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骥,你上去领教丐帮高手的绝艺,瞧瞧有何出奇之处。”
马骥垂手道:
“领命。”
旋即大步上前,暴声道:
“来,来,哪一个先上来?”
千手神丐和病丐不约而同露出温色,那病丐抬目望了望意态嚣张的马骥一眼,懒洋洋地
道:“你不反对的话,老丐先陪你玩几招
马骥浓眉一皱,道:
“动手就动手,哪有这许多罗嚏?看掌!”
语落,举掌当胸劈去,掌力沉雄异常,声威果然惊人。
病丐江涛缓缓举起拐杖,使个拆卸手法,对方那股惊人掌力顿时消解无形,马骥心子一
凛,暗道这病丐举手投足间无精打采,看似毫不着力,其实内蕴变化却是复杂玄奥已极,不
同不起惕心。
病丐得理不让,向前斜跨半步,手中竹杖一挥,一连劈出三招,杖起处隐隐发出风雷之
声,招数极为辛辣。
马骥不敢正面对封,转眼之间,已被逼退四五步之多。
这会子,连篷车内忽然传出那女子的声音:
“马骥,你要对付敌手的飞杖绝招,就得施展近身肉搏的手法,才有望赢得主动……”
说到此处,病丐江涛情不自禁露出惊讶之容,敢情那女子出言所指,正是马骥惟一可走
这路。
他骇讶之余,心神一分,险些为对方一掌攻人。
马骥闻言,立刻改变打法,拧身贴向病丐江涛近前,展开肉搏短打的招式,如此使己之
长击敌之拙,情势随之改观。
只见他振腕腾挪点打,紧密逞攻,逼得病丐连连倒退。
但病丐江涛乃是当今丐帮有数高手之一,一身攻力已臻出神人化之地步,他那“病骨三
十六路杖法”更是名垂武林,若经三十六路使毕,鲜少有人能够全身而退,他退到第五步
时,右手倒持杖柄,倏地自肋下猛翻而出,这一式正是“病骨三十六路杖法”中最具威力的
一式“病入膏育”。
马骥与病丐距离不过数步,陡觉一股重比泰山之力压了过来,他骇然一呼,疾然横跃数
尺。
车内那女子道:
“丐帮高手武功果不含糊,马骥你可以改用反式,衬以阴阳脚法,定然能克制对方的竹
杖招式。”
马骥手法一变,双掌纵击横扫,招数俱是反转过来施展,非但诡异难测,抑且不时伺机
踢出阴阳双脚,令人蹩扭难防,两相辅佐之下,威力为之大增,病丐一连封挡了十余招,便
被迫得手忙脚乱。
病丐双目电光迸射,他心知自己已面临重大危机,这当口别说要夺回胜算契机,就是退
守自保都艰难万分。
那马骥武功本来平凡无奇,但在篷车内那神秘女子临时指点下,居然能将上乘武学的奥
妙发挥极致,反迫得功力在他之上的病丐团团直转,压根儿就抽不出空档,还击敌人。
也因为如此,病丐对车内之人本就十分忌惮,这时更是心寒胆战,揣摩情势,只要神秘
女子继续指点下去,不出一刻病丐便得落败下来。
忽然车内那慵倦的语声又响了起来:
“马骥停手,且先退下来——”
马骥怔一大怔,百忙中回头向车厢瞥视一眼,见车厢垂帘依旧,毫无动静,一时他只当
自己听错了。那女子的声音再度响起:
“吩咐你退下来,你竟敢抗命么?”
这次无论如何是不会听差了,他扬掌虚晃几招,拧身跃出战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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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剑气严霜》
第十九章 千里追踪
他一迳退到篷车旁侧,低声道:“属下正打得兴头,不出十招便可将病丐击毙当场,二
主人缘何要迫我放弃这个机会广车内那女子冷冷一哼,道:“少闲话,我自有主意。”
接着高声道:“江涛,你的病骨三十六杖不管用啦,继续打下去,你纵然不死,也得变
成名符其实的病丐了。”
病丐道:“既是如此,你何以下令手下半途退却?”
车内那女子道:“眼下我犹不想取尔等性命,我要你们捎个口讯回去——”千手神丐接
嘴道:“带个口讯给谁?”
车内那女子沉下嗓音道:“飞斧神丐!”
病丐和千手神丐怔一大怔,那女子续道:“你们就转告贵帮的飞斧神丐,要他下个月月
梢到晋北三岔口赴约,否则我就亲自到丐帮总舵去找他?”
千手神丐怔道:“敢问敝四哥几时与水泊绿屋结下梁子?”
