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和尚眼露凶光,冷冷地道:
“以龙帮主的目力,想必已瞧清楚那三个围攻谢金印的高手是谁了。”
龙华天道:
“不错,龙某瞧清了其中两人的面孔,另一人脸上蒙着一条黑中,但现在我已经想出他
的身份啦!”
他停歇一下,用着奇特的音色道:
“你为何要追问这些?莫非你有什么顾忌么?”
花和尚面寒如水,道:
“龙帮主莫不是怀疑贫僧便是那三名围攻谢金印的高手之一吧?”
龙华天想一想,道:
“不是你,不是你,适才龙某才恍然领悟,那蒙面人敢情与和尚你有非常密切的渊源关
系,故以你千方百计……”
未容他将话说完,花和尚已自冷冷截口道:
“龙帮主,你且听贫僧一语——”
龙华天道:
“怎地?”
花和尚一字一字道:
“昔年武林一邪一正,齐名并立于世,谢金印业已先行故去,今日,你龙华天只怕也难
以保全了!”龙华天仰天大笑,道:“走着瞧罢广笑声戛然而止,复道:
“哈哈,今儿夜真热闹,好像又有朋友来啦!”
赵子原倾耳一听,果然有夜行人衣袂步履之声,风声微荡中,帐篷里烛光倏暗,一人如
有鬼魅般出现在帐口。
帐内诸人不约而同举目望去,只见一个黑中蒙面,一身疾装劲服之人,端端屹立在篷帐
当口!
赵子原一眼瞥见来者面上所罩黑中,但觉那黑色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阴森可怖意味,心子
不禁一寒。
龙华天面不改色,大声道:
“朋友,你早就来到近处了,龙某知道只要我说出这一句话,你绝对隐忍不住的,果然
你现身了。”
那黑衣劲装人压沉嗓子道:
“姓龙的,丐帮五杰没有随你同行么?”龙华天一怔,道:
“你问这个做啥?”
黑衣劲装人冷笑道:
“如果只有你一个人在此,那么你便没有多少时候好活了!”
龙华天淡淡道:
“朋友,你若能取得走龙某这条性命,你就是武林的顶尖人物了,哈哈,事实上当今武
林敢于当着龙某说此等大话的,还是屈指可数哩——”
语声微顿,复道:
“待龙某算一算,五大门派人才凋零,其他各派耆宿名家恐怕亦无此能耐,除了故老街
坊传说中的那几名前辈高人——”黑衣劲装人截口道:“你扯得太远了!”
龙华天一逞道:
“那燕宫双后是两个女人,自然不会是阁下,再说你这一身装束,也不像灵武四爵四人
其中的任何一人,余下的一个行踪又太过神秘,功力之高从未有人见识过,龙某倒拿不准阁
下是不是此人……”
一言至此,倏然住口不语,抬眼盯在黑衣劲装人身上。
旁立的赵子原再也忍不住,脱口道:
“摩云手,前辈是说那摩云手?”
黑衣人冷冷瞪了赵子原一眼,道:
“小子,你那一命也靠不住了,却一个劲儿穷呼瞎嚷什么?”
赵子原正待回话,龙华天已自冷哼道:
“朋友,将你面上那一方黑中取下来罢!”最后一字方始出口,站在他背后的花和尚倏
地拾起地上方便铲,举腕往龙华天背后劈来!
霎时,寒气铲影潮涌而至,凝成一股凌厉莫匹的气势,赵子原瞧得真切,大喝一声道:
“留神!”
龙华天年事虽然不高,却已是历经百战之躯,无时不在极端戒备之中,花和尚宝铲才
出,他一声高叱,双掌倒翻迎向对方的铲势。
赵子原见他竟以一双肉掌封迎花和尚那其利如刃的宝铲,情不自禁为他急得全身冒汗,
陡闻“啪”地一响,龙华天掌至中途,猛地化拍为抓,迅如电光石火的抓住了对方的方便
铲,使力一扭。花和尚大喝道:“撒手!”
