去势迅比天际流星,转眼已失去了影

踪……。

  无意望着对方三人身形瞬息即没,嘘了一口气道:

  “今晚他们来的人可真不少,先前那两个打头锋鞑子只在道观前面幌了一下,便匆匆逸

去,敢情是诱敌……”赵子原心念一动,脱口道:“两个靴子?”

  无意点点头,道:

  “那二人一身奇装异服,显然来自长城之外,贫道听他俩彼此称呼叫什么暖兔,烘兔,

名字倒是奇怪得紧。”

  他在掌教真人面前,言语已不敢如先时那般放肆粗鲁,但他生性毫无遮拦,一下子扳起

脸孔说话,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但赵子原可没有心绪注意及此,暗忖:

  “那暖兔,烘兔不是日前我在陕甘道上碰到的两个蒙古汉子么?当时他俩言谈间隐隐透

露出系奉土蛮可汗之命,入关兴风作浪,如何却与狄一飞搭上一路了?足见姓狄的来历大有

问题……”

  天离真人道:

  “那最后来到之人是谁?掌教心中可有端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