车内那女子道:“梁子倒谈不上,只是他曾应殃神老丑之邀,到毕节麦十字枪府院,参
与阻挠职业剑手之举……”
千手神丐脱口“啊”了一声,道:“敝四哥之所以赴老丑之邀,乃是敝帮龙帮主的命
令,当日事了,四哥安然返回总舵后,曾向龙帮主报告始未经过,我生似听到他说后悔受了
殃神老丑的利用,因为老丑本意并非欲铲除职业剑手……”
车内女子道:“原来布袋帮主亦知晓此中内情,那么我的名单上又多了一人。”
千手神丐讶道:“什么名单?”
篷车内那女子迟迟不答,那一直坐在轮椅上默然不语的残肢人忽然开口道:“你透露的
口讯也够多了,恐怕大主人不会同意你的做法!”他此言乃是针对车内未曾露面的女子所
发,旨在阻止她将有关名单秘密之事也泄漏出来。
病丐及千手神丐下意识转目往残人望去,见对方始终绻缩坐在轮椅之上,未曾移动过,
生似肢体有所不变,这一来不免对他多瞧了两眼。
篷车里那女子道:“大主人不会满意么?那倒不见得。”
言罢,转对病丐和千手神丐道:“二位可听清楚这个口讯了?临走前你们得接我一招,
小心了!”
赵子原见她要亲自动手,只道她这下总露面了,却不料等了许久,仍未见车上有任何动
静。千手神丐奇道:“你,你要在车内发掌?”
那女子冷冷道:“在车厢里对付尔等足有余裕了,倒下——”
“下”字出口,玉手徐徐伸出,帘外面的人稳约可以瞧出,她那白皙的手掌正平平在帘
后,只见她五指一收一张,方圆数丈内蓦然卷起一阵飚风,绕场回转。
只一忽里,那股飚风速度愈转愈疾,范畴愈缩愈小,气势之劲,便如龙卷飓风一般,并
肩而立的两名丐帮高手霍然为之变色。
两人同时开声吐气,叱诧出声,四掌内力运至一十二成,猛可一削而出,只一照面间,
他俩已打出了生平绝学!
但听得“呜”“呜”怪风亮起,车内那帘子又连续张合了二次,一种不可思议的压力从
飚风透出。场外观战之人,身上衣服都被那股奇异的飚风中扫飞起来,拂拂有声。说时迟,
那时快,那呜呜尖啸又亮又敛,紧接着风声呜声全部消失,诸人定睛以望,只见场中的丐帮
高手只剩下了一个!
病丐身躯摇摇欲坠,他的脚旁横卧着人事不醒的千手神丐!
篷车内那女子冷然道:“只有布袋帮主的小天星内力可以救得了千手神丐的一命,江涛
你快背着他走吧,迟了可就来不及了。”
病丐江涛强行撑住,不使自己倒下,其实他所受的内伤亦是不轻,几乎连眼力都有些模
糊起来。
他哈腰一手抄起躺在地上的千手神丐,挺着元气大伤的身躯,一言不发飞快的走远了。
丐帮高手这一走,残肢人立刻道:“咱们不可再磨菇了,速回绿屋去吧——”
篷车内那女子只嗯了一声,依旧是以她那特有的慵倦的音调发号施令,大风迅速将残肢
人连椅推上马车布篷里,马骥亦拾起地上马鞭,纵身跃上篷车右首的御马位置。
经过丐帮高手这一打岔,他反而又把先时赵子原潜上篷车,偷窥车内女子的事给忽略过
去了。
而赵子原并没有因此暗自庆幸,他心中暗暗盘算道:“当日到过毕节,声言欲为麦十字
枪助拳的一于人,殃神老丑已首遭横祸,往后将是飞斧神丐了,不知下一个轮到谁?……”
想到金翎麦十字枪,他忽然忆起数日前“飞骑斩杀”那一幕,无缘无故麦斫竟要置他于
死,他不禁被搞糊涂了。
马骥冲着赵子原大声吼道:“小子你又失魂落魄站在那里干啥?坐到车头我的左边
来。”
赵子原依言上车,马骥长鞭一挥,两马扬蹄起步,驰出后院大门,不一会就消失在滚滚
烟尘中。
这时,后院水井旁侧的一棵大树上,倏然黑影一闪,一名身着浅紫色贴身劲装的少女悄
声息地落到地上——那少女正是刻前被赵子原偶而发现的甄陵青,她跃落地上后,一直恨恨
地望着那辆灰篷马车渐去渐远,目光嗒然若有所失,她喃喃自语道:“从太昭堡一路出来,
好不容易发现他们落宿于此,若不继续追蹑下去,便枉费我一番心血了,但若因此被爹爹得
悉,跟着而来便是一顿重罚,罢了,目下那能顾得了许多,走一步算一步是了……”
遂举步绕到客栈前面的马厩,牵出一匹黑白相间的良驹,上马急急驰去,蹄声才起,一
人一马已出得数丈之外。
马行渐快,移时走到一条荒僻的山道一,那辆灰篷马车在前面十丈之外依稀可见。
她策辔放缓马步,与灰篷马车终保持相当距离,避免篷车上之人发现,走了一段路,天
色渐渐亮起了。
迎着上升的旭日,甄陵青驭马前驰,遥见灰篷马车在前方半里处刚刚驶过一座木桥,桥
面宽可容四骑通过。
行近木桥的当儿,陡闻后边蹄声如雷,甄陵青忙不迭回首一瞧,尘头中三骑并辔奔至—
—双方的速度一疾一缓,却恰好一齐冲上木桥,值此情势下,若两方都不肯相让,则四匹马
在相挤之下,势将翻跌出桥外,倏忽间,双方不约而同勒马刹住奔驰之势,四只马匹顿时响
起一片腾蹄急嘶声音。
甄陵青娇声喝道:“什么人如此急躁奔撞?”