手中方便铲一推一送,发出一股强劲韧力,方便铲原本便是走的威猛路数,是以劲道一
发,就显得飚风勃勃,气势慑人。
龙华天冷笑一声,真力自指尖源源透出,风声激荡中,蓦然亮起“锵”的一声大响一一
一
赵子原乍闻声响,险些骇得跳将起来,但见龙华天五指一松,那只方便铲业已断成两
截!
同一忽里,龙华天身形浮动,仰身倒退了三步之遥。
敢情龙华天功力深厚,已达骇人听闻的地步,竟然硬生生夹断了花和尚手里的方便铲,
不过花和尚亦不含糊,在此等吃紧关头,仍能运足内力,奋发神威一举将龙华天震退了三
步。
花和尚用力掷下断铲,怒极反笑道:
“好!好!龙帮主你好厉害的巨灵爪!”
袈袖一拂,朝龙华天当胸击去。
他一招发出之际,全身僧袍如被风吹,飘拂不停,赵子原在旁只看得双眉紧锁,瞧不出
花和尚这奇异的一手,含有何种奥妙?
说时迟,那时快,花和尚一招才出,立在篷帐当口的黑衣劲装人身躯猛地一躬,单掌闪
电般一抬,望准四步之外的龙华天直袭而出。
这下变生时腋,龙华天背对着黑衣人,正全神贯注在花和尚出招之际,没有想到黑衣人
会突施暗袭,他来不及回转身子,黑衣人那有若旋风一般的掌劲,已堪堪逼到了他的背宫要
穴之上!
在前后两大高手夹击之下,眼看龙华天纵是大罗神仙再世,亦是难以逃出这一劫了。
赵子原但觉一股热血直往上冲,但此际他纵有心为龙华天施救,却已是有所不及,只一
错愕间,花和尚一袖已拂到了龙华天身上。
蹬蹬蹬,龙华天被震退了三步,正觉气血浮荡不止,突然背后又是一股盖世掌力压下。
黑衣劲装人一掌乃是蓄满真力偷袭而出,威力之巨,不啻泰山压卵,足以把龙华天身躯
压成粉碎。龙华天陡然大喝一声:“嘿!”
这一声断喝,声浪虽不响亮,却是铿锵有力,震得帐内诸人无不耳鼓生疼,黑衣人掌势
不觉一缓。紧接着“嗤”的一响,烛火突灭,帐中一片漆黑。
花和尚沉声道:
“哪一个玩的把戏?”
黑暗中没有应声,原来赵子原情急智生,趁黑衣人微一滞顿间,骈指一弹,一缕劲风直
袭烛蕊,将火舌击灭了。
黑衣人纵令眼力过人,但由明亮忽然变为黑暗,睛瞳一时不能适应,不觉霎了一霎眼
皮。
这一忽里,龙华天足步一错,已从对方的掌势范畴避开。
黑衣人转首面对赵子原,阴阴道:
“小子,你是泥人渡江,这趟子有你伸手的余地么?”
赵子原可不敢回话,他并非害怕以言词激怒对方,而是惟恐自己说话分神,敌人乘机痛
下杀手,斯时就难有幸免了。
花和尚重新点亮烛火,昏黄色的烛光跳跃帐内,以他们诸人的眼力,四下景物已可瞧得
纤毫毕现。
诸人面面相觑,齐然流露出疑惑之意,敢情他们俱都发觉帐篷里面突然无端多出了两
人——
只见立在右首的是一个身材雍肿,满面肥肉的胖子,左边的身量较为瘦小,却是个牛山
濯濯的秃子。赵子原身子猛可一颤,失声道:“九秃招魂,冥海招魂,你等——”
口词呐呐,再也说不下去,龙华天面色沉寒,道:
“他们早就埋伏于帐篷近处,我未尝出声点破罢了。”
他也瞥见了赵子原骇讶之状,奇道:
“小兄弟,你见过他们二人么?”
赵子原呐呐道:
“见过见过,他们曾下榻广灵寺,是滇西鬼斧门招魂……”
“二魔”两字犹未出口,那冥海招魂厉声打断道:
“小子你那日趁咱们运功之际,躲在房外偷窥,犯了鬼斧门大忌,你还不自行了断更待
何时?”
赵子原为对方那诡异的气势所慑,不知不觉竟退了三四步之多。
九秃招魂桀桀笑道:
“海老,待我先把他的眼珠儿挖出来——”
说话间,举步缓缓朝赵子原逼近。
赵子原见招魂魔并未随身杠着那两口黑色大木箱,心中寒意渐去,挺胸凝势以待。
倏然黑衣人冷冷道:
“站住!”
九秃招魂猛然停步转身,与冥海招魂齐地向黑衣人恭身一揖,道:
“大帅有何吩咐?”
黑衣人露在蒙中外的眼皮一睁,射出凶光杀气,道:
“老夫命令过你们动手了么?”
九秃招魂噤声无语,垂手退下。
赵子原听到“大帅”一句,只觉有如巨雷轰顶,伸手一指黑衣劲装人,颤抖着声音冲口
道:
“足下——足下竟是鬼斧门鬼斧大帅?……”
龙华天也自翟然变色,道:
“如此说属实,声名赫赫的摩云手居然具有双重身份,传扬出去,只怕要在江湖上引起
大大一番骚动了!”
黑衣人那鹰隼般的双目在龙华天及赵子原身上来回扫视,道:
“黄泉路上无老少,姓龙的你和这黄毛小子都死定了!”
龙华天大笑道:
“好说,好说,朋友你尽管动手……”
他话未说完,陡然偏首朝赵子原大吼道:
“敌人凶残你快冲出去——”
声浪犹在众人耳际回荡,身形陡然腾空而起,右手当胸一振,递出妙绝人衰的一式,击
向黑衣人。
黑衣人侧身一让,避开龙华天一掌,却不加以阻挡。
同一瞬间,赵子原不敢有丝毫滞慢,亦自腾身尾随龙华天之后,冲向篷帐当口。
黑衣人仍未拦阻,冷眼望着龙、赵二人联袂冲出,龙华天与赵子原颇感意外,但此刻他
俩却不遑多虑,“嗖”“嗖”先后自黑衣人身旁闪过。
走在前面的龙华天急奔冲力未竟,忽地低呼一声,身在半空开声吐气,飘然落下地来。
赵子原呆了一呆,不审龙华天缘何突然止住身形,他仰口吐出一口浊气,继后将去势刹
住。
身方落地,触目所及,不由自主倒抽了一口寒气。
在帐篷四周,围立着十数具容貌各异的死尸,个个五官狰狞,全身干瘪,手上各执着一
只黑色大板斧!
黯淡的月色洒落在这些死尸身上,反射出惨淡可怕的灰白颜色,更显得鬼影幢幢,鬼气
逼人!
霎时但觉周遭阴风习习,赵子原打个哆嗦,浑身汗毛倒竖,他在广灵寺业已见识过死尸
那匪夷所思的奇门邪功,是以格外显得震骇。
龙华天到底是一帮之主,一惊下,迅即恢复冷静,道:
“龙某只道滇西鬼斧门利用死尸执斧,练成奇门邪道功夫,只是时人的夸大其词,想不
到竟然真有其事。”
黑衣人缓缓步出帐篷,花和尚及招魂二魔步随在后,那黑衣眯起双眼,邪恶地笑一笑,
道:
“布袋帮主,你死了这条心——”
说着,朝招魂二魔点了点头,海老与秃子猛然绕着帐篷手舞足蹈起来,口中随之呼呼作
态,令人为之心烦意乱。
须臾,冥海招魂匐伏于地,仰着伸臂一上一下地向月亮参拜,口里念念有词:
“但嗒嘛但嘶璃咪……”
九秃招魂应声唱和,两个念了一段古怪难懂的咒文后,盘膝对着死尸运起吐纳功夫来。
移时过后,死尸堆里蓦地传来阵阵呜咽之声,招魂二魔依旧不停地念着咒文,渐渐幽咽
声音又变成了惨惊刺骨的嚎叫声音,嚎声此起彼落,更加添了周遭那阴森寒冷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