她秀目一瞥见三骑在木桥边缘勒住,马上三人俱是一身劲装短打,六道视线齐然瞪注在
甄陵青身上。
甄陵青心中有气,低叱道:“喂,你们可是没长眼睛了,大清早便自策马在道上横冲直
撞那三人被甄陵青叱责了一顿,却不动怒,右首一名年龄较轻的青年如痴如醉的凝视着甄陵
青那姣好脸庞。
其余二人敢情察觉身旁的青年神情有异,彼此打了个眼色,中间一个长得较为高大壮健
的汉子朝甄陵青道:“对不住,咱们急于赶路,一时未瞧清桥头有人,倒教姑娘受惊了。”
甄陵青听对方已向自己道歉,再不好发作下去,只好在鼻孔中哼了一哼。
那大汉转对左侧的青年道:“三弟,咱们再赶一程。”
青年无奈,只有自甄陵青身上收回目光,三人继续策马而行。
穿过木桥,甄陵青隐隐听到青年的声音道:“这是那家的闺女,长得如许标致,简直比
画书上的美人还要俏三分嘛……”
那大汉打断道:“三弟你好歹省些事,甭油嘴滑舌行么?”
甄陵青心中怒道:“好个登徒子!”
随即伸手人袋掏出一把暗器,口上喝道“打”边防,右手一抬,马上一串晶光向青年电
射出去。
三人乍听低喝之声,不暇返身细瞧,连忙纵马横跃开去,其身手之快,已是上乘之选,
无奈甄陵青所打出的暗器,分布范畴甚广,着实令人难以闪躲。
但闻“嘶”“嘶”连响,数点晶光自青年胁下裂衣而过,差那么一点便伤到皮肉。
那青年吓出一身冷汗,旋即哈哈大笑道:“姑娘的暗器手法真真高明得紧,你我前头路
上再见。”
一摧马如飞跑前,其余二人亦随后跟上。
那居中大汉边行边埋怨道:“早就关照过你少惹是非,咱们崆峒乃名门……”
突听右道那满脸于思的大汉脱口低呼道:“大哥,你瞧——瞧前边道上……”
居中大汉抬首一望,犹未说话,青年已抢着道:“道上就是一辆篷车行走,有何值得大
惊小怪的?”
于思大汉道:“篷车?你就只知道这个么?你仔细看一看车上那张灰色篷布——”
青年结结巴巴道:“莫非……莫非是香川……”
话未说完,居中大汉急急截口道:“二弟,三弟,快马加鞭,咱们赶上去看个究竟。”
快蹄奔放绝尘,三骑奔腾飞驰而去,未几,已赶上了灰篷马车。于思大汉勒马靠近篷车
而行,朝车头上赶车人略一抱拳,朗声道:“足下请了——”
赶车人马骥望也没望对方三人一眼,温吞吞地道:“车上有女眷,受不得惊动,三位骑
马还是远远避开的好。”
于思大汉呆了一呆,那青年含笑道:“说老实话,咱家师兄弟正是为了一瞻车上女眷而
来。”
马骥暴声道:“这是那一门鸟话?”
手中马鞭一挥,似乎就要动手。
坐在马骥左侧的赵子原,视线扫过青年,暗忖:“此人装束看似名门大派,口齿怎